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水落石出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3574
  第116章 水落石出

    嚴越昭被大隊長帶走了。他需要麵臨的很可能是警告處分或者新一輪檢討, 但那些事都不在孟舟山的考慮範圍內。

    翌日清早,孟舟山征得大隊長同意, 帶著隋月聲回了陳平川家裏,幫他收拾一些私人物品。

    昨天時間匆促,孟舟山沒怎麽仔細看過這間房的布局。等今天過來的時候,這才發現裏麵隻有一間臥室,大概是陳平川和王素英睡覺用的。

    除此之外,再就是客廳沙發旁邊擺著的一張單人床。

    孟舟山問隋月聲:“你平常就睡沙發旁邊嗎?”

    隋月聲搖頭,他推著輪椅進入旁邊的儲物隔間, 指著一個靠牆收納的簡陋折疊床道:“沙發旁邊是阿康的床, 我平常睡這裏。”

    儲物間本就狹小, 被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堆, 隻剩一條狹窄的過道。旁邊是一扇透風的窗戶, 冬冷夏熱, 孟舟山有些難以想象隋月聲是怎麽在這種地方住了那麽多年的。

    隋月聲正在收拾東西, 沒注意到孟舟山複雜的目光。他拉開窗戶, 把在窗台外的那盆花小心翼翼抱了進來, 有些擔心這麽多天不照料,種子會不會枯死了。然而仔細看了看, 卻見黑色的土壤裏探出了一株嫩綠的新芽。

    “叔叔,”

    隋月聲把花盆捧給孟舟山看, 聲音藏著欣喜,眼中滿是細碎的亮光,

    “你看, 種子發芽了。”

    他那麽高興, 帶著最純粹的歡喜。就好像那顆埋於土壤中的種子是自己一樣,如今終於掙脫土壤冒出了新芽。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 蹲下身去看,故意逗他:“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

    隋月聲低頭,用手指給他看:“這裏,綠色的。”

    孟舟山:“我怎麽看不見,你是不是眼花了?”

    隋月聲隻好又傾身靠近了一點,險些抵著孟舟山的額頭:“叔叔,你看,這裏有一片綠色的葉子……”

    他語罷抬眼看向孟舟山,結果對方剛好抬頭,兩片溫熱的唇不經意摩擦而過,夾雜著彼此溫熱的呼吸,觸感輕柔而又分明。

    他們不約而同愣了一秒。

    孟舟山詫異抬眼,結果恰好對上少年顫動的睫毛,還有清澈見底的黑色眼眸,隱隱帶著一層旖旎的水光。

    隋月聲捧緊了膝上的花,無聲動唇,餘息灼熱勾人:“叔叔……?”

    他壓低聲音說話的時候,無辜且可憐。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是杏形的,睫毛長而濃密,細看眼尾卻隱隱上挑,帶著幾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妖氣。

    孟舟山恍惚了一瞬,本能想抽身離開,下一秒隋月聲卻忽然伸手拉住了他,一字一句認真問道:“叔叔,你看見了嗎,它發芽了。”

    他重複道:“種子發芽了。”

    因為剛才那個無意間的吻,孟舟山腦子有些亂。聞言終於回神,卻見隋月聲因為一盆花就高興成這樣,不免有些心軟。

    “我看見了。”

    孟舟山笑了笑:“你現在可以想想你的願望了,等它開花的時候再告訴我。”

    他把這盆花送給少年的時候,曾經許諾過,如果開花了就答應他一個願望。

    隋月聲聞言慢慢摩挲著花盆,目光直直看著他:“叔叔,什麽願望都可以嗎?我要什麽你都給我?”

    孟舟山站起身,揉了揉他的頭:“你如果要天上的月亮,那可能有點困難。”

    但隋月聲那麽乖,應該不會要很費勁的東西?

    “我不要月亮。”

    隋月聲笑了笑,到底也沒說自己想要什麽。他打開衣櫃,終於開始收拾自己寥寥無幾的私人物品,然而那幾件舊得有些抽了線的衣服剛剛拿出來,就被孟舟山抽走扔到了一旁。

    孟舟山不喜歡隋月聲穿那些舊衣服:“衣服都別要了,我給你買新的。”

    語罷補充道:“鞋也是。”

    經他這麽一排除,隋月聲似乎就不剩什麽東西了。

    隋月聲想了想,打開儲物櫃底下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連帶著那盆花一起珍而重之地放在膝蓋上——

    這就是他全部的財產了。

    孟舟山看了眼盒子:“裏麵裝的什麽?”

    隋月聲道:“我爸媽的遺物。值錢的都被舅舅他們拿走了,隻剩這些了,是一些小時候的玩具。”

    孟舟山心想攤上了陳平川這種極品親戚真是人生災難。他見隋月聲沒有別的東西要拿,推著他離開了陳平川的住處,然而經過客廳時,卻見地板上有什麽東西在陽光照耀下閃了閃。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想看清是什麽。下一秒隋月聲就彎腰把那個東西撿起來了,小小的一個托在指尖上,是枚心形水鑽,不仔細看實在發現不了。

    隋月聲沒有立即丟掉,而是舉起來給孟舟山看了眼,意有所指道:“叔叔,是一顆水鑽。”

    很可能出現在衣服上,也有可能出現在女人的指甲上。

    係統隱在暗處,聞言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上,有些懷疑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但經過檢查,確認不是,這才放下心來。

    孟舟山看見那枚水鑽,莫名覺得有些眼熟,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了些什麽,但信息太過碎片,一時抓不住。就在這時,外間值守的便衣警察敲了敲門,出聲催促道:“孟編輯,你們東西收拾好了嗎?”

