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蘇笑笑把小豆包抱在懷裏, 他的手已經拆掉綁帶，可以自由活動，不要磕到碰到就行, 這時候沒有兒童座椅, 蘇笑笑擔心道路顛簸或者緊急情況急刹車之類，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小崽崽抱在懷裏安全。

  　　小崽崽每天洗澡洗頭，又軟又香，抱在懷裏特別舒服。

  　　“小豆包要是困的話再睡一會。”小豆包平時差不多是七點起床, 今天六點多就起來了。

  　　小豆包昂起小臉看媽媽, 搖搖頭，然後伸手指著國道兩旁飛速後移的樹木房屋還有在田埂上吃草的老牛。

  　　一輛坐了滿人的拖拉機路過，小豆包興奮地抓蘇笑笑的手臂：“麻麻，看~~~”

  　　小豆包很少坐車, 上次接回家的時候他還迷迷糊糊搞不清狀況, 現在養回來了，對車外速度加持過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

  　　蘇笑笑往外看, 想的則是，韓城同誌開得夠慢的, 連拖拉機都趕超他了, 不過他性格本就沉穩, 車上還載著兩個崽崽, 還是安全第一。

  　　韓城看著後視鏡：“小豆包, 叫爸爸。”

  　　前兩天飯團還說他會叫哥哥了, 怎麽就不會叫爸爸了呢？

  　　小豆包從後視鏡裏與韓城對視一眼, 扭過頭, 無視。

  　　飯團也起哄讓他叫哥哥, 還撓他胳肢窩，可他好像故意和哥哥對著幹似的，就是不叫他。

  　　但隻要蘇笑笑問他話，他都會奶裏奶氣，一個字兩個字的回答，可把飯團氣壞了。

  　　一家人說說鬧鬧來到市裏才七點大幾，民政局要八九點才上班，他們就先去采購比較搶手的物質。

  　　市裏的肉聯廠和副食品廠都挨著，正好距離民政局不遠，走路也就幾分鍾的樣子。

  　　憑票買東西的計劃經濟年代，物資匱乏，排隊買東西的人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市裏的市場比鎮子上的大好幾倍，但同樣的人也多出好幾倍，蘇笑笑抱著豆包，韓城抱著飯團也都加入了排隊的行列。

  　　韓城穿著最新發的軍裝，高大俊朗，兩個崽崽長得好，穿的也是新衣服，唯獨嬌小甜美的蘇笑笑穿了一件半新不舊打了補丁的衣服。

  　　旁邊排隊的熱心大嬸忍不住碰碰蘇笑笑的手臂，好心勸誡她：“閨女啊，咱女同誌能頂半邊天，你別總是緊著男人和孩子，你可要對自個好點啊。”

  　　蘇蘇笑笑眨巴眼，不明所以然：“阿姨，我對自己很好的呀。”

  　　她好像也沒有虧待過自己吧？這大嬸怎麽會有這種錯覺？

  　　大嬸恨鐵不成鋼，抬起下頜點了點兩個崽崽，指了指韓城：“你們家個頂個好看，但就你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我剛看見你們是從汽車上下來的，家裏條件應該不差，別怪阿姨沒提醒你，男人不知道心疼媳婦的，你可要學會自己心疼自己。”

  　　大嬸挺直腰背，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你看我身上這件的確良，前麵那家國營商場買的，售貨員說是最新的款式，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同誌，穿得還不如我這個阿姨，合適嗎？”

  　　蘇笑笑：“……？？？”你個不識貨的阿姨，別看我身上的棉布衣服不好看，還打了補丁，但比起不透氣不吸汗，很快就被淘汰的的確良舒服多了好吧？

  　　但是蘇笑笑也知道這個年頭大家都推崇軟薄還耐穿的的確良，沒辦法。

  　　飯團湊到爸爸的耳朵小聲說：“爸爸，我們家好像隻有媽媽一個人沒有新衣服誒，我們去給她買新衣服吧！”

  　　飯團記得娘以前也和爸爸一樣，經常穿綠軍裝，但是媽媽好像真的穿來穿去就那幾件補丁衣服，他和弟弟都有新衣服呢。

  　　韓城二話不說拉著蘇笑笑的手走出排隊隊伍。

  　　蘇笑笑眨巴眼：“幹嘛呀？”

