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功成首輔47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6537
  第210章 功成首輔47

    天順五年大年初一,京城宮裏。

    年三十就開始下雪,一連斷斷續續下了兩天,今天才停下來。寅時剛過,宮裏幾道門的小太監便拿著掃帚開始掃雪,手凍得紅腫,想停下來哈個熱氣暖和暖和,便被嗬斥。

    “幹什麽呢!趕緊麻溜的。”

    小太監便不敢停,手下繼續掃雪,不由心裏感歎,也幸好今日他當值,雪給停了,不像前兩日,這前頭掃完了一回頭又是厚厚一層積雪。

    不過動起來了,一會會倒是熱的人冒煙。

    積雪掃到兩道,留給貴人主子走的,天還麻亮,就聽鸞轎鈴鐺聲,太監們紛紛跪地——他們這些無根的灑掃粗使太監,連給主子請安問好的資格也沒有,隻有安安靜靜的跪著等著貴人走了。

    三抬鸞轎走了沒影,太監們這才起身繼續幹活,看著鸞轎去的方向,不由眉飛色舞的,心裏想,聖上真是龍馬精神,一夜就三人。

    去年大選,宮裏充盈了許多,正經秀女多是五品以上官員家中年齡合適的女郎,憑著家世、才貌,多是封了婕妤,搬進來各宮娘娘的偏殿中,這些貴人都是有品階的。

    還有一部分則是住了春意園——此園原是戲樓,前年聖上讓修建過,如今氣派的不得了,又擴大了一圈,去年大選後進宮的秀人,進了此地。

    這些秀人乃是各地進獻的美人——家裏父親不是做官的,或是普通白身百姓,或是商賈,總之就是沒倚仗,光憑好相貌或是舞姬這類,能留下送進春意園都是看天順帝的喜好定的。

    因此自打去年定了後,聖上十分喜愛往春意園去,有時候不得空了,還去派鸞轎接春意園的美人前往紫宸殿,一般都不會選一人。

    若是官家小姐出身的貴人們,天順帝頗有顧忌倒是不會這般亂來——他昨夜敢亂來,第二天案桌上就放著禦史大夫諫言的折子。對著這些以色侍人的玩物來說,前朝上多是不會開口得罪聖上的。

    不過是幾個女子罷了。

    現如今天順帝更是多愛流連春意園,如今不包括女郎,前段時間又有人給天順帝進獻了一位美人,乃是個哥兒。天家重子嗣,加上先帝在時不喜哥兒,因此宮裏沒這哥兒秀人習慣,如今天順帝一朝得了新鮮,之後就寵愛哥兒許多。

    夜裏時常叫兩個美人一個哥兒作陪。

    總之就是玩的盡興。

    去歲時,豐州並肩王打到了京城,天順帝帶著人跑了,回來後聽到林太傅以死相逼,勸退了老二,天順帝還感動了一二,說什麽不玩樂要勵精圖治,結果同年就把春意園給修起來了,等裏頭住進了美人後,更是在朝政上沒了心。

    麵對林太傅的勸誡,天順帝便讓林太傅好好休養莫要勞累了。

    破罐子破摔了。

    天順帝時常喝酒流連美色,抱著這些害怕他敬畏他的美人發泄情緒,這些美人家中沒勢力,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這些人的性命他捏在手心中,看什麽臉色顧念什麽前朝勢力?

    有時候喝的酩酊大醉,嘴裏還囈語夢話,大致意思就是老二遲早要再殺回來,朕坐在皇位上能痛快幾日就幾日,還學什麽怕什麽。

    不過下半年時,戎州那邊十四先是殺了南夷的新王,之後又把南夷給打了下來,兩大喜訊,讓天順帝也有了幾分精神——

    從原先坐在龍椅上戰戰兢兢時常做噩夢,夢到輔政王提著刀劍將他斬殺,這樣朝不保夕的才放縱取樂,到了如今,那就是老二和十四狗咬狗打起來,沒準他還能多做幾年也不用死。

    趙家人死完了,老二肯定不會放過他,肯定要殺了他報仇的。天順帝心知肚明,所以時常擔驚受怕,而後喜歡上飲酒取樂。

    年前時,天順帝難得精神好好辦公了一個多月——小朝會是不遲到不早退,奏折也批改完了,不管好不好,總之是辦公狀態有了。

    朝廷中一些老官見了,頗得幾分欣慰,覺得聖上長進了。

    誠親王時常進宮伴駕,聽天順帝說起十四不錯。

    “五哥你說十四能不能把老二給滅了,到時候沒了老二,朕這位置豈不無憂了?”

