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京中翰林18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8200
  第90章 京中翰林18

    十一皇子生母是嬪,也沒賜字,姓戴,平日裏宮人奴婢喚一聲戴嬪娘娘,由此可見,戴嬪在宮中並不是受寵的那位。

    像是十二皇子生母原先是個宮婢,幾分清秀外貌,早前聖上避暑別苑,一次醉酒臨幸了這位宮婢,宮婢也是有本事一次就懷上了,那時候宮裏孩子不多,聖上便讓留了。

    一舉得了皇子。

    聖上高興,封宮婢做了貴人,還賜了字,秀貴人。

    如今後宮一後四妃,四妃:端賢淑儀四位。端妃年紀最長,已經五十九歲了,早過了爭寵的心,育有二皇子康郡王,在眾多皇子裏頭拔頭籌,地位是穩著的,連皇後都避讓幾分。

    賢妃育有五皇子、六皇子,還有九公主三位,且都撫養成了,以前是最得聖上寵愛的,屬於又有地位又有寵愛,可惜紅顏易老,賢妃四十六了。

    淑妃才情樣貌都有,育有十公主,現如今三十八。

    儀妃就是十四皇子生母,外邦夷王之女,進獻給康景帝用來交好的。儀妃樣貌姝麗,當年十分得寵,一月中除了初一十五聖上歇在皇後寢殿,其他時間幾乎都去了儀妃那。

    可惜是外邦之女,即便再得寵,後宮裏的女人們都知道,有寵無地位,十四沒什麽大指望,現如今三十二,康景帝要是去後宮,還是時不時過去坐坐,看看儀妃跳舞。

    在後宮中,如今算受寵能侍寢的也就儀妃、秀貴人,再往下一些才進來的新人,位份高的都是擺設了。

    自打八皇子自書後,康景帝更喜歡找後頭年歲小的幾個兒子說話,敘一敘父子親情,吃個飯,問問功課。

    八皇子之前那幾位全都冷了下來。

    今天吃飯便挑中了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生母戴嬪還不如秀貴人得寵,最近聖上連翻輪著找小兒子們作陪,戴嬪日子也好過起來。

    內侍院不敢在隨意拿些次品糊弄她了。

    今日晌午兒子去了紫宸殿陪聖上用膳,戴嬪還高興,沒多久內侍院送來了一盤荔枝,個頂個的飽滿,剝開了晶瑩剔透的漂亮,吃著也甜。

    最主要是說聖上賞的。

    以往這樣稀罕的果子,戴嬪是分不到的,一問內侍院的小太監,“都還有誰有?”

    小太監機靈回話:“回娘娘話,奴才得了吩咐先給娘娘您送來的。”

    那就是先給她了?戴嬪心裏一喜,貼身伺候的宮女便拿了賞錢打發小太監,等小太監走了,戴嬪望著那盤荔枝喜不勝收,伺候的大宮女便說:“娘娘,這果子這般的大,奴婢剝一個娘娘嚐嚐?”

    “剝吧。”戴嬪嚐了一顆荔枝,便不吃了,拿著帕子按按嘴角,說:“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其實也不是為了一口吃的,那小太監說話機靈,先給我這兒送一盤,那就是旁處也有,我這兒也不是稀罕的獨一份。”

    “可我也不求獨一份,隻求聖上能多看看十一,他打小就上進,讀書是頂好的,可怪我不受寵拖累了他——”

    大宮女便說:“娘娘是嬪妃,一宮之主,誕下龍子有功,十一皇子最是孝順,定不會這般想,也不愛聽您這麽說。”

    “是了,我兒孝順。”戴嬪笑嗬嗬的不說喪氣話了,她倒是沒什麽野望,就隻希望聖上多瞧瞧看看十一,能給十一尋一個好親事,以後啊,要是哪位新皇坐上位置了,有朝一日她能出府跟著兒子過日子。

    就是這般想法。

    “荔枝收起來送皇子苑十一那去,跟他說這東西燥熱,別吃太多上火了。”戴嬪吩咐。

    大宮女說:“娘娘不留幾顆?這兒還多著呢?”

