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建設昭州57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655
  第157章 建設昭州57

    流光綢一批批的往吉汀送,也幸好路好,府縣到村鎮尤其是到碼頭那條路,修的寬寬大大的,四五輛馬車並排走也能走下。

    這次出貨,黎周周雖然不去,但清點貨物還是要看著,福寶送了學校,他得空來吉汀走一圈,點了黎家忠字輩的七人,一同去了吉汀。

    王堅、蘇佳渝自然是同行。

    兩人不是很熟,坐在馬車中先是尷尬了會,可蘇佳渝靦腆笑笑,先示好,王堅也就笑開了,閑聊說了些,問鹵煮生意累不累忙不忙如何的。

    “不累,也不是我幹活,看著工人做。”

    王堅又不是沒盯過底下人幹活的,因為他要管要看,所以比工人更是操心,要是出現個問題麻煩,那是他辦事不力,還要同外頭人打交道,種種的心累。

    “看著你性子軟的和霖哥兒一樣,但能頂起來一個鋪子,定是了得的。”

    蘇佳渝被誇了,眼睛彎彎的淺淺的笑了下,說:“也不光我一人,黎夏阿叔在。”

    “我知道,他也厲害,從老板身邊出來的都厲害有本事。”王堅道。

    蘇佳渝:“你也誇了你自己。”

    “自然了。”王堅不害臊說完同蘇佳渝相視一笑,也開心起來。

    到了吉汀先住了一晚,工人們開始搬東西上船,王堅要開始忙了,老板管大頭,那他就抓著小頭管,回頭做成了賬單給老板報一下,老板最後過目查一下就成了。

    按理蘇佳渝是休假的,可也閑不住,看大家忙前忙後就過去搭把手。

    “那你對水藍新款的流光綢數量,一共是兩千三百件,有花紋的占了一千件,油紙上蓋著花紋刻章的就是花紋的,沒有的那就是水藍色的。”王堅也不客氣,跟蘇佳渝說。

    蘇佳渝拿了字條仔細看。

    王堅說完還想蘇佳渝識不識字,這麽一見,便說:“你識字?”

    “在村裏時哪裏會識字,家裏男丁都沒錢念書識字,我是到了京裏,那時候做鹵鴨,抽空了表叔教我們識字做賬算賬,梁管事人也好,很耐心教我們,這些都是看在表叔麵子上的。”

    “老板沒把你們當苦力使。”王堅道。

    蘇佳渝懂,點頭說:“剛過去不懂這些分別,後來表叔一家要來昭州,我們一共四人,兩人留京裏,兩人過來,那就抓鬮決定,我們倆就過來了,開了店,剛開始肯定有些不適應,但很快就熟練起來了。”

    那時候他就知道表叔對他們四人的栽培和用心了。

    若是沒有表叔,他這樣的個頭、體力,就是出去給人家幹苦力都沒人要的,更別提如今比工人拿的銀錢多,還有這幾樣本事。

    他是撞了大運了,當初被杏阿叔挑中了。

    這次出去就是兩樣,流光綢、荔枝罐頭。海產幹貨、水果幹貨,這要等第二批大貨才能出,為了省本錢,最好是晾曬幹的,昭州本來天氣炎熱,三四月一過,那夏日漫長,是很適合做幹貨的。

    黎周周把幾個單子數目還有貨都對上了,這就能出發了。

    同行的還有忠字輩的四人,都是跟著黎周周的,這些日子也略摸了些七人的性子,其中這四人穩重又帶著幾分靈活。

    貨船緩緩的離開了碼頭,甲班上,船員揮著昭州商的旗子,底下碼頭岸邊工人們、百姓們紛紛揮手道別,隻盼著早早平安回來,那些送別的百姓中,她們的兒子/男人都在上頭當船員、工人,回來了那便領了一筆的銀錢,家裏日子也好過了。

