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道旨意

  　　複選的結果出來了。

  　　旨意不是同一時間下達。

  　　第一批次的是完顏氏指婚十四阿哥，今年內完婚。

  　　她先和姐姐回了家。

  　　姐姐被撂了牌子自行婚配，她被留了牌子，旨意還未到。

  　　她們回來的時候，祖母和父親關心的問起她們在宮裏有沒有受什麽委屈，知不知道她被指給了誰。

  　　珞玉不知道。

  　　但她卻也有一種預感，對著祖母和父親的時候她隻說最大可能是去四阿哥那裏，但在母女兩個躺在一張床上說私密話的時候，她說了自己的心裏話。

  　　“姨娘，我多半會去四阿哥的府上。”

  　　雲舒瑤把人摟在自己懷裏，感受著她說話的呼吸聲噴灑在自己的脖頸上，她的一隻手緩慢的撫摸著女兒順滑的頭發，聽到她這話，動作不變：“你怎麽知道的？”

  　　珞玉閉著眼睛，依偎的更近了一些：“德妃娘娘她又叫了我們過去一趟，是元春表姐告訴我們的，我猜的也是。”

  　　雲舒瑤問她：“那你想要去四阿哥的府上嗎？”

  　　珞玉沉默了一會兒，“姨娘，我在之前是跟祖母一樣想著要撂牌子的，但是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啊。”

  　　雲舒瑤沒說話，珞玉繼續：“還記得我們當初出去逛的時候看到的李四兒嗎？我這回選秀，有一位小官家的女兒跟我住的不遠，她是被李四兒掌摑的那位年輕婦人的妹妹。”

  　　“她姐姐被李四兒打了，回頭她姐夫家裏送上了銀子求李四兒消氣，或許是銀子沒有滿足她的胃口，她姐夫的差使沒了。”

  　　“她姐姐被休回了家，沒多久她姐姐就上吊了。”

  　　“她和她姐姐感情很好，她在學規矩的時候是最認真的，晚上熄燈了，還會自己偷偷練，我就是這樣和她認識的，她想要留下來。”

  　　“她想要為她姐姐報仇。”

  　　“但以她家的情況，她想要報仇希望很渺茫，好在她也是在旗的，可以參加選秀，她算是成功了，已經定了，她被封為答應。”

  　　“皇上五十了，完全可以當她的祖父，但她參加選秀的目的就是奔著皇上這個地位最高的人去的，得償所願後，她很高興。”

  　　雲舒瑤眉頭一直皺著，聽到這話，眉頭鬆了鬆：“你覺得她這樣的做法，是對還是錯？”

  　　珞玉：“……我很佩服她，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在進宮選秀之前，姨娘和她說，隻要不留在宮裏，能出宮，就有許多操作的餘地，讓她不要太焦心。

