第17章

  　　晚飯弄得很快, 因為中午飯有剩，陸珩便隻炒了一個土豆絲。

  　　一家人，依然是在院壩裏吃的, 點一盞煤油燈, 再借著頭頂的月亮, 光線很不錯。

  　　現在這時候空氣汙染沒那麽嚴重, 農村的月亮又大又圓，星星也很多, 亮堂堂的。

  　　就是多少有一些蚊子，好在農民都很聰明, 沒有蚊香就找替代品驅蚊, 他們團結大隊都是用艾草驅蚊。

  　　陸珩點了一把艾草在不要的鐵桶裏燒，距離放得不遠不近, 再用蒲扇偶爾扇一下，就沒蚊子敢過來了。

  　　吃完飯洗幹淨碗，一家人繼續在院子裏乘涼。

  　　陸珩用水在飯桌上教孩子們聲母韻母，既然發現孩子聰明，他和明秋就決定好好引導孩子，先從識字識數開始, 等到他們會了, 就慢慢往上加難度。

  　　兩個小孩也的確好學, 不會覺得不耐煩, 反而特別認真積極。

  　　看時間差不多了, 明秋大喇喇的指揮男人去燒水洗澡，陸珩抬頭看眼月色, 起身活動筋骨, “先等等, 我鍛煉一會兒。”

  　　明秋眉梢一揚，明白什麽，笑道：“你這是要練腹肌？”

  　　陸珩轉著手腕腳腕，高大的身影被夜色拓下堅毅的輪廓，他沒正麵回答女孩，隻道：“好習慣不能斷，難不成你平時都不動？”

  　　“那肯定不可能啊，幹什麽事情不需要付出？”兩人念著孩子在身邊，說得比較含糊，但彼此都懂對方的意思，明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想練什麽？我跟你一起。”

  　　“俯臥撐兩百個，跟嗎？”陸珩含笑睇著女孩。

  　　他突然很想看看這女人的體力比起他怎麽樣，畢竟兩人格鬥術差不多厲害。

  　　“跟啊！誰輸了，誰給對方洗衣服！”明秋單腳踩上凳子，囂張的姿態還真是像極了土匪頭子。

  　　陸珩莞爾：“好，一言而定。”

  　　明秋：“駟馬難追！”

  　　大寶小寶排排坐在小凳子上，小腦袋一左一右的看著爹娘，他們不懂什麽是俯臥撐，但爹娘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他們就也很高興。

  　　小寶滿臉興奮的舉起手：“爹爹，娘，我也要玩。”

  　　陸珩明秋看向他。

  　　明秋好笑道：“小寶，這個你怕是玩不來，不過你和哥哥可以幫我們計數，怎麽樣？正好看看你們兩百以內的數數能不能流暢的數完。”

  　　大寶小寶眼睛齊刷刷一亮，互看一眼，用力點頭，“好，我們數數。”

  　　沒過一會兒，隻見月色下，高大男人和纖瘦女人並排做著標準的俯臥撐，而兩個小孩子分別坐在他們的正前方，奶聲奶氣數數。

  　　兩方進度可以說完全一樣，誰也不讓誰。

  　　同時做完兩百個俯臥撐，兩人全都汗流浹背，氣喘籲籲，但相當過癮。

  　　陸珩側眸看著當真很厲害的女孩，誠心誇獎道：“你真的很厲害。”

  　　“那是，你當我白混的？”明秋喘著氣回答。

  　　兩人都不講究，直接席地而坐，一隻腳屈膝，兩隻手撐在後側，微仰的白皙脖頸上布滿汗珠。

  　　大寶小寶當即機靈的邁著小短腿走到他們身邊，用袖子給他們擦汗，大寶擦陸珩，小寶擦明秋。

  　　兩人對視一笑，單手摟過孩子，親了親他們的小臉蛋。

  　　明秋：“真乖。”

  　　陸珩：“真懂事。”

  　　就這樣，一家四口休息了好大一會兒，陸珩才去燒水洗澡。

  　　這期間，明秋完全忘記了徐鬆青對她說的那個約定，不過就算記得，她也不會理會就是。

  　　可徐鬆青仍然對她抱有幻想，早早的吃完晚飯去小河邊等著，一直等到晚上十點過，明秋都沒來。

  　　徐鬆青又氣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慌張，那個女人好像真的不在乎他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個女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為什麽會忽然轉變這麽大？