    戴嬪不言,下巴點了下示意,大宮女便知道沒得勸,端著一盤子荔枝出去了,娘娘心裏記掛十一皇子,什麽好的都想著兒子。

    大宮女拿了食盒裝起來,內侍院送了一盤子一共十顆荔枝,娘娘嚐了一顆,還剩九顆,數好了交給了宮裏的單太監,皇子苑她們這些後宮的宮婢是不能去的,這地方得太監腰牌才能進去。

    如今住在皇子苑的都是還未成年的皇子,十一十二十四三位,十一皇子年歲最長,預計今年就能在外建府,來年成親搬出去了。

    十一皇子有兩位妾,還未娶正妻。

    戴嬪宮裏的單太監大熱天的靠著牆角一處陰涼地行走,到了皇子苑遞了腰牌給守門侍衛檢查,進去後直奔十一皇子院,這門口看守的小太監見了他,口中甜甜蜜蜜喚單爺爺。

    “皇子呢?”

    “在正院裏頭歇著,中午回來寫了一刻字,就說困乏躺下了。”

    兩太監一邊說話一邊往正院走,門口守著的太監見是戴嬪宮裏的大太監,先是攀談行禮,立刻進去找了皇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出來說話。

    如此一來一往。

    正院屋裏睡著的十一皇子雙手掩著腹,他自躺下後一直沒睡著,肚子痛,額頭冒著冷汗,怕是吃錯了什麽,因為晌午是和父皇一起用膳,十一皇子不願讓底下伺候的叫太醫過來瞧。

    這樣晦氣,萬一父皇下次不叫他了呢?

    飲了一些熱茶,吃了幾顆太平丸子,可誰知道肚子是越來越疼,腸子像是絞在了一起,十一皇子高聲喊人,發現口幹舌燥嗓子都是啞的,最後嘶啞著嗓喊了好幾聲,外頭的太監才聽見,連忙進去。

    “狗東西。”十一皇子疼的臉煞白猙獰。

    太監跪地上害怕,說:“回皇子,是單公公來了,娘娘得了一盤荔枝——”

    話還沒說完,床上十一皇子便沒忍住,嘔了一床。

    這下幾個太監都怕了。

    “恭桶。”

    又吐又拉的。

    戴嬪宮裏單太監瞧著不對,等小太監換了被褥,點了熏香,伺候皇子重新躺下,單公公抓著人壓低了聲問:“十一皇子身子不適,為何不去請太醫來看看?”

    “單公公,不是小的不請,是皇子不讓請。”

    “糊塗東西,要是皇子哪裏——你一百條命擔得起嗎。”單太監恨不得拿大耳刮抽這東西,心裏不住想真是倒了黴了,今個來送荔枝讓他撞見了,要是有什麽事,他也脫不了幹係。

    正說話間,裏頭守著的小太監急忙出來說:“不好了,皇子便血了。”

    幾個太監嚇得當場腿軟。

    單太監進屋一看,屋裏檀香味混著臭味,床上除了糞還有血。

    這事情嚴重了,不是他們這些小東西能做主請不請的事了。立即去太醫院請太醫,整個十一院子人心惶惶的,單太監想跑,可知道已經沾上脫不開身了,隻希望十一皇子平平安安,不是別的陰司事,就是簡單吃壞了肚子——

    “去紫宸殿給汪伴伴報一聲。”單太監說。

    汪澤田是一路陪著伴著聖上過來的,宮裏太監年歲最長地位最高,喚一聲伴伴是尊稱了。

    汪澤田沒當值,這會正歇息剛用完飯,小太監來報說是十一皇子院裏的事,汪澤田慢慢的喝了口茶,正小口小口吞著,連著茶葉也慢慢的磨著嚼,能祛除口裏剛用過飯的味道。

    他老神在在,伴了聖上快六十年了,見過的事大大小小的,早已穩如泰山,什麽都不放眼底,給了個眼神。

    小太監:“來人報說十一皇子上吐下瀉便血——”

    汪澤田噔的一嘴茶葉連著茶全咕咚咽進去了,站了起來,“你這個東西,說話連個緩急都分辨不出。”說著急匆匆去了外頭親自問十一皇子院裏的太監,整了衣帽,帶著小太監進內殿回話了。

    “聖上。”

    紫宸殿正殿中,聖上整個內閣閣老們說話,汪澤田貓著腰進去打斷了話,康景帝瞧了眼,就知道有事,汪澤田不會這般冒失的。

    “何事?”

