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對我撒謊
作者:鳳九幽      更新:2022-07-12 15:19      字數:4339
  第7章 不要對我撒謊

    同一地點,兩個死者,沒有特殊標記或儀式感,用了兩種不同的作案方式,凶手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厚九泓架著胳膊,手摸下巴:“莫非是兩個人幹的?”

    朝慕雲眸底隱有思索:“要對比確切殺人時間,目前不能確定。”

    厚九泓:“要是凶手準備殺一個人就跑,多出來的一個是意外,那哪個是?夫人還是小姐?”

    朝慕雲:“未能親至院內察看,不能確定。”

    厚九泓:……

    那你這不是白說!

    還沒冷笑完,對上病秧子眼神,厚九泓感覺不對勁:“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帶你進去看看吧?”

    朝慕雲微笑,卓然端方的神態宛如君子:“可以麽?”

    “當然不行!你是哪來的大人物,隨便開個口我就幹,怕是不知道我厚九泓是什麽人!”

    “哦,你沒把握進去。”

    “嘿你個病秧子——”厚九泓瞪了眼,“少跟我玩這一套,激將法對爺沒用!除非……”

    他暗示著撚了撚指尖,挑剔的,從頭到腳看過朝慕雲,嫌棄極了:“你說你好歹也是個公子哥,你爹可談不上窮,你怎麽混到這地步的?”

    從初見時的印象特點,以及手臂上的銅錢刺青,朝慕雲就知道這個人愛錢,可惜——

    他握緊了手中銅板:“我這枚不能給你。”

    初來乍到,他縱有一身本事,也無處施展,隻從馬車裏扣到這枚銅錢,不僅是所有身家,還是救命的殺手鐧,萬萬不能勻出去的。

    “小氣鬼,誰稀罕!”厚九泓哼了一聲,“爺的身價,哪是你這枚銅板付的起的,再來十貫都不夠!”

    二人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聲響,十分嘈雜,像是誰在吵架,聽聲音……還有幾分耳熟。

    厚九泓耳朵動了動:“不好,咱們院子的方向!”

    朝慕雲已經轉了腳尖:“回。”

    不在院子裏可以,但最好不要被發現他們有意窺探不應該知道的。

    有厚九泓在,二人速度很快,走到院門時,來人已經要推開廂房門了。

    “住腳!”厚九泓腳下一個輕點,跳到最前麵,“你們要幹什麽!”

    來人皆是本案嫌疑人,最前麵的就是薛談,看到他們,眼角都立起來了:“還能幹什麽,當然是搜屋子了!剛才外麵有人聲求救,說知道凶手線索,我們跑出來找不見人,隱約聽到有人被勒住呼吸漸少的聲音,一路追到這裏就沒了,凶手一定是你們!你們連句話都不讓人說是吧!”

    厚九泓拎住他衣領:“你他娘說什麽?再說一遍!”

    薛談梗著脖子:“就是你們幹的,那個姓朝的幹的!他殺過人了,再來一次有什麽難的,這又不是黑風寨的地盤,人家也不可能下著雨大白天的玩這個,除了他姓朝的,誰還會幹這種事!”

    “殺人?”

    厚九泓嗤了一聲,下巴微抬,指了指朝慕雲:“就他這身板,殺人?”

    眾人:……

    也是,病病歪歪,瘦的都快脫相了,就差扶牆走路了,有殺人的力氣?別還沒碰到人,自己先掛了。

    薛談繃了臉:“還不許人裝象了?行凶殺人,總得掩蓋下行逕,大家都覺得他弱,他可憐,不可能幹得了這個事,他不就安全了?”

    厚九泓嘖一聲,拍了拍他的臉:“你怎麽就說不聽呢?這病秧子剛才同我在一處,懂了麽?”

    薛談呸一聲:“你倆一夥的,你當然幫他了!莫不是他應了分贓予了你好處!”

    朝慕雲:“因何篤定我是凶手?”

    “都說了一回也是幹,兩回也是來,”薛談拿眼白看他,“再說你窮啊!窮途末路者,心一橫有什麽不敢幹的?你看看你這樣子,穿的哪個下人的好衣服,連身換洗衣服都沒有吧!”

    “若窮就是犯罪根由,現場好像有人比我更可疑——”

    朝慕雲看向自方才起就肅立薛談身側的樊正達:“你這友人,似乎也不是很富貴?衣料尚可,尺寸卻偏大,絕非自己所有,從哪借的?”

