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烤麵筋

  　　還是一成不變的霧蒙蒙的早晨, 杜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當她來到龍炎酒館時，小安蒂已經清點過了酒館裏昨天剩下的食材和櫥櫃冰箱裏尚未售出的菜品。小安蒂在杜西的教導下已經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文字，她登記在食材出入簿上的字體看起來幼稚又認真。

  　　吃早餐的鎮民和傭兵相對於中午和晚上而言少很多, 可早上卻是杜西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迷霧小鎮的事宜處理好以後, 杜西摸了摸手腕上淺紫色的剔透晶石，瞬間從迷霧小鎮消失, 出現在了極寒冰原的小木屋裏。

  　　瑞茲族的祭司已經等在這裏, 他們要一起完成夏屋生產的蔬菜的統計。

  　　杜西披上放在木屋裏的鬥篷, 和祭司一起向夏屋出發。

  　　自從夏屋的第一批蔬菜成熟，新的規章製度就開始施行。

  　　每天早上成熟的蔬菜收獲以後，各個蔬菜小組的小組長站成一排到杜西這裏登記。首先要上報的是今天已經收獲的蔬菜重量, 除此之外, 還要報告未來幾天預計的產量，這是為了方便杜西根據食材調整菜單。

  　　做完這些以後，還有最後一步。那就是和瑞茲族祭司核對瑞茲族人用積分兌換走的那些蔬菜。

  　　自從第一批蔬菜成熟以後, 在這裏工作的族人除了可以選擇用積分兌換食物成品以外，還可以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換得他們親手種植的蔬菜。一積分可以換三棵大白菜、七個土豆或是一大把青菜，這可讓瑞茲族人高興壞了。

  　　他們像是做了一場超越他們想象力的美好夢境——在他們世代生存的這片土地上, 在生存環境最殘酷的凜冬裏，整個村莊不僅沒有因為嚴寒和缺衣少食出現傷亡，反而吃上了由他們自己親手開墾、播種、精心照料最後收獲的新鮮蔬菜。

  　　將所有的信息都登記確認好以後, 杜西和祭司共同在記錄簿上簽字確認。

  　　做完了這些, 祭司認真地看著杜西的眼睛：“祝福聖女大人和他的使者們。”

  　　杜西同樣認真地回答：“也願您幸福。”

  　　杜西的下一站是涅蘭卡的分店，任務是接收糧食和一些其他的商品。伊娜雖然沒給唐奇分店之間的傳送晶石, 但給了他相當大的自由, 叫他每天隨便買些新鮮貨物。

  　　今天送到店裏的是兩簍海蟹、一筐沒有經過挑揀的貝類, 花蛤、扇貝、海螺什麽都有, 最後是幾十條秋刀魚。

  　　杜西沒有在海邊生活過，唐奇對海鮮也不甚了解。但他們能確定送來的海鮮都是新鮮貨，因為唐奇不慎打翻了螃蟹簍，生龍活虎的螃蟹迅速占領了龍炎酒館，有一隻還順著窗簾差點爬到了天花板上。

  　　伊娜翻了翻種類豐富的海鮮，除了秋刀魚可以出售給顧客以外，其他的數量不多，不如給酒館裏現在的幾個員工做了吃掉。

  　　她看向小安蒂：“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海邊燒烤？”

  　　聖女大人的話對小安蒂來說就是旨意，她立刻使勁地點了點頭：“好！”

  　　伊娜囑咐她：“那你今天不忙的時候抽空回家一趟，讓你的父母晚點到木屋來接你吧。”

  　　於是傍晚的時候，奇怪的一群人出現在了涅蘭卡海邊的沙灘上。從來沒有見過大海所以眼睛瞪得溜圓的小姑娘、用黑色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年輕人、灰色頭發的跛腳女孩、高大英俊的男人和他們白金色長發盤成花苞發髻、眼睛裏帶著笑意的領頭人。

  　　伊娜指揮唐奇鋪好他們的“野餐墊”——是用龍炎酒館置換下來的舊窗簾改造的。其實本來可以把酒館裏的桌椅也帶過來的，在有空間戒指的魔法世界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伊娜覺得沙灘上席地而坐才更有海邊燒烤的氣氛。

  　　她從背包裏取出食材，澤維爾擺好烤架，他們甚至不需要準備炭火，隻要老板勾勾手指，火焰立刻就憑空出現在烤架上。

  　　伊娜問了一圈，沒想到最有燒烤經驗的竟然是唐奇和小安蒂。

  　　“每次輪值的時候，我們都是從帝都穿過大半帝國到達涅蘭卡，沿路還要記錄經過的各個領地民眾的生活情況，每次都要在路上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烤肉是必須學會的技能。”唐奇主動接過伊娜準備好的肉串放在烤架上。

