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裏一橋之隔, 往西是軍區，往東是另外一個小鎮，橋兩邊小巷子裏居住的居民地理位置得天獨厚, 直接在家裏當起倒爺, 偷偷倒賣點東西，物質匱乏有錢沒票也買不到東西的年代, 每個月分配到手裏的票據就那麽點, 有時候就連紅袖章也得來這裏補給。

  　　榕樹頭的大媽就說之前在黑市碰到過抓人倒賣的紅袖章自己也戴上帽子遮住口鼻去買東西，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總之，隻要不是被強烈舉報或者太過離譜，他們有的時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這年頭, 為了溫飽，誰都不容易。

  　　周玉華帶著蘇笑笑來到一個老舊的木門前麵, 對暗號似的連敲幾個三長一短, 邊上的老舊木窗“咯吱”一聲被推開，探出來一個黑黝黝的腦袋, 看見蘇笑笑先是蹙了下眉頭, 又看見周玉華, 再把半個身子探出來四下看了看，確定隻有她們兩個人, 才又“咯吱”拉上窗戶。

  　　蘇笑笑眨巴眼, 不明所以看著周玉華。

  　　周玉華拍拍她的手。

  　　不多時, 老舊的木門打開, 方才那名黑瘦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

  　　周玉華拉著蘇笑笑進去, 那人快速關上門。

  　　屋裏黑漆漆的一片, 連燈都沒有點, 蘇笑笑什麽都看不見。

  　　周玉華輕車熟路，跟著那人往裏走。

  　　直到看見了光，蘇笑笑才發現原來這裏麵別有洞天。

  　　一個不大的院子裏，三三兩兩頭發花白的來老奶奶手腳麻利地拿著梭子在細線中來回穿梭，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形狀跟水車很像的分線機，蘇笑笑錯愕了下，看向周玉華，這幾個老奶奶是在織布啊？

  　　周玉華點點頭。

  　　方才那名黑瘦男子拿兩匹素色的布出來，一匹灰撲撲的，另一匹算是奶白色，但沒有那麽白，更偏像二十一世紀的奶咖色。

  　　周玉華看也不看，直接付了錢，裝進自己預先準備好的麻袋裏，指了指了蘇笑笑，那人點點頭，周玉華直接拉著蘇笑笑往外走。

  　　這兩人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蘇笑笑雲裏霧裏跟著周玉華走了一趟，又傻乎乎地被周玉華匆匆拉著回家。

  　　一路上還專門抄沒什麽人走的小道，時不時看看身後有沒有人跟著。

  　　這一波操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地下情報接頭黨完成了什麽了不起的接頭任務。

  　　蘇笑笑到了家才後知後覺發現——她還沒有買油！

  　　進了屋周玉華還關上門，連幾個孩子都不讓進來。

  　　周玉華這時才把麻袋放下來，把兩匹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說：“你挑一匹吧，做一床被單足夠了。”

  　　蘇笑笑：“……”這又硬又粗的老粗布蓋著能舒服？她隻是想去買兩斤油啊！

  　　“玉華姐，你都拿回去用吧，我就不用了，韓城換了點布票，我到時候還是去國營商場買吧。”

  　　周玉華說：“你別嫌這布醜，耐磨耐耗，家裏有小子用最適合不過，冬天拿來當席子用也是不錯的，你要是嫌硬，自己再手工打磨一下表麵，水洗幾次就軟了，相信我，你也就今天趕著了，小黑那一人一年最多隻肯賣一匹，還隻賣給熟人，你去商場買的布留著做衣服，韓城就那麽點布票，不夠的。”

  　　周玉華從第一次見蘇笑笑她穿的就是身上這件補丁衣服，也是好心，想著能幫她解決一點布是一點，這老粗布做衣服可能不大好，但是做被褥是最合適不過的。

  　　蘇笑笑想想也是，天一冷，涼席換下來，就該套被套了，家裏的被套也是剛剛好，多一床都沒有，萬一小豆包尿個床什麽的，就連替換的都沒有了。

  　　“那謝謝你玉華姐，顏色我不挑，都可以，我先拿錢給你。”

  　　周玉華摁住她：“行了行了，按道理孩子得叫我一聲幹媽的，留著給孩子用吧，你現在又還沒有工作，韓城那點工資你還是省著點花，對了，外麵那個是柱子吧？他怎麽也在你們家？”

  　　蘇笑笑把柱子的情況跟周玉華說了下，把自己想拉一把小柱子的想法也說了。

  　　周玉華蹙了蹙眉頭：“你是好心，但柱子那個娘不是個省油的燈，我怕你到時候吃力不討好，她要是上門來鬧，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怕是要吃虧的，這樣吧，這事我讓老趙出麵，你們就當是勉為其難幫組織接下這個任務，到時候柱子娘要是來鬧，你就讓她去部隊找老趙，讓老趙頂著。”