    樊正達訥訥,看了薛談一眼:“我此次出門是為相看,友人願意幫我怎麽了……”

    “不對吧?”朝慕雲眸底湛黑,明亮到銳利,“你之身高較薛談更長,他的衣服,你穿的上?”

    厚九泓甩開薛談,嗤笑:“矮瘦的還能穿高壯人的衣服,大不了挽一挽紮一紮,高壯的怎麽穿矮瘦的衣服,就你倆這身量,你換換看,當別人都是傻子麽!”

    薛談怒:“我不能幫他借麽!”

    厚九泓嘲諷:“那你這朋友當的可不地道,幫人借衣服,為了相看,既有門路,怎麽不弄套合身的?隻想往偏貴上檔次顯身價上靠吧,他身上這件隻是看著厚重了點,有點貴,卻也不是京城最近流行的款,明顯是隨便拿的——要麽你待友敷衍,要麽你自己平時也不穿,穿不著,不懂行情,也沒機會懂,那你肯定也不是多富嘍,窮就殺人,也少不了你的份!”

    他一邊說話,一邊似有似無的側了兩步,懸在他腰間的鎏金九轉鏤雕香球輕輕晃動,極為乍眼,好像在說,這才是京城最近流行的,你們懂個屁!

    薛談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懟,樊正達卻突然臉漲紅:“勸汝莫欺少年窮!一時窮困,並不代表一輩子窮困!”

    厚九泓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大聲說話,小指挖了挖耳朵:“哦?所以你現在是少年人?我怎麽聽說,你早兩年就及冠了?”

    “你——”

    樊正達氣急:“又不是我一個人窮,為什麽緊盯著我不放!”

    “不是你過來盯我們了?”厚九泓笑出一口白牙,神態微妙,“我看你雖然窮,心倒挺大,挺會交富貴朋友嘛。”

    這話透滿了嘲諷,不知樊正達是沒聽出來,還是理解錯了,看了薛談一眼,理直氣壯:“交朋友走心,又不是因為富貴,要是誰有錢就跟誰玩,我何至於立世如此!”

    朝慕雲覺得‘有人呼救’這種事,發生的太巧了點,足夠挑動人神經,比如除這對友人外,武僧嘉善,和為亡妻點燈的奇永年都來了。

    嘉善還能理解,他是寺裏武僧,對威脅安全的事件很敏感,奇永年又為了什麽?

    他便直接問了:“閣下好似說過,與死者母女並不相識,為何這般關心?”

    奇永年清冷:“被困此處,無事可做,總要打發時間。”

    朝慕雲眸底墨色深寂:“所以你甘心由薛談引領鬧事?”

    奇永年眼瞼動了下,沒說話。

    朝慕雲感覺這個機會可以一用,許能因此知道更多:“方才的動靜,幾位都聽到了?”

    來者四人,齊齊點頭。

    那就隻有他和厚九泓沒聽到……誰做的?是有人自導自演,還是有人添油加醋,試圖攪渾水,加速破案?官差?大理寺少卿鞏直?

    朝慕雲在現場看不到別人,便道:“大家稍安勿躁,如若別人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豈不得不償失?”

    薛談愣住,而後突然轉身,跑回自己院子。

    回去翻了翻東西,立刻起了一身冷汗:“我的東西丟了!”

    因距離並不遠,大家也過來的很快,厚九泓看熱鬧不嫌事大:“喲,丟東西了?丟了什麽?”

    “很重要的東西……”薛談再次回頭,盯著朝慕雲,眼神陰戾,“是不是你偷了!故意來這一手,就為拿我的東西是麽!我早知道,你殺人不算,你還劫財!”

    朝慕雲自然沒偷,他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力氣:“閣下這麽緊張害怕,丟的莫非是——金子?”

    所有人都知道,本案死者帶來的金子,到現在還沒找到。

    薛談呸了一聲,眼神更凶:“你少胡亂攀咬,我丟的不是錢,是竹子做的小玩意兒!”

