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盛世一統25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5276
  第240章 盛世一統25

    帝後大婚前一周左右,曆無病才戀戀不舍送容燁到黎府住——婚事禮儀多,盡管之前曆無病用皇後身懷六甲,盡量將繁文縟節簡單化,他剛說完‘簡單’二字,又覺得不對,就跟內務院的管事惡狠狠發話。

    “朕是說別勞累皇後,這個要讓皇後輕鬆,但是你們規矩排場不能簡單了,務必怎麽奢華怎麽來。”

    總管太監是麵上恭恭敬敬應喏,反正心裏怎麽想就不得而知了。

    八月末,容燁到黎府,黎家的院子早早收拾妥當,下人是宮裏的太監宮婢,人數不多,都是宮裏伺候容燁的人,十分忠心。

    此時容燁肚子已經六個月了,人看著沒胖反倒臉上還瘦了些,就是肚子圓了,天氣熱容燁有點苦夏體質,之前在宮裏都是吃不了多少,也不愛吃肉,多是素的淡的。

    曆無病在旁是抓心撓肺也沒用,容燁為了孩子吃了就要折騰要吐,後來曆無病是急了,說不吃了不吃了,你別難受就成,孩子愛吃不吃不管他了。

    容燁就跟看傻子一樣看曆無病,隻是眼底都是暖意。

    到了黎府,宮裏伺候容燁的禦廚也跟了過來,單獨起一個灶。

    顧兆白天去上班人一走,黎周周就到容燁院子說說話聊天,早上涼快,兩人還在花園散散步走一圈,黎周周看小容那纖細的手腕,說:“你這可不行,月份大了,人是越來越瘦,還是得補一補。”

    “以前時就苦夏,自從懷了就更沒胃口了。”容燁其實也想補,他摸著隆起的肚子,這是他和十四的孩子,是他們倆的骨血,自此後他有了自己選的至親了。

    黎周周就說:“我上次不是跟你提過,我那時候懷福寶,快生的時候,相公他不放心,請了鄭家大夫來看,鄭家雖不是禦醫那樣世家,但是對於小兒還有孕產這方麵特別有經驗。”

    “鄭家?”容燁問完就想起來了,顧大人有結拜兄弟的。

    黎周周見小容想起來,點了頭,說:“我下午就請大嫂過府來一趟,問問情況。”

    “其實也不必麻煩,現在九月了,天氣涼了也許就能吃下東西了。”

    “不麻煩,你最重要。當初我生福寶時,說實話也有些怕,可鄭大夫還有穩婆都在,我心裏惶惶不安就少了,安定了些,後來生的很順利,我覺得也有心裏那方麵。”

    黎周周經曆過,後來見了小桃生、霖哥兒生,就知道不能亂不能慌,再怎麽小心周道都不為過,人來了用不上,不過就是空跑一趟。

    “好,聽表哥你的。”

    黎周周就笑,“我發現你現在會說笑話了。”

    “也不算笑話。”容燁也笑。

    自打容燁住進黎府,黎府就閉門謝客,不見外人,大門外還有宮裏挎刀侍衛守著,神色戒備嚴肅,沒受邀請帖子,誰敢上黎府大門。

    有人還私下戲稱,說如今進黎府大門,比進皇宮還要難了。

    黎府是嚴防死守,半點消息也流不出來,外頭的人想往裏頭遞消息,想見見準皇後,那是難如登天,即便是這樣,也沒少半分對黎府這位表哥皇後的好奇來。

    其中有一家是抓心撓肺的。

    京裏容府正院。

    “原先乍一聽新後名諱,還以為是你家孩子,可後來一想不對啊,那新後是位哥兒,四郎命苦,天妒英才,早早去了唉。”

    這位貴婦人說完見上頭容夫人麵色不好,當即想自己這番話怕是戳到容夫人心上了,當即歉意說:“是我不對,提起這個來。四郎在的時候,你是最疼他的,也難怪,他自小樣樣就出挑,要是我家兒郎,我也是鑽心之痛,恨不得拿我這條命換孩子的。”