  　　小安蒂有些不好意思：“冬天生火取暖的時候不烤上點什麽就浪費柴火了，大家都說我烤的土豆最好吃，外麵不烤焦裏麵也能烤熟。”

  　　說話間，一輪紅日西沉，杜西看著被染成金色的海浪和漫天的晚霞，忍不住感歎道：“好美啊！”

  　　她正疑惑怎麽沒有人回應，扭頭一看那幾個人竟然都圍在烤架邊上，她身邊隻坐了一個用鬥篷裹緊自己的澤維爾。好尷尬，杜西想著，澤維爾來酒館工作也有段時間了，但是他一直冷冰冰的，除了伊娜小姐誰也不理。

  　　沒想到澤維爾抬頭朝著日落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沒什麽，我家鄉的日落也很美。”

  　　杜西禮貌的微笑，但眼睛卻流露出懷疑。這絕對是她看過最美的日落，雖然其實她也沒看過幾個日落。這麽說來，迷霧小鎮雖好，卻是真的錯過了無數個日升月落的壯麗景色，難怪這些年願意留在小鎮裏的年輕人越來越少。

  　　澤維爾敏銳的捕捉到了杜西眼中的質疑。

  　　“你不相信？”澤維爾情緒難得起伏，“日落小鎮有著大陸上最美的日落，站在法師塔頂，你會看到金色的夕陽照在綿延無盡的麥田上，大地比天空更加絢麗，在那樣的金光下，群山和晚霞都會黯然失色。”

  　　杜西幻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點頭：“那的確是一種不一樣的美。”

  　　小安蒂端著盤子坐過來：“快來嚐嚐我烤的土豆片和麵包片！”

  　　海風將烤架上的香味送過來，小安蒂的土豆和麵包片因為容易熟，是第一批烤好的。

  　　杜西正要望向烤架旁的伊娜和唐奇，小安蒂把木簽串著的麵包塞到她手裏：“伊娜小姐嚐過了，說我烤的剛剛好，杜西姐姐快嚐嚐！”

  　　杜西這才把視線轉向手裏的麵包片，柔軟的麵包片經過火焰的燒灼變成淺金色，還沒入口就聞到了一股蜂蜜的香味，杜西一口咬下去，麵包外皮微焦，裏麵柔軟，蜂蜜的香甜融入麵包片裏，甜而不膩。

  　　杜西的眼睛亮了：“好好吃！”

  　　小安蒂笑的燦爛：“那也嚐嚐我烤的土豆片！”她想叫一旁的澤維爾也來品嚐，但是對這個總是陰著臉的人有點害怕。

  　　杜西覺得自己和他有了剛剛討論日落的交情，主動把兩串切的薄薄的烤土豆片遞給澤維爾。澤維爾接過去以後，杜西發現小安蒂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忍不住笑了。

  　　“杜西姐姐快嚐嚐吧~”小安蒂撒嬌道。

  　　杜西在酒館裏工作這麽久，也算是半個美食家了，她品鑒出這串土豆片外皮焦脆裏麵軟糯，味道最好的就是上麵的醬料。

  　　“啊……醬料是伊娜小姐調的，我已經把裏麵需要的調味料都背下來了：蒜蓉、孜然、辣椒粉、芝麻、白糖還有鹽，最後潑上熱油！伊娜小姐說用這個醬烤鞋底都好吃。”

  　　一旁的澤維爾停下了咀嚼的動作，頓時覺得如梗在喉。他反複確認自己手裏的烤串真的是土豆而不是老板的惡作劇烤鞋底，才敢放心的吃下。

  　　伊娜端著烤盤走過來，上麵盛著五花肉串和羊肉串。“烤肉也好了，快來嚐嚐。”

  　　肉串是杜西幫忙串的，她還記得當時是按照一塊瘦肉一塊肥肉這樣的順序串成肉串，每串上兩塊肥三塊瘦，據伊娜小姐說，這叫“四分肥六分瘦”，原本杜西還在擔心烤好的肉串會不會太膩，沒想到現在呈現在她麵前的肉串和想象裏大不相同，肥肉裏的油脂都被烤了出來，體積大大縮水，口感也由肥膩變成了微焦。

  　　伊娜邀請杜西和澤維爾：“要不要自己試試，燒烤很簡單的。”

  　　杜西見識過了伊娜“烤鞋底都好吃的超級醬料”，頓時有了底氣，立刻站起來向著烤架走去，澤維爾也別別扭扭地站起來跟上。

  　　杜西拿了一把蔬菜串，裏麵有平菇串、玉米串、紅薯片串、培根卷金針菇串。澤維爾隻看了一眼就阻止了她：“你沒烤過東西的話，最好不要選擇這麽多種蔬菜一起烤，它們烤熟的時間不一樣，你會手忙腳亂的。”