    厚九泓一臉大驚小怪:“竹子做的小玩意兒有什麽稀奇,丟就丟了,再買一個便是,這麽急赤白臉的。”

    朝慕雲卻因角度關係,看到了奇永年的手,他食指指腹內側,有細長血痂,看起來有點深,顏色殷紅,顯是新傷:“閣下的手——”

    “新紙總會有些銳利,”奇永年手攥拳,“同諸位不一樣,在下就算要配合調查,自身公務也不能落下,任上之事,總還要做的。”

    是了,奇永年是官,雖是小吏,卻也和他們這些沒官身的不一樣。

    丟了東西,薛談反應很大,一直要拽朝慕雲,厚九泓攔著,場麵亂的一塌糊塗。

    嘉善歎了口氣:“阿彌陀佛——佛門清淨地,不該有此喧嘩,大理寺在此公幹,不若將此事告知,請求幫忙。”

    薛談陰惻惻:“寺廟是你們和尚的,你們當然想息事寧人了!我告訴你,這回的凶手可不一般,他今日能偷我,明日就能偷你們,看你到時還能否站著說話不腰疼!”

    樊正達站在友人一邊,陪了句:“就是,無動於衷,撇得太開,也有堅守自盜嫌疑……”

    嘉善雙掌合十,歎了口氣:“無有證據,全憑猜測,很難有結果。”

    “既然認定偷盜者就是凶手,大家不如歸攏視線,回到案子本身,”朝慕雲視線滑過薛談,話音緩緩,“殺人劫財總要有動機,這母女二人過來上香,可是同誰有仇怨?”

    所有人視線立刻放到了樊正達身上。

    母女二人來招提寺是為相看,相看的就是樊正達,事沒成,人姑娘不幹,樊正達這年紀已是等不起了,被人拒絕,這麽不給麵子,會不會心一橫,就——

    樊正達看出自己危險,臉色漲紅,開口辯道:“要是別人瞧不上我,我便要殺人,那我活至今日,不知道殺多少個了!再說這對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吵架吵的那麽厲害,母女成仇,沒準是互相殺了對方也說不定!”

    說完感覺自己回的點不是那麽硬,又指向奇永年,冷笑一聲:“還有這,不是剛好有個死了發妻的,正好能續弦?人還是官吏,不說身家不菲,至少不窮,沒準那對母女起了心思,人卻不想沾狗皮膏藥……”

    奇永年視線往周圍滑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意味深長,唇角冷下來,話音緩慢:“說的這麽篤定,你是瞧見我殺、人、了?我還說是那個做飯的小姑娘呢,和尚廟裏住著個小姑娘,幫忙招呼客人,死者母女的飯,可都是她做的,吃食上下手的法子有多少,此事還需我提醒?”

    薛談也看不慣一直攔著他的厚九泓,眼底陰陰:“你又是誰,因何在這裏,我們幾個可都是上寺廟來進香,有因由有證據的,你呢,藏頭露尾,到現在什麽都不知道,怕不是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

    不遠處樹上,金色麵具下,夜無垢搖著扇子,笑唇漾出桃花:“看這一地雞毛,多有趣。”

    沐十:……

    薛談丟了東西,耐不住:“管你們怎麽說,老子隻要找到老子的東西!姓朝的,你說自己無辜,敢不敢讓我搜一搜!”

    朝慕雲當然沒偷東西,但也不會隨便讓人搜檢:“你丟的,真的隻是個竹子做的小物件?”他盯著薛談的眼睛,“不要對我撒謊。”

    薛談眼皮顫動,目光森冷:“連這種小物件你都偷,我看你是活夠了!”

    嘴上說著肯定的話,但壓製的不充分的厭惡情緒表達,緊張氛圍,呼吸反應,戰鬥準備……

    朝慕雲看懂了,手掌一翻,銅板開始在指間轉動。

    薛談猛的衝過來,拳頭衝著朝慕雲的臉。

    “病秧子小心——”

    厚九泓離的略遠,沒反應過來,大聲提醒,卻看到了讓他非常震驚的一幕。

    薛談分明是猛的衝過去,氣勢洶洶,情緒激憤之下,這一拳必須要打實打足的,雖他可能不會武功,隻是莽夫衝動,但以朝慕雲的身體狀況,斷斷承不住這一拳。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拳頭近了,近了,直達朝慕雲麵門,朝慕雲指尖翻轉的銅板突然‘錚’的往上一拋,繼而安靜的以掌心接住——

    “放下拳頭。”

    隻是四個字,薛談真的放下了!

    “退後三步。”

    薛談退後了!

    朝慕雲勾唇,眸底墨色深雲翻湧,冷寂疏淡:“忘了提醒你,不要試圖攻擊我——結果一定不會如你所願。”

    現場一片寂靜。

    遠處杏樹之上,夜無垢突然頓住,眸底光影斑駁,指骨空懸,扇子都忘了收。

    “……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