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盛世一統12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5598
  第227章 盛世一統12

    到了。

    黎府牌匾掛上去了,上過桐油,看上去嶄新還發亮。大門同昭州規製一般,中間大門,兩側小門,大門朝著太平正街方向,門口原先是有蹲著倆石獅子,內務院來收拾時,顧兆點名說了,把府邸越規製的東西都去了。

    門前石獅在大曆可是伯以上的爵位才能用的。

    如今左右門墩上雕刻的是立體的小狗。

    內務院問顧大人,這不要石獅了,給您換兩白玉石的門墩,雕著些鬆鶴、駿馬、犀牛之類的如何?顧兆:“……就普通石頭,上頭臥倆狗吧。”

    反正是看門守家的,狗不是正好了。

    這下內務院的總管可愣住了,狗、狗啊?這——這以前還真沒見過當官的門前門墩是刻這個的,文官品階低的那就是蘭花這些,武官那就是戰鼓雷鳴。

    高點品階的官,那都是他剛說的那三樣常見的。

    狗,還真沒見過。

    如今罵人都罵狗奴才、狗畜生、狐朋狗友,沒官員愛這個放自家大門前。可黎府門前擺了。

    黎照曦一下馬就看到大門的石墩了,“呀!是大狗,汪汪瞧著像不像你。”汪汪就跳了跳,前爪子搭在石頭上看著。

    “哈哈,不及汪汪威風。”黎照曦摸汪汪腦袋誇汪汪,“汪汪可會看家護院了。”

    汪汪尾巴搖的歡快開心了。

    顧兆跟周周站一塊,說:“匾額是容四寫的送了過來,說祝咱們喬遷之喜,不過擺宴還沒擺,我這些日子一直住內閣裏,就等你和爹回來了。”

    “爹,還有我呢。”黎照曦湊過去說。

    顧兆:“對,還有你自己院子自己收拾。”

    “進去挑院子了。”

    黎府大門敞開,迎接主人回家。

    從昭州帶回來的行李,顧兆是他和周周二人的打開了,爹和福寶的都是放在一處,等他們主人選了院子拆箱擺弄,畢竟是自己住的地方,按照自己喜好來。

    “這宅子前身是個襲爵的,官倒是不大,正四品,他家祖上同太祖皇帝打過江山,封了個侯爵,一代代傳承,已經到了子爵,按理是不該擺石獅子的……”顧兆一邊進,一邊跟周周說這宅子前身的事。

    “地方不算特別大,跟內皇城的幾處沒法比。”

    顧兆這個‘沒法比’那是和二皇子、誠親王這兩處宅子比,二皇子在康景帝時期就是皇子中的頭籌,蓋的府邸地段很好,後來到了天順帝這邊,雖是忌憚但很會拉攏,那府邸後頭還擴了一次,是真的大,裏頭越規製的東西就不說了。

    太多。

    誠親王府也差不多,畢竟是天順帝的好親哥。

    “一共七進,前頭兩個院子書房,後麵四個院子還帶一些犄角旮旯的。”

    兩個花園,也有小湖。

    黎照曦跟著汪汪在前頭跑著挑,說:“汪汪你來選,你選個喜歡的。”

    “爹年紀上去了,我想著住離咱們近一些的,離著湖水遠點,靠另一邊的花園,我跟內務院說了,先別移植什麽名貴花草,回頭等爹回來,爹想種什麽種什麽,雖然地方不如昭州菜地大。”

    黎周周點頭,望著相公,還把小顧看的不好意思了。

    “怎麽了?突然看我。”

    “相公一定是很想我……們。”所以才事無巨細的吩咐下去,也不住進來,就等家人到了,大家夥一塊住進來。

    顧兆:“是想你,也想爹和福寶。”

    可能真是小別勝新婚,小顧大人今日是有點肉麻過頭了,回到了年輕時候。黎周周也想相公,倆人你看我一會,我再看你一會,就是吩咐下人布置家當,那也是臉上帶笑的。

    顧大人現在可不嫌幹活累了。這跟辦公還是不一樣滴。

    還沒安頓完,外頭忠六先進來回話,說:“老板,嚴夫人來了。”

    顧兆:……他知道這京裏,隻要聽聞周周回來,指定先是柳夫郎坐不住,因此也沒漏音信,想著總該他們安頓收拾完了,明天來吧。

    結果——

    “小樹來了,我去見他。”黎周周也高興,哄一旁相公說:“好多年沒見了。”