  　　“先去買衣服。”韓城說。

  　　本來蘇笑笑的意思是好的肉比較搶手，先排隊把肉買好了再去買衣服，下午扯證都不影響，原本韓城覺得都可以，但他現在覺得買衣服比買肉重要，不然再嘮下去，大嬸都要以為他虐待媳婦兒了。

  　　蘇笑笑真是哭笑不得：“也不差這一會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排到這裏來。”

  　　後麵的大嬸看熱鬧不嫌事大：“對對對，先買衣服，記得要買的確良！”

  　　蘇笑笑：“……”阿姨，我合理懷疑你是為了少排一位，故意把我從隊伍裏支走的。

  　　飯團抱著爸爸的脖子扭過頭去：“奶奶，我媽媽雖然衣服沒有你的好看，但她長得好看呀，我們全家最疼媽媽了，我們現在就去買的確良！”哼哼！

  　　排隊的人都往他們這邊看，蘇笑笑隻能跟大嬸說：“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蘇笑笑把飯團的小腦袋推回去：“行了，你還知道的確良，不許沒禮貌。”

  　　韓城笑著摸摸兒子的腦袋，這個小家夥嘴巴是真能說。

  　　飯團傲嬌地哼唧唧，一直到了國營商場賣成衣的專櫃，他還嚷著要買的確良。

  　　但蘇笑笑堅持隻買一件等下拍結婚照要穿的白襯衫和一雙鞋子，剩下的布票她全買成了棉布和棉花，一點的確良也沒要。

  　　連韓城都忍不住問她：“為什麽不買的確良？”

  　　棉布的顏色都很單一，但是的確良卻有很多花式。

  　　蘇笑笑說：“的確良是化纖布，不透氣不吸汗，冬天還會起靜電，是輕薄耐穿，但棉布是天然布，又軟又舒服，我覺得還是舒服更重要。”

  　　韓城點點頭，他也會選擇棉布。

  　　後勤部那邊把結婚需要用到的票據也一並給了韓城，但是買龍鳳被的話，是要在結婚證上蓋章的，還有一些結婚專用的物品也是，所以等扯完證還得來一趟。

  　　這個點好肉是買不成了，蘇笑笑幹脆改變計劃，先把白襯衫換上，先去拍照領證。

  　　蘇笑笑換完白衣服出來，飯團瞪圓眼睛：“哇，媽媽你好漂亮呀！”

  　　飯團一直覺得媽媽是仙女，換上白衣服後的媽媽更符合他心目中的仙女形象了！

  　　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女同誌換上白襯衫之後，整個人顯得更加溫柔，她現在不是第一次在蘇家村見到的紮著兩條麻花辮子，上麵還係著紅頭繩的打扮，黑亮柔順的秀發隨意散落，她伸手把兩頰的秀發別到耳後根，回眸時，梨渦淺淺未語先笑，整個人清爽又幹淨，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倒不是因為衣服，而是那種氣質，韓城不知道怎麽形容，總之是好看的。

  　　“很好看。”韓城由衷稱讚。

  　　這年頭大家都喜歡綁麻花辮子，蘇笑笑在家裏要幹活，也不會編辮子，就總是把頭發隨意紮起來，難得像現在這樣把頭發放下來。

  　　蘇笑笑彎腰抱起小豆包。

  　　小豆包摸摸媽媽的頭發，兩隻小手對著拍幾下，奶聲奶氣學爸爸說話：“好~看~~~”

  　　蘇笑笑親了親他：“謝謝小豆包誇獎，我們走吧。”

  　　韓城一手拿著布匹，一手牽著飯團，他們先把東西放到車子後尾箱，韓城接過蘇笑笑手裏的小豆包，蘇笑笑牽著飯團，一家人高高興興走進照相館。

  　　高大俊朗的綠軍裝男同誌難得一臉寬容，嬌俏甜美的白襯衫女同誌天生一副笑臉，坐在椅子上的兩個人都挺直了腰背，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攝像師說：“看人家女同誌笑得多甜，男同誌也笑一笑嘛。”

