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奶狗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2-07-10 16:14      字數:8060
  第35章 、小奶狗

    顧蜜如聽到了主係統的判定和積分獎勵, 閉上眼睛將頭也壓在司獻春的頭頂上。

    外麵人聲鼎沸,哪怕是花轎和抬轎子的人全都離開了,一時間街上還是聚攏了一大堆在議論著這件事的人。

    他們的馬車停在街角, 卻什麽聲音都傳不進來了, 一切都沒有關係了。這一刻兩個人之間無論時人還是心,都毫無距離。

    這相擁好似無關情愛, 卻也隻是他們以為無關。

    兩個人並沒有馬上回到新陽鎮, 顧蜜如找了個地方帶著司獻春平複, 也帶著他吃東西。

    兩個人吃過了東西,又去寧親王府外看了看,婚禮如期舉行, 顧蜜如打聽了一下, 新娘子已經醒過來了。

    他們去巡州城裏逛了逛,司獻春在這個地方還是不願意解下帷帽,顧蜜如也不勉強, 畢竟帷帽這個東西還能擋陽光,司獻春本來就是不宜見光的。

    兩個人逛的地方都是木匠鋪子,有些木匠的鋪子裏麵也帶著玉器的, 反正看個新鮮。

    司獻春最開始還不在狀態,逛著逛著的,就入迷了。

    顧蜜如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 兩個人雖然沒有當街拉手, 卻親密地緊緊挨著。

    顧蜜如這麽多天的別扭好似也好了一點,她發現親近司獻春這件事,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變成了她的習慣。

    和司獻春在一起總是很舒服, 故意不去理會司獻春才比較難受。

    晚上的時候兩個人又在城中找了一處地方吃了東西, 找好了住的地方, 架著馬車又去了王府外麵。

    這一次顧蜜如和司獻春買了一份賀禮,婚禮已經結束了,現在王府的門口隻有幾個奴仆還在趁夜收拾著東西。

    顧蜜如扶著司獻春下馬車,司獻春這一次主動在門口的地方把帷帽摘下來了。

    他看了顧蜜如一眼,顧蜜如對他笑了一下,司獻春就仿佛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他走上前,溫聲詢問一個奴仆:“我們是來送賀禮的,請問,能不能求見一下寧親王妃?”

    司獻春給那個奴仆看到他的形容反應的時間,才又問:“煩請幫忙通報一聲,就說寧親王妃的親兄長求見。”

    這仆從手中拿著掃把,先是“啊?”了一聲,而後又“啊!”了一聲。

    然後說了句:“這位少爺稍等!”

    接著扔了掃帚,一溜煙地跑進了王府的深宅。

    沒多會兒,裏麵就有人出來了。

    司獻春本以為來的人還會是奴仆,他們或許會被拒之門外的。

    但是他和顧蜜如都沒有料到,來的竟然是司靖柔。

    她已經換回了尋常衣服,看到了司獻春鼻尖一酸,直接一頭紮進了哥哥懷中。

    哭道:“我還以為哥哥和嫂子離開了!”

    門口幾個收拾東西的,眼神在司靖柔和司獻春,還有不遠處的顧蜜如身上掃來掃去的。

    司獻春摸了下自己妹妹的頭發,顧蜜如道:“你出門方便嗎?方便的話,來馬車上說。”

    司靖柔點頭:“方便的,王爺已經睡下了!”

    新婚夜就……這麽睡了?