    跟船跑商搬貨卸貨,出去一趟便有二兩銀子可拿。

    這可是趟好差事啊。

    不過昭州商也挑,不是誰都能上去當工的,要水性好、出海經驗豐富、體格好的工人。

    這次出去是三艘船,王堅和蘇佳渝一間船艙,雖是破舊了些,但洗掃的很幹淨,被褥都是新的,隻是放在船上不出幾天,這被褥也帶著海水的味道,說不上濕漉漉,但也不幹燥。

    “你要是暈船了就跟我說,我這兒帶了一包陳皮,嚼一嚼。”王堅先分了蘇佳渝幾片。

    蘇佳渝道了謝放在荷包中,嘴上說沒事,覺得沒晃的難受他能挺過去,甚至對著大海還很新奇,王堅看了也不說,等個一兩日,肯定要難受就沒現在這麽鮮活了。

    果然,船在海上漂浮了一日,到了傍晚夜色深了,這下子蘇佳渝是蔫吧了,也有些害怕,不敢看海麵了,坐在窄窄的小床上,摸黑說:“外頭好黑,海也看不清,也不知道多深,有些可怕了。”

    “其實也還好,你害怕了早早睡。”

    蘇佳渝是睡不著,卻不好意思糾纏王堅耽誤了對方休息,他是晃悠悠的,躺平睡著都感覺在晃,不踏實。王堅知道蘇佳渝沒睡,翻了身,側著主動問起中原的事情。

    吃的喝的穿衣收成過節的習俗。

    蘇佳渝便聊了起來,後來也不知是困得,還是晃暈的,反正睡了過去。王堅聽對麵小床呼吸穩了,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睡覺。

    昭州城。

    黎府要動工蓋房了,在原先的府邸上擴大了一整圈,附近的宅子是買的買,拆的拆,跟衙門另一頭的陳府差不多大了,可陳大人家人口多少,黎府人口才多少。

    自然嘀咕這個的要被罵回去。

    “你管顧大人一家多少人,人家有銀子想蓋什麽不能蓋?”

    不管怎麽說,黎府擴大蓋屋動工了,木材、石料開始運,黎家的生活自然是有些受影響,不過不大。隔壁叮叮當當的砸牆拆梁,黎大沒事還愛過去看,原是要插手多問問,後來發現人家這裏的木匠瓦匠蓋的房子可比他精細許多,他那村裏頭的屋不夠看的。

    因此就不說話,隻看著、學著,即便這樣也得了很多樂趣。

    顧兆早看出來了,爹和文人雅士有官階在身的人聊不到一起,不管是別人奉承巴結他——這爹更難受不自在。爹就愛同底層百姓們說話、聊天,覺得更自在。

    因為同一個出身,哪怕南北差異大了,可底子是一樣的,都是地裏刨食,都是辛辛苦苦賺血汗錢,都是供養家裏孩子老小。

    黎周周最近清閑許多,隔幾日去廠裏瞧瞧,或是去看看鹵煮鋪子,不是很常去救濟院,他過去了,大家都端著,陪著他說話,活都沒法幹了。

    這去就是叨擾人家的。

    黎周周便拿出了許久沒上手的線簸籮,還叫上了霖哥兒一起做活,太陽好了也別拘在屋裏頭,東西讓下人搬出來,在院子裏,他是答應了福寶給汪汪做個能磨牙啃咬的老虎。

    “好多年沒做了,這手都生了。”黎周周拿了剪子鉸了布,這布頭拚不到一起,頓時笑話自己手笨。

    霖哥兒瞅了眼,說:“是剪反了,應當這樣。”

    “你跟我說,我來,我答應福寶親手做的。”黎周周覺得還是要略略挽回顏麵,就跟霖哥兒說:“我以前還給阿奶做過一件襖子,布老虎是指定沒問題的。”

    霖哥兒抿著唇笑,老板同他阿娘一般,也是要顏麵的。

    “老板做的襖子肯定很好看。”

    黎周周也笑,霖哥兒小小的人反過來誇他安慰他了,也不在意,說:“那是阿奶生辰,我買的時新料子,一塊紫色的,也沒什麽繡花暗紋,都是我自己來的,做的是圓領對襟,農家人幹活,袖子窄袖口,其實尋常見的,對襟胸前是個福字……”

    霖哥兒腦子裏就有畫麵了。

    老人家肯定喜歡,他都想給他阿奶做一件了。

    “老板中原人京裏人穿什麽?”