  　　啪——

  　　徐鬆青又拍死一個在脖子上吸血的蚊子，氣得蹲下身隨手抓起一把土扔向河麵！

  　　氣死他了！明秋竟然真的敢耍他！

  　　好！

  　　很好！

  　　跟他拿喬是吧？

  　　那他也不會再低三下氣的遷就她！

  　　就看看最後他們之間是誰先忍不住示弱！

  　　反正過幾天他就要走了！

  　　“啊——滾開，臭蚊子！”徐鬆青正思考著事情，忽然又被蚊子咬了下臉，他氣得憤怒咆哮，抬起手張牙舞爪的揮了揮，打開那些不停飛來的蚊子。

  　　但該被咬的地方還是被咬了，臉上脖子上全是又大又紅的包。

  　　回到知青所，王為民瞧見他這樣，沒忍住噗嗤一笑，故意陰陽怪氣道：“這是去哪喂蚊子了？很慷慨啊，知道自己要走了，還喂一喂本地的蚊子？舍不得它們？”

  　　“王知青，我現在沒精神跟你打嘴仗。”徐鬆青冷淡的看他一眼，沒好氣的甩了下袖子，踱步進屋，拿起洗漱用品去廚房。

  　　王為民衝他背影撇了撇嘴，拽什麽拽。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出去幹什麽了，估計是約了明秋吧，不過看他這臉色，要麽見麵不愉快，要麽人家明秋直接沒去。

  　　根據白天明秋的表現，他猜測絕對是後者。

  　　想到這，王為民勾唇痛快的笑了笑。

  　　他本來跟明秋沒什麽交集的，可是今天明秋一係列的表現讓徐鬆青臉色難看了一天，他就莫名有點欣賞那女人了。

  　　哈哈哈，徐鬆青，你也有今天！

  　　被明秋玩弄了吧？

  　　活該！

  　　希望最後幾天，明秋再多玩弄他一下，他就喜歡看徐鬆青痛苦臭臉的樣子。

  　　-

  　　半夜，大寶又醒了，是他睡前故意暗示自己的。

  　　他還要繼續偷藏糧食，爹娘雖然好像真的完全變好了，但過去的陰影實在是太過沉重，他沒辦法做到百分百的信任。

  　　悄悄打開手電筒，大寶躡手躡腳的爬下床鋪，不想吵醒弟弟。

  　　可雙胞胎似乎總有些心靈感應，他剛穿好鞋，小寶迷迷糊糊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來：“哥哥，你又要去偷爹娘的糧食嗎？”

  　　大寶抬起小腦袋，輕輕“嗯”了聲。

  　　小寶今晚有點不願意的蹙眉道：“哥哥，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好？我覺得爹娘不會再不給我們吃的了。”

  　　“萬一以後真的不給呢？”大寶務實的說：“我們自己存一點，以後才可以活得更久。”

  　　“那萬一被爹娘發現了呢？”小寶不安的攥緊被褥，“會不會被爹娘討厭？”

  　　大寶聽到這話，烏溜溜的大眼睛也湧起不安忐忑，但活命更重要，他抿抿小嘴巴，小大人的說：“沒關係，如果被發現，我就說是我一個人幹的，跟你沒關係，弟弟，你別怕。”

  　　大寶趴在床上，努力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腦袋。

  　　小寶抓住哥哥的手腕，堅強的搖搖頭：“不，我跟哥哥一起，我們做什麽都要一起。”

  　　他推開被子，哼哧哼哧的爬下床，穿好破洞的布鞋，他牽起大寶的手，側頭看著他，“哥哥，我們一起。”

  　　兩人個子都是一樣高的，兩張小臉一模一樣，可是從眉宇間，很快就能分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大寶拿額頭撞了下弟弟的，笑道：“乖，走吧，我們一起去。”

  　　跟昨晚一樣，兩小隻彎著腰先走到明秋陸珩房間聽了下動靜，沒有察覺到異樣才去廚房。

  　　今晚他們要拿的糧食有點多，來回跑了四趟才弄好，大寶看著床底裝不下的破盒子，聰明的道：“弟弟，我們改天找時間把糧食拿到屋後麵去藏。”