    新婚夜新娘子能出門就很奇怪了,這夫君還睡了,司獻春有點不好受。

    司靖柔卻看著像是不怎麽在乎,甚至是有些高興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沒事兒的,這王府之中沒人限製我。”

    司獻春這才帶著自己的妹妹,朝著馬車的方向走。賀禮被司靖柔隨手遞給了一個打掃的奴仆拿進去。

    司靖柔身邊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有兩個年紀大些的婆子,司靖柔見沒什麽事兒了,也讓她們去休息了。

    這會兒身後隻遠遠墜著一個粗使的奴仆。

    是曾經她母親死去的老奴生的兒子,極其沉默寡言,低著頭弓著身子,縱使人高馬大的,也總沒什麽存在感。

    這會兒司靖柔跟著司獻春他們走,那奴仆就在身後跟著。司獻春他們上了馬車,這奴仆就和駕車的章錢一樣坐在車沿板上。

    馬車朝著城中行駛,這會兒隻能去他們落腳的客棧之中說話了。

    他們要了一些吃食,在房間裏麵擺上,邊吃邊聊,讓兩個奴仆去樓下自己弄點東西吃。

    司靖柔這才嘰嘰喳喳地,和顧蜜如還有司獻春說起了成婚的事情。

    “我昏死之後就被寧親王親自接回來了,他讓大夫給我看病,還叮囑我不用怕,一切他做主,他其實挺好的!”

    “對了,我的陪嫁父親親自來找我說,一定會一樣不差地給我補上,因為寧親王要報官,告大夫人苛待庶女!據說把大夫人都嚇昏過去了。”

    “不過我調換東西的事情被寧親王發現了,他問我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我被他一套話,就不小心說出嫂子。”

    “不過他沒有生氣,還說嫂子聰明,哥哥好福氣呢!”

    這傻子,這才成婚半天,就把寧親王當自己人了。

    顧蜜如說:“這件事本來也不會驚動官府,你家這麽大的家業,當家的主母苛待庶女,這件事不鬧開,家家後宅都是如此,但是鬧開了,你父親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下了司家臉麵。”

    “就算是今天當街翻的不是石頭,她苛待庶女的名聲也跑不了,她本來也沒給你準備什麽值錢的東西吧?而且換親的事情就算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她敢捅出去?”

    “嫂子真厲害,當時王爺說要報官的時候把我嚇死了。我怕查出來,我就完了!”

    “後來王爺也是這樣說的,他們丟不起人,也不敢丟這個人,換親的事情追究起來,司家也落不到好果子吃的……”

    司靖柔說:“後來父親就親自來找我,還給我開了禮單,送了城中好幾間鋪子什麽的,哥哥,我們以後什麽也不用怕了。”

    司獻春笑著,摸了摸司靖柔的腦袋,“你好哥哥就好。”

    “可你這麽晚出來,王爺不管?你們……”

    “我們不住一起,王爺他不行啊。”司靖柔說:“你們沒看到,他腿廢了,不喜歡人碰他,有怪癖,我聽嫂子的,離他遠一點呢。”

    司獻春麵色微變,顧蜜如一臉淡然,習慣性抓著司獻春的手捏了捏。

    “放心吧,小柔隻要不招惹這位王爺,這位王爺看上去不是個難相處的。”

    “是的,他人還不錯。”司靖柔說:“就是怪癖多了點,我以後要管店鋪,也沒時間和他太多相處,哥哥你不用擔心,說不定他什麽時候就把我休了。”

    司獻春勉強被安慰到,司靖柔又說:“哥哥,這麽多的鋪子,我給你幾間吧!”

    司獻春搖頭:“不用了,這些鋪子從大夫人手中搶來的,不會好打理的,你要找幾個人幫著你,我離得遠幫不上什麽。妹妹,丟個一兩間的不要過分計較,這樣你的日子才能安穩。”

    司靖柔也明白,大夫人肯定不甘心,給她讓回去兩間,她也不敢過分了。

    兄妹兩個人談話,顧蜜如不插嘴。他們吃吃喝喝到了半夜,然後司獻春和顧蜜如又把新娘子送回去了。

    等到把司靖柔送回去了,司獻春才和顧蜜如回到了客棧。

    客棧的走廊邊上,司獻春看著顧蜜如,幾度想要開口,最終都抿唇未言。

    他的眼神有些粘稠,顧蜜如能感覺到他想幹什麽,說什麽。

    但是……司靖柔成婚了,安慰也結束了。

    顧蜜如不應該再做多餘的事情。

    現在自毀值隻剩下百分之十,司獻春基本上沒了擔憂和痛苦,還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作為事業。

