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火腿炒麵

  　　“羅莎你看見了嗎？小鎮裏出現了一具骷髏！”羅莎的丈夫把從酒館裏帶回來的番茄濃湯和火腿炒麵放在桌子上, 轉頭對著妻子說道。

  　　羅莎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手指撫上腰間的獵刀。

  　　她的丈夫被嚇了一跳，幹巴巴的接上：“……就在龍炎酒館後麵的菜地裏幹活。”

  　　羅莎又坐了回去, 獵刀歸鞘：“龍炎酒館啊, 那很正常。”

  　　“是啊，”她的丈夫也覺得很有趣, “聽說是個很漂亮的骷髏呢！”

  　　澤維爾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 在他成為巫妖以後很多年沒有遇到伊娜這樣強大的職業者, 沒想到現在不僅要忍受黑龍的呼來喝去，還要被小鎮上的人圍觀。

  　　他們不僅圍觀，還對澤維爾的骷髏指指點點：“好漂亮的骨頭, 白得像雪一樣。”

  　　旁邊的人紛紛讚同：“是啊, 真是一具完美的骷髏。”

  　　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婦人朝著前麵走了一步：“真希望我死了以後也能變成這麽漂亮的骨頭。”

  　　她的附近正好是澤維爾從荒地裏清理出來的碎石堆，老婦人隻顧著盯著小骷髏看，沒有注意到腳下正好是一塊不規則的碎石, 她腳一崴整個人立刻朝著石堆跌去，眼看著就要磕到腦袋。

  　　旁邊的人發出驚呼，伸出手去卻和老婦人的衣角擦邊而過。

  　　澤維爾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飛奔出去, 閃電一般的接住了摔倒的老婦人。

  　　他心裏一片悲涼。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伊娜的話不停地在他耳邊回放：【從今天開始，你將見義勇為、樂善好施、臨難不懼……】

  　　澤維爾連退兩步，他不要這樣！

  　　最後他後退的步伐被阻擋了, 老婦人緊緊的握住了他的雙手：“謝謝你年輕人, 你是個好孩子。”

  　　澤維爾在心裏搖頭。這根本就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不過他盯著老婦人和他交握的雙手，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活人的溫度了, 這雙手就和他的媽媽一樣溫暖。這正是他沒有推開老婦人的原因。

  　　說起來, 這已經是他的媽媽離開他的第一百三十七年了。

  　　————

  　　很多年前, 大概是一百七十年前, 落日小鎮上生活著一個法師。他祖祖輩輩都是法師，他傾盡所有財富建造了一座小小的法師塔，是這個鎮子上最受尊敬的人。

  　　可是他的兒子並沒有繼承他的天賦，人到中年也隻是個資質平庸的法師學徒，在父親死後過的窮困潦倒。不過這個法師學徒最自豪的就是生出了一個天才的兒子，雖然兒子的天資點在亡靈魔法上。

  　　亡靈魔法也是魔法，雖然普通人對亡靈法師懷著些忌憚的態度，但在當時寬容的魔法環境下，這些都不算什麽。

  　　不過好景不長，在天才少年澤維爾十三歲的時候，奧蘭帝國開始了一場清洗異族的活動，凡是有著異族血統的平民，不管人類血統是二分之一還是四分之三，隻要能看出異族獨特特征的，好點的被趕出帝國，不幸的甚至會被綁到火堆上燒死。

  　　亡靈法師不知怎的被劃在了被清洗的範圍之內。好在澤維爾年紀還小，並沒有誰知道他的天賦，澤維爾的父親立刻改口，聲稱自己的兒子和他一樣資質不佳，隻是個普通人。

  　　“絕對不能在人前使用亡靈魔法？記住了嗎！”父母殷切囑咐澤維爾。

  　　澤維爾嚴肅的點頭。他已經學習亡靈魔法有一段時間了，祖父的法師塔為他提供了良好的學習環境，讓他能不受到奧蘭帝國緊張環境的影響。他還召喚出一具漂亮的骷髏來，給它起名叫奧爾丁頓。

  　　平淡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他16歲那年，在和父母外出時，在日落小鎮那條最繁華的主幹道上，沿街的閣樓上開著一扇窗戶，兩歲的嬰孩翻過了窗戶，眼看就要墜落到街道的石板上。

  　　澤維爾睜大了眼睛：“奧爾丁頓！”

  　　雪白的骷髏從地底鑽出來，飛身抱住了墜下的孩子，把孩子輕輕放在路邊以後，奧爾丁頓又消失在了泥土裏。

  　　父母的眼睛裏滿是慌亂，澤維爾無措地問道：“我做錯了嗎？”

  　　父親強壓下緊張的情緒，安慰澤維爾：“你挽救了一個孩子的生命，你做的很對。”

  　　澤維爾一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在集市上采購，沒有人知道奧爾丁頓是澤維爾召喚出來的，他們一定可以逃過一劫。

