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建設昭州50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784
  第150章 建設昭州50

    梁夫人讓黎周周先坐,跟著底下的兒媳婦們說:“可別嚇著客人了,這是澤兒的貴客,說是一家人也不為過。”

    “哪裏敢啊母親,這是熱情相迎呢。”二媳婦笑說。

    底下坐著的兒媳婦滿屋子的貴婦人,都知道婆母話裏意思了——此人即便是做買賣的商賈,也不能輕視慢待了。

    五小姐心中自是驚訝,又使勁回想,怕是以前在府裏時,慢待了黎老板,之前隻聽阿娘說起來,昭州的官和兩浙梁家有些幹係,卻不知道這般深厚,這夫郎老板到底是何來頭?

    幸好當日定嫁妝,也沒為難過這位黎老板。五小姐心略放回去一些,又瞧瞧打量起黎老板,自從進來後,同婆母說話,現如今端著茶喝茶,落落大方,不像是處處逢迎的低下樣子。

    可真怪。

    黎周周見五小姐滿臉藏著納悶好奇,隻是沒藏好,也是這五小姐年紀輕,才十六七左右,端著茶喝了口放了下來,主動同其他人閑聊起琉璃來。

    “幾位夫人要是想要,可以說說定個喜歡的款式,各有各的喜好。”

    “還可以定?”

    黎周周道:“是啊,不過這琉璃難燒,花樣款式也挑,百件能出一件至善至美的已經是運氣好了。”

    這才好,要是隨便就能燒一爐窖,還有什麽稀罕的?

    其他幾位兒媳婦已經忍不住躍躍欲試想說樣子了。

    梁夫人見狀,先是怪了句‘你們呀’,但語氣包容,顯然也沒生兒媳婦們的氣,又說:“小黎見笑了,不然咱們去花廳,哪裏暖和,坐一起說說樣子。”

    媳婦兒們自然是捧著婆母,不管嫻靜的、逗趣的、乖巧的,紛紛答應下來,大家往旁邊花廳移。這正廳是見客的,布置的大氣,但長輩坐上頭,底下幾個坐椅子,確實是聊天說話略顯不親近。

    花廳暖和,正中間地上鋪著地毯,上頭點著火籠,金絲寶塔似得架子扣著,那炭火半點煙氣也無,還有一絲絲的花香。幾處布置著軟塌,旁邊放了圓桌,圓凳上套上了軟墊。

    此時已經深秋了,馬上進冬,天冷潮濕,早早點了盆火暖和。

    下人們重新上了茶,端了果子,還有準備了筆墨紙硯。黎周周自然是坐在凳子上,不去坐軟塌,他到底是個哥兒,不好太過親近。

    這次說起來那就放鬆許多,大家說了想要的款式,有的見其他人想的好,還臨時變卦改口。梁夫人還說起翡翠來——梁夫人年紀大了,對著琉璃也覺得漂亮,可略是嬌嫩年輕女子用,她還是喜歡那色澤翠綠的翡翠。

    “……改花樣好,隻是我對這些不熟悉,隨行來的有個小哥兒他喜歡這樣,不然明日我再叨擾一天?”黎周周問。

    梁夫人自然是說好,“也讓她們回去好好想想,別一會一個法子,折騰勞累你。”

    “不勞累,今日拜訪是真心道謝。我相公與梁師兄同門,但沒想過梁大人梁夫人會如此厚待我們夫妻二人。”黎周周真心實意說道。

    梁夫人自然能瞧出眼前這位夫郎是說的實話,客氣話、奉承話她聽得太多了,不由笑也軟和了,說話也自家尋常口氣了,說:“澤兒在來信上說,昭州的師弟就是他家裏人了,這話都說了,我也不同你客氣什麽。”

    “他父親去的早,我那弟妹身體又弱,澤兒以前也是在我膝下養大的,他伯父教他學習寫字,文章念的好人又聰明,模樣更是強,比我生的還要強許多。”

    “可惜啊,這脾氣倔的不成。”梁夫人提起這侄子來就頭疼,“真真是拿著沒辦法,你說打吧,他在京裏,都那般大的年紀了,哪能這麽幹,可說吧又不聽。”