  　　韓城看著鏡頭微微一笑，隨著快門“哢嚓”一聲響 ，一張結婚照新鮮出爐。

  　　這年頭拍照雖然不便宜，但是機會難得，蘇笑笑提議和崽崽們合照一張。

  　　韓城抱著飯團，蘇笑笑抱著小豆包，還是剛才的姿勢，隻不過兩人的腿上多坐了一個崽崽。

  　　飯團第一次拍照，可把他高興壞了，還擺了個很臭屁的姿勢。

  　　一家四口的第一張全家福新鮮出爐，攝影師連連稱讚他們一家長得好。

  　　出了照相館，一家人直奔民政局。

  　　民政局接待過許許多多的新人，帶著孩子來領證的也不少，但是一家子模樣都這麽好看的還真是很少見。

  　　聰明伶俐的孩子對著白到發光的漂亮女同誌一口一句“媽媽”，相處得這麽和諧，居然是個後媽，負責登記的同誌都不由地多看他們幾眼，逗逗小飯團。

  　　結婚流程很簡單，這年頭的結婚證卻非常具有時代特色，又紅又專，有點像是小學拿到的那種獎狀，不過是淺紅色的，中間印著大紅牡丹花，四邊都印上幾個大紅的“囍”字，上方是主席語錄和最高指示，中間是“結婚證”三個大字，然後是字號，下麵是姓名年齡日期發證部門等，所有的信息都是手工填寫的，最後蓋上紅印章。

  　　蘇笑笑覺得新奇，這就是結婚證？拿在手上反複看了好幾遍，後知後覺發現這時候的結婚證是不用貼兩人的照片的，那結婚照不是白照了？也是，照片也沒那麽快可以拿啊，真是傻。

  　　不過留個紀念也挺好的，老了以後也是段珍貴的回憶。

  　　飯團也吵著要看，被韓城拿了過去收起來：“你又看不懂，別弄壞了。”

  　　飯團不同意了：“看得懂，媽媽教了我很多字！”

  　　韓城隨便指了個字問他：“這是什麽字？”

  　　飯團：“……”牛皮吹大了，他看不懂！

  　　蘇笑笑樂不可支：“行了，你就別欺負崽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一人抱起一個孩子，韓城拉著蘇笑笑的手輕輕捏了捏，衝著蘇笑笑深意一笑，蘇笑笑漾起淺淺的梨渦，是的，韓城同誌，我們成為合法夫妻了呢。

  　　在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小飯團居然嫌棄人家飯菜難吃，大聲說“還沒有媽媽做的好吃”，還讓人家服務員都聽見了，衝他翻白眼，要不是看在這一家子都穿得很體麵，韓城還穿軍裝的份上，估計都想把小家夥趕出去。

  　　飯後，小豆包犯困，韓城抱著他讓他睡會。

  　　一家人又拿著結婚證趕回國營商場買了大紅龍鳳被，大紅盆，還有梳妝櫃，三轉一響這些家裏有的，就不用再買了，蘇笑笑倒是很想添一個高低衣櫃，但是太大了，款式也不好看，就算了。

  　　這個點肉聯廠已經沒剩下什麽東西了，隻買到了一點臘腸和臘鴨，聊勝於無吧。

  　　然後又去了副食品廠買了很多東西，崽崽們的奶粉麥乳精都補足了，還買了不少鎮子上買不到的各種調味料，綠豆粉土豆粉等等各種不要票的粉，總之不要票的東西能買一點是一點，自然少不了憑結婚證才能買的各種喜糖喜餅，這年頭吃點零食不容易，東西也不像後世那麽多添加劑，也都是實誠的東西，蘇笑笑就想著多買一點屯著，讓崽崽們慢慢吃。

  　　油票不多，依舊隻能買到一點，用不了幾天，這年頭有錢沒票也是買不到想要的東西的，可把蘇笑笑給愁壞了。

  　　“不著急，等下我們去趟黑市。”韓城安慰她說。

  　　蘇笑笑一拍額頭，差點忘了還有這麽個好地方。

  　　東西放好，說去就去，韓城輕車熟路開到黑市。

  　　“你怎麽那麽熟啊？”蘇笑笑問。

  　　韓城一邊停車一邊說：“凡是陳愛民去過的地方，我們科室就沒有人不知道的。”

  　　好吧，陳醫生的確是個話癆。

  　　市裏的黑市不像鎮子上，隻開早上那麽一點時間，這裏的規模不小，城牆腳下大大小小的攤子不少，韓城一身軍裝到了路口，已經感覺有人去通風報信，估摸著著是負責放風的，發現什麽不對路好馬上通知大家撤退。