    可憐啊容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

    貴婦人見容夫人神色越是難看,當即不說了容四郎了,這同名同姓的,若不是新後是哥兒,四郎是男兒身,她也不會多嘴說這些。

    “黎府這運道啊,可真是旺。”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陪坐的此時能搭上話了,提容府過世的少爺,她關係、地位還不夠,不過捧捧話說說旁的還成。此時說黎府高升的話,是一臉藏不住的豔羨來,“可不得了了,顧夫人是農家出身,如今相公是閣老,還出了個表弟皇後來,這一門的顯赫富貴。”

    語氣裏盡是豔羨來。

    滿京城誰能不羨慕眼紅的。

    要說以前黎家有首輔,可就一首輔,雖是位高權重但到底是門庭單薄了些,少了貴氣,京裏不少百年望族其實打心底是瞧不上黎府的。

    乍富的新貴和有底蘊的貴族差別吧。

    如今不同,黎府出了皇後,雖說皇後出身清貧了些。

    “……聽說全家死絕了,孤苦無依的跑到昭州投奔黎家,在黎家住的時候,正巧南邊打仗,聖上當時受了重傷在黎府養傷,得新後日夜守在床邊照顧,這才結了深厚的情誼。”

    “所以說命這事還真說不來。”

    你說這新後出身微寒還命硬吧,全家都死絕了就他一人,聽著就是苦命的,可如逢了那一段機緣,聖上看重那是捧在手心上的。再說同名同姓的容四郎容燁,那時候出身好,在京裏多出風頭啊,都說是貴命,可早早就病逝了。

    說不來說不來的。

    幾位婦人聊得是感慨許久,誰都能看的到,有了新後,黎府未來錯不了的,隻是升到哪裏的程度了。

    這京裏的世家,黎家總是要占一位置咯。

    容夫人聽了一下午,一肚子思緒,情緒幾番輾轉,最後是不經意問:“誰見過新後?不知道新後什麽樣貌?你們說那哥兒痣長在哪?”

    幾位被容夫人問題問的愣了下,而後一人說:“這誰能見過?京裏這些人,怕是隻有顧夫人常見。”

    見都沒見過,就別說新後哥兒痣長在哪了。

    同容夫人關係略近的夫人見此,說:“你今日說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為新後想到四郎了?你別多想了,四郎那孩子孝順,定不想你這麽牽掛,這都幾年了,定是早早投胎到富貴人家了。”

    “你可別因為姓名一樣就起了什麽心思,黎府門如今不好上,聽說聖上極為愛重新後,四郎的名就別提了,放心裏就好。”

    拿個死人跟新後相提並論,總是晦氣,萬一被聖上知道了,那就是大不敬。

    容夫人是一臉苦澀還要擠出個笑來,點了點頭。幾人見狀心裏皆是唏噓,新後和容四郎這事還真是巧合,今日天是聊不下去了,早早道別告辭了。

    眾人一走,容夫人臉上是徹底掛不上笑了,嘴角蔓延著苦澀來,說:“大郎在府裏嗎?叫他過來一趟。”

    媽媽應是要丫頭傳話,還沒交代清,容夫人又說:“算了,別叫了,他指定也打探不出來。”一手扶著額頭。

    “大夫人可是頭疼?老奴請大夫來瞧瞧。”

    容夫人不僅頭疼,心底還有一團鬱氣盤旋久久不散,隻要一想到新後叫容燁,就是紛遝而至的各種思緒來,拉扯的她頭疼心口憋悶不甘怨恨後悔。

    她是既想新後就是她生的容燁,又是不想。

    “不用請了,給我衝個安神茶。”

    老媽媽應是,下去衝安神茶,茶還沒衝好,大老爺先到了,隻見大夫人站起來問:“你說他究竟是不是呢?”