  　　他說了好多話哦！杜西心想道，這還是澤維爾除了“落日之爭”外對她說的最長的一段話。她虛心聽從建議，放下了蔬菜串，轉而拿起了一把麵筋串，“這個一定容易烤。”

  　　澤維爾一來唐奇就退了下來，他端著直接在火上放著鍋炒出來的辣炒花蛤和水煮螃蟹走向了野餐墊。

  　　“我覺得海蟹水煮就很好吃，我在裏麵吃過，特別鮮，仔細品嚐還有一股甜味兒。”唐奇麵露回味之色。

  　　伊娜當然知道唐奇指的裏麵是哪裏：“你們還有螃蟹吃呢？”涅蘭卡監獄的待遇還不錯嘛。

  　　唐奇聳肩：“海邊螃蟹又不貴，一次發一大盆，吃飯的時間還有限製，既吃不飽也吃不完，反正到了吃螃蟹的日子沒有人不唉聲歎氣的。”

  　　“對了！”伊娜一下子想起來什麽，她匆匆離開沙灘，隻留下一句“我馬上回來。”

  　　杜西帶著烤麵筋回來，澤維爾也烤了雞翅和蔬菜串。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伊娜不見了。

  　　“我回來了！”伊娜帶著冰啤酒回來了！燒烤就應該配啤酒！

  　　今天是正好是神聖橡木釀酒桶裏的第一批大麥啤酒釀製完成的時間。伊娜取出幾個紮啤杯子，金黃的酒液倒進杯中，上麵浮起綿密的白色泡沫。

  　　一、二、三，三個杯子。杜西等了許久，伊娜也沒再取出新杯子的動作。“怎麽隻有三杯啤酒？”杜西終於忍不住了。

  　　伊娜點了點她和小安蒂的額頭：“未成年人不許飲酒。”

  　　她塞給兩個人一人一個插好了吸管的椰子：“隻能喝椰子汁。”

  　　椰子汁也不錯，杜西吃著燒烤吹著海風，喝著清甜的椰子汁，聽著海浪衝刷礁石的聲音，看著顏色變化的晚霞，覺得心情暢快的想唱歌。

  　　伊娜和唐奇舉杯，杯子碰撞發出輕輕的響聲，喝下一口冰啤酒，先入口的是淡淡的苦味，像是焦糖、咖啡和太妃糖混合在一起，在品味時逐漸回甘，明顯的麥香味浸潤唇齒，似乎還能回味到一點果香。

  　　唐奇喝著啤酒，突然想到伊娜前幾天托付給他打聽有沒有出售的葡萄園的事。

  　　“伊娜小姐，這幾天附近的萊安城有一個中型的葡萄園出售，價格比麵積小上一半的葡萄莊園還要低，由於莊園裏的葡萄大多已經成熟亟待采摘，所以希望盡快出手。”

  　　伊娜又不傻：“價格壓的這麽低，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吧？”

  　　唐奇笑了：“沒錯，葡萄莊園的主人最近……”他壓低了聲音，“死於非命，就在那個莊園裏。”

  　　“仔細說說。”伊娜反倒有了興趣。

  　　“莊園主人是萊安城的高層官員之一，聽說在自家城堡裏搞什麽祭奠邪神的儀式，害了不少人，所以被人報複，殺害在葡萄莊園裏。”

  　　信仰邪神在白銀帝國是絕對不允許的，更何況他還是個權力不小的官員。萊安城最近在統計受害者的身份，準備把他的財產賣出去，一部分充公，一部分賠償受害者的親人。”唐奇打聽的消息相當充分，侃侃而言。

  　　“因為有傳言說葡萄莊園裏也被他搞了獻祭儀式，再加上這個人死在這裏，所以其他的農場田地都出售的很快，隻除了這個葡萄莊園和居住的城堡。我托可靠的人親自去看了，那個莊園裏沒有舉行過獻祭儀式的痕跡，屍體和血跡也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唐奇也覺得這個莊園雖然便宜卻不是什麽上上之選，隻是實在沒有合適的葡萄園有轉手的意向，不得不把相關的信息轉告給伊娜。

  　　“你說的這個可靠的人，是塞文吧？”

  　　“是，護衛隊不隻是涅蘭卡的護衛隊，附近的城市同樣是埃爾維斯公爵的領地，出了這樣大的事，塞文連夜就趕過去了。”

  　　唐奇見伊娜似乎被打動，忍不住勸道：“也有人懷疑這種邪神信徒會轉化為凶惡的邪靈，在莊園裏作亂……”

  　　伊娜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麽樣的邪靈最可怕嗎？”

  　　唐奇還真不了解，他洗耳恭聽。

  　　伊娜字正腔圓：“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