    說起梁子致來,其他兒媳婦自然是安靜下來在旁聽著,尤其是大兒媳,之前也就逢年過節聽婆母念叨幾句京裏的堂哥/堂弟,後來也不常說,沒想到這次跟著這位黎夫郎說的倒是多了,還親了幾分。

    “梁師兄重情重義之人。”黎周周說道。

    梁夫人聽了,多看了眼黎周周,更是隨和親近,連澤兒和明源的事都知曉,可見這師弟夫妻二人確實是澤兒看重親近的。

    “是啊,可沒有一個後。”梁夫人說到此又想歎氣,打住了,人都在,又說起旁的來,“去年倒是開竅了,之前一窩那翰林就不動,去年來信求,他伯父是嘴上罵著,說不管他,都多少年了現在知道了晚了,可還不是想著辦法嘛,知道上進就成了。”

    黎周周笑道:“我家相公也說,這是師兄放了心結。”

    “對啊,人都去了這麽多年了,日子總是要過的。”

    一言一語的說,說了梁子致,梁夫人也沒冷落話題,詢問了昭州許多,冷不冷啊吃什麽啊,反正就是長輩關愛晚輩似得日常閑聊,到了快中午了,管家來話,說宴席擺好了。

    等吃完了飯,又說了一會話,黎周周明日還來,走的時候梁夫人說:“你都來了,正好我給老爺送點心,一道去見見老爺。”

    黎周周自然答應下,同梁夫人見了梁大人。

    梁大人人挺肅穆,上位者當慣了,見了黎周周自然不可能說家常,看了眼說了聲不錯,又說兩浙上遇到什麽事盡管說。黎周周想了下,改口言:“謝謝梁伯父和梁伯母關愛。”

    “好孩子,謝什麽。”梁夫人笑嗬嗬的應下了。

    梁大人也嗯了聲。

    天不早了,梁夫人不多留,說了明日讓管家去接,又讓管家送了人,等走後,梁夫人才說:“我瞧著這夫郎還挺率直的,說話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

    “就梁澤那個驢脾氣,拍須溜馬的能讓他收眼底?”

    梁夫人笑,“你一口一個梁澤、驢脾氣,可澤兒一有事相求,還不是想著給解決給辦了?”

    “都是些小打小鬧的買賣,擱這裏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來。”梁大人道。

    梁夫人笑而不語,不揶揄丈夫了。她說的哪裏是顧家做買賣的事,這算什麽忙?

    商賈之事輕賤,梁家人沒看輕,可能也跟梁瑞本身當的鹽運使有關,在位置二十多年,每年捧著銀子上門的富商,求官的、求事的,黎周周這些生意得利潤,梁家還真沒看在眼底。

    梁夫人轉頭說起旁的了,“澤兒年紀也不小了,他如今知道上進,怕是也走出來了,不然我再勸勸,給納個妾,總是要留個後的,不然那哪能成啊。”

    “……”梁瑞是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拒了,“剛把驢脾氣給我順下來了,你別又惹了他。在本家裏挑個,看看有沒有孤兒的,或是子嗣多的不想養的,過繼到他名下來,就說他和孫明源的孩子,我看他怎麽拒。”

    梁夫人點頭,“這主意好。”便聽了丈夫的話。

    梁瑞是替這個侄子操碎了心,也是拿捏的住住的,以前不提,則是還抱有幻想,覺得梁澤能給他低頭服軟,能跟這世道規矩服從,可如今梁瑞是知道了,這小子就是求他辦事,也是腰杆子直楞楞的。

    像他爹。

    他那早早去了的弟弟。

    遠在京中的梁子致還不知道,沒多久,自己就會多個兒子,還是梁子致與孫明源的兒子,人直接給你送到京裏府邸外,這哪能拒絕啊。

    第二天黎周周帶著王堅和霖哥兒到了梁府。

    霖哥兒和王堅也算是富裕家中長大的,尤其是霖哥兒,可到了梁府,從進門到後院,真是見了世麵了。王堅心想,這梁府比之前唐州知州府還要大,瞧著更是顯赫氣派。

    兩個孩子都是有些拘束,可梁家的兒媳婦們熱情啊。

    昨天黎老板還叫婆母梁夫人,今日就成了梁伯母了,那便是親戚是客人,而不是來伺候他們的商賈老板。尤其是大嫂,他見霖哥兒模樣秀麗,年紀又小,一問才十三歲,便說:“我家大兒子同你差不多大。”