    汪澤田恭恭敬敬回話:“十一皇子院裏來太監報,十一皇子身子不適,已經請了太醫了。”

    康景帝眼底一沉,讓幾位去偏殿等候。等官員一走,汪澤田快步上前,壓低了聲說:“十一皇子自午後用了一盞茶三顆太平丸子,歇了兩刻後開始稱腹痛難耐,一直到申時兩刻,鬧了肚子,便血了。”

    “禦膳房的太監大大小小送茶的宮女,奴才全扣了。”

    “言太醫在殿外候著,給聖上請平安脈。”

    汪澤田一連貫的做的順。

    聖上年紀大,那言太醫平日裏就在偏院候著,汪澤田聽到消息不對,便讓小太監去請了過來。

    不管如何先給聖上瞧身子。

    這邊言太醫剛把完脈,跪地上不敢直視聖顏,說把脈查不出來,還望聖上怪罪,要用針灸——

    康景帝準了。

    等用了針,言太醫臉色就變了,針尖黑了。

    有毒,隻是毒素甚微。

    整個紫宸殿頓時陷入了血雨腥風來之前的沉靜。

    “動到朕的這裏了。”康景帝眼底一片寒冷。

    偏殿中,林太師與幾位大人坐著喝茶,皆是安靜,等了有兩刻左右,殿裏小太監回話,請各位大人回前朝辦事。

    說是請,一出去,紫宸殿外頭原本守著的宮女太監,如今全都沒了,羽林軍也換了一批人把守,在場的幾位人精嗅到了不對,可誰都沒有開口詢問,各自回前頭了。

    要變天了。

    宮裏發生的一切,也隻有皇權中心那幾位能探測到幾分,十一病了,還是急病,至於旁的,太醫閉口不言,就是戴嬪都不知道,隻知道單太監送荔枝送到了傍晚還沒回來,被鎖在了皇子苑。

    餘下的十二、十四聽各自太監回報,十一皇子院裏來來往往的又是羽林軍又是太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十二還差貼身太監去打聽,自然是有去無回,羽林軍見到鬼祟探頭的太監直接給關了,管你是誰的太監,他們有聖上口諭的。十四直接冷臉讓關院子一概人不許出去。

    過了幾日到了十五,聖上卻停了早朝。

    顧兆這才察覺出一絲絲的不對勁,可他沒門路也不想找死去問,便自己繼續看書寫文章,第二冊 發了不急——反正他覺得這個時候不著急。

    已經六月十五了。

    下班時,梁師兄來找他,說這幾日不必去他府上學習了,老師說了你自己看看書就成,等下次再檢查作業,沒別的事就在家中別亂跑。

    末了接了句:“……早早下值,別留久了。”

    往日裏翰林院作息大家夥都是早九十點上班,到下午三四點下班,唯獨顧兆和嚴謹信是嚴格按照京官上班時間打卡,早七晚五,很少遲到早退,如今一聽梁師兄這話,便點頭說知道。

    於是這天,顧兆和嚴謹信也是三點多,大家夥收拾走人,兩人便也跟著走了。方六沒來接,兩人便走了會,撞見了正街上的兩家車夫,叫停上了車。

    方六駕著車走到了黎宅門口,伺候老爺下車時,一臉猶豫,顧兆問:“何事?”

    “老爺,最近不太平,您還是早早回來。”

    怎麽連方六都察覺出來了?顧兆想,梁師兄知道一些內情,那是梁師兄有關係門路,還有老師住在府上,可方六如何得知不太平的?

    方六壓著聲說:“我有一兄弟是收拾亂葬崗的,最近人手缺,都是屍骨,穿著宮裏頭……”

    聲音實在是小,有些顧兆都沒聽全,隻聽到屍骨、宮裏。

    “知道,這些話以後別跟人說了。”顧兆眉頭跳了下。

    方六答是。也是因為來黎家做工,老爺夫人和善,待他很好,方六不想換工了,就想在這兒幹下去。

    顧兆收拾了臉上神色,裝作如常,這才進門。一進二道門,聽到院子裏頭福寶的笑聲,還有周周說:“來阿爹這兒?”

    他一看,福寶推著學步車噠噠噠的跑著,羊崽在旁邊圍著噠噠噠的走。

    顧兆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黎周周接了兒子,見相公回來了,便抱著迎了上去,“怎麽今日回來的這般早?”

