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建設昭州1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994
  第101章 建設昭州1

    離京城遠了,背後送別的人也看不見了。

    顧兆心中難免有幾分別離的憂愁,想直抒胸臆,張了張口又給憋了回去。

    算了。

    “爹,伯伯們不去嗎?”福寶坐在阿爹懷裏好奇問。

    他還以為一家人要出去玩,大伯伯二伯伯也要去的。

    顧兆就不憋詩了,放了簾子,扭頭說:“伯伯們不去,就爹爹阿爹和爺爺一起,咱們一家一起搬家去新的地方。”

    福寶靠著阿爹懷裏,滿臉好奇。

    黎周周摸了福寶頭發,說:“去昭州,阿爹也沒去過,新鮮的地方,就跟給福寶準備的驚喜一樣。”

    “!”福寶眼睛咻瞪得圓乎,驚喜禮物!

    上次去四爺爺和伯伯家裏回來,阿爹和爺爺給他的禮物是一隻小羊糖,小羊長得很像羊哥哥咩咩的,福寶舍不得吃,每天舔一小口,後來糖化掉了。

    福寶對著化掉的咩咩糖懵了好久,顧兆都怕福寶會嗷哭起來,誰知道福寶沒哭,小手摸摸化掉的糖,又開心吃起來。

    以前咩咩糖的時候福寶舍不得吃,化掉了後就開心能痛快吃了。當然後來顧兆是連哄帶騙給把化掉的解決了,小孩吃太多糖對牙齒不好。

    “阿爹,森莫時候到呀?”

    這會福寶對新家充滿了期待。

    顧兆估算了下,大曆的京中在地圖中上位置,宛南州是典型的中原地帶,那昭州就是靠廣東廣西兩廣沿海了,地方誌說千裏其實說的少了,起碼有一千多公裏路,如今的路也不像現代路麵平整,有山了那就開山打洞直行,現在得繞路,這樣算那得兩千公裏了。

    加上要回一趟村裏,如此以來,起碼要三個月了。

    他們隊伍車輛也多。

    “從現在到福寶能穿夏衣的時候。”

    四月到六七月左右。

    黎周周笑說:“路上咱們還回一趟老家,阿爹生福寶時的家,福寶那時候小小的——”

    “和大白弟弟一樣嗎?”

    “比大白弟弟還小。”

    福寶肉臉驚訝,他還有比大白弟弟小的時候呀。

    一家人在車裏說說話聊聊天,小孩子的新鮮氣過了,車廂搖晃顛簸,顧兆便抱著福寶在懷裏睡一會,他和周周換著來。

    爹不愛坐馬車裏頭,嫌憋悶的慌,一出京裏就坐在車架上了。

    趕路時間久了就無聊枯燥,大人們還能忍受,畢竟自製力強能克製住,可福寶才三歲大,小朋友覺得無趣,被車顛的晃的不舒服是正常的,這時候馬車沒彈簧減震,車輪都是木頭的,也沒橡膠輪胎,搖晃顛簸隻能靠車廂鋪被褥解決。

    顧兆出發前就琢磨好了玩具,盡量分散福寶注意力。

    車隊也不用太趕路太急。

    像是翻花繩,還有彩色的卡片,顧兆還把飛行棋給折騰出來了,這東西好做,上了顏色的木棋子,搖骰子按點數跳,地點都是福寶熟悉的,比如大白弟弟家,那要進去陪大白弟弟玩,不能飛了,要是去瑩娘姐姐家,可以吃糕糕,去梁府可以玩魚燈速移到花燈節,去林家找林康安玩可以逛花園……

    福寶很喜歡這個遊戲,每天被阿爹收拾好了,便想著要玩,他喜歡去伯伯家領小魚燈,這樣可以去花燈節玩,還喜歡去瑩娘阿姐家,找林康安也行,因為花園在中間還有小噴泉,大白弟弟排最後,因為要照顧大白弟弟不能飛。

    “福寶做哥哥的陪小朋友玩一玩休息一下嘛。”黎周周說。

    福寶後來跳到大白弟弟家就老氣橫秋的歎氣,對著大白弟弟的Q版大頭說:“弟弟呀,你快快長大嘛!”