    雖然事業線現在才進行到三分之一,但以司獻春的韌性,很快事業線就能邁入三分之二。

    顧蜜如要準備著生病跳世界了。

    於是她垂著頭,不看司獻春的眼睛,淡淡說:“早點睡。”

    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洗漱,洗漱好上床,顧蜜如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

    今夜外麵不算冷,刮著風,顧蜜如睡不著就推開窗子,聞了聞帶著土腥氣的風。

    顧蜜如仿佛能夠透過一片漆黑的夜幕,看到萬物複蘇春風帶動嫩芽的鮮活生機。

    像司獻春這個人,像他以後會有的人生。

    他這麽堅強,一定能夠過得很好的。

    救贖任務達到高級就能夠跳世界了,沒必要徹底清除到百分之零。

    因為每一個人,都是有原始自毀值的。救贖任務隻要保證任務對象不會自毀自爆毀滅世界就可以。

    司獻春找到了自己的愛好,身體也恢複了健康,而且就算是為了他的妹妹也不會自爆。

    顧蜜如關上窗子,轉身正要回床上,門口突然輕輕被敲響。

    顧蜜如渾身一個激靈,也不知是關窗之後,屋子裏的溫差太大,還是被敲門的聲音嚇著了。

    她看向門邊上,能透過走廊的燈光,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安靜地站在門口。

    顧蜜如沒動,也沒吭聲。

    “篤篤篤……”敲門聲還在持續。

    “篤篤篤……”聲音很輕,門上麵映出來的影子,都帶著小心翼翼。

    “篤篤篤……”很執著。

    顧蜜如裝著沒聽到,走到床邊上躺下了。

    敲門聲沒有再繼續。

    顧蜜如閉上了眼睛,慢慢滾進被子裏麵,弓腰把自己的腦袋蓋上。

    敲門聲沒了,但是顧蜜如的心中仿佛還在“篤篤篤”個不停。

    沒完沒了。

    顧蜜如在被子裏麵捂住了耳朵,但是敲門聲仿佛是從她的心髒之中傳來。

    “篤篤篤。”

    “咚咚咚……”

    不停不歇。

    顧蜜如不知道這樣躺了多久,躺得渾身都酸疼了。

    她猛地起身,穿上鞋子,大步走向門邊,然後一把拉開了門。

    走廊上燈火寥落,這個時間小二都睡了。

    到處靜悄悄的,但是司獻春抱著被子和枕頭,安安穩穩站在門口。

    顧蜜如一瞬間心中敲門聲如擂鼓,簡直要破門而入。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

    就這麽和司獻春對視著。

    司獻春先開口說:“我可以進去和你一起睡嗎?換地方,我睡不好。”

    他這句話不知道站在這裏,在心中重複了多少遍,說出來的非常流暢。

    仿佛理所當然。

    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麽忐忑,多麽害怕。

    他太害怕被拒絕了。

    顧蜜如看著他,看他淺藍的眼睛在暖黃的燭光之中,閃爍著一眼見底的不安,看著他純白的卷發貼在側臉,溫順而純真。

    但他又很執拗。

    好像今天顧蜜如不開這扇門,他就要一直站在這裏,靜靜地站成一尊雕像,站到地老天荒。

    “為什麽?”顧蜜如問。

    為什麽非要這樣,就過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嗎?喜歡我有什麽用呢,我隻是個過客。

    我注定無法停留。

    “就這一晚不行嗎?”司獻春抿了抿唇,看著顧蜜如說:“就這一晚,我什麽都不做。”

    他說得意思是,他不會半夜三更的方便把顧蜜如吵醒。

    但是這話聽上去就像是一個渣男在說,我隻蹭蹭不進去。

    顧蜜如被這種反差弄得“噗嗤”笑了。

    笑了之後的情緒就收不住了,行為也開始不由得理智去控製了。

    就一夜而已。心中“篤篤”不停的,像魔鬼一樣說:“答應他吧,就一夜而已,他說了什麽都不做啊。”