  　　日落小鎮上出現骷髏的事很快驚動了附近城市裏的聖殿騎士們，聖殿騎士將這裏視為調查對象，日落小鎮上人心惶惶，都在猜測誰才是那個隱藏在小鎮上的亡靈法師。

  　　嫌疑最大的無疑是世代都是法師的澤維爾家，雖然澤維爾的爺爺已經去世，澤維爾據說毫無魔法天賦，但他的父親可是一個法師學徒，說不定這正是他掩蓋自己是亡靈法師身份的偽裝。

  　　澤維爾的母親急的團團轉，澤維爾的父親從鎮上的男爵家回來，帶給大家一個好消息：很多城鎮都發現了異族或是亡靈法師的蹤跡，聖殿騎士雖然注意到了日落小鎮，但應該還沒有那麽快到，他們還有時間。

  　　“我們搬走吧！”澤維爾的母親眼神裏燃燒著希望，“離開奧蘭帝國，我們就安全了！”

  　　澤維爾的父親搖了搖頭：“如果我們逃跑，聖殿騎士立刻就會鎖定我們。那他們在其他城市的調查一定會立刻終止，優先抓捕我們。”

  　　內疚的澤維爾眼睛裏盈滿淚水：“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好孩子。無論是誰都會在那時做出這樣的選擇。”澤維爾的父親撫摸著他的頭頂。

  　　“我會想到保全的方法的。”澤維爾的父親語氣堅定。

  　　一個月後，聖殿騎士到來時，鎮上的威廉男爵出來迎接。

  　　“聽說鎮上有一個法師學徒？”

  　　威廉男爵搖頭：“現在沒有了。”

  　　聖殿騎士挑眉。威廉男爵語氣悲痛的解釋道：“我聽說鎮上出現亡靈法師非常驚訝，特意把他叫過來詢問。結果當天手下的一群奴隸暴動，試圖刺殺我，那位英勇的法師學徒為了保護我，不幸殞命了。”

  　　聖殿騎士才沒這麽好糊弄，他冷冷的說：“那他的屍體呢？”

  　　威廉男爵向他展示了澤維爾父親的屍體。聖殿騎士見多了移花接木，特地把許多鎮民叫來一起辨認。

  　　“沒錯，確實是瓦倫家的巴克。”

  　　“怎麽會這樣，巴克年紀輕輕就遇到這種事……”

  　　“巴克是個值得敬佩的勇士……”

  　　聖殿騎士這才打消了疑心，不過他提出要將澤維爾父親的屍體焚燒，這樣才能徹底斷絕他是亡靈法師的可能性。

  　　父親的屍體被焚燒的當天，澤維爾在火堆外看著熊熊大火，喃喃道：“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可以複活父親的。”

  　　他的母親已經哭幹了眼淚，表情麻木：“複活的將不再是你的父親，隻是一個沒有記憶和意識的遊魂。我寧願他就這樣前往不再痛苦的神國，也不想讓他永遠躲在法師塔的地下室裏。”

  　　聖殿騎士又在小鎮上調查了幾天，沒有得到其他關於亡靈法師的消息。他們也檢查過了巴克的兒子澤維爾，確實是一個毫無天賦的普通孩子。帝國裏到處都有異族反抗教廷的事件發生，人手不足，聖殿騎士們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

  　　威廉男爵狀似無意的提起：“聽說最近有不少邪惡的亡靈法師對教廷產生不滿，故意流竄在帝國各地，不僅煽動民眾反抗教廷的命令，還四處使用亡靈法術混淆聖殿騎士大人們的視線。”

  　　領頭的聖殿騎士點頭：“確實是有這樣的事。對於這種極其邪惡的亡靈法師，我們一定會將他們誅殺。”

  　　就這樣，威廉男爵送走了聖殿騎士。

  　　澤維爾出現在威廉男爵的城堡裏，手裏攥著一條銀色項鏈。那是男爵送給自己的魔法道具，啟動後可以短暫掩蓋魔力波動，隻是持續的時間很短，經不起聖殿騎士的長期檢驗。不過他們已經有了滿意的答案，對澤維爾的懷疑已經消除了。

  　　“這是送給你的，小澤維爾。你們還可以繼續生活在這裏，小鎮上的人絕對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你們。”他們或多或少的都受過澤維爾爺爺的恩惠，這也是威廉男爵願意幫助澤維爾的原因。

  　　“我父親，他是真的……還是自殺？”澤維爾問出了憋在心裏許久的問題。

  　　威廉男爵回答他：“我對此深感遺憾，但你父親確實保護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沒有說的是，巴克受到的傷遠不至於喪命，但他卻放棄了生命。

  　　澤維爾的眼神裏終於有光亮了，他剛才看起來已經快瘋掉，自責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沒辦法睡覺，也無法做其他事，每天隻坐在法師塔最頂層望著窗外的風景，眼睛裏空洞洞的。

  　　澤維爾和母親繼續生活在日落小鎮。

  　　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澤維爾，媽媽要去尋找你的爸爸了，你要記住，我希望你從今以後，不要救人，也不要害人。”

  　　澤維爾記住了，也做到了。

  　　母親死後，他把自己轉化為了巫妖，並給自己製作了偽裝的軀體，每隔幾年就更換一次，安安穩穩的又活了一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