    顧兆和黎周周都笑。

    玩這個遊戲,福寶能認識一二三四五六,因為骰子上幾個點就跳幾步,顧兆和黎周周都不催,由著福寶搖完了,拿著骰子看,然後掰指頭數,數完了自己落在哪裏。

    後來顧兆不玩了,讓蘇佳渝過來一起玩,這也是個小升初的年紀。他去另一個車廂透透氣,一見趕車的孟見雲,後來途中無聊,還把拚音給折騰出來了,給孟見雲和蘇石毅教字教拚音。

    旅途中做飯安頓收拾的便是黎夏操管,帶著黎春,原名是梅子。

    梅子買回來一直養傷,後來傷養好了,顧兆就聽了音信也沒多問,家裏後宅這邊人員安排都是周周辦的。後來也是聽周周說的。

    窮苦人的命是韌的,就和地裏的雜草似得,一把火燒了,隻要根不斷,來年開春就能冒出頭,之後便越發生機勃勃。

    黎春便是。

    過年鄭輝帶來的參須把命吊了起來,人醒了,經曆了什麽情緒心路曆程外人也不知道,後來藍媽媽回來報,開了年人能坐起來就要幹活。

    這哪裏成啊,黎家又不是刻薄人家,黎周周跟藍媽媽說不急,再養一些日子,等梅子身子骨硬朗了再說。

    如此又養了十來天,這次梅子是坐不住了,爬起來收拾好了就去幹活。黎周周聽藍媽媽回話,說梅子是個勤快利索的,有眼見能看懂眼色,估摸以前在家裏也是這般。

    “……黎夏老實不怕吃苦,不過人木訥,唉,也是年紀上去了,以前日子磋磨的,人都木了,一時半會這性子難改了。”藍媽媽跟夫人說,歎了口氣,覺得在主人家麵前這般喪氣不好,立刻改了口徑,“夫人,梅子年輕,做後屋的事勤快老練,人也水靈,不愛往前頭鑽,不喜歡露臉。”

    藍媽媽話裏意思其實是想給夫人寬心。

    梅子年輕有幾分水靈樣貌,有些買回來的丫頭容易養心大了,想爬床,可梅子情況不一樣,不是個幹淨人,梅子自己也知道,反正是不愛露臉,往老太爺、老爺跟前湊。藍媽媽覺得這樣好,能幹活,沒啥活泛心思。

    不過黎周周沒往這邊想——相公待他如何,成親這麽久了,有時候鬧起來也很凶的,他都吃不消。再者,家裏買回來的下人,不管是誰,相公對著都是一個臉,交代事情,分能用的著的,和用不上的,沒什麽樣貌之分。

    這話就沒必要跟藍媽媽說了。

    黎周周誇了句幹活勤快就好,讓藍媽媽多看著些梅子身體。沒幾日,黎周周抱著福寶去嚴家找小樹,回來的早,梅子開的門,黎周周還沒反應過來,這丫頭實心眼一個,噗通一聲直接跪他麵前了。

    那咚的一聲,黎周周都嚇著了,怕梅子磕壞了腿,讓起來。

    梅子跪地不起,先是磕頭。

    黎周周先把福寶給藍媽媽,讓藍媽媽帶裏院去,別嚇著福寶了。

    “你要是謝我救了你一命買你回來,這頭也磕了,快起來吧。”

    梅子一抬眼,眼眶是紅的,說:“夫人,我是個汙糟人,本來就不該活下去了——”

    黎周周皺眉,讓梅子先起來,板著臉說:“你現在是黎家人了,以後別說什麽汙糟人這種話,過去都過去了,還是你還想著你爹娘?”

    梅子著急搖頭說不,“生我養我的情我都還幹淨了。”

    “那便是了。”黎周周想了下,說:“既然和過去沒了幹係,那就別叫梅子了,和黎夏一樣,黎春,春天到了處處都是希望。”

    自此後黎春名字就定了。黎春還是不愛去裏院伺候,即便是端茶送飯送熱水,規規矩矩進去,放了東西就出來,要是遇到了老太爺和老爺,也是垂著腦袋規矩說話——全是藍媽媽教的。

