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位母親

  　　果不其然，劉芬的下一句話就是：“你奶奶沒留糧食給我們。”

  　　陳來弟的原話是：餓一頓又死不了，餓死了再說。

  　　柳絲剛想發火，突然想起便宜媽就算自己餓死也不會餓著她女兒，肯定有些後手，立馬裝可憐：“媽，我好餓。”

  　　然而這次卻出乎她的意料，便宜媽竟然什麽都沒說，就自己忙活打掃去了。

  　　她走過去，跑到便宜媽身邊：“媽，我要餓死了。”

  　　劉芬看了她一眼：“確實沒有吃的了。”

  　　看她這個樣子，柳絲知道確實沒飯吃了。

  　　該死的，這個女人真沒用，讓她也跟著挨餓。

  　　柳絲其實感覺到便宜媽今天好像對她有點冷淡，但她也不在意，這個女人估計是被繼父走之前又打了一次吧，就算冷淡也是一會的，過會還是要巴巴地對著她這個女兒噓寒問暖。

  　　柳絲想著待會要不要跑出去騙點幾個小孩子手裏的零食墊墊肚子，就聽見便宜媽的喊聲。

  　　“囡囡。”

  　　柳絲愣了一下，看見女人看過來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是在喊自己。

  　　她磕巴了一下：“媽，你在喊我？”

  　　這次怎麽喊的什麽囡囡，她之前怎麽沒聽過。

  　　這個囡囡很多地方都把這個當做女孩子的小名，柳絲心想這應該也是她這個身體的小名吧。

  　　她穿越到這個身體上，到底是幾歲的孩子，她接受到的記憶不清不楚的，但是也足夠用了，但是一些細節，她還真不怎麽記得，當然也不會可以去想，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原身的那些記憶更是所剩無幾了。

  　　劉芬盯著她看，回答：“是啊，我在喊你，你的小名不記得了嗎？小時候你拿著胡蘿卜啃突然跑到我腿邊，說讓我叫你囡囡，這個小名還是你自己給自己取的呢，你還記得吧。”

  　　柳絲有些不耐煩，這些陳年舊事誰會記得，況且這也不是她發生的事情。不過，聽便宜媽這麽說，原身應該會記得的。

  　　她正要出去呢，便敷衍地說道：“我當然記得啊，我自己給自己取得，我特別喜歡。”

  　　劉芬聽了她的回答，眼神一顫，瘦到脫相的眼眶深凹，顴骨凸起，幹裂起皮的唇顫了顫：“你、你記得就好。”

  　　“你脖子上裝平安符的小袋子怎麽不戴了，我看見你把它扔在牆角了。”她又說起一件事。

  　　柳絲都快把這件事情忘了。

  　　那個掛在脖子上的小破布袋子，她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打開一看，一張破紙上亂七八糟地畫著什麽。她就直接隨手扔房間裏了。

  　　竟然被便宜媽看到了？

  　　柳絲這回沒有隨意敷衍，而是想了想說道：“媽，你看看現在什麽年代了，封建迷信要不得。我現在健康的很，那個平安符帶了這麽多年夠本了，說不定已經失去作用了，我才摘了的。”

  　　“是這樣啊。”劉芬喃喃。

  　　今天的便宜媽真的很不對勁，柳絲心裏咯噔一聲，她不會發現了什麽吧。

  　　但是轉念一想，她什麽馬腳也沒有露出來，應該什麽也沒有發現，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鄉下女人一定不會發現她的秘密的。

  　　不過，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下：“媽，你今天怎麽了？怎麽問我這些。”

  　　劉芬朝她輕笑，這次眼眸沒有下垂，而是直視她，柳絲突然有點發寒，但那瞬間的感覺又消失了。

  　　她聽見便宜媽的聲音：“我就是一個人無聊，總想起你小時候，可愛極了，你現在有點不一樣了。”

  　　柳絲有點慌，結結巴巴：”我長大了嘛，女大十八變很正常。“

  　　劉芬點頭：”是啊，孩子長大了，我也老了。“

  　　柳絲鬆了口氣，應該沒有發現，隻是這個女人自己瞎回憶而已。

  　　危機解除，她撒嬌道：”媽，你不老，還是一支花呢。“

  　　劉芬嘴角微笑的弧度仿佛是被定格了，她道：”想出去玩就早點去吧，早點回家。“

  　　“嗯。”柳絲招了招手就跑出去了。

  　　院子裏又隻剩下劉芬一個人，她死死盯住柳絲跑的歡快的背影，眼白霎時通紅，像染上了血色一般。

  　　一直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露出來手心一個小小的布包。

  　　布包是灰色的，小小的，很破舊。

  　　針腳一層鬆鬆垮垮，一層密密麻麻，顯然二次縫補過，但現在的淒慘模樣顯然被人粗暴地打開過。

  　　劉芬愛惜地摸了摸小布包，打開鬆緊口，拿出裏麵的小紙片。

  　　小紙片上的圖案像極了小孩子隨手畫的塗鴉，但是說是符咒，也會有人相信，因為壓根看不出是字。

  　　顆顆淚珠落在手上，劉芬倉皇地抹掉，防止侵染了紙片。

  　　小紙片上的塗鴉，其實是字，也是劉芬的名字。

  　　劉芬的聲音沙啞，低低地在空曠雜亂的院子裏回蕩。

  　　“我女兒柳絲，她沒有囡囡這個小名，她不愛吃胡蘿卜。這也不是所謂的平安符保平安。”

  　　在她的女兒柳絲五歲那年，她生了一場很嚴重的大病。

  　　小小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說是將生病的人的名字寫在紙上，再裝進一個親手縫製的小布袋裏掛在健康的小孩子的脖子上。健康的小孩子的陽氣就會生病的人的病氣驅散，這樣生病的人就會好起來。

  　　於是她的女兒柳絲就傻乎乎地偷摸自己拿著針和小布塊縫小布袋，在紙片上歪七八扭地寫下劉芬兩個字，掛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後來她的病慢慢好了，女兒才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她。還很開心地說：“我要把這個一直帶著，帶一輩子，媽媽就會一輩子不生病了！”

  　　小女孩的童言稚語還在耳邊響起。

  　　所以這個根本不是什麽保戴的人平安的平安符，而是一個小姑娘對自己的母親的美好祝願，希望媽媽永遠不要生病。

  　　空曠的院長有些雜亂無章，劉芬低著頭，似哭似笑，糙亂的發絲隨著淚水糊滿了臉。

  　　她身體顫抖，發出不像笑也不像哭的聲音，很是瘮人。

  　　“她不是我的女兒，她不是我的女兒柳絲！”

  　　她的女兒沒有叫囡囡的小名，討厭吃胡蘿卜，所以她從來沒有做過這個菜，更不會親手隨意地扔掉那個小布袋……

  　　還有之前那些奇怪的地方，她早就發現了，但是一直不敢相信。

  　　“我的女兒呢！還我的女兒柳絲！”她低低地哭喊著，瞳孔擴張著，帶著瘋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