    顧兆把自己偽裝的很不像吃醋模樣,還挺大度說:“那我同你一起去,我估計柳夫郎跑來了,沒一會二哥也要到。”

    福寶去自己院子收拾了。

    後院是折騰,狼煙地動的。黎周周顧兆就想著在前院先說說話,兩人是一起往前頭走,還沒到,遠處柳樹是急吼吼的,後頭還跟了四個上年歲的下人,其中一人麵熟,也是黎家的老熟人了。

    “周周哥!”柳樹也看到人了,眼底發了精光,剛是疾走,如今快成了跑了。

    黎周周也高興,快步迎過去,兩人見了,柳樹是沒忍住一下子哭了,伸手抱著周周哥不撒手,黎周周抬手拍了拍小樹的背。

    他們倆人是朋友,也是親人。黎周周心裏把小樹當弟弟的。

    柳樹哭的不成,抽抽搭搭的,黎周周拍了下,笑說:“都當倆孩子爹了,怎麽還跟以前一樣。之前寫信,給佳英辦婚事,看著還挺威風,有個官夫人的架子。”

    “什麽架子,我在外頭吹牛嚇唬人的,讓你看我可厲害,想你誇我。”柳樹說。

    顧兆看倆人是一言一語說的痛快,柳夫郎的腦袋都擱在他家周周肩膀上,一邊悄聲聲磨牙,一邊告訴自己,這是周周的朋友,好兄弟,好哥們近十年沒見抱一個也沒什麽——

    “差不多了,坐下喝個熱茶說?”小顧大人善意招呼客人。

    柳樹才注意到後頭顧大人也在,就說:“顧大人咋也跟了過來。”

    “……”那不然呢?

    柳樹撒開了手,拿手擦擦眼淚,黎周周看著發笑,遞了手帕過去,柳樹接了擦了下,語氣倒是很規矩說:“我家老嚴今日當差,我還以為顧大人也當差,聽到下人說黎府大門開了,好像主人回來了,我就來看看,要是周周哥一人帶孩子到,那肯定忙不開,藍媽媽也是熟人了。”

    柳樹身邊穿戴素淨利落的婆子上前,是跪地磕頭行禮。

    黎周周趕緊扶起來,藍媽媽眼眶微紅,麵上神色卻歡喜說:“這一拜使得,夫人。”

    藍媽媽本是個粗使的婆子,進了黎家後幹了幾年,後來黎家搬走,藍媽媽本來還急以後日子咋辦,可沒成想黎家給她和方六都找到了下家。

    嚴府也是個好的,夫人行事利落直爽,也不刻薄人,很看重她,給她臉麵的,如今在嚴府成了內宅管家的。她家一大家子日子都好過起來了。

    這一切全得了黎家相助。

    兩方見麵,各是故人更勝從前,這便好。

    黎周周接了小樹好意,讓藍媽媽帶人去後院幫襯一把。

    藍媽媽確實也值得兩人主人家信任所托,沒管黎府帶來下人搬動的金貴東西,而是去了灶屋廚房,開始收拾飯食,藍媽媽不做——她多少年沒動過手了,廚藝早都不精,怕入不了貴人的口,看著底下做,等灶屋捋順了,又去後院,不經手不多看,黎府帶來的下人問什麽,她答什麽。

    前院書房。

    柳樹學著學著就上手拉了周周哥手,“……英子還沒做上夫人呢,他娘先在我跟前擺了譜,我才不給她慣毛病,撅了回去,她拿你名聲嚇唬我,我就說我和你一條心的,要是讓你知道了,定會護著我的。”

    “要說那時嚴大人官位高,怎麽著嬸娘也不會拿我名氣嚇唬你,肯定是你給佳英操勞婚事,同她打交道,口口聲聲抬高了我,她們才會聞風而動看清輕你的。”黎周周說。

    柳樹:……是。

    “我原先是想著你家親戚,又是喜事,就敬著一些,長輩嘛,誰知道是個漿糊人,我就算再好說話了,我家老嚴的官不是做擺設的,他們可真是糊塗,我也沒太計較,他們害怕就成了。”

    “村裏這樣人我見多了,就是沒見識,剛來時戰戰兢兢害怕敬著你,時間一長給他幾分臉麵就翹起來了,我婆母就是,出去別家府邸做客是慫的,被笑話了我出頭,回來在家裏跟我耍橫說我沒規矩被人笑話,到底誰笑話誰,要是沒我,老嚴的臉麵就丟了……”

    涉及到嚴二哥爹娘家裏八卦了,小顧心想他不該留著聽的,應該走。

    然後小顧大人站起來,拎著水壺給周周水杯添了茶,又給柳夫郎倒了,提醒說:“柳夫郎喝喝茶。”手就別握著他家周周的手了。

    撒開!