    這是把倆小孩當晚輩看待了。

    王堅同霖哥兒沒一會就鬆快下來,沒剛進來時緊繃拘束。霖哥兒在這兒見了許多他沒見過的花樣子和首飾款式——

    黎周周問能否有個參考,這下好了,梁府的兒媳婦們難得有了機會‘秀’一通,到也不是真顯擺什麽,而是女人家又是深宅貴婦,平日裏的話題、眼界那就是衣裳首飾,難不成還要談論政事?

    拿了自己喜愛的首飾出來,你聊一句,我說一句,誇來誇去的,沒一會是氣氛熱絡,感情更是親近。

    霖哥兒望著首飾樣子,那是雙眼發亮,拿著筆一一描繪下來,他好像天生適合這行,幾筆下去就勾勒的大致樣子,還能去一些,添一些,這首飾立刻又有不同味道了。

    “好像比我原先這支釵子更好看了些。”二少夫人說道。

    大嫂道:“你原先那支過於富貴了,這一去,平添秀美。”

    “那我便要這款。”二少夫人也覺得,讓小霖哥兒給她改。

    王堅就在旁登記上,梁府二少夫人的款式型號記錄。

    梁夫人瞧著倆小孩做的有模有樣的,便看黎周周眼底也是軟和,這是帶倆小孩出來長見識學本事,都是心軟的,難怪夫妻二人能入了澤兒眼。

    梁府女眷的琉璃首飾是一大單子——主要做珠子、奩盒、鏡子等,還有一些釵、梳、瓔珞等,那不可能全是琉璃,肯定是和金銀結合,或是配有翡翠等。

    還有梁夫人要的翡翠係列。

    這給陳家拉了一大筆的單子。

    幾位少夫人出手闊綽,也不用寫什麽契書,直接全款,還說不夠再說,按照了弟妹的嫁妝給的,這銀票用匣子裝都是沉甸甸的。

    要等來年了。

    如今已經十一月,自是來不及了。

    霖哥兒本來到了兩浙還略有些無聊,因為王堅和蘇石毅要分銷賣罐頭,他幫不了什麽忙,現如今可有活了,從梁府回來後開始整理畫稿,還要寫寫畫畫在添幾筆,多些旁的款式樣子。

    黎周周要去一趟唐州了,見霖哥兒這樣便留了幾人,讓霖哥兒沒事了帶人去逛逛街,多看看鋪子裏擺的,要是和花樣有關的,也別怕花錢,他報銷了。

    這下霖哥兒本來是膽小不想出門,可如今是膽子肥了敢踏出去了。

    兩浙水路到唐州,路程快,當然還要陸地在折騰一天才到唐州城,不過罐頭貨也之前那麽多了,兩浙消耗了一半,剩下一半送唐州。

    梁從人還沒到,黎周周同王堅住幾天。

    “老板,蘇石毅和孟見雲怎麽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麽事了吧?”王堅還納悶,這倆人說是去給唐州知州府送五小姐的家書,早上去的,怎麽去了一天,傍晚了還沒回來。

    黎周周則說:“他倆替我跑腿辦事去了。”

    王堅本想問什麽事,可一看老板不說話翻開賬本的樣子,便把一肚子好奇咽了回去,老板不說他就不問了。黎周周在唐州也不是幹等,親自帶人帶罐頭上唐州客棧去推銷了。

    第一站自然是最初落腳唐州的客棧。

    這客棧財大氣粗的,見是昭州黎老板,是昭州貨,當即先各買了一罐子。其他的小食肆多是買菠蘿罐頭,有的還買了蝦肉、魚肉罐頭。

    荔枝罐頭嘛,黎周周沒賣,留著給京裏。

    沒等兩日,梁從就匆匆忙忙到了,“上次聽你說什麽罐頭,這東西厚重,我備了十五輛車隊,不信拉不下了。”所以才晚了一些。

    “十五輛,那可以。”黎周周帶著梁從去庫房。

    梁從立即傻眼,這堆得高高的一壇子一壇子的,“醬菜?”