  　　宮裏的，是皇上，還有太子。

  　　每次她們姐妹在宮裏遇到不開心的事，珞玉就會想一想姨娘的這些話，然後心情就沒有那麽鬱悶了。

  　　她也不是鐵打的，麵對別人的試探、下作手段，還有那些誣陷，她當然也會不愉快，也會煩躁，隻是姐姐她已經在害怕了，要是她也跟著一起害怕的話，情況會更糟。

  　　所以她麵上穩如泰山，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時常會睡不著。

  　　也就是她身體底子好，不然估計早就病了。

  　　有特殊待遇的秀女不止她們兩個，但隻要是家中家世不一般的，那些人就算眼紅，也不敢輕易做什麽。

  　　地位低的，不做什麽，那些話也能直戳人心，讓人恨不得把人打出去。

  　　她們兩個情況不是最糟糕的。

  　　在被德妃娘娘第二次傳喚過後，有更多的人認為她會去十四阿哥的府上。

  　　甚至那完顏氏，都對她們冷眼以待。

  　　她有的時候真的想要報複回去，真要打起來，她能一打十。

  　　隻是這是皇宮，她不能這麽做。

  　　而且踩高捧低，是隻要活在這世上，就無法避免的。

  　　就連父親，也要在那些惹不起的人麵前低頭。

  　　她以後嫁人了，麵對的多是女眷，但其實是一樣的。

  　　隻有站的更高，才能避免。

  　　於是她想起了姨娘對諸位皇子的點評。

  　　說如果她想要博一個前程的話，最應該選擇的是誰。

  　　姨娘第一個排除了太子、大阿哥這兩個最有可能爭奪皇位的人。

  　　要是想要皇子安穩的話，可以去五阿哥或者是七阿哥那裏，這兩位阿哥都是無心爭奪皇位的。

  　　但是他們的後院……已經有了心尖上的人。

  　　又有這麽多年的感情在。

  　　姨娘沒有說四阿哥安不安穩，但說如果她想要往上爬站的更高更穩，那麽首選就是四阿哥。

  　　她不知道姨娘為什麽這麽信誓旦旦，卻也把姨娘的話給記了下來。

  　　所以在得知自己多半是要指給四阿哥的時候，她是鬆了一口氣的。

  　　進宮後，她對姨娘的話深有感觸，姨娘說，皇宮，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地方，也是最複雜的地方。

  　　在那裏生活的人，都必須有心眼才能保護好自己。

  　　危險，與機遇並存。

  　　要是能順利出宮，她出來在家裏的安排下嫁人，不說別的，安穩是沒問題的。

  　　隻是這個安穩，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在書香世家裏麵，像她父親這樣不好女色的人也沒有很多，數一數，父親的後院也有好幾個人。

  　　她今年十五歲了，她要去參加選秀，所以家裏沒有給她定親，但她的朋友很多都不是漢軍旗的人。

  　　她們早的十一、十二歲就定親，十五、十六歲就出嫁，再早一些的十三、十四歲出嫁的也有。

  　　在她們成親之前，不管說的再多她們要時常通信的話也是沒用的，一旦為人婦，為人媳，就要遵守夫家的各種規矩，還要在婆婆麵前立規矩伺候她。

  　　婆媳是冤家，婆婆又天然站在上方。

  　　過了新婚期，還要麵對丈夫的小妾和通房。

  　　珞玉有個朋友，在出嫁之前一臉羞澀和欣喜的誇過她的定親對象潔身自好，但是等嫁過去了之後才發現，她夫君身邊所有伺候過他的丫鬟都已經不是純潔之身。

  　　她一嫁過去還沒站穩跟腳就要跟這些丫鬟鬥法，她的婆婆還會時不時送丫鬟過來打擂台。

  　　就算不是苛刻的婆婆，早晚立規矩也很常見，而且麵對丈夫的小妾賢良淑德也要有，不然就要說是善妒，而這個名號是可以被休回家的。

  　　所以說多年媳婦熬成婆。

  　　當然，想要完全的壓製住也不是不可能，那樣的話就要低嫁。

  　　對方有求於林家的時候，她和姐姐就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

  　　但是這樣的日子說透了也是沒有什麽意思，因為這要求對方一直都被林家壓製著，不能有翻身的機會。

  　　不然一朝翻身，之前壓製的有多狠，反彈就有多厲害。

  　　四阿哥那裏不是皇宮，也會勾心鬥角的厲害嗎，她能適應嗎？能好好生活嗎？

  　　珞玉不知道。

  　　卻在聽到元春表姐的話的時候，並無什麽抵觸。

  　　要說好處，也明顯，成了皇室中人，不會再有李四兒這般的人物敢隨意折辱。

  　　各有優劣，選擇權又不在她的身上，無論哪一種未來，她都會好好經營自己的小日子，讓自己過得舒服自在。

  　　“姨娘，真去了四阿哥那裏也不錯，不是嗎？”

  　　況且四阿哥她是見過的，在喝茶的時候，從窗外看到一群騎著馬的黃帶子、紅帶子，其中就有四阿哥。

  　　不苟言笑。

  　　看上去是一個比較嚴肅的人。

  　　卻也有一副好相貌。

  　　那些阿哥們，就沒有長的醜的。

  　　當時聽到珞玉這麽說，雲舒瑤的心情是複雜的。

  　　她在進宮之前就特意給女兒分析了一遍。

  　　兩個孩子中，兒子的路是不用她多操心的，走他父親的路就很好，有林如海在，他日後進入仕途並不難。

  　　但女兒就讓她操碎了心。

  　　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的話不假。

  　　在這個時代，很多男人是把女性當做附庸的，能像林如海那般敬重嫡妻的人都不多。

  　　女兒嫁了人，開始或許會看著是個好的，後麵變質了也不出奇。

  　　到那時候他們可以合離，那樣就要麵臨流言蜚語。

  　　極端點的，還可以喪夫，喪夫後是可以回娘家，但之後呢？

  　　這世間就是對女兒比對男兒苛刻。

  　　而皇家，就是另一條路。

  　　兩條路遇到的困難不同，能得到的結果也不同。

  　　女兒的人生是她自己的。

  　　如果她實在不想，她可以選擇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告病，受傷，逃脫那些她不想要的結果。

  　　選擇權在她手上。

  　　雖然她才十五歲，但是雲舒瑤不會把她當成後世的初中生看待。

  　　在這個環境下，她們更早熟。

  　　如果她自己有了想要拚一把日後去做老封君的心思，雲舒瑤不會強勢阻止。

  　　現在聖旨來了.