    “天氣熱坐不住,想偷偷懶,回來歇會。”顧兆撒嬌說,“我裏頭裏衣都濕了。”

    黎周周把兒子交給爹,“那趕緊先換換,用熱水擦了,別著涼了。”

    “我進屋自己來,咱們晚上吃啥?炒個絲瓜炒蛋,有苦瓜沒?涼拌一個,我最近有點上火……”

    顧兆進了屋去換衣裳,一身短打,因為屋裏還有藍媽媽在,不好解開係帶敞開穿,照舊是穿的整齊,不過顧兆會偷懶,不穿裏頭裏衣,直接棉麻短打,這樣涼快許多。

    洗了手臉舒坦了。

    顧兆出來抱著福寶,同福寶一起玩推車,一邊說:“最近翰林院沒什麽活,我和二哥才修完第二本書,不著急出,正好天氣熱我躲個懶,之前一直說跟著四個孩子吃個飯也沒辦,拖到了現在,改日我休沐,讓四人到家裏吃個飯說說話。”

    “成啊。最近梁掌事說鴨子一天賣的少了些,可能天氣熱,大家沒什麽胃口,一天五十隻左右,早早預定賣完了,下午就清閑許多。”黎周周說。

    福寶看爹爹回來就和阿爹一直說話,特別想有存在感,揮著胳膊,探著身子,從他爹爹懷裏湊過去親了阿爹一口。

    顧兆立即毛了,“你這小子。”

    “相公。”黎周周好笑嗔怪,一手接了福寶,“福寶是想爹爹陪福寶玩是不是呀?”

    福寶在阿爹懷裏又看爹爹。

    “……”顧兆對著福寶也狠不下心,親了親兒子手,說:“爹爹和阿爹一起陪福寶玩推車車。”

    這小推車是木質的,連輪子也是木頭的,院子鋪的磚還算平整,後頭是打磨圓滑有弧度的橫推手,前頭是個小座椅,三輪車款式。平時福寶推著車練走路,有時候累了就揮揮胳膊,跟大撲棱鵝子一般,顧兆就知道這是要坐車車。

    “要說出來,說出來爹爹帶福寶坐車車。”

    福寶鼓著臉頰,“福福要坐車車。”

    顧兆提溜著兒子胳膊放進座椅上了,還有護欄圍著。福寶是小腳丫踩在腳踏上,高興的揮胳膊:“爹爹,粥!”

    “是走!”顧兆推著福寶在院子打轉,快到飯點了,坐在車裏的福寶眼神叮的圓了,喊:“爺爺爺爺。”

    爹回來了。

    顧兆抬眼一看,二道門口爹的身影。

    黎大在京裏無聊,又不能做買賣,家裏打水幹活也不用他,要是冬日裏下個雪,他還能掃個裏院的雪處處汗,現在隻剩下在家裏待著了。

    後來顧兆便說可以和嚴伯父去街上溜達溜達,京裏黎家不遠的老街橋說評書的、敲大鼓的,還有玩雀的,可以去溜達找找樂子。

    黎大是不想沾著玩錢的花樣,像是玩雀鳥,一隻鳥就要一二兩銀子,往上貴了還有,以前在山裏那些麻雀想要幾隻打幾隻,這有啥稀罕的,倒是那說書的,黎大喜歡,隔三差五叫上老嚴過去聽聽。

    兩人穿的都是一身舊衣裳袍子,占一個桌,點一壺粗茶,一碟子瓜子,三十文錢,今個你掏,明日我來,一坐一個多時辰,走回來也就兩三刻的路。

    老嚴家近一些,兩刻,他家三刻。

    走路好啊,活動活動筋骨。

    黎大這才不憋悶了,這會回來見福寶喊爺爺,臉上褶子都帶著笑意,跟福寶說話,“等會,爺爺洗了手就抱福福。”

    “爺爺,糖!”福寶清脆聲。

    黎周周就知道,爹出門前指定是答應給福寶帶糖回來了,不由說:“爹,福寶還小,牙口沒長齊,吃糖容易壞牙。”

    “那也沒見天吃,我十天出去兩三次,也不是天天拿回來糖的。”黎大解釋,還拍了拍胸口。

    顧兆就知道糖指定放在爹的胸前了,還知道防著周周。

    “爹,我瞧瞧糖?”