    問就回話,沒問就站著。

    幾個來回,黎周周其實發現了,黎春是怕男性,連跟孟見雲都不是很親近,躲著沒什麽交流,孟見雲也無所謂的模樣,冷著臉幹自己的活。

    黎春是最親近藍媽媽和黎夏,對他更是感激尊敬。

    如今他們一家搬家,車廂安排裏,黎春和黎夏連著一些吃飯、喝茶用的家夥什一個車廂,孟見雲趕車。蘇佳渝和蘇石毅一個車,裏頭放了些衣服,蘇石毅白日裏趕車,夜裏要是露宿外頭,那肯定不能和蘇佳渝睡一起了。

    蘇佳渝去跟黎夏黎春擠一起了。

    可能是路上時間久,三人鑽一起,有時候還睡一塊,很快就熟了。黎夏黎春本來是叫蘇佳渝蘇少爺的,蘇佳渝先窘迫說不能這麽叫,後來就成了渝哥兒。

    陸陸續續的走了半個多月,離著京城越來越遠,他們到了幾個府縣修整,顧兆換一身舊袍子,抱著福寶,拉著周周還有爹,去這些府縣瞧瞧熱鬧,吃點當地特色小吃。

    黎周周給了幾個人錢,不多,一人十來文,讓幾個結伴出去逛逛吃吃。客棧裏有鏢師們守著,東西丟不了。

    黎夏和黎春本來是不想去,一個是害怕,怕人多走丟了,萬一找不回來被拐走賣走了,主家待他這般仁厚,黎夏是覺得上輩子積了福才被賣到黎家來。

    黎春則是對這些熱鬧什麽的沒興趣。

    最後還是蘇佳渝帶著兩人出去玩。

    黎周周聽蘇石毅說起來,跟著相公說:“小渝其實看著性子軟膽怯一些,其實很能讓人放了戒備,也知道分寸,帶著他倆出去玩肯定不會走遠,不消兩刻就能回來。”

    半小時啊?那不就是在客棧附近打轉轉了。顧兆輕笑,倒不是嘲笑,說:“聽你這麽說,蘇佳渝的性子守成好些,再加上蘇石毅這個踏實的,兩人守生意沒問題。”

    黎周周神色略幾分調皮,說:“那可不一定,我覺得小渝還能教教。”

    顧兆發現從京裏出來後,周周性子也活潑許多,跟著以前在府縣做生意時有些像,同樣的鮮活,穩重中添著自信。

    “以前在京裏是拘束了我家周周。”顧兆牽著老婆的手撓了撓手心。

    黎周周便笑起來,知道相公話什麽意思,不過他不在意,說:“夫妻一體,也沒什麽拘束不拘束的,我在京裏也長了見識,各有各的好。”

    京裏整日在後宅院子,哪怕做了生意也不能露麵親自來,可也收獲了許多,黎周周隔幾天去鋪子轉轉,跟著梁掌櫃學習了不少,還有聽藍媽媽說各府裏的規矩,去了林家知道高門大戶如何走訪的。

    反正都學到了。

    黎周周覺得挺好的。

    等一家人出去玩回來到了客棧,顧兆問蘇佳渝何時回來的,一聽時間還真是,不到兩刻,便屁顛屁顛跟在老婆後頭,“周周你好厲害啊。”

    黎周周:……相公又逗他玩了。

    黎大抱著福寶走後頭,蒲扇大的巴掌遮福寶眼前,福寶急爺爺幹森莫鴨,黎大說:“你爹的模樣福寶先不看。”

    福寶在爺爺懷裏歪頭問號。

    “哪有個當爹的樣,出來了就不成咯。”黎大嘴上雖然這麽說,可語氣是樂嗬嗬的,出了京自在多好啊。

    到了宛南州已經是五月初了,沒去寧平府縣做耽擱停留,直接去的是西坪村方向,不用進府縣繞路能近一些,到了西坪村已經是五月中下了。

    西坪村中。

    麥田金燦燦的一片,麥穗沉甸甸壓著,村裏莊稼漢是天天往田頭跑,伸手摸一摸麥穗,便露出個見牙不見眼的笑,再等等,等幾日就能收了。

    如今的西坪村家家戶戶蓋了屋,村口立著那塊石碑——善耕村。

    黎大遠遠到了村口就從騾車車架上跳了下來,坐不住了,車廂裏頭的福寶也是,本來好好坐在阿爹懷裏的,聽外頭爺爺笑聲哈哈哈的,一下注意力就引了,探著身子去看。

    黎周周幹脆就掀開簾子,讓福寶看看外頭。

    進村了。

    其實算起來也就三年多沒回過村,並不算太遠,可這片土地不一樣,黎家父子出生到成家,都是在此完成的。村裏艱難的日子,黎大是靠著雙手勤快,地裏刨食把日子過起來的。

    所以黎大對農田,對種地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這會看到村裏的田地景象,黎大是高興的裂開嘴笑,連著說:“好啊好啊,這莊稼長得旺盛,好日子啊。”