    等到顧蜜如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跟司獻春爬到了一張床上。

    兩個人一人蓋著一床被子躺在床上,被子都掖得整整齊齊,中間隔著一條楚河漢界。

    他們相視著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顧蜜如自暴自棄的想,就這樣吧就一晚上。

    反正他們什麽都沒有做。

    可是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嗎?相互間喜歡的兩個人在一起,就算什麽都沒有做,也是連空氣都會懷孕的。

    這一晚上兩個人都睡得格外安穩,第二天顧蜜如也難得地沒有起早,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過來。

    司獻春正在默默地看著她,顧蜜如打了個哈欠側頭對上司獻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

    笑完之後顧蜜如又迅速把笑收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子。

    顧蜜如坐起來坐在床上有些發愣,可是兩個人如果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

    還像以前一樣不說話嗎?誰也不看誰一眼過得像一對陌路?

    然後顧蜜如如果病重的話,孤獨地死去嗎?

    司獻春怎麽會讓她一個人孤獨地死去呢。

    顧蜜如坐在那裏想了一會兒,就跟係統說:【準備給我編入重病程序,大概十天左右不治而亡的那種。】

    【……十天就暴斃嗎?要這麽快的?】

    【對。】

    顧蜜如說:【司獻春比我們想象中的都要堅強的多了,他連我不喜歡他都可以忍耐,我看到他歎氣,他就可以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稍微表現一點好,他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敢來敲我的房門。你覺得我就算病上個兩三年又有什麽用呢?】

    係統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給顧蜜如編入了重病程序。

    顧蜜如當天回到了新陽鎮,第二天就病倒了。而且病情來勢洶洶,一天的工夫,嘔吐不止加上高熱不退,又伴隨著抽搐,整個人大部分時間是昏死的狀態。

    司獻春包括徐攬翠全部都急壞了,但是陳老為顧蜜如診脈好多次,卻根本都沒有查出她哪裏出了問題。

    顧蜜如在偶爾半夜三更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會兒的時候,就會覺得很無語。

    係統給她編入的重病程序是未來世界的一種傳染病,一旦傳染之後就會出現像她現在這樣的症狀。

    隻要三四天人就會脫相,是一種在未來世界空氣傳播的病毒,到最後所有的內髒衰竭而死。

    死相會非常的難看,第五六天的時候開始吐血,無法下床重度眩暈,甚至會把自己的內髒吐出來……

    這種病症出現在這個世界就肯定不是傳染病了,但是這種病很折磨人的,顧蜜如雖然不懼怕痛苦,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的罵了係統。

    係統還很無辜:【我那不是想讓你死得難看一點,好讓司獻春對你沒什麽留戀嗎。】

    【但是現在依我看,你還沒死司獻春可能就死了。你這三天一直都在昏迷的狀態中度過,司獻春整整三天沒睡。】

    【自毀值漲了嗎?】顧蜜如問。

    【沒有,他就隻是比你瘦得厲害,如果因為你死掉自毀值不往上漲,也算完成任務。】

    顧蜜如又沉默,到開始嘔血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清醒著,感覺到司獻春侍候她。

    用布巾給顧蜜如擦嘴角,整個人都是抖的,看上去害怕極了。

    顧蜜如真怕他突然間就崩潰,實在是沒有辦法,讓係統暫時把編入身體的重病撤出。

    然後在司獻春不在的時候,顧蜜如單獨和陳老談了談。

    她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遺傳病,告訴陳老給她診斷為肺癆。

    肺癆到最後會咳血而死,症狀倒也說得過去,時間會長一點。

    陳老吃著顧蜜如的住著顧蜜如的,這些天也是竭盡全力地在救助顧蜜如,聽到顧蜜如說她已經沒有救了,陳老的心中很是難受。

    “不一定沒救。司少爺說想盡一切辦法也會救你的,他對你如此情深,絕不會棄你不顧。”