  　　“屋後麵怎麽藏呀？”小寶蹲在哥哥身邊，大眼睛好奇的瞪圓。

  　　大寶說：“我們挖個坑，埋在土裏，這樣爹娘就不會知道了。”

  　　小寶用力點頭，“嗯嗯，我都聽哥哥的。”

  　　大寶拍拍他腦袋：“好了，我們快上床睡覺吧。”

  　　兩小隻排著隊爬上床，鑽進被窩，大寶幫弟弟掖了掖被子，這才自己躺下。

  　　小寶親昵的依偎在哥哥懷裏，小手抱住他，軟乎乎的打了個哈欠，“哥哥，晚安。”

  　　大寶：“弟弟，晚安。”

  　　晚安這個詞，兩人是從明秋那學來的，她給他們唱完睡前歌曲後，就會親親他們的額頭，說一聲晚安。

  　　那聲音，柔和、溫暖，像是太陽一樣。

  　　大寶想，娘要是一直這樣那該有多好啊，明天醒來，他們還會喜歡他和弟弟嗎？

  　　希望吧。

  　　-

  　　獎金的事情果然跟明秋料想的一樣，流程沒那麽快走完，三天過去，還沒什麽消息。

  　　倒是他們隊上因為要給知青辦歡送會而熱鬧起來。

  　　今天隊上要做豆花吃，還要殺兩隻集體的雞燉湯。

  　　明秋聽到這消息，眼睛比大寶小寶還亮，“有肉！”

  　　陸珩好笑的看著她：“就兩隻雞，全隊吃，你覺得你能吃到？”

  　　“我可以去搶！”明秋彪悍的回，筷子插在玉米粑粑上，豪邁道：“我倒是可以不吃，但咱寶貝必須嚐一口！大寶小寶，你們說吧？”

  　　她轉頭問孩子們。

  　　兩小隻已經很久很久沒嚐過肉的味道了，以前爹娘連飯都不怎麽給他們吃，別說是肉，隻有外公外婆過來看他們的時候，他們才能吃到，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兩小隻已經快忘記肉是什麽滋味。

  　　因此小寶跟明秋一樣，兩隻眼睛亮亮的，奶聲奶氣問：“娘，真的可以吃到嗎？”

  　　“肯定能的，到時候我去給你們弄一點。”明秋打包票。

  　　她就不信憑她的本事搞不到幾坨雞肉，不過大人吃估計會遭嫌棄，畢竟他們整個隊上百號人，兩隻雞根本分不夠，也就是孩子們小，可以有借口。

  　　但她還是好想吃肉哦，都來這個世界幾天了，倒是不再擔心吃不到飯，就是質量不太高。

  　　陸珩看出明秋嘴饞，其實他又何嚐不是，大掌抬起，拍了拍她的頭：“好了，忍一忍吧，我問過大隊書記，咱們的錢應該快了，到時候你想吃什麽就買什麽。”

  　　“那我要買雞肉牛肉鴨肉鵝肉豬肉海鮮，什麽都要買！”明秋越說越覺得口水有點多，她咕咚咽一口。

  　　陸珩看她這樣，輕笑一聲：“孩子在這呢，你比他們還饞，好意思嗎？”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難道不想吃？”明秋揶揄的看著陸珩。

  　　陸珩聳了聳肩，很有偶像包袱的說：“我還行。”

  　　“你撒謊！”明秋豎起食指指著他，陸珩握住按下：“好了，別說了，趕緊把玉米粑粑吃了，不然冷了。”

  　　他說完，卻見明秋盯著他手指怔住了，陸珩疑惑：“怎麽了？”

  　　他正準備放開，明秋一把反扣住他的手腕，重重的反扭在桌子上，目光犀利又帶著羞惱的盯著他：“你剛剛又摸我頭！你是不是想打架！”

  　　陸珩：？？？

  　　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這女人，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他無奈的勾起點唇，也不急著抽回手，因為他知道明秋其實不會真的傷害他，隻道：“孩子們在這呢，你能不能有個當娘的樣？”

  　　“我……”明秋一時語塞，扭頭看向孩子們，剛想說算了。

  　　大寶小寶默契十足的端起玉米粑粑碗站起，走遠幾步，烏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他們：“爹爹，娘親，你們相親相愛吧！”

  　　明秋：？

  　　陸珩：？？

  　　哦豁，他們好像把孩子教偏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的23點更新，因為要上千字收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