    是與不是,容老爺也說不上來,自打聖上登基後,入住太極殿偏殿,宮裏有傳聞有位容公子伴駕,與聖上同吃同睡,容老爺當時聽聞,心都驚了一拍,後來也打聽過,塞了銀子給太極殿的太監。

    隻是可惜再也沒下文。

    如今聖上立新後,眾人才知道那位伴駕的容公子不是公子,而是一位哥兒身份,且也叫容燁。

    當時消息正大光明出現後,下了朝,有同他相熟的還感歎兩句:“若不是哥兒,還真以為是你家的。”

    可惜是黎家的。

    當初容家要麵子,嫌容燁半路從男子變成了哥兒,是想方設法捂著,最後哪怕打死斷絕關係,對外宣稱死了,也不願提真實原因,可如今容老爺能如何說。

    他是有一子,名叫容燁,可惜早早病死了。

    “……別說了,容家的容燁早死了。”容老爺最後同夫人如此說道。

    容夫人自是心裏明白,可她不甘心啊,尤其黎府如今鮮花錦簇做對比,她如何能甘心?

    黎府門口。

    鄭家的馬車到了,唐柔從車裏下來,見門口別著刀的侍衛,嚇得麵色有些發白,不過還算是鎮定,旁邊的媽媽先嚇壞了,唐柔就說:“你在車裏等我吧。”她估計也坐不久。

    媽媽當即應是。

    門口侍衛檢查過帖子,還有黎府人來領人,這才放人。唐柔被這陣仗嚇得心裏發顫,不過進了黎府,過了寶瓶門,見是周周跟前伺候的人帶路,這才略是安心些。

    一路無話到了容燁院子。

    見了麵,唐柔要跪拜,容燁先叫了別了字,黎周周上前讓大嫂別多禮,“今日還是我有事請大嫂幫忙。”

    “大嫂坐。”

    唐柔都是坐立難安的,喝茶也是緊繃繃的。

    黎周周見狀也沒多聊家常客氣,大嫂拘束的要緊,那就說正事,他把事情一說。唐柔聽到是這事,還是緊張,不過答話順了許多,說起鄭家產科經手的徒弟來,很是詳細,可見這些年,唐柔雖是在京裏,但書信往來,對鄭家也是很關心了解的。

    “……爺爺最得意的弟子,應該是請這位來,我回去就寫信。”

    容燁便道:“多謝鄭夫人熱心,讓侍衛帶信,不必你們麻煩跑一趟。”

    唐柔不知道回什麽好,隻是說您客氣了不麻煩雲雲。

    三言兩語正事解決了,黎周周見大嫂坐不住,便跟小容說他送大嫂出去,容燁回正好我休息休息那我不送了。

    出了容燁院子,唐柔一下子鬆快些。

    黎周周不提剛才的事,岔開了話題問最近怎麽樣,唐柔先是快嘴答都好,是下意識說完後,才想了下,又說:“其實日子還好,府裏比以前有些鮮活氣了,給瑩娘備嫁妝縫嫁衣,我心裏平靜許多。”

    “周周,我知道你是幫我們,幫鄭家。”

    黎周周輕輕搖搖頭,“也不算幫,鄭祖父醫術好,我當年生福寶也受過恩惠,如今想來,想小容平平安安的,你回去寫信也不用太重心思,怕嚇著鄭祖父,宮裏還有禦醫在,就是多一份心,或許還是白跑一趟。”

    給皇家辦事,跑多少次,也不算是白跑。

    唐柔心裏都明白,周周這麽說是寬她的心,便點點頭說知道。

    送大嫂出門,還帶了一些水果罐頭回去,今年昭州走貨,梁從帶上京裏,就有黎府一份,先托送到了這邊,還有各類花皂來。

    這是兩郡那邊出的新品。

    黎周周也給大嫂裝上了,說:“京裏現在小姑娘都愛用這個,福寶也喜歡的不得了,瑩娘定也愛。”

    唐柔推辭不下隻能接下了。回去坐在車上,她其實都明白,他們倆家關係現在其實不如嚴家,隻是黎府人都好,周周也給她顏麵,都是記著曾經府縣情誼。

    黎周周是記著鄭家幫他的恩惠。

    當年在府縣賣鹵煮,被金玉酒樓惦記鹵煮方子,是派了夥計跟前跟後學怎麽調料包,後來還是得鄭家出手,每個月定期送便宜的中藥來府縣,一送就是多年。

    更別提後來他生產,鄭祖父派徒弟過來,小田困難,相公寫信問鄭家,鄭家願意收小田為徒,也是看在他們家麵子上。

    ……後來小田到了昭州,先後用醫術救了小容、十四,也是鄭家的醫術,說起來有因有果。

    黎周周回到自己院子,見小容在他那兒,當即哭笑不得說:“你不是說要睡會?”