    柳樹說半天嘴幹,便端了茶杯咕嘟咕嘟的喝完,然後手又想握上去,一看周周哥在慢慢喝茶,便隻好作罷,繼續說:“家醜不外揚我知道,旁人我才不會提這些。”

    “我知道,你聰明機靈,也就是信我才跟我說這些。”黎周周知道,“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信裏都有寫,嚴家父母原想給嚴大人納妾,後來惹了計策差點嚴父自己納個妾,小樹那時候挺著大肚子給解決的,好在後頭安生了一些時日。

    柳樹點頭,“過日子磕磕絆絆的都糟心,好在老嚴還好。”

    嚴阿奶前幾年去世了,那時候天順帝也不太器重嚴謹信,嚴謹信便回了一趟村裏,守孝三月。

    大曆傳統,為官者,父母親人去世,守孝三月皆可。因為君君臣臣,為官者,首先那自然是君為重,要替聖上解憂的。

    其實那時候,嚴謹信想辭官念頭很盛,加上長輩去世——要不是顧兆那封信到了,便已經辭官歸故裏。

    “……我有時候不懂他,隻知道他心裏苦,卻寬解不了。”柳樹歎氣說:“自打上次老嚴和鄭大人打了架後,也是我多嘴,讓老嚴念叨了幾句鄭大人,鄭大人肯定受不了——”

    “周周哥這事你知道嗎?”

    黎周周點頭,“我家相公在車裏跟我講了。”他麵色認真,“小樹這是跟你沒關係,你別擔著責任給自己加負擔,我一走在昭州,京裏前幾年情況複雜,大嫂一人頂著整個家,有什麽苦難了,絕對是先找你,我太遠幫不到,你人爽快義氣,定是頗多照顧,如今鄭大人回來帶了小妾還有庶子,你心軟可憐大嫂。”

    柳樹就知道周周哥懂他。

    “大嫂,不是,鄭夫人那時候在我跟前哭,每次京裏來戰報就帶著瑩娘到我這兒來,就怕鄭大人給死在外頭,瑩娘原先多活潑的小姑娘,這些年也逼的不得不懂事了。”柳樹是心疼孩子。

    “算了旁人家的家事,她都不讓我問不讓我插手,我還說什麽。”

    這就是賭氣話,多年情分,小樹肯定還是希望大嫂好的。

    兩人是說不完的話,顧大人在旁就添茶水,沒多久,黎周周還好,慢慢的喝,話都是柳樹說的,說多了口幹舌燥就灌水,可不得要去方便。

    在旁人府邸要方便多是不太方便,可在黎府,黎周周這兒,柳樹恨不得是跟他周周哥一起去方便,還能說說貼心話——顧大人一直在場可真是沒眼色!

    他們夫郎之間的話都要聽。

    “大人,嚴大人來了。”門外忠六回報。

    於是顧兆隻能說:“那我去接二哥。”

    柳樹就開心,趁機說:“周周哥我不知道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黎周周便答應上,同柳樹去方便。

    顧兆出了書房門,走了幾步就看到嚴二哥,說:“他倆有事,等會到。你這是才下值?那正好一起吃午飯了,下午還去嗎?”

    “去。”嚴謹信點點頭。

    顧兆倒茶,說:“那我讓上菜,也幸好現在住的近,要跟以前那樣,中午哪能在家吃一頓。”

    嚴謹信不說話,隻是點頭。顧兆心裏也歎氣,卻當做什麽也不知。

    這心結他沒辦法,柳夫郎也沒辦法,二哥這般的人,得自己解。

    中午這頓擺在前院,也沒叫黎照曦,大人們吃喝說說話,小朋友們喝奶去——當然不是,黎照曦早過了喝奶年紀。

    因為下午嚴謹信還要回去當差,顧兆就沒倒酒,喝水喝果汁,誰曾想,嚴謹信倒是自己喝了兩杯,不過不多,幾次想說些什麽,最後是:“兆弟你回來就好,就好。”