  　　很快出來幾個人，可能見韓城帶著媳婦孩子，不像是來掃蕩的，就放鬆了警惕。

  　　韓城那身軍裝不方便進去，就抱著小豆包等在路口，蘇笑笑帶飯團進去，韓城讓她不要走遠，就在這個邊上買，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她。

  　　小飯團沒來過這種地方，可把他興奮壞了。

  　　蘇笑笑先買了點綠豆餅，讓小崽崽拿一個吃，還讓他看看有沒有賣油的。

  　　小飯團一手拉著媽媽，一手吃著綠豆餅，蹦蹦躂躂環顧四周。

  　　小家夥不怕生，直接問一個蹲在前麵的大叔：“叔叔，你知道哪裏有賣油的嗎？我們家沒油炒菜了。”

  　　蘇笑笑：“……”這是什麽操作？

  　　蘇笑笑剛要說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結果那位那位大叔看了他們幾眼就說：“我那有幾斤，跟我來吧。”

  　　蘇笑笑回頭對韓城了一個跟他走的手勢，拉著小飯團跟他走進對麵的巷子。

  　　小巷子兩旁也是居民樓，大叔的家估計就在這裏，果然沒走多遠，大叔讓他們等一下，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門。

  　　不多時拿了一小罐油出來，他再看看蘇笑笑，皺著眉頭問：“你們自己沒帶罐子啊？那拿什麽裝啊？”

  　　蘇笑笑這才想起這年頭買這些東西東西是要自備容器的，她的小油罐裝了油就忘了帶過來。

  　　“不好意思，我忘記帶了，要不這樣吧，我把你這個罐子一並買了，行嗎？”這可是好幾斤油啊，蘇笑笑實在不想錯過。

  　　大叔看她挺斯文的，就說：“這樣吧，你放點押金在我這，下次來的時候再還給我。”

  　　蘇笑笑心想，居然還有下次？自然是答應的。

  　　“好好好，那我們約好了，下個月這個時候我還來買，你幫我留著，可以嗎？”

  　　大叔也是實誠人，直接搖頭說：“這我可不敢答應，這東西家家戶戶都缺，也不是每個月都有的，隻能先到先得。”

  　　小飯團從蘇笑笑手裏拿出一塊綠豆餅，扯了扯大叔的衣服，仰著小臉遞給他說：“叔叔，我請你吃綠豆餅，你下次還把油賣給我們行不行？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沒有油可是不行的，下次我們帶一點好吃的給你嚐嚐，行嗎？”

  　　大叔：“……”

  　　蘇笑笑：“……”小飯團這樣的莫不是她上輩子聽過的那個社交牛X症吧？這麽小居然比她還會！

  　　更神奇的是，大叔居然答應了：“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倒是厲害，行吧行吧，看在你的份上，我下個月還給你們留三斤，你們還是這個時候來，過時不候啊。”

  　　小飯團點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嗯呐，謝謝叔叔，我們一定給你帶好吃的！那叔叔你知道哪裏可以買到肉嗎？我們好久沒吃肉。”昨天就沒吃，是好久沒錯。

  　　大叔還真的給飯團指了地方：“剛進來的第二間房子，前麵養了幾隻母雞那看到沒，他們家有活雞，還有雞肉。”

  　　小飯團吧唧嘴：“雞肉啊，我可是好久好久都沒有吃雞肉了。”

  　　他又仰頭問蘇笑笑：“媽媽，我能吃一個雞腿嗎？”

  　　蘇笑笑算是服了這個小崽崽，彎著眼睛說：“可以，快謝謝叔叔。”

  　　小飯團笑眯眯說：“謝謝叔叔。”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臨走大叔還進屋給飯團拿了幾個小零食，誇飯團以後一定有出息。

  　　幾分鍾後，蘇笑笑成功買到了殺好的雞，還是兩整隻。

  　　當蘇笑笑一手拿著雞，一手拎著油，身邊跟著一個兩隻小手拿滿零食的小飯團出現在巷子口時，韓城已經等不及進來了。

  　　“怎麽那麽久？”他還擔心出什麽事了。

  　　蘇笑笑把手裏的油給他，甩了甩手腕：“咱兒子厲害，以後買東西可一定要帶上他才行。”

  　　小飯團扯著小豆包，要把零食分給他：“爸爸，這些都是我賺來的，我厲害吧？”

  　　韓城一頭霧水。

  　　蘇笑笑在他的額頭上點了個讚：“我們家小飯團棒棒的，今天的收獲很豐富，我們回家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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