    誠親王先溫順說:“聖上聖明,老二這逆賊常年打仗,他如今年邁,自是不敵年輕的十四弟——”

    “對對,也有這方麵的理,熬都能把老二那逆賊熬死。”天順帝一聽心裏痛快。

    緊跟著誠親王話音一轉,“就怕十四弟年輕氣盛,兵權在握心大了,到時候成了第二個老二。”

    “這倒不會。”天順帝說的順口也輕視,“那雜種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挨我教訓了屁話都不敢放一個,隻知道躲,不過就是用的順手了,等用完了……”

    用完如何,並沒直說,不過皆心知肚明。

    誠親王讚聖上聖明,“是我多慮了。”又歎了口氣,“老想著萬一呢,人不在眼前,獨攬大權誰知道會不會變。”

    天順帝便擺手,“五哥你這多想的毛病還是戒掉,老拖拖拉拉的,什麽事都要三思四思,算來算去的,這什麽好東西放你跟前抓不住不得沒了?”

    “臣不如聖上。”誠親王低頭順眼道。

    這事便作罷,結果沒兩日,天順帝便下了旨意,讓使者快馬加鞭去戎州傳信,招十四進宮過年。天順帝到底還沒傻全,雖是心底輕蔑瞧不起十四這個雜種,但還用的上,且十四剛立了大功,在聖旨上說的很天家親情,想弟弟了,十四弟快回家過年吧,朕給你封爵位。

    十四還是皇子,連個爵位都無。

    誠親王當時聽到探子消息,便勾著唇笑的篤定,他這蠢貨弟弟,做事魯莽後卻又怕擔責任,回頭要睡不著左思右想了,而後再聽他的。

    十四那雜種他現如今自然是不會動,還想看十四和老二打起來,這次讓十四回來,不過是給蠢貨老六埋線,一點點地鋪,慢慢的鋪,密密麻麻的,以後若是十四贏了,那就牽扯了線出來,讓老六知道十四早有造反之心——既是無,也得必須有。

    殺立大功的大將,誰還會服老六?

    若是十四不敵老二死了,那就更好,讓老二殺完了……

    京城外十來裏處,二十來人騎著馬的隊伍,各個穿著盔甲,腰間別著刀,帶頭的自是曆無病,滿麵的冰霜,更顯得人戾氣重。

    無外,昨個兒路過休息的小鎮子上,容燁說他就不進京了,“我在此處等你回來。”

    “也好,京裏那些東西,省的給哥你添不痛快。”曆無病道。

    容燁說了幾次都從黎府出來了,不必遮掩身份,十四怎麽說也是皇子不必叫他哥,可十四依舊如此,後來容燁就不說了,懶得費口舌。

    “你此去京裏,怕是聖上忌憚故意會刁難你,你別動怒,凡事能忍則忍——”容燁此時還有些不放心,但他確實不想進京,起碼此時不合適。

    即便是喬裝打扮進了京城,去了宮裏,若是被人認出來,節外生枝倒是不好,不如他在此等候。

    “裝窩囊挨欺負我自小就會,哥你放心吧。”十四道。

    容燁聽聞蹙眉,想到以前在宮裏讀書的日子,十四是老挨欺負,他說:“情勢比人強,我們隻是暫且忍讓,委屈你了。”

    “我知道,我不放心中的。”十四笑了下,有些小孩姿態,說:“哥,等我早早回來接你,咱們回戎州過年。”