    村口車馬動靜大了,王阿叔的公爹出來看,打眼一看還沒認出來,聽到黎大說話聲才敢認,走進了幾步,昏著眼,試探問:“黎大?是不是黎大?”

    “欸就是,是我,我和周周還有兆兒回來一趟。”黎大應了聲。以前看王家這男人都嫌棄,如今離得時間長了,再看嫌棄沒多少,就是咋老成這個樣子了?

    能不老嘛。

    王阿叔公爹婆母以前王二狗在時,是變著法的墨跡偷懶不幹活,地裏的莊稼全都勞著王阿叔幹,王阿叔既幹莊稼又賣豆腐還要幹屋裏活,現在情況變了,王二狗死了後,王雪學會了指使倆人幹,又把小田送去學醫。

    如今小田大了有本事能賺銀錢了,娶了鎮上的姑娘成了家,王阿叔公爹婆母看懂了局勢,如今當家做主的是王雪,他倆要是還敢混賬刻薄,人家多得是手段。

    隻能幹唄。

    一下地太陽大一曬可不得黑了皺了,老很正常,不過身子骨健朗,比以前強,胃口都大了。家裏王雪也不刻薄,幹農活忙了那就吃葷腥,都給補著。

    黎大一家回來了!

    顧大人回來了!

    就一聲的吆喝,傳了開來,黎大是一家還沒安頓好,東西兩村都來人了,不過一看黎家這車馬陣勢嚇得不敢近身,村長帶人要跪下磕頭要拜顧大人,顧兆搶先給扶起來了。

    “我是調任去昭州當同知,正好順路就回來看看,各位鄉親不用多禮了。”

    顧大人這麽說,大家都不敢放肆,高聲說話,就連以前順杆爬的李桂花這會站在人群前麵都不敢拿身份端架子說話,咋說呢,這、這麵前的顧兆,跟以前在村裏時大變樣了。

    不像前頭生的那個倒黴催了,很有官大人架勢。

    反正李桂花不敢胡鬧放聲說話。

    顧兆自覺自己沒多大變化,聲音也溫和,也挺親近人的,怎麽看鄉親村民一個個都站著不敢動彈,頓時:……

    當了兩年多的京官,讀書寫文章修書不是白幹的。

    不知不覺間,顧兆官身氣勢已經出來了。別說他了,就是黎周周,村裏人見了也暗暗驚訝變化太大了,簡直不像是村裏出來的,氣派的不得了,穿著袍子,手臉白淨,瞧著樣貌就沒咋變,還更年輕了,不像哥兒夫郎,像個讀書人了。這是誇讚的話。

    “在村裏小住幾天便動身。”顧兆說。

    這會沒人敢問、敢說笑,可之後安頓下來了,黎二劉花香帶著光宗、光宗媳婦,抱著九月來串門了,給大哥看看這個孫女。

    黎夏接了禮,雞鴨肉糖,這些他曉得都是村裏拿的厚禮。黎春泡了茶,端茶上來伺候客人。

    黎二一家一看這架勢,頓時都不知道手腳擱哪裏了。

    “大哥,這倆誰啊?”黎二慫的壓低了聲問。

    黎大瞅了眼黎二沒出息的樣,都當爺爺的人了,說:“去年大雪,寧西州鬧了雪災,家裏買了幾個人照顧,都是可憐人,幹活麻利,你可別看著人下菜,小心我抽你。”