    “穿的比咱們昭州略多幾件,尤其是京裏,略是有些門戶了,袖子就要做的寬大,這樣不便幹活,一看就是貴家夫人小姐。”

    霖哥兒想到花燈節時那舞姬穿的,袖子也長長的,不過是窄長,因為好甩起來,跳起來了,繞一圈,跟遊龍似得。

    “製式就是上襖,斜襟的、圓領的、對襟的,下麵是裙子,花樣上就是繡花不多,款式上沒多少區別。”

    京裏中原大家夥都這麽穿。

    黎周周說完,見霖哥兒眼神亮了下,又是猶豫,便說:“你想縫什麽衣裳?想做了就做,能不能穿身上,穿不穿的出去,那再說。”

    如今又不缺料子使。

    霖哥兒就笑了點頭應是,把自己想的用筆畫了出來。北方穿衣上也正統、傳統,款式基本上沒變化,細微的那就是腰線略收一些,袖口略大或是小一些,繡花變一變,襖裙裏又是襯裙襯褲裏衣肚兜。

    總之零散穿上去好幾件。

    這是尋常的裝扮,要是秋冬天氣冷了,或是參加什麽大的活動,正式一些的,那穿的更是繁瑣講規矩。

    昭州不同,昭州窮苦,之前百姓們沒往穿衣打扮上琢磨,就是有心想做,沒錢,隻能隨便穿穿,講究的人那就是洗幹淨、補丁上繡個花草之類的。

    但一點,穿的少。

    昭州炎熱,夏日漫長,尤其是底下的百姓,田裏刨食幹活,沒人時,男人們還能露出胳膊大臂,底下的褲子也挽到了膝蓋以上。自然女人們沒這般露,不過就是肚兜裏褲外頭套衣裳。

    沒了長袖裏衣裏褲這麽一說。

    霖哥兒就想,在方便做事的基礎上,能不能變個花樣更好看些?他想著便下筆,一會畫畫描描,錯了便另起一張紙,慢慢畫。

    兩人是各幹各的事,黎周周縫布老虎也上手了。

    如今幾日,黎周周除了給汪汪做了布老虎,還有墊子,圓圓的,中間縫的厚實,裏頭塞著棉花,四周用剩下的粗布頭剪成了條編成了辮子,縫了一圈,這墊子架在略高處一些,汪汪最愛扒拉這辮子玩了。

    汪汪的有了,福寶回來看著喜歡,黎周周又給福寶縫了同款。

    顧兆下了值回來,見福寶和汪汪屁墊一模一樣,笑的不成,說:“你們倆這是兄弟款了。”

    福寶不覺得他爹罵他小狗,反倒是很喜歡,抱著汪汪脖子就揉揉汪汪耳朵,高興說:“汪汪你聽見了沒,我可是你大哥了,你是我的小汪汪弟弟。”

    “……”顧兆。

    真是自從在陳家孫子輩升了輩分,他家黎照曦就愛上了做長輩,隻要是他的晚輩,出手大方不說,還很照顧疼愛,如今連一條狗都不放過了。

    黎周周當親阿爹的聽懂了,回頭就給顧大人也安排上了同款屁墊。

    顧兆:……

    “老婆,你這是笑話我呢。”

    “你誇墊子軟好坐,哪裏笑話你了?”黎周周不認賬。

    顧兆便笑,“我是汪汪黎照曦兄弟的爹,那你便是他倆的阿爹了。”

    黎周周:“……說不過你。”