    “回去就遲了,年早都過完了。”容燁見十四耷拉著眉眼,倒是有些好笑,麵上不顯,說:“等你回來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十四帶隊伍出發時,臨行前,容燁遞給了十四一個紅包,說:“在黎家時,每年年三十都會有紅包的,昨日趕路忘了,今天初一,新年快樂曆無病。”

    “新年快樂我的哥哥。”曆無病接了紅包放進胸口,“我什麽都沒準備,哥你等我回來。”

    “不必準備,去吧。”

    曆無病便不再耽擱,帶隊伍啟程了,隻是留了兩個兵在客棧。

    一出鎮子,曆無病臉上就沒了剛才同容燁說話時的幾分稚氣和煙火氣,越近皇城京都,臉上越是難掩的冰霜,快中午時到了京城門口,守門的士兵詢問,一聽是戎州軍大將軍,頓時眼中欽佩,立馬放行。

    十四一路騎行穿過平安正街到了宮門外,下馬接受檢查。

    紫宸殿剛用過午飯的天順帝聽到消息,說了句:“倒是趕得快。”

    “十四如何表現的?”

    太監總管便近身學了一通,十四皇子宮門前下馬,仔細接受盤查,卸了兵器鎧甲,而後讓隨行兵都候著,他一人進來,如今快到了紫宸殿門口……

    天順帝一聽,當即是得意,他就說的沒錯,十四這雜種哪裏敢有那種心思,窩窩囊囊的,五哥還小心謹慎的,對十四倒也不必如此。

    “宣他進來吧。”

    十四進殿,利落行大禮,跪拜,口中稱呼聖上萬歲。天順帝做樣子還是會的,親自上前扶起了十四,口稱:“十四弟,好久沒見你辛苦了,咱們兄弟二人何必見外。”

    “禮不可廢,臣還是守著規矩好。”十四言語幾分魯莽幾分退縮。

    天順帝更是放心舒坦,拉著人去了偏殿坐在軟塌上,“這裏有火龍,你瞧瞧,朕才注意到你還穿著單衣,快去拿了衣裳來,就取朕的。”

    十四盔甲一除便是黑色單衣,立即下跪,說不敢惶恐。

    “這有何,不過一兩件衣裳。”

    十四不敢要,但天順帝熱絡硬給,十四便誠惶誠恐的換上來了,十四去換衣的時,天順帝便坐在軟塌上臉上眼底還都是得意笑容,拿了毛巾擦了擦手,剛碰了十四,髒兮兮的。

    等換好了衣。

    天順帝招呼十四來坐,十四便服從坐在離天順帝不遠處,規規矩矩的,天順帝笑了笑,說:“當時通知的緊,沒想到你來的倒是快。”

    “臣弟不敢耽誤,日夜兼程的趕了過來,不過路上下雪路上難行耽誤了些,不然年三十能趕得及,還請聖上贖罪——”說著起身便要跪。

    天順帝揮手,太監總管便去扶了十四皇子。

    “朕知道你聽話,坐下吧,也不算晚,正好趕上宮裏家宴,年前你立了大功……”

    這一說便是半個多時辰,等天順帝談興盡了,才驚覺,“耕忠,什麽時候了?”

    耕忠是天順帝身邊的太監總管。

    先帝在時,身邊有個汪澤田,是先帝親自取的名字,說是寓意不錯。後來天順帝登基了,便效仿先帝,給他身邊大太監朱貴換了名字,叫朱耕忠。

    “回聖上,已經未時三刻了。”

    下午一點四十了,天順帝說累了乏了,問了時辰,聽聞這個點,才想起來問十四可用了飯?十四說無,早上用了幾個包子趕路過來了,一路還未來得及用。

    “耕忠,還不快去傳膳。”

    “臣弟不敢擾了聖上清幽。”

    “那就賜一桌席麵,送去、送去——”天順帝卡了下,這十四這般大了,總不能送去皇子院,但讓十四留紫宸殿用,他覺得惡心了些,想了下就說:“去儀太妃那兒吧,正好十四回來了,想必儀太妃想見弟弟,朕就不耽誤你們母子二人團聚了。”