    這就是傻話了,黎周周能把昭州的醬菜賣到京裏去?誰稀罕?

    “多給你留了荔枝罐頭,唐州我隻賣了五十罐——”

    “等等,什麽東西?黎哥,你剛說荔、荔枝罐頭?”梁從可驚了,眼睛都瞪直了。

    黎周周比梁從大,兩人做買賣打交道幾次,梁從對著黎周周也不像最初是因為主人才多尊重黎周周,而是欽佩黎周周的本事,叫一聲哥也是尊重,並沒半分別的心思。

    “昨個零散賣,還剩半罐子荔枝罐頭,這天氣冷還好著,你嚐嚐?”黎周周問。

    零散賣的自然不可能每每給你免費拆一罐,這東西太多,不像胡老板那般一要許多,隻能拆一罐分散著嚐,好在天冷能放。

    梁從自然是樂意,也不在意吃剩的,等他一嚐,當即是拍板了。

    “全要!”

    “荔枝罐頭我賣的貴。”

    “多貴?十兩銀子我也成。”梁從心裏算賬,這一壇進十兩,他敢賣二三十兩,如今冬日,天冷,京裏能有什麽新鮮果子?都是幹貨果子,什麽棗子、梨片,這有什麽新鮮的,這罐頭瞧著就和新鮮果子沒區別,又是荔枝,不然賣一百兩也成——

    都有歌說了,千裏紅顏一笑,馬兒累,荔枝來。

    可不得值百兩了。

    黎周周:“……三百文一罐。”

    “……哥,你可真是。”梁從也笑了。

    “荔枝有早荔,三四月一批,六七月是正當季,還有晚一些的那就八月九月都有了,今年時間耽誤了,所以東西少不好保存,以後每年荔枝下來,我都會送一批往兩浙,走的水路再過來。”

    “新鮮果子不好放太久,做成罐頭能放半年之久,不過天氣涼爽些更好放,熱了自然少一些日子,我盡量按照荔枝出貨時間早早送,三、四月的貨最快四月底,時間你自己掐,依次推,讓人留在唐州來等也成。”

    梁從想了下,還真在唐州買了個小宅院,同昭州商黎宅一般,用來放貨,平時早幾日來等昭州貨用的,不好老住客棧。這且不提。

    黎周周跟梁從說清楚了,還有罐頭沒開,能放三四個月,開了那就盡快一兩日吃完,夏日裏開了就別隔夜了……

    梁從都記下了,還想給黎老板抬一抬荔枝價錢,他肯定賣的貴,三兩銀子都少了,起碼賣十兩一壇。

    “我賣別人也是這個價,單問你多收不好,而且以後每年三季的荔枝。”

    梁從一聽三茬荔枝,那可真是一年到頭都能吃上荔枝了,哪裏像以前那般稀缺少有,這樣一來還真不能賣太貴。罷了。

    “我們蘭香閣自從進了昭州貨,口碑倒是好壞不一了,都是誇東西好,可價錢便宜缺了東西了。”梁從玩笑道。

    梁從一來,罐頭是徹底賣完了。

    且說唐州知州府,知州夫人念了女兒來信,天大的好消息,五娘有了身孕了,這是嫁進去沒多久就有上的,才三個月剛過——謝天謝地,天大的好消息。

    知州夫人感念一通完了,再看這信,真是沒想過,自家五娘嫁那麽遠,同年竟能收到五娘來信,還是昭州商給跑腿送的。

    “五娘說在梁府見到了昭州商,那夫郎老板還管五娘婆母叫梁伯母,你說這——”知州夫人拿不住了,就沒見過這樣的商賈,怕是身份不簡單。

    知州大人則是肯定了,“這次昭州商賣的罐頭沉重,走的就是昭州通兩浙的水路,要是沒打通關係怎麽可能?原以為是個小小商賈,倒是小覷了。”

    “可不是嘛,原先以為同梁府沾了點邊,是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借了名頭,沒成想——幸好當日也沒怎麽慢待,人也客氣,每次來唐州賣什麽東西,都送幾份到咱們府裏,瞧我說忘了罐頭了,一會嚐嚐?”

