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帝妃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4205
  第237章 帝妃

    帝君壽辰, 於不歸樓設宴。雲境之中,十六王城,九山仙府,八天六洞, 但凡有名望有頭臉的修士都盡數前來了。

    百裏渡月往年都是獨自赴宴, 這次卻冷不丁帶了一名容顏絕世的男子同行, 已然引人注目。他無視了周遭那些好奇打量的視線, 徑直帶著桑非晚在席位落座, 懶洋洋倒入椅背, 拎起酒壺自斟自飲。

    桑非晚注意到百裏渡月的動作, 下意識抬手製止,不著痕跡搖頭道:“城主莫要飲酒,醉了就不好了。”

    地鼠精讓桑非晚往百裏渡月杯盞中偷偷下藥,側麵說明這場宴席不簡單。桑非晚雖然把藥扔進了火堆,但保險起見,還是不喝為好。

    百裏渡月聞言微微一頓, 隨即從善如流收回了手,漫不經心道:“不飲也罷,誰知道裏麵加了什麽髒東西。”

    他似乎隻是在單純表達對這個地方的嫌惡,但架不住桑非晚心中有鬼,聞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下意識看向百裏渡月,但見對方神色如常,這才悄悄放下心來。

    天罡抱劍等候在一旁,見狀腳步微動, 似乎想上前和百裏渡月稟告些什麽。桑非晚卻先一步察覺他的動作, 眼底閃過一抹暗芒, 故意捂著肚子皺眉倒在了百裏渡月肩上:“哎呦。”

    百裏渡月見狀下意識接住桑非晚,還以為他哪裏不舒服:“可是哪裏不適?”

    桑非晚在旁人看不見的位置,對百裏渡月輕輕眨了眨眼,壓低聲音戲謔道:“今日席間美人如雲,城主可有看上的?”

    百裏渡月聞言微微一頓,隨即皺眉斥了他一句:“胡說些什麽。”

    桑非晚:“那城主不許與旁人說話,必須寸步不離的與我在一起。”

    百裏渡月聞言心想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就是這個。但不可否認,他對這句話頗為受用:“你是本城主的人,自然該與本城主寸步不離。”

    桑非晚放心了,他是真怕天罡逮著機會告小黑狀,這種有把柄捏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偏偏殺又不能殺,打又打不過,愁人。

    帝君與帝妃未至,宴席間一直是一名麵容清秀溫潤的黃衫男子代為招待賓客,聽旁人稱呼他為“少君”,大抵便是帝君的獨子扶餘浩,也就是雲境下一任的繼承人。

    扶餘浩地位尊貴,看起來卻沒有半分架子,長袖善舞,平易近人。他目光不經意一瞥,忽然注意到百裏渡月,手持杯盞穿過人群,笑著迎上前道:“百裏城主,許久不見,上次同席共飲還是在母妃芳誕,今日一見,風采更勝往昔……”

    他說著,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桑非晚,頓了頓,似乎有些詫異:“百裏城主豔福不淺,身邊竟有如此絕色的孌寵,從前怎麽不曾見過?”

    桑非晚漫不經心垂下眼眸,並不做聲,心想這位少君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手段非同一般,否則原著之中也不會收服段陽這個花心主角,成為對方最終的“歸宿”。

    這種人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百裏渡月並不接扶餘浩的酒,也並不從座位上起身。他緋色的袖袍輕輕一拂,支著頭懶懶倒入椅背,似乎不大滿意“孌寵”二字,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怎麽,我與人結契為道侶,也要帶到少君麵前看看嗎?”

    道侶?

    此二字一出,不僅是扶餘浩愣了一瞬,就連桑非晚也愣了一瞬。

    道侶和孌寵的區別,就好比正室和姬妾的區別。修仙之人不輕易結契,因為一旦結契,便會有天道幹涉。倘若有其中一方違心背誓,必然不得善果。

    他們遇不到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也遇不到可以約束自己欲望的人,故而結契的道侶少之又少。什麽時候百裏渡月這個瘋子竟也會和人結契了?

    扶餘浩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略微怔愣一瞬很快就回過了神,眼中笑意深深,對百裏渡月道:“方才是浩失禮了,百裏城主勿怪,我自罰一杯,賀城主結契之喜。”

    語罷對桑非晚微微頷首,然後仰頭飲盡了杯中美酒。

    此時周圍的賓客見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男子是百裏渡月的道侶,怪不得會被帶入席間,隻是不知什麽來頭,竟能撬動這位蒼都王石頭般的心腸。

    桑非晚眼見扶餘浩離去,偏頭看向百裏渡月:“城主剛才是在說笑?”