    黎二趕緊說哪裏敢。

    媽呀!黎家還有下人伺候了。

    真是闊老爺子了。

    這話自然是傳出去了,“叫我大哥老太爺,叫周周夫人,叫顧大人老爺的,連著我家的小福寶都是福寶小少爺。”黎二咋舌吹牛。

    不敢想啊。

    東西兩村誰敢想,當初人人都瞧不上看不好的黎周周,如今是官老爺夫人了,身邊伺候的就倆人,這次聽說去昭州,跟著護送的隊伍,膀大腰圓的漢子,就有六個呢。

    顧兆黎周周帶著福寶去了一趟顧家,先去看望阿奶,之後就是三位伯家,黎夏黎春孟見雲都帶著東西,跟著他們串門送禮。蘇家倆孩子翻山回自家去了,出門一年多了,到了地兒要回去見見親人,以後再見就難了。

    等一家走後。

    東坪村也熱鬧起來了。

    同知是啥位置啊?

    趙夫子罵了問到他這兒瞧熱鬧蠢貨,“咱們寧平府縣縣令七品,宛南州管著三個寧平府縣的縣令,顧大人的同知那是從五品,一個州的副官。”

    雖是副官,可從五品的官啊。

    村民聽得咋舌,咋、咋這麽大的官,還要管好幾個縣太爺的?!

    西坪村的黎家院子熱鬧了。

    村裏來人絡繹不絕,家裏大人就是各接待各的,黎大是招呼他的老友、村裏鄉親,顧兆是顧家人、趙秀才、朱秀才幾人。黎周周則是王家杏哥兒那邊的、二嬸、村裏的田氏、王阿叔,連著顧家那邊的女眷。

    趙秀才帶著孫子,還有幾位收的徒弟過來的,齊齊的給顧大人磕頭。要不是顧兆攔著,趙夫子都得給顧大人磕一個,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幾本書,都該。

    啟蒙夫子算不得什麽正經老師。

    如今顧兆當了官,那就是更貴重。

    顧兆勉勵了幾句趙澤,趙澤一看就是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了,“……你根基紮實,隻是缺了變通,回頭琢磨書文章,多寫寫自己的思考,是你考試。”

    趙澤作揖應是。

    到了朱秀才前來,顧兆一看差點認不出來了,朱秀才也黑了,還壯了一些。說起來,朱秀才官學上學時間到了,回到村中,家裏父母妻兒勞累,最初是躲避,說著看書溫書,其實一個字都沒念下去,本來是渾渾噩噩就這般算了,自暴自棄。

    可顧兆送回來的書信給朱秀才點燃了一絲絲的光亮。

    後來看書之餘,做了家中農活,才知道父母妻兒的艱辛,以前他知道艱辛勞累,可也就是表麵上的知道,自己幹了才知道如何。

    如今的朱秀才在家裏開了私塾,每天上半天教送來的孩子念書識字,下半天自己看書溫書,算是給家裏賺一些補貼。

    這會站在顧大人麵前,說起自己經曆,實在是羞愧難當,當年顧大人也是一邊幹活一邊溫書學習的,“……朱理多謝顧大人敲醒,醍醐灌頂不外如是。”

    顧兆自然是欣慰,然後勉勵一二,說了些官場學問。

    每天這般見客,夜裏顧兆就抱著周周睡炕上,炕太大了能滾的過來,夫妻倆黏糊交流白日的見客情況,黎周周說嶽母來,說顧晨學問好,顧陽也被抱過來了,長得白淨。

    “……我見了孩子,不好不給銀錢,就包了一兩銀子。”

    “給嶽母了十兩銀子,說是顧晨讀書的費用,咱們家一走這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就提前給了吧。”

    顧兆沒意見,家裏銀錢管賬都是周周來,再者也不多。

    “聽王阿叔說,小田還在太平鎮給人看病,本來是要接他一家過去,可王阿叔猶豫了還是沒去。我想著王阿叔還是替小田顧慮,小田才成了親,妻子是鄭家的旁係一脈,王阿叔估摸不想打擾小兩口親近,他要是去了,王二狗爹娘也得跟著一起,說再等等。”

    父母為子女多是考慮操勞。

    顧兆說:“我看小田是孝順的,估計也就現在還沒安頓下來,等安頓下來賺了些錢,肯定會接王阿叔過去的。再說有鄭家看著,能給小田介紹的女孩也定當不差,不會是不孝順父母長輩的。”

    黎周周也是這般想,就不說小田了,又笑了下,“光宗家的九月好可愛,跟福寶那時候一樣,說話還是崩字出來的,小臉白淨一笑起來還有酒窩……”