  　　有兩道，一個是珞玉被指為四阿哥側福晉，年內擇日完婚，另外一個是林如海成了新任兩淮巡鹽禦史，擇日上任。

  　　能夠作為側福晉的身份進去，這出乎珞玉的意料之外，是父親做了什麽嗎？

  　　雲舒瑤聽到這個旨意，隻覺得心下落下一塊大石。

  　　格格是納。

  　　側福晉是娶。

  　　這兩者可不一樣。

  　　看來之前林如海他做的事沒白費。

  　　還有巡鹽禦史這個位置，可以直達天聽，非帝王心腹不可得，他在康熙那裏的地位比她想象的更重一些。

  　　林如海麵帶微笑的接下旨意，送走了公公，看著女兒，心裏有些激蕩。

  　　巡鹽禦史，總理兩淮鹽政鹽務，兼管下河水利，以及各巡察兵警並各處鹽義倉。

  　　一年一任，是出了名的肥差，不貪的人，光是靠收三節兩壽和孝敬，就能賺個滿瓢盆，因為打交道的是那些鹽商，他們的財富是出了名的，而鹽，事關天下。

  　　按理來說，人口在增長，用鹽量在增加，鹽稅也會增加，但實際上朝堂的鹽稅卻是在逐年降低，所以上一任巡鹽禦史被貶了。

  　　女兒以庶出的身份被指為側福晉，這是聖上對他的重視，也是鞭策。

  　　他要是不拿出一個好成績來，聖上能給多少，就能收回多少，林如海心裏沉甸甸的。

  　　老太太把人給送走了就進入了出神的狀態。

  　　側福晉。

  　　兩淮巡鹽禦史。

  　　無論哪一個都讓她的心跳失衡。

  　　現在的側福晉，等到日後四阿哥登基，就是一個妃嬪的位置，而巡鹽禦史她更不會陌生，這就是夢中世界兒子的職位，也是他去世的地方。

  　　怎麽兜兜轉轉又走回了老路？

  　　“恭喜老太太。”

  　　“恭喜老爺。”

  　　“恭喜二小姐！”

  　　林如海的幕僚們紛紛恭喜，打破了林家眾人的出神狀態。

  　　要說起來這都是好事。

  　　側福晉，這是能上皇家玉牒的。

  　　又是四阿哥，以四阿哥的勤勉，日後一個親王多半是跑不了的。

  　　而兩淮巡鹽禦史這個職位就更不用說了，聖眷正濃，未來可期！

  　　四阿哥也收到了消息。

  　　他也有人手在宮裏。

  　　這一次母妃給他選了兩個人他是知道的，一個是林家女兒，一個是鈕祜祿氏。

  　　他之前以為她們都會以格格的身份入府，沒想到林大人升了巡鹽禦史，林家女兒的位份也變了。

  　　他點了點頭，不知道林大人能不能讓鹽稅提高。

  　　還有林氏入府，府內也要安排起來了。

  　　想著，他走向正院，與烏拉那拉氏商議婚禮事宜。

  　　而某個院子，李氏聽到了這個消息，“劈裏啪啦——”

  　　房間裏的瓷器摔了一地，丫鬟們卻都不敢勸。

  　　格格已經把這個側福晉的位置當成自己的囊中物，現在卻被一道聖旨給打消了，怎麽能不氣？

  　　在瓷器上發泄了出來，總好過之後在她們身上出氣。

  　　“哇——”被驚擾到的小阿哥在繈褓中掙紮了幾下，哭聲響起，李氏聽到小兒子的哭聲，這才稍稍恢複了一些理智，跑過去抱著他，潸然淚下：“四爺怎能如此狠心，若是早早給我請封，我又怎麽會被一庶出丫頭壓在頭上……”

  　　她生了二格格，還有三位小阿哥，二阿哥幼年夭折，現在的二阿哥實際排序第三，就算這樣，她膝下也有二子一女，大阿哥去後，府內的子嗣全是她所出，她憑什麽要被壓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