    百裏渡月把玩著手中的白玉纏金杯盞,聞言反問回去:“本城主看起來像是喜歡說笑的人嗎?”

    桑非晚心想確實不像。他借著桌子的遮擋,在底下輕輕勾住百裏渡月的指尖,意有所指道:“那豈不是委屈城主了,要與我這名毫無靈根的凡人結契。”

    百裏渡月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修士如何,凡人又如何,本城主自會想法子替你通脈。”

    他話音剛落,隻聽外間忽然響起一道長長的唱喏:

    “帝君駕到——”

    眾人聞聲下意識看向殿外,卻見一名身著黑色王袍、氣度冷峻不凡的男子在奴仆簇擁下走了進來,赫然是帝君扶餘燼。他身旁還跟著一名曼妙的宮裙女子,約莫便是傳聞中極其受寵的帝妃,對方頭戴流蘇金葉冠,行動間璨光熠熠,匆匆一瞥,瞧不清麵容——

    竟是未戴那頂金凰銜珠冠。

    眾人皆都起身道賀,就連百裏渡月也不大情願的從位置上站起了身:

    “恭賀帝君壽辰之喜,長樂無極,千秋永繼——”

    席間滿座都是修士,有仙法駐齡,瞧不出真實年歲。當帝君與帝妃在高位落座,示意眾人免禮入席時,桑非晚這才看清他們的麵容。

    帝君扶餘燼大約二十五上下的年紀,薄唇深目,鬢若刀裁,看起來極為冷漠。而他身旁的女子神情淡淡,鬢發如雲,好似鴉羽,也是個冷若冰霜的美人。

    桑非晚目光不經意一瞥,忽然發現帝妃的容貌看起來有些眼熟,竟與百裏渡月書房中的女子畫像有八分相似,除了發色不同,眉眼堪稱一模一樣。不由得瞳孔微縮,頓時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

    當年雲境被妖兵所襲,北域上一任的城主百裏清都重傷不治,身死道消,城主夫人千江月卻音信全無,下落不明,原來竟是在中洲當了帝妃麽?

    扶餘燼,

    百裏清都,

    千江月。

    不知是不是錯覺,桑非晚忽然從這三人身上嗅到了一絲絲陰謀狗血的味道。他不著痕跡看向百裏渡月,卻見對方目光冷冷注視著上首的男女,沒有任何敬重臣服之意。

    似乎有仇?

    桑非晚已經腦補了一出帝君謀奪臣妻的狗血大戲,隻是不知千江月是被強搶而去,還是早就和扶餘燼暗通款曲。隻看那帝妃神情冷淡,實在不好猜測。

    “母妃不喜桃花,孩兒便命宮人將殿內的花飾換成了疏枝梅,用冷泉澆養,開得倒是極盛。”

    扶餘浩對帝妃似乎頗為孺慕,很想討得她的喜歡,席間細致周到,誰人見了都要稱一句孝順。

    然而帝妃看也未看一眼:“寒梅冬日開放,如今盛夏時節,何必大費周章,違逆天和。”

    語罷淡淡垂下眼眸,再不多言。

    扶餘浩見狀頓了頓,略顯尷尬地坐回了原位。

    而帝君瞧見桌角擺放的梅花,袖袍一拂,竟是連枝帶瓶瞬間在空氣中化為了齏粉,皺眉對扶餘浩道:“你母妃不喜寒梅,下次不要擺了。”

    扶餘浩愈發尷尬,躬身道:“謹聽父君教誨。”

    桑非晚已經有些掌控不住劇情的發展了,他從果盤裏摘了一顆葡萄,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指尖把玩,狀似不經意問道:“扶餘浩是帝妃親子嗎,怎麽瞧著不大受待見,莫不是別的姬妾所生?”

    百裏渡月回過神看了他一眼,語氣夾雜著淡淡的譏諷:“咱們這位帝君可是個癡情種子,為了帝妃散盡三千後宮,哪兒來的什麽姬妾。至於待見不待見的,你就得去問問帝妃了,為何對自己的親兒子也能絕情至此?”