    “我這種病到最後會全身衰竭而死,用不了多久無藥可醫,我家族裏麵全是這麽死的。”

    “陳老不必為我傷心,至於我夫君他很快就會想通的。”

    顧蜜如說:“陳老放心,我夫君的身體一直需要調理,你就一直住在這兒,我夫君比我心善,他是絕對不會趕你走的。”

    然後司獻春就得到了一個顧蜜如得了肺癆的消息。

    而且顧蜜如還給這個消息定了一個時限,陳老跟司獻春說:“你的妻子活不過兩個月,這兩個月該吃什麽該喝什麽,不要吝嗇。有什麽體己話都好好說吧。”

    司獻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那一瞬間整個人枯萎了一樣。

    他已經能夠靠自己獨立行走好久了,可是當時他的身形晃了晃,卻摔在了地上。

    翠蓮和陳老把他給扶起來,顧蜜如就在裏間已經聽到了,她閉了閉眼睛,沒有出聲。

    顧蜜如以為司獻春這次總會放棄了,陳老的醫術,這附近所有的城鎮當中沒有幾個能敵得過他。

    他斷定的會死,信服力是非常強的。

    顧蜜如想著用這兩個月的時間跟司獻春相處一陣子,給他一些心理準備。

    要不然真的怕像係統說得那樣,還沒等她死呢司獻春就先死了。

    司獻春和顧蜜如想象的一樣堅強,他雖然得到消息的當天摔在了地上,但是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種狀況。

    司獻春仿佛和顧蜜如表白的時候一樣,短暫的慌亂過後就恢複了鎮定。

    不過他並沒有像顧蜜如想象得那樣聽天由命,而是開始不再去學習木匠,跟他的師傅請了假。

    讓章錢架著馬車帶著他,到處為顧蜜如尋醫問藥。

    他白天在外麵跑一天,晚上回來親手照顧顧蜜如,給顧蜜如煎藥,然後半夜三更的還要雕刻東西。

    他已經學會製作一些大件,諸如屏風之類的。司獻春因為手越來越熟,並且急需用錢,所以他常常是一夜就隻休息一兩個時辰。

    雕刻好的東西,就放在他師傅的店鋪當中賣,屏風和擺件賣出去的價格是很可觀的,但是常常不夠顧蜜如吃兩頓藥。

    之前顧蜜如托人賣宅子的事兒,終於有了一些消息,有一大家子從外地搬過來,一次性地把那間宅子給買下來了。

    司獻春親自去辦的交接手續,把拿到的所有的錢,留下一部分剩下全都給顧蜜如買藥。

    各種各樣的藥方嚐試下去,顧蜜如還是一天一天地衰弱。

    整個屋子裏都縈繞著一股苦藥味,司獻春照顧顧蜜如的同時,實在是沒有精力回自己的房間,索性就抱了被子睡在顧蜜如的腳踏上。

    他就算到了這種地步也一直在信守著自己的承諾。

    就隻有那一晚跟顧蜜如睡在一起。

    平時無論顧蜜如說什麽,他都蜷縮在腳踏上,既方便照顧顧蜜如,又絕對沒有違背自己那天晚上說的話。

    他真的什麽都不做。

    但是他又什麽都做了,他堅決不肯放棄顧蜜如。

    顧蜜如還剩下半個月的壽命的時候,司獻春背著她偷偷回去了一趟司家。

    那是司獻春噩夢開始的地方。

    司獻春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回去。

    但是他沒有錢了。

    他不能去要他妹妹的嫁妝,因為那是他妹妹一輩子安身立命的錢。

    他要把店鋪抵給徐攬翠,但是徐攬翠不肯收,又給他拿了不少的錢,司獻春不敢再接了。

    所以他回了司家。

    司獻春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司家,他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勇氣。

    但是他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是顧蜜如,司獻春就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他沒有帶帷帽。就隻是裝扮好了自己,按照顧蜜如說的那樣挺直胸膛,邁入了司家的正廳。