    孟舟山聞言慢半拍回神:“收拾好了,麻煩你了。”

    經過這麽一打岔,孟舟山隻得暫時壓下心中疑慮,推著隋月聲離開了這間屋子。

    晚上的時候,嚴越昭打了個電話過來:“鑒證科核實過了,陳平川家牆壁上的銜尾蛇圖案確實與前兩起案件的不一樣。我跟隊長報備過了,申請逮捕黎娟。”

    孟舟山總覺得事情肯定沒那麽順利:“然後呢?”

    嚴越昭大概覺得憋屈,聲音難掩惱火:“人是早上抓的,但證據不足,晚上又給放了。”

    黎娟是三年前從農村來到城市打工的。她沒念過書,什麽也不懂,隻能在工廠做流水線生產。陳平川剛好是她的組長,當初噓寒問暖一番,輕輕鬆鬆就把她哄到了手。

    一個月前,黎娟忽然得知陳平川竟然有老婆,大吵大鬧逼著他離婚。陳平川不願意,被公司辭退後就和黎娟單方麵斷了聯係。

    嚴越昭道:“我們查過了,她剛好是在和陳平川鬧掰後才搬進這棟樓的。陳平川一家死亡後,她又急匆匆搬走了,我懷疑是預謀殺人。但現場沒有找到任何對她不利的證據,她咬死了沒有進過案發現場,我們審了半天隻能放了。”

    她咬死了沒有進過案發現場?

    孟舟山聽見這句話,忽然想起今天在陳平川家裏發現的那顆水鑽,自己似乎在黎娟的指甲上看見過一模一樣的?

    他思及此處,對嚴越昭匆匆說了句“晚上過來一趟”,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準備去陳平川家裏找找那枚水鑽。

    隋月聲正在做飯,見孟舟山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輕輕推動輪椅到了他麵前,語氣疑惑:“你要出門嗎?”

    孟舟山嗯了一聲,不知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問道:“月聲,你今天撿到的那顆水鑽還記得放哪兒了嗎?”

    “水鑽嗎?”

    隋月聲聞言在口袋裏摸了半天,然後拿出了今天找到的那枚心形水鑽,抿唇小聲道:“我看挺漂亮的,丟了可惜,就帶回來了。”

    他語罷有些不安的問道:“叔叔,怎麽了嗎?”

    孟舟山見狀心頭一鬆,畢竟水鑽這種東西實在太小,丟了還真不好找。他伸手揉了揉隋月聲的頭發,笑著道:“沒怎麽,誇你聰明。”

    他把水鑽接過來,用紙巾包著,打算等嚴越昭過來了再給他。

    然而但等做完這一切,一個新的問題又浮上了孟舟山心頭。如果凶手真的是黎娟,她該怎麽確保在殺了三個人的情況下,還能不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呢?

    孟舟山在沙發上緩緩落座,不由得皺眉陷入了沉思。

    隋月聲見他愁眉不展,一隻手輕輕落在孟舟山膝上,低聲問道:“叔叔,你怎麽了?”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殺死你舅舅一家的凶手可能找到了,但凶案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的凶器上麵隻有你舅媽的指紋。所以現在證據不足,警方難以定案。”

    “哦……”

    隋月聲看起來沒什麽反應,他甚至在孟舟山看不見的地方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個……”

    隋月聲像說悄悄話一樣,傾身靠近孟舟山耳畔,壓低聲音道:“叔叔,你知道嗎,我舅媽真的很愛阿康,把他當做命根子疼。”

    他就像小孩撒嬌一樣,伸手輕輕抱住了孟舟山的脖頸,指尖落在孟舟山喉結致命處,來回輕撫:“如果有人用阿康的命威脅舅媽,她什麽都願意去做,包括殺人……”

    隋月聲輕飄飄幾個字,就將孟舟山腦海中淩亂的線索串聯到了一起。

    是啊,黎娟確實沒辦法同時殺掉三個人,但如果她隻是挾持了其中最弱的一個呢?

    用陳康的性命做威脅,逼王素英殺了宿醉的陳平川,再讓王素英把繩子係到吊扇上,逼迫她“自殺”,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孟舟山想通這一點,思緒豁然開朗。他甚至顧不上別的,立刻走到書桌旁開始翻看昨天晚上嚴越昭留下的一摞照片,最後停頓在其中一張有關陳康的屍檢傷痕記錄上——

    法醫在陳康脖頸處發現一些細微的紅痕,但並不致命,更像指甲剮蹭留下的,所以拍照留疑。

    孟舟山看了看那枚水鑽,又看了看陳康脖頸處留下的傷痕,發現如果黎娟真的挾持過陳康,那麽她指甲上的碎鑽非常有可能在陳康脖頸處留下痕跡。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孟舟山想明白了答案,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緩緩落下。他慢半拍看向隋月聲,卻見少年對著自己笑了笑:“叔叔,吃飯吧,湯已經熬好了。”

    孟舟山走過去在他麵前傾身蹲下,用指尖碰了碰隋月聲有些冰涼的臉:“下次吃飯不用等我,餓了自己就先吃,知道嗎?”

    隋月聲靠近孟舟山,與他額頭挨著額頭,墨色的發絲柔順,愈發襯得皮膚白淨,聲音認真:“可是我想和叔叔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