    若是以前,知州大人肯定不在意,昭州遠路能有什麽,現如今則是賣一份臉麵,那是給的兩浙梁家。

    “嚐嚐吧。”

    等罐頭一打開了,夫妻二人瞧見這一碟子晶瑩剔透的圓球,再看那隨禮的帖子上寫的荔枝——

    當即!!!

    尋常百姓吃不起荔枝罐頭,可菠蘿罐頭是能嚐一嚐的。

    就像梁從所說,中原、北方這都秋冬了,能有什麽新鮮的果子?現如今尋常百姓家裏,若是吃果子,那就是本地十月多下來的果子,洗幹淨切片曬幹了,成了幹果。

    像是中原多吃幹棗、柿子餅。

    宛南州城北角裏有一家小食肆,這家店賣的是羊肉湯,開店的是兩兄弟,弟弟左手有些不利索,哥哥腿有些跛,可能因為這關係,兩兄弟做買賣十多年,從沒為利益鬧過要分家念頭。

    一人力短,兄弟二人合起來了,才能頂人家全乎男人,自然是要守望相助,才不會被欺負過去了。

    這家小店不大,不過每月盈利也不少。

    不然這樣殘缺的倆兄弟如何各自娶妻生子的?自是有些門道。

    兄弟二人做的羊肉湯那是味道鮮美卻半點不腥膻,裏頭的羊肉也給的料足,喝湯還送一張臉一樣大的薄餅子,餅子是死麵的,自然不是精白麵,裏頭摻了地瓜磨成的粉、小米,烙出來,是略微發黃的顏色,吃起來口感不像白麵那麽精軟,還有點糙。

    可這糙也有糙的好,泡了羊肉湯,硬的餅子略略吸一下湯汁,那滋味可不能提了,一個字——香!

    一碗湯下肚,唏哩呼嚕連著一張餅,就是個成年男子也是吃的肚子飽圓,若是女子吃,那一碗湯送的餅,還夠家裏兩張孩子的嘴。

    若是老熟客,不夠了,老板娘勺子還能給你再添半勺湯——自然這次送的湯那不能給你打多少肉了,隻有湯。

    四口的一家子,兩碗湯是夠夠的了。

    “老範這帶著媳婦孩子去哪啊?”巷子裏人故意問。

    “你這人故意的啊。”老範不在意,笑談:“天冷了,這不是才發了工錢,去兄弟倆那兒喝碗湯暖和暖和,省一頓做飯了。”

    “你這日子好啊。”

    自己做一頓飯才能花幾文錢,去手抖腿跛的兄弟倆羊肉湯館子吃,這就算是點兩碗,不得花個三十多文了?還是老範有本事啊,識的幾個字,在官學裏頭當差,一月就有七百文錢,吃啥不夠啊。

    還是識字好,識字能掙錢。

    老範帶著妻兒,他和妻子一雙兒女,小兒子才四歲,大閨女六歲快七歲了,進了館子,店裏弟弟招呼:“範哥來了啊,靠角落的桌子才收拾幹淨,避風,範哥你和嫂子帶孩子坐這裏吧?”

    “成。”

    一家四口是夏日天熱不常來——除了老範,愛吃這一口。到了秋冬,一個月勤了能吃三四回,熟門熟路的坐下,要了兩碗湯,自然是老範一人一份,妻子同孩子吃一份。

    尤其是小兒子才四歲,喝兩口湯一口餅子就飽肚了。

    沒一會湯上來了。

    老範便擼了袖子,端著碗也不嫌湯,喝了一口,舒坦的整個人鬆快了,倆孩子坐在那兒笑,小兒子更是學了父親樣,被他娘叮囑著:“慢些,你可不敢學你爹,你爹那是鐵舌頭不怕燙,你小心燙壞了舌頭。”