    黎大把糖掏了出來,用油紙裹著四四方方的一包,趕緊溜走說洗手。

    顧兆打開一看,是麥芽糖做的小糖畫,天氣熱已經略微有些化開,估計是爹拿著走了一路,到家前才塞到胸口的,他拆開一看,是個小豬模樣的,圓嘟嘟的,正經說:“我瞧瞧啊,有些像周周。”

    黎周周納悶,不該是像福寶嗎?怎麽就像他了?

    顧兆笑說:“氣呼呼的模樣真的像。”

    “……”黎周周沒忍住笑了出聲,“哪裏像我了,我又不胖。”

    顧兆掰了一半糖畫順勢塞周周嘴裏,“小豬吃小豬,不氣呼呼了。”

    上頭倆大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原本屬於福福的糖畫,可把福福急壞了,坐在車裏頭揮著胳膊,咿呀急的奶音:“啊啊福福的福福的。”

    “糖呀!”

    等黎大洗了手臉回來,就看院子裏頭,他寶貝福寶正舔油紙呢,頓時誒喲的心疼,“怎麽舔紙吃了?糖呢?”

    顧兆裝無辜,溜之大吉。

    糖當然是倆大人吃大頭,福寶舔糖紙吃糖渣,甜甜嘴也不會壞牙。

    福寶一張肉呼呼的臉埋在紙上,舔的幹淨,高興的露出一排小白牙,“爺爺,糖糖甜呀~”可高興了。

    黎大:……這傻孩子,光沾了個糖味,指定是福寶他爹幹的壞事!

    一看,顧兆早不見了。

    黎大心疼他的糖小豬,可說起吧,福寶也高興吃了糖,還沒哭,不說吧,他給福寶買的糖小豬。

    “爺爺下次給福寶再買。”

    黎周周說:“爹,福寶真要少吃些糖,別給他買了,就算買了先給我。”

    “你們兩口子這咋吃了一回,還惦記沒影的第二回 ?”黎大心疼福寶,可也知道周周兆兒不會害孩子,牙齒吃壞了確實難看,還難受,便說:“曉得了。”

    晚上是綠豆稀飯、涼拌苦瓜、絲瓜炒蛋,還有一碟子的涼拌鹵豬耳朵。

    自家裏愛吃這個,黎周周便鹵了些,家裏人吃,還給藍媽媽方六送了不少,這東西便宜,涼拌了味道卻好,不過天氣熱不能放,得當天吃了。

    一家人用過飯,院子裏光景還沒黑,不過熱度一下子降了下來。

    京裏的四合院老宅子就是這樣,早晚涼快,這會才六月中還不是正暑氣的時候,沒那麽磨人。

    藍媽媽燒了熱水,大家依次岔開了洗漱。

    福寶跟著羊崽說了會話,大人們洗完了澡,給他也洗了,這就回屋能睡了。裏屋點了燈,顧兆找自製故事本,本來是給福寶講睡前故事,結果看到了壓在底下的信封。

    想起來了,這是開春商隊送過來的,趙夫子寫的,還有顧家的信。

    當時顧兆忙,拆開打眼看過去沒什麽急事,想著回信也要年底下便放著沒再看,如今得了空閑,想起來了,便把這幾個月要說的寫上,別到了年底給忘了。

    趙夫子來信是說書收到了,過年時也給朱秀才通知了,朱秀才是‘感激涕零哭著把書抄了’這是原話。之後說了些感激之詞,還有趙澤今年春闈要下場試一試。

    也不知道趙澤考沒考中。

    顧家來信也是趙夫子執筆,寥寥一頁,顧爹說的家裏一切都好,後娘李桂花說得多,說顧晨學習成績好,本來想顧晨跟著趙澤一起考,趙澤考秀才,顧晨考童生,顧晨是你弟弟,這讀書學習指定跟你像,一定能考中的,可惜趙夫子覺得不妥,便算了擱後幾年再說。

    顧兆當時掃完信,腦子裏算了下,顧晨啟蒙可能沒兩年,這就考童生了?

    李桂花是個跨步大的,恨不得顧晨八歲童生,十歲秀才,十二歲就當官。要比他這個‘前頭生的’強才成。

    末了信裏提了句要是顧晨考上了兆兒你說話還算數吧?