    結果第二天,顧大人便帶著軟墊上了馬車,先送黎照曦去學校,然後再去衙門,隻是這次下來帶了墊子,眾人就見顧大人手裏拿了個什麽去了衙門。

    “好奇啊?”顧大人拿著墊子笑眯眯的同師爺說:“我家黎老板親手做的,用不要的布頭縫的,節儉實用,裏頭塞著棉花,坐起來軟軟的,他看我辛苦,一坐就是一早上,特意給我縫了這個。”

    師爺:……我就隻是看了眼。

    隔了一日,黎照曦上學也揣了個屁墊,他上的官學,進了教室先放在自己座位上,美滋滋的坐下去,發出舒服的喟歎來,若是顧兆在這兒,指定要說句:臭小子比我秀的還要誇張。

    其他同學見了好奇,自然是多詢問。

    黎照曦你這是什麽啊。

    “是我阿爹親手給我做的墊子,阿爹怕我坐多了屁股要壞,做了這個給我。”黎照曦可高興啦。

    衙門有顧大人,官學有黎照曦,這‘名人風’一刮,很快黎家父子同款屁墊就出來了,是上學的學生回去找爹媽也要,下了班的公職人員回了家也問老娘妻子要,顧大人都用上了,他們也做個唄。

    這些女眷一聽描述,除了棉花略費點銀錢——不過用的少,其他的就是碎布頭拚起來的,也不算什麽,一會會就縫好一個。

    等黎周周發現時,工廠工人座位上也多是有,他一看那周邊辮子似得絮絮狀,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要是單純的一個坐墊,也不用一圈的辮子絮絮,這是讓汪汪玩的。

    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第一批貨是四月中送出去的,一行人回來已經六月初了。這期間,昭州坐墊風刮起來,林巧娘同夫婿和離上了邸報,自此林巧娘就成了巧娘,後來黎周周才知道,巧娘同花娘兩人,還做了坐墊賣出去不少。

    倆人性子老實本分,掙也是掙個手工辛苦錢。

    六月初,走商的昭州商三艘船回來返航了,之後就是老一套,公事上對賬目明細,一一和貨物對了,詢問了有無什麽別的事。

    蘇石毅說:“沒什麽大事,就是罐頭搶手,還聽了梁管事的一些笑話。”

    原來梁從也將信將疑,這罐頭真能放半年之久?與他想一塊的人不少,京裏幾個貴女還真是存了一罐,原先還天天數結果,詢問幾天了,可後來過了個年直接給忘了,等到了三月多,搬東西時才發現,這荔枝罐頭不小心被砸了個豁口,結果裏頭飄出清甜的荔枝香。

    小姐自然是不吃了,讓身邊婢女嚐嚐好壞。

    “小姐,竟然是好的,味道沒變——”

    婢女想起來了,“我也沒吃過好的,不知道這味是好的還是壞的,可嚐起來好吃,一點酸臭味都沒有。”

    貴女沒忍住真吃了一口,用牙尖尖啃了點,頓時驚訝道:“真的好著!真是齊了,我去年放的,如今少說也有三個月了,真的沒壞。”

    梁從也是驚訝,把這事拿出來說,末了說:“黎老板出手的東西,我就不該不信的。”

    罐頭搶手,賣的很快。流光綢直接拉到了唐州,多了新鮮顏色,價錢也不貴,幾天下去,東西都沒了賣的精光。

    蘇石毅便帶著蘇佳渝回家,蘇佳渝見王堅一人留在唐州,便提議說王堅一同回去,王堅想了下,便應允了,他沒見過中原的村裏,想瞧瞧是不是一樣的。

    可去了村,翻了山路,王堅腳還扭了,怎麽說王堅也是富商家中長大的,也算是小少爺一個。蘇石毅便背著人,可這下壞了,到了村裏,就有人說:“蘇大家的,你兒子領了個哥兒回來了。”

    蘇家人誤會了,對著跌了跤衣裳髒略是狼狽的王堅開始挑刺——拿婆母看兒媳的眼神挑,又是問哪裏的,多大了,麵上瞧著還挺熱情,可後頭就不太好了。

    等蘇石毅聽不對味,正經嚴肅說了。

    “王少爺是昭州富商家的哥兒,人家是少爺,他爹和表哥合夥做買賣,王少爺也是管事,這次出來,我都要聽他的。”

    “你們這麽為難人家,我以後還怎麽在人家底下幹活,掙工錢了?”