    說晚咯,小兒子已經舔了一小口,舌尖尖燙的吐出來哈氣。

    老範哈哈笑,妻子則嗔怪,“你還笑,都學你呢。”

    “都幾回了?咋還沒練出來呢?”老範不在意,說:“男兒郎,燙個舌頭尖有甚?多來幾回就練出來了。”

    可見這舉動以往也沒少來。

    範小郎是哈著氣,喊著阿娘疼,他阿娘則是氣說:“你活該。”可到底是心疼,倒了一些溫涼的水,讓兒子慢慢喝,先別吃羊肉湯了。

    此時門外有推著貨車的,上頭擺著七八個矮墩墩的壇子,一人推著一人扶著,都是倆精壯的漢子。

    “老板,要罐頭嗎?昭州貨,可好了。”

    店裏人不多,弟弟說:“什麽昭州貨?賣罐子的,多錢一個,正好碎了個罐子。”就是不懂,這瓦罐不稀罕怎麽還倆人送到街上賣?

    “不是罐子,是罐頭,裏頭裝著昭州的果子,甜水菠蘿罐頭。”一人答。

    另一人怕羊肉湯館不要,忙說:“是新鮮的果子罐頭,咱們宛南州見都沒見過吃都沒吃過,這八罐子菠蘿罐頭,也是借我家院子的京裏老板留下的,當時開了一罐,可好吃了。”

    這也是倆兄弟,知道宛南州城裏就羊肉館倆兄弟好相處和善,當即先跑到這家店來賣罐頭了。

    “多錢一罐子?真有你說的這麽好?”

    “一百五十文一罐子。”賣罐頭的哥哥是記著梁老板的價,說最低就要一百五十文,這幾個稀罕,隻管往上報。可倆兄弟哪裏敢啊,一路上商量好了最低價。

    羊肉館大哥是驚了,啥東西這麽貴?當即說不要。

    “瞧瞧這罐子大,裏頭裝的多,您零散賣,能打個十來小碗呢。”

    “對啊,昭州貨,流光綢就是昭州的,這不會騙你,京裏老板買了許多呢。”

    流光綢?

    老範可記著這東西,那是搶手貨,夏日裏宛南州許家鋪子上了,他給媳婦買了一塊,那花色、那質地,夫妻感情也是蜜裏調油的又恩愛起來了。

    不虧!

    可這一百五十文確實多了些,老範不可能一人買一罐子,就說:“老二啊不然你買一罐子我家嚐嚐,真那麽好,給我家孩子來兩碗。”

    妻子不是很高興,花這個閑錢幹甚。可出門在外,得給男人留顏麵,就說:“要不先來一碗嚐嚐味再說,要是不好了——”

    “指定好,真的。”賣罐頭的忙說。

    羊肉館的兄弟也見這倆小兄弟可憐,便思索一番,咬咬牙給買了一罐子,那倆小兄弟一言一語的說起來,如何開罐頭,如何保存,天冷了可以放一兩日,不過最好盡快吃了……

    “呀!這裏頭這麽多,怕是賣不完吧。”羊肉湯老板娘心疼起來了,賣不完擱壞了那不是虧了她家的銀錢嘛。

    誒呦,她男人就是傻心腸。

    可買都買了。

    老範湊熱鬧哄的人家買下來,當即也不好說要一碗,那就來兩碗吧。這兩碗什麽菠蘿罐頭自然是不能拿羊肉湯的碗裝,老板娘找了個小碗來,用勺子筷子打撈,是兩塊菠蘿肉,一勺子湯。

    東西上來了,沒人敢吃敢動。

    見都沒見過,咋吃?

    “這什麽菠蘿果子?我真是沒見過。”

    唯獨是範家小郎君手快了,拿了小勺子喝了口湯,這果子湯是冰的,他本來疼的嚐不出味的舌尖,碰到了這冰冰涼涼的甜湯,頓時是舌頭都能嚐出味來了。

    “爹阿娘可好吃啦。”

    “阿姐快嚐,真的可好吃啦。”

    “舌頭不疼了,酸酸甜甜的好吃。”

    範小郎君忙不迭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