    趙夫子肯定是潤筆了,不然大白話可能就是:兆兒你當日說隻要顧晨考中了秀才你就出錢出銀子供顧晨讀書不能作假,你現在當了官老爺在京裏吃香的喝辣的,咱們一家還在地裏刨食可辛苦了雲雲。

    反正就是哭窮想要錢。

    不過可惜,趙夫子沒直寫。

    還有顧家三房得了個兒子,想請顧兆給孩子取名字。

    顧兆當即拿了紙筆開始寫回信,先是祝願趙澤榜上有名,若是沒有萬一落選了,也不要氣餒,厚積薄發,下次必中。

    說若是顧晨中了秀才,自當履行承諾。

    三伯家的孩子可以叫顧陽。正好算是和顧晨捋上了。

    ……

    回了問題也沒什麽好寫的,顧兆等墨晾幹了,先裝進信封,要是年底還有事那就一起寫上,再把兩本《三年兩考》送回去。

    黎周周陪著福寶在床上玩了會,見相公寫完收拾完,說:“前幾日林府來帖子說邀我帶福寶去看戲,今個又來人說,府裏最近不方便,去不成了,還給咱家帶了一些點心果子,說的賠禮的。”

    “相公,是不是又有什麽事?”

    顧兆擦了手,說:“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你今日回來故意做的樂嗬,說什麽偷懶悠哉,加上林家早上來人,我就猜是不是——”黎周周也猜不到,但他覺得不好。

    顧兆上了床,接過話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宮裏死了很多人,都是下頭伺候的。”這是方六說的話推測出來的。

    “不過你一說,林府都開始閉門謝客了,那這事不一般。”顧兆皺了下眉,很快又鬆開了,見周周擔心,不由說:“別怕,咱們小門小戶的,牽扯不到咱們頭上,最近生意緊著些,哪怕少了也沒什麽,門戶緊了,讓爹和嚴伯父別出去遛彎了。”

    也就沒什麽了吧?

    顧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學著林府門戶緊一些沒什麽。

    黎周周點頭說知道了。

    黎記店裏生意聽小樹說,最近一天五十隻,第二天就又少了幾隻。黎周周聽了,幹脆和梁掌櫃說:“隻做二三十隻,早上賣完了熟客下午關門不賣了。”

    又和小樹說:“你最近別往店裏跑了,就在家裏多歇歇。”

    柳樹一看周周哥神色便一口答應,也不敢亂說亂想,他以前在村裏頭是誰都不怕,能跟那麻杆男人幹架都能打贏,可如今膽子不敢大了。

    那時候啥都不知道不懂,如今懂了規矩分寸,能看懂了一些風向。

    又過了幾日,京裏官員休沐。

    黎記生意也歇了一天、

    蘇家四個昨個下午收了鋪子便來黎宅住了,夜裏睡在黎宅的西廂房。

    隔了兩個多月再見,顧兆覺得這四個變化很大。

    最初印象是四人站在門口,拘束緊張惶恐的厲害,嘴都不敢張,瘦瘦小小的,如今看著長肉了,身上有肉也就顯得壯了高了,不說人活潑外向,但一個個看著跟大人一樣,有幾分穩重,叫他顧大人。

    知道階級等級的威嚴了。

    顧兆覺得對蘇家四個來說,嚴一些好,他們沒有犯錯容錯的機會。

    休沐這天,顧兆是日頭出來洗了個全身澡,頭發散開披著曬頭頭,還挺暖和的,一會就幹了,束起來成個高馬尾。

    中午收拾了一桌子飯菜,就擺在堂屋大圓桌上吃。

    顧兆讓都坐,說:“難得休假,熱熱鬧鬧的。”

    福寶最高興了,坐在寶寶椅上揮胳膊,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都是生麵孔,福寶見了張嘴就是哥哥哥哥的叫。

    小孩喜歡大朋友。

    “你得叫表叔,表阿叔。”黎周周給兒子說。

    可福福還是小孩紙,聽阿爹說完,又是哥哥又是蘇蘇的亂叫,記不清都搞的福福花了眼,最後黎大笑嗬嗬說以後再教,等福寶再長長。

    黎宅一片樂嗬。

    京裏皇城內圈。

    羽林軍到了八皇子府外,還算恭敬的‘請’八皇子進宮,與此同時,不遠處一環裏大門向正街方向開的褚府就沒這份體麵了,金吾衛列隊腰間挎著大刀拍響了褚府大門。

    一陣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