    耕忠應喏,下去吩咐了。

    十四一走,天順帝便讓太監婢女換了茶盞,全都丟了不用了,隻是心裏舒坦順氣了,“雜種就是雜種,登不上台麵的。”

    “耕忠呢,讓他給十四收拾個殿,就在前頭,不要太近也不要太偏遠,到底是立了功的。”

    儀太妃在後宮東苑——如今太妃們都住東邊,其中以兩宮太後為中軸,一前一後,母後皇太後按理為尊,自是住在前麵正院,聖母太後略後一步,不過宮裏都知道聖上孝順生母,哪怕聖母太後住的後一些,可熱熱鬧鬧的,整日人來人往。

    而跟前頭母後太後抱團的那就是一些不得寵,聖上很看不順眼的,像是趙家女——趙家被滅族了後,進宮做妃的趙家女性命得以保全,位份也沒掉,不過聖上對此人更是複雜,宛如打入冷宮一般。

    趙家女便求著母後太後庇佑才能在宮裏好過幾分。

    宮中女子皆是如此,得寵的那就往三容那兒跑——太後、皇後、容妃都姓容,是容家女,不得寵的被聖上厭惡的那就隻能抱團慢慢的自生自滅。

    聖上的妃嬪們還有盼頭有個希望——沒準哪天聖上念及她們想起來了,能寵幸一二,若是幸運懷了龍嗣那就一輩子不愁了。

    太妃們不受寵的日子那就是一眼看得到頭,連個希望都沒有。儀太妃便是如此,守著一個偏僻角落宮殿,每日的膳食也是大打折扣,更別提俸祿總是克扣,一到入冬,火盆都不敢點——送的煤炭都是煙大的。

    過年也沒什麽好首飾衣裳。

    不過今年例外,十四在外打仗贏了,後宮那些太監宮女就看清了風向,不敢再明目張膽亂來了,往這儀太妃這兒送的分例是足的——倒沒人給巴結奉承。

    太妃日子混的再好了,那也不過是出宮和兒子住一起團聚,他們這些太監留在宮中一輩子出不去,巴結奉承又能如何?不克扣分例就好,不讓十四皇子抓個小辮子借機發落他們就成了。

    “太妃,十四皇子往咱們院子來了。”新來的太監一路小跑進來傳話的。

    儀太妃端坐在椅子上,看了眼眉目高興的小太監,一張容顏哪怕年歲上去了,還是不掩風華,說:“他來就來了,下去吧。”

    小太監不是老人,不懂為何太妃半點都不喜色,聽了話隻能訕訕乖乖退去,他還以為傳這麽個好消息能得一些賞錢的。

    十四在宮人引路下進了院子,太監宮婢跪了一地,各個眉目喜氣向他行禮。

    這些人都高興他來,但這院子的主人,他的娘並不稀罕他來。

    怕是還嫌他髒了地方。

    “起來吧。”十四麵色帶著幾分喜氣,做足了要見到親娘高興的姿態,半點架子也沒有,進了正院,屋裏光線不好,昏暗了些,點著火盆,也沒多少熱乎氣。

    不過十四不冷,他不怕冷。

    “母妃,孩兒回來了。”

    儀太妃看著跪地的人,眼底是不遮掩的厭惡,並沒有叫起,神色冷冰冰的,許久,還是旁邊的宮女提醒,說:“太妃,聖上賜了席麵,您和十四皇子用一些?”

    “嗯,那就去用一些。”

    偏廳圓桌上擺滿了飯菜,還算熱乎——可見宮裏也看的清,誰先在是聖上跟前紅人。

    母子二人落座,宮女分別布菜伺候。

    十四倒是吃的快,記下不讓宮女布了,自己拿著筷子掃飯菜,他確實是早上吃了到如今,確實是餓。儀太妃看著十四吃飯,眼底厭惡起,放了筷子,讓宮人都退下。

    “母妃,孩兒餓了些,您別生氣,我慢慢吃。”十四道,果真放慢了,也慢條斯理許多,他說:“在外頭打仗,時常吃不到一頓熱乎飯,我就吃的快了些,養成了習慣——”