    這下子蘇家人聽懂了,知道鬧了誤會,對著王堅是不敢再有挑刺,招待貴客似得招待王堅,隻是背後蘇大夫妻嘀咕,說可不敢給蘇石毅找個哥兒,這哥兒生孩子不成,他們家如今也起來了,還是孩子多了熱鬧有福氣。

    蘇石毅完全不知道,覺得處理妥當了。

    其實背地裏,王堅在村中那兩日,村裏人還背後嘀咕編排他,說他不知羞恥,不要臉,年紀輕輕的先住到了人家家裏,肯定是想勾引人,還說什麽少爺,瞧著哪裏像了。

    王堅沒把這些話跟蘇石毅說,連著讓蘇佳渝也別提了,這些人說他,他當場看過去,走上前,同這些人聊天說話,這些人便不敢再多嘴了。

    他背後帶著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也有熱情的,村裏孩子給他摘果子吃,問他外頭昭州的事。蘇家女孩,幫他洗衣縫補,笑的羞澀靦腆,做飯也很好吃,知道他愛吃餅子,出發前還給他做了幾張。

    有好有壞吧。

    “渝哥兒爹娘說了,渝哥兒婚事哥你給做個主就成。”蘇石毅道。

    蘇佳渝這次回去拿了三十兩銀子,原想著都給家裏,他留一半已經心裏惴惴不安,可到了家住了兩日,最後這三十兩也變成了二十兩。

    其中緣由也簡單。

    蘇石毅還好說一些,畢竟是個男丁,雖然以前在蘇家大房中,以前排行中間,他爹娘嫌這個兒子老實木訥,嘴也笨,瞧著不機靈,也不是很愛——孩子多。

    但怎麽說,對村裏人來說,蘇石毅現在也算是發達了,一年能拿十來兩銀子,蘇大一房自然是看重。可其他人,尤其是兩個哥兒,當初誰都不去,被杏哥兒硬挑出來了,這幾家也沒人舍不得說個不字,可見蘇佳渝和蘇佳英的地位了。

    這次回去就是要錢,問攢了多少,有多少錢。

    說的也是老一套,哥兒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我是你親爹娘,生你養你不容易,你現在能賺錢了,就要補貼家裏,全給家裏,好好做活,多賺幾年,婚事也不急,村裏頭大把的光棍——

    蘇佳渝心有些寒,三十兩就變二十兩。

    後來就說他想留昭州了,要是回來就沒錢拿了,表叔說了給他相看親事。蘇家人其實不想渝哥兒嫁到外頭去,那麽遠,誰知道以後還送不送銀錢?但嫁到村裏更是沒錢拿了。

    便說渝哥兒還小不急,等十八九在成親也成的。

    反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意上順利,人也平安回來,除此之外,自然還有信了。京裏師兄的、嚴二哥鄭大哥的,還有村裏的信。

    黎周周拆開了小樹的信,剛看了個開頭,就高興了,說:“小樹的妹子找到了婆家了,還是個秀才,京裏的人,去年冬定的親,說是六月天氣暖和了成親禮。”

    “我就跟你說了,二哥升職了,柳夫郎的妹子還愁嫁?”

    黎周周:“也不能這麽說,沒準這位秀才也不是圖這個,小樹妹子總是有別的優點的。”

    “你說得對。”顧兆覺得自己不該這麽想,認真想了下,說:“柳夫郎的妹子很勇敢,不慕錢財富貴,聽你說在家時還做家務收拾家裏,那就是也勤儉持家。”

    當初柳家人給這位小女兒定了鄉紳老爺做平妻,不管年齡什麽的,單說錢那鄉紳老爺家一定是有的,肯定富戶。柳夫郎妹子能逃婚跑了出來,說明就是不在意錢財。

    黎周周點頭,“對的。”由衷高興說:“我再瞧瞧信裏,小樹說這位秀才看著挺酸話的——他還是這樣,不愛文縐縐說話的,肯定不對他味兒。”