    “等家裏安頓好了,到時候擺喬遷宴,再來吃喝個盡興。”顧兆說道。

    這一頓午飯也就淺嚐即止,不過柳夫郎是說了盡興痛快了,要不是家裏還有孩子,黎府還沒收拾好,那肯定借宿,說個幾天玩個幾天。

    三日後。

    黎府安頓好了,收拾妥當,辦喬遷宴。

    顧兆也沒請同事,意思沒官員,雖然這些官遞了拜帖還送禮物,禮物不貴重的都收了,記下了,人沒請,下次借機還回去就好了。

    前一天顧兆早早收拾下班——他最近下班可積極了。

    太極殿的曆無病就嘀咕,說:“昨天去找他喝酒吃宵夜撲了個空,今天指定又是。”

    苟貴觀聖上神色,便笑說:“聽聞顧夫人回來了,這顧大人愛重夫人,留在宮裏冷冰冰的,沒個人陪。”

    “要你多嘴。”曆無病說了句。這狗太監是不是在陰陽怪氣他?

    苟貴忙說奴才多嘴了,可見聖上並沒動怒,便不再多說。他在心裏回想剛才哪裏說錯了,顧大人以前住在中殿確實是冷冰冰的沒個人陪——

    聖上有人在側,卻動不得。

    難怪難怪。

    苟貴卻不知,以前曆無病和容燁睡一張龍床,兩人是倆個被桶,曆無病是撒了幾次癔症,容燁擔心,這才□□幾晚,後來就一直留著。

    等話說開了,容燁要睡自己房間,曆無病陰鷙著一張臉,等夜深人靜了,抱著鋪蓋卷就睡容燁床邊地上,容燁覺淺,早在曆無病推門進來就知道了,隻是沒管。

    沒想到這一間屋,睡也是睡,床上地下的關係。

    曆無病想以前裝可憐還能同哥睡一張床,說開了後除了那個吻,就隻配睡床邊了,他得找顧兆問清楚。

    卻連著撲空。

    白天不好去,去了就是奏章大事。

    曆無病想了會,“顧兆家是不是明日宴客喬遷宴?”不得苟貴答,勁直出去,找到了練字的容燁,一看到人,那股子莫名的焦躁就安靜下來了。

    “哥,顧兆家明日喬遷宴,咱們也去湊熱鬧吧?”

    “你份子錢都隨了,不吃就浪費了。”

    曆無病在外打仗幾年,活的還不如容燁像個貴子,連著民間的說法也耳濡目染學會了,隻是這樣好說話開玩笑的曆無病,也隻有在容燁麵前獨一份了。

    “那去吧,我也好久沒見周周了。”

    於是第二天,顧首輔的喬遷宴,是辦的內斂低調——其他官還沒得到準確日子,隻是早早送來了賀禮。

    門前先是斜對麵住的嚴家一家到了。

    隔了半個時辰,鄭家的馬車也到了。

    顧兆安排的,當沒看到這倆人麵色不對勁,說:“我家宴客,咱們三兄弟多年未見,不得喝一杯?”

    酒是提前喝開了——各喝各的。

    顧兆遊走在兩人之間,給這個添一添,給那個倒一杯。

    多年未見,鄭輝有些發福,今日明明一身新衣,卻眉目皆是憔悴落魄,幾杯酒下肚,先自暴自棄說:“我知道你們肯定都瞧不起我這個大哥。”

    “你要聽真話嗎?”顧兆端著酒說:“沒瞧不起,隻是幾分失望,到了如今,你還拿話試探我們,想拉扯看看我們對你的底線嗎?還是想聽我們說還把你當好大哥?咱們兄弟不妨直說。”

    顧兆對待朋友,向來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他保持本心,盡自己朋友義務就可,做到問心無愧,當年府縣官學時是,如今也是。

    “直說就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淪落到了今天這個田地,我真的不想的。”鄭輝顏麵羞愧,喃喃自語:“我真想過上進,想過抱負,可被關在豐州驛站中,一年兩年……”

    “我忘了我的抱負了,我忘了。”

    鄭輝哭的不成,渾渾噩噩的,像是被關的那幾年,隻有喝酒作樂才能得到片刻的輕鬆,可每每到了夜裏,他便又後悔厭惡起來,可第二天接著如此。

    為何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