    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和他懼怕了半輩子的司家老夫人。

    他見到了看到他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司家大夫人。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請父親把我母親的那些鋪子還給我。”

    司獻春站在正廳當中,他穿上顧蜜如給他買的衣服,沒有半點怪物的樣子。反倒是像一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妖精。

    司家的人全部都在正廳,他們沒有一個人能看得起司獻春。就算是司獻春打扮得人模狗樣,他也照樣被一家子人輪番罵。

    他的兄長和姐姐,弟弟和妹妹,都不吝嗇用各種各樣惡毒的言語用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罵他是孽障要下人按著他跪下,司老夫人看著他,說他辱沒家門。

    司家的家主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看著自己這個曾經養在後宅的兒子,眼中滿是淩厲。

    司獻春聽了一圈,所有人說的惡言惡語他都承受住了。

    他的肩膀有些輕微地晃動,但是他半步都沒有退。

    他像一個淪落進地獄的凡人,左右的小鬼在吞噬著他的魂魄,判官端坐正堂之上,字字句句都是對他十惡不赦罪狀的指控。

    但他並沒有後退半步。

    他不能退。

    他說:“父親如果不把我母親的鋪子還給我,我就去報官。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母親並非死於疾病。”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司家的老夫人,曾經要親手掐死他的外孫。”

    司獻春抬起那雙淺淡的眼睛,這雙眼睛在顧蜜如的眼中如同海麵,美麗而溫柔。

    但是在這些人的眼中,就是毫無感情的淺白。是怪物的眼睛。

    他們叫了這麽多年的怪物,司獻春今天終於做了一次“怪物”。

    他的兄妹上前來廝打他,司獻春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的父親說:“我會把你們虐待我的事情,一點一點地全部都公之於眾。”

    最後司獻春贏了。

    因為司家輸不起,因為司靖柔的事情在前,再鬧出醜聞,對生意的影響也無法預估。有的是人對司家的家業虎視眈眈,巴不得司家出點什麽事兒。

    司獻春臉上被撓了兩道血痕,手中拿著厚厚的銀票還有店鋪的契約,從司家的大門走出來,才拐了一個彎就雙膝一軟,扶住了牆才勉強站住。

    他怕極了。

    他怕的甚至不是這“閻羅地府”當中的小鬼會把他傷到什麽地步。

    他怕的是他要不出錢來,伸不了“冤屈”。

    他拿著這些錢回到了新陽鎮,他把這些錢和房地契,全部都堆放在了顧蜜如的床前。

    他跪在顧蜜如的腳踏上問她:“這些錢夠不夠救回你的命?”

    顧蜜如剛才已經接到了腦中係統的消息,達成了終極救贖任務。

    司獻春已經戰勝了他所有的恐懼。

    他現在能夠堂堂正正地立足在人世間,再沒有什麽東西能讓他止步不前。

    可是顧蜜如看著這些錢,看著司獻春發抖的手,卻忍不住熱淚盈眶。

    因為司獻春問她:“你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真的病了……還是你要走了。”

    司獻春從沒有問過顧蜜如來自哪裏,沒有問過她是誰,是怎麽取代了他原先的妻子。

    但他並不是一個傻子,他知道顧蜜如的病來得太蹊蹺了。

    他問了很多的大夫,就算是肺癆,也不至於兩個月就會死去。

    有些人用藥一直供著,是能活上半輩子的。

    而且司獻春一直都覺得,顧蜜如根本就不是人。不是人,怎麽會得人得的病呢?

    司獻春其實不太想要相信,他既不想相信顧蜜如得了病,又不想相信顧蜜如沒有得病隻是要走了。

    “你是要走了嗎?”司獻春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顧蜜如,他的臉上還有被他的兄妹抓的傷痕,上麵甚至還泛著血絲和紅腫。

    可是那些人就隻能傷到他的表麵,卻再也傷不到他的靈魂。

    他的自毀值已經降到了百分之零。

    他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在問他的妻子:“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