    “這秀才年紀略大了些,有二十一了。”

    “二十一還沒成家?別是有什麽隱疾吧?”顧兆又嘴上沒把門閑聊了。

    黎周周仔細看完說:“這人孝順,他父親去世,守孝三年耽誤的。”

    “這樣啊,那豈不是隻有個媽了?別是媽寶男吧。”顧兆見周周瞪他,頓時收了,點點頭意思不說了周周繼續。

    黎周周便繼續看,其實也沒什麽了,小樹信裏是說雖是瞧著人酸也瘦了吧唧的但我妹子沒什麽話,那就定了。

    “回頭我送貨時,得給小樹妹子添上嫁妝,雖然晚了一些,但也得隨上。”

    “這是應當的。”顧兆這事沒旁的話。

    村裏信、柳夫郎的信便是家常日常,沒什麽旁的大事,一家人說完了,等夜裏各自休息了,顧兆拆開了師兄的信。

    又敗了,幾次交鋒,折損了兵馬不說。

    “……十二皇子受了傷,不過看著像是輕傷,送回來的折子上沒說太仔細,應當不要緊。”

    顧兆對皇子受傷這事也記不得,原身最後死的那年,也就是來年四月多,一個偏僻的七品小官,知道的消息也不靈通,隻有大消息知道。

    但他不知道,這信是二月中寫好的,如今到他手裏已經六月初了,戰場上瞬息萬變不說,就是柳樹的妹子婚事也生了變,喜事差點變喪事。

    一個月前,那秀才要退婚,媒婆母親皆上門,礙著嚴謹信的官威不敢大張旗鼓,但是堅決一個意思:退婚!還說嚴家欺騙了他們家。

    柳家妹子是個不貞潔的,竟是被退了婚,一路跑到京裏,誰知道——若不是他家派人打聽,豈不是被蒙在鼓裏,接了這個破鞋。

    秀才沒敢這麽說,他娘說的難聽,誰家要是娶了這樣不幹淨的女人,那是有辱家門、敗壞門風,他們家雖是貧寒,但是人品清貴……

    柳樹氣得破口大罵,顧忌著嚴謹信的名聲,到底是沒動手。若是擱以前,他就得擼袖子撕爛了這老太婆的一張嘴。

    出了這事,秀才是怕嚴謹信官威不敢張揚,但也不想忍了娶這樣一位妻子,本是關著門說事的,誰曾想這事給傳了開來。

    嚴謹信得聖上親信,京中眼紅的多得是,有言官告了嚴謹信,可惜聖上為戰事焦頭爛額,把言官罵了一通,意思你是為朕排憂解難的臣子,還是專門說些女人們後宅的事,你要是隻有搬弄是非這個本事,不如辭官滾回去雲雲。

    罵的比較狠,這言官當時沒了臉,差點撞柱子。

    可到底是沒有。

    真撞了,別的言官那是以身勸諫聖上,那是敢言、直言,是為了國家社稷好,而這位撞柱子,提起來那就是小人女子般搬弄是非口舌,連個大義都占不上,隻會惹人嘲笑。

    可這麽一來,柳夫郎的妹子事跡則是京裏人人知曉了。

    這下柳家妹子哪裏還有活路,接連被退婚,趁著沒人夜深的功夫上吊了——

    幸好柳樹不放心,夜裏起夜完了過去看了眼,這才救下。

    人救了,可名聲壞了,哪裏還有臉活下去,現如今京裏留不下,回去村裏也回不去,柳家妹子二十了,是一門心思活不了了,沒什麽希望指望了。

    “這兩處活不去,還有旁的地方,你別犯傻,哥想辦法,對、對,有周周哥,周周哥那自然成的……”柳樹抱著妹子哭,他差點害死了人。

    若不是他給了妹子幾兩銀子,妹子也不會有路費上京裏投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