    “借口。我不這麽說,她走不痛快還不知道怎麽請辭。”

    黎周周點點頭知道,卻不願在小容跟前多說鄭家內宅的事,另起話說:“明日是不是送修改過的婚服來?”

    前半個月送來一次,有些細節要調整,拿回去精修了。

    “馬上就成婚了,該過流程,小容你緊不緊張?”

    容燁搖搖頭,想到一茬,問:“周周,你婚服在嗎?”

    “在啊,你要看嗎?”黎周周邊說去他屋裏拿,“那你等會。”沒一會就捧了個木盒子過來。

    木盒子放在桌上,黎周周打開了,“這兩件喜袍跟了我們許多年,是我一針一線縫的,那時候村裏人都笑話我,這些不提,我現在都記著成親時,家裏來村裏人,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哥兒迎男人的,是看熱鬧的,我那時候可怕出醜了……”

    兩件喜服的紅色有的退成了泛白的。

    黎周周一邊說一邊笑看小容,“你呀,跟咱倆剛認識那會真是兩個樣,現在喜歡聽我絮絮叨叨說婚事了,肯定是想你自己婚事禮儀,還說不緊張。”

    “村裏的婚事你聽我說過場就是聽個樂嗬,不過還真有經驗給你,過場禮儀什麽的,都有媒婆辦,你這兒叫禮官,其實不怕出錯,就算是出了什麽小差別,也別往心裏記,你同十四成家這才是最根本的。”

    “你隻管感受幸福就好了。”

    “我那時候見到我家相公臉,就特別高興。”

    容燁聽了想起十四來,十四在他跟前多是攤開最好最善的一麵,他最初卻是把不為人知藏在心底的恨意和戾氣跟十四說了,後來他也見到了十四的瘋,但他卻沒有怕,沒有懼,隻有同病相憐的憐惜。

    命運幾經周轉的折磨他們,最終讓他們成為最契合的一對。

    九月六,立後。

    容燁一身金紅色的喜服,頭戴鳳冠,沒珠簾遮麵,也不是以前皇後鳳冠款式——曆朝曆代都是女子當皇後,用以珠簾遮麵的。

    這頂鳳冠可是皇帝意思,要露出臉,要像朕的發冠一般,要讓朕的皇後堂堂正正的,要讓天下百姓滿朝來賀的官員都看的真切,朕的皇後就是容燁。

    因此帝後兩款發冠,皆是黃金和南珠為主,點綴翡翠寶石,區別在皇帝的冠前是盤龍,皇後前是鳳,不過整個發冠黃金雕刻圖騰,仔細看皆有龍鳳的。

    哪怕是皇帝的發冠也有鳳凰。

    後來這兩頂發冠圖流傳後世,就有學者說:這兩頂冠極大佐證了帝後之間感情,不是用隻言片語能說的,有哪位皇帝能將自己的皇權一半交給皇後,這是在曆史上第一次出現,之前曆朝曆代都沒有過的,而帝冠有鳳圖案,這好像預示著大曆朝未來,同以往的王朝皆不同……

    從黎府到皇宮正殿。

    百姓跪拜,不敢抬頭看一眼鳳攆,那是十六人才可抬的轎子,而皇帝其實就同他的皇後坐在轎子中,從側能看出帝後皆是一等一的相貌。

    入大曆門,直通正殿。

    帝後出轎攆,接受百官來賀跪拜。

    容老爺站在前排,他跟自家夫人說:是與不是沒那麽重要,容四郎已死,新後跟他們容家沒什麽幹係,可到今天,他站在人群中,鬥膽抬著眼望著台階之上的新後。

    許久。

    容燁,容家的容燁,真是他。

    可又不是容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