    “夠了。”儀太妃打斷了十四的話。

    十四便不說了,隻夾菜吃,光撿著那一盤吃。

    廳裏就母子二人,宮人守在門外,儀太妃無法抑製的憤怒厭惡惡心恨意種種夾雜一起,“你是恨我,你就是來報複我的,故意說這些話的。”

    “母妃,我並無此意。”

    “夠了。”儀太妃掃落了麵前盤子到地,她看著麵前這個人,這不是她的孩子,“你殺的那是你舅舅,你就如此心狠手辣,怎麽會下這個手,你別叫我母妃。”

    曆無病握著筷子手頓了,而後若無其事夾著菜吃,語氣平靜,像是說別人的事,“前年我被南夷擄走,您口中我的舅舅,逼我做大曆奸細,先後折斷了我的手骨,穿透了我的肩膀,皮鞭火烙各種不提,我被逼到懸崖,跳了下去九死一生。”

    “阿娘,他是你的弟弟不假,我是你肚子裏生的吧?是吧?”

    儀太妃被質問,卻紅了眼,沒淚卻瘋癲了幾分,“我寧願生了一坨死肉,你為什麽不死,你為什麽不死呢。”

    當年儀妃是南夷王女,最小最漂亮的女兒,是南夷王的掌上明珠,父王兄長皆寵愛王女,要什麽給什麽,最嬌嫩鮮豔的花朵,最漂亮的衣衫首飾,最奢華的宮殿,隻要王女想要,皆給奉上。

    南夷對於王女來說是最美好的家鄉,藍藍的天,鮮豔漂亮的花,空氣都彌漫著芬香的味道,她受家人百姓的愛戴喜歡,她能無憂無慮的到處奔跑玩耍。

    一切都在十四歲時打破了。

    她的父王送她去大曆,她做了大曆皇帝的妃子。

    從另一方麵來說,康景帝和如今的天順帝不愧是父子。

    儀妃那時候處境並不好,她隻是個小國的王女,還肩負著父王期盼,想要減免對大曆的歲貢,那時候康景帝對她,連對外幾分體麵也無,後宮人人看她笑話,知道她隻是個玩具,這樣煎熬了幾年,宮裏不缺新鮮的美人,她需要固寵,需要站穩後宮腳步的工具。

    就有了十四。

    但儀妃對十四十分厭惡,她恨大曆,恨大曆的皇帝,若不是大曆皇帝欺負攻打南夷,父王也不會送她前往大曆。

    儀妃做夢都想回家,回到夢想中無憂無慮快活的時候。

    “你怎麽不去死,你那時候去死就好了……”

    曆無病原本被他母親叫曆無命也是真的。

    儀妃誕子後,盯著床上的這團哭聲的肉,於她眼中,這就是汙穢肮髒的,是流有大曆皇帝血脈的,她無法對抗困境,生了下來,卻又厭惡,但不能親自殺死。

    左右拉回拉扯,儀妃也快瘋了。

    後來十四長到三歲,就被儀妃扔去了皇子苑——其他皇子皆是五六歲才去的。

    本來看不見,就當沒有這個人存在,就想不起那些屈辱恨意,如今十四殺了南夷她的弟弟,儀太妃勾起了許多不願提及的過往。

    儀太妃持匕首想要十四皇子的命,這事還是發生了。

    十四也躲開避過去了,不過胳膊還是劃了口子,鮮血直流,他看著瘋瘋癲癲眼底發紅恨意的女人,這是他的母親,給他一條命的母親。

    “阿娘,我在皇子苑時太想你了,奶嬤嬤說你不是丟了我不愛我,隻是規矩如此,我偷偷躲開人跑回去看你了。”

    “你說我在皇子苑不會死了吧,又說死了不好,死了沒寵了。”

    曆無病都記著,他親娘想要他死,他隻是固寵的工具。後來被那些皇子兄長們欺負,曆無病知道,他背後沒人,就算是哭,也得不到安慰,更別提給他出頭了。

    直到有一天,八皇兄身邊的伴讀站了出來護著了他。

    雖然隻是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