    語罷又倒入椅背,目光暗沉,低聲自言自語道:“可惜她今日未戴那頂金凰銜珠冠……不過也好,橫豎便是擺放在寢殿之中,取來也容易。”

    聽他語氣,竟像是打算暗中竊取。

    桑非晚聞言下意識按住他:“城主想做小賊?”

    百裏渡月反問:“有何不可?”

    桑非晚見他一臉認真,心中莫名有些想笑,出言勸道:“帝都戒備森嚴,豈可輕入,宴席結束後,咱們還是盡快趕回蒼都吧,莫要惹麻煩了。”

    百裏渡月聞言頗為疑惑,桑非晚的膽子可沒這麽小:“你怎麽比起從前愈發膽小了?”

    桑非晚聞言頓了頓,心想自己比以前膽小了嗎?他隻是覺得百裏渡月沒必要冒險罷了,為了一個……

    為了一個自己這樣的人……

    不知為什麽,桑非晚忽然慢慢收回了手。他對百裏渡月笑了笑:“城主想去便去吧,隻是必須得帶著我才行。做賊這種事,一個人哪裏有兩個人有意思。”

    宴席之間,歌女笑折仙桃,瓊樓宴萼,隻讓人覺得夢入巫山,蓬萊路淺,仙境也不過如此。

    眼見外間夜色漸暗,席間賓客皆已醉意熏然,百裏渡月和桑非晚不著痕跡起身離開大殿,然而在經過長廊時,忽見一名白袍男子在侍從的帶領下姍姍步入了宴客廳。

    桑非晚匆匆一瞥,隻瞧見那人一身雪白,竟和百裏渡月一般,也是一頭霜白的發色。

    桑非晚隨手折了一根柳枝,故意出聲:“是千江寒,風雪銀域離此路途遙遠,他到晚了,也不知帝君是否會怪罪。”

    他語罷忽然偏頭看向百裏渡月,笑問道:“城主與他一樣,都是霜色的頭發,莫不是有什麽親戚關係?”

    百裏渡月聞言頓了頓,竟也沒瞞著桑非晚:“風雪銀域,嫡係一脈皆是霜色頭發,若論起親戚關係……他勉強算是本城主的舅舅吧。”

    他言語中似乎對千江寒這個舅舅沒有什麽太多的感情。語罷直接帶著桑非晚穿過回廊,來到了帝妃的寢殿附近。四周值守著許多護衛,但很明顯不能和百裏渡月這種天衍境高手相提並論。

    桑非晚隻見百裏渡月袖中紫芒一閃,手勢翻轉,口中低聲念咒,暗中捏了一個攝魂訣,那些護衛便瞬間目光呆滯,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就像是被點了穴一樣。

    百裏渡月對桑非晚道:“攝魂術隻能維持半個時辰,你就在此處等我,不要隨意走動。若是一炷香的功夫我還未出來,你便先回到宴席上去。”

    從帝妃的金冠上取一顆珠子,此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桑非晚到底沒有仙法護身,萬一出了什麽事,跑都不好跑。

    桑非晚顯然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並不去跟著添亂:“那我便在此處等著城主吧。”

    百裏渡月聞言正欲轉身,袖子卻忽然一緊,下意識回頭,卻見桑非晚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笑著低聲道:“城主可要早些回來,宴席之上,仙君頗多,難保我就瞧中了哪一個。”

    他其實想說沒必要偷那顆珠子,偷不到也行,但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又變了個意味。

    百裏渡月聞言無聲眯眼,心想桑非晚這個小白眼狼,自己冒險去偷內丹都是為了誰,他倒好,已經開始想著找下家了。正欲說些什麽,然而下一秒視線忽然旋轉,冷不丁被桑非晚抵到了牆邊上。

    桑非晚在夜色中靜靜注視著百裏渡月,發絲被風吹起,有些輕癢。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忽然低聲笑問道:“想親一下嗎?”

    他們好像有一整天都沒親過了。

    百裏渡月沒想到桑非晚就是為了說這個,聞言微微一頓,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桑非晚見他不回答,又問了一遍:“想親嗎?”

    百裏渡月聞言猶豫一瞬,然後慢慢圈住了桑非晚的脖頸,像貓一樣,靠近輕舔了他一下,舌尖濕潤柔軟,小聲說了一個字:“要……”

    像野獸忽然收起利爪,露出肚皮,在他懷中變成了比兔子還無害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