    來黎家見周周,劉花香特意讓兒媳婦把九月那塊銀牌牌掏出來給九月戴上,又給九月穿了一身過年才做的新衣,打扮的小孩子漂亮可愛。

    黎周周見了自然誇,也不是違心客套話,九月就是很可愛。

    福寶也喜歡九月妹妹,他有瑩娘阿姐,有大白弟弟,有康安哥哥,就是沒有妹妹,如今是湊齊了。顧家那邊顧晨顧陽都是叔叔輩的。

    顧兆聽周周誇九月好玩,頓時被子一蓋遮了兩人頭臉,隻聽被子裏傳來帶著笑的愉悅悶悶聲。

    “周周一直念九月,是兆兆小相公不可愛嗎。”

    不知道碰哪裏了,黎周周咬著唇發出悶聲,討饒叫相公。

    生什麽妹妹,顧兆才不樂意,福寶今個跟爹睡大炕,回到村裏鬧起來,感覺又像是回到了才成親那會——比成親那晚久許多。

    在村裏住了幾天,什麽都見了,大家都好著,蘇佳渝蘇石毅是在家裏住了兩晚就急急忙忙過來了,唯恐大家都走了不要他們了。

    蘇家三兄弟也親自過來跑了一趟,背了些山裏的東西,像是筍子、曬幹的蘑菇、菌子,還有野雞這些。

    這次栓子小河回來了,三家是都差點沒認出來,孩子個頭躥了躥,臉也幹淨,人也利落,蘇三問起來,蘇石毅說改了名字,每日幹啥幹啥。

    再仔細了就沒提。

    “……要去昭州,我聽表哥說那裏遠的很還艱苦,我和小渝抓鬮抓到了,小英和磊子留在京裏。”蘇石毅說。

    蘇三自然是急,兒子跑去昭州了,沒在京裏以後那銀錢咋辦?他家本來就一個人,不像前頭兩個哥哥,二哥是最享福的,每年啥都不幹就十兩銀子,加上草兒拿回來的錢,這就二十五兩了。

    走了個小河,大哥家還有個狗蛋,這就是十五兩。他家這個跑去了昭州,那能每年送錢回來不?

    蘇三急啊,可也不敢說不讓去了,不讓去留地裏幹啥。家裏的地人手夠種了,現在就是缺錢,聽栓子的話,這要是不去那就送回來,人家不缺人用的。

    於是連忙收拾了家裏山貨,不管咋說先過去看看,不成了給大老爺磕頭。其他倆兄弟一看也跟上了。

    頭沒讓磕。顧兆又不是有特殊癖好,專門喜歡看人給他下跪磕頭的,一看有磕頭那預兆先給拉起來了,有啥話好好說。

    一聽緣由。

    黎周周說:“昭州是遠,我生意買賣還不知道做的如何,本來都不想要人手了,三位舅舅也看到了,我家買了人,幹活的人都有。”先是下了蘇家三位舅舅的話,見人腰低了一截,話鋒一轉,說:“一年十五兩肯定是不能了,我先給渝哥兒和石毅開一年十兩的工錢,先結了五年的如何?”

    這就是五十兩啊!

    蘇家大房三房本來都急的不成快哭了,這會峰回路轉,成了喜極而泣,腦子糊塗,算什麽帳,當即同意。

    原先一年孩子能捎回來十五兩,現在少了五兩也沒人在意了,比一文錢到不了手好吧。當即是感恩戴德的拿了五年的銀錢。

    三位舅舅拿的山貨也做了,請了三位吃了飯,歇了一晚——黎家院子以前黎周周坐月子時側屋糧庫砌的大炕能派上用場了。

    顧兆知道周周肯定不會克扣倆孩子,這麽給蘇家人說,拿銀子解決了麻煩,五十兩在村裏蓋屋買地娶媳婦都夠夠的了,斷了這倆家對蘇佳渝蘇石毅錢包的惦記巴望了。

    以後發的工錢,都是倆小孩自己的了。

    第二天送走了蘇家人,在村裏又留了一天,黎家收拾好了出發。

    這次是一路沒停,直往昭州。

    七月天氣炎熱,越往南越是潮濕悶熱酷暑,月中終於達到了昭州邊界。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