  　　這也是倒是個好辦法，雖說蘇笑笑也不怕柱子娘來鬧，她要是還敢來，她還要追究她傷人逃逸呢，但是能省點精力就省點吧，還有大把事等著她去做呢。

  　　蘇笑笑點點頭：“謝謝你玉華姐，但是不用先跟你們家老趙商量一下嗎？”

  　　周玉華：“這點小事他還能不同意，那他也不配當這個團長了，雖說柱子爹不是他手下的兵，但也是咱們軍區的人。”

  　　趙先鋒說起自己的家屬一口一句母老虎不是沒有道理，蘇笑笑以前也覺得周玉華太過於強勢，不大好相處。

  　　但其實相處下來，她為人還是很不錯的，大方利索，不拘小節。

  　　周玉華趕著去上班，最後把奶白色那一匹留下就走，走之前再三叮囑蘇笑笑千萬不要說出去。

  　　“小黑是個啞巴，那幾個織布的老奶奶也都是聾啞人，所以我們一般都不問價格，憑良心多給點就是了，總之你千萬別和別人說。”

  　　蘇笑笑哪裏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她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你趕緊上班去吧，對了，今天早上做了幾個韭菜盒子，你拿兩個嚐嚐，順便給小魚兒帶兩個。”

  　　周玉華：“喲，你做的韭菜盒子我指定得嚐嚐，小魚兒還天天鬧著上你家來吃飯，對了，八月十五那天你們別買菜啊，什麽也不用帶，我都會提前買好的，到時候你們人過來就行，你手藝好，記得早點過來幫忙炒菜。”

  　　周玉華都走到門口了，看見小柱子又轉過頭小聲說：“到時候讓他們兩婆孫也一塊來。”

  　　“我知道的。”蘇笑笑進廚房把剩下的幾個韭菜盒子都給了她，“你快去上班吧。”

  　　周玉華走了以後，韓城才從房間裏出來：“她鬼鬼祟祟的帶你去哪裏了？買到油了嗎？”

  　　“你還沒走呀？”蘇笑笑以為他出門上班了呢，這都比平時晚了幾分鍾了。

  　　蘇笑笑走過去幫他整理衣領：“沒去哪，就去了一個買粗布的地方，也是幾個可憐人在織布，她硬是送了我們一匹粗布，說是送給孩子的，我不好推辭。”

  　　韓城點點頭，他跟趙先鋒一家沒那麽計較，禮尚往來，下回有合適的東西回送一點就是了。

  　　“你先去上班，回頭我再跟你說一下柱子的事。”蘇笑笑說。

  　　“我聽見了，那樣處理不錯，就這麽辦吧，到時候我這邊也報備一下。”韓城說。

  　　蘇笑笑睨著他：“既然你都聽見了，那你還問玉華姐帶我去哪裏了？”

  　　韓城俯首在她的小梨渦上親了下，勾著唇說：“就是想跟你說說話，看看你有沒有騙我。”

  　　蘇笑笑：“…………”韓城你學壞了！

  　　韓城走到外麵才回過頭說：“買了點五花肉和一些貝殼，在廚房裏，煉點油應該夠吃幾天。”

  　　蘇笑笑倚靠在門框上，兩頰的小梨渦怎麽也藏不住，都跑了出來湊熱鬧。

  　　這個男人啊，越來越喜歡了怎麽辦？

  　　“媽媽媽媽，你快來，好大一個貝殼！”小飯團在廚房裏叫。

  　　柱子已經出門上學，飯團帶著弟弟在廚房看韓城買的貝殼。

  　　蘇笑笑以為韓城可能買了點花甲海瓜子之類，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買了大扇貝，真的好大一個，比她的巴掌都大，分量還不少。

  　　飯團帶著弟弟蹲在那裏數數，數完了告訴蘇笑笑：“媽媽，有十個那麽多，我們全家人一人兩個！”

  　　蘇笑笑驚訝地看著飯團，她都還沒有教飯團加減法呢，他就會乘除法了？還知道十個扇貝，五個人一人兩個，太厲害了吧？

  　　“飯團怎麽知道一人兩個的呀？為什麽不是一人三個呢？”

  　　飯團一臉“媽媽你好笨”看著蘇笑笑：“我們全家五個人站成一排，每個人前麵放兩次就沒有啦，那不就是一個人兩個嗎？”

  　　蘇笑笑：“……”好吧，蘇笑笑決定以後再不問這個聰明崽崽蠢問題了。

  　　小豆包也這麽聰明，她該不會是全家智商墊底的那個吧？

  　　蘇笑笑決定下午就教小飯團背九九乘法表，明天開始教他背三字經和唐詩三百首，我讓你狂，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