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子承昊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4778
  第43章 太子承昊

    自那日葛嬤嬤回宮複命後, 梅貴妃那邊一直沒傳來什麽動靜。隻有梅氏心中掛記,偷偷派了人往將軍府打探消息,得知楚熹年還算安好, 這才放心。

    其實楚熹年不止是安好, 他在將軍府堪稱如魚得水。因為謝鏡淵似乎不怎麽管事, 隻要楚熹年不鬧出什麽大動靜, 無論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舉動, 對方大概率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例如……抓了一盒子的螞蟻?

    現在天氣尚未轉暖,螞蟻都不太出來活動。楚熹年也是費了不少勁才勉勉強強抓到幾十隻。畢竟他不知道什麽地方能捉到小白鼠。

    謝鏡淵畏寒,依舊足不出戶。他原本正躺在床上看兵書,眼角餘光一瞥,卻見楚熹年在窗子那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原本不想管, 卻又被挑起了興趣,將書微微下落,不著痕跡觀察著。

    楚熹年用毛筆蘸上蜜糖,在窗框的位置畫了一條通向屋內的線, 並放了五隻螞蟻在起點處。隻見那螞蟻暈頭轉向一陣後,便開始順著蜜糖的痕跡往屋內緩緩爬行, 待快要爬入屋內的時候, 卻又一個個調轉方向逃向了別處。

    小動物天生觸覺敏銳, 它們仿佛也知道屋子裏極其危險。

    楚熹年進屋, 在謝鏡淵的注視下把床頭掛著的香薰球取出來放進袖中, 並讓從曲陽候府帶來的家丁把屋子裏的香爐香鼎插花全部搬了出去,內室轉瞬就變得空蕩起來。

    謝鏡淵眉梢微挑:“楚熹年,你想造反?”

    楚熹年站在窗邊,低頭用指尖逗了逗盒子裏的螞蟻,垂眸笑道:“今天日頭正好, 那些物件都潮濕了,曬曬也不錯。”

    再說了,想造反的是他謝鏡淵,可不是他楚熹年。

    謝鏡淵扔了書,狀似“熱心腸”的詭笑道:“你到底想做什麽,說出來,本將軍還能幫幫你。”

    他白天又重新扣上了麵具,另外半張臉好似見不得光,被掩得嚴嚴實實,不可暴露在烈陽與人心之下。

    楚熹年沒說話。他是個嚴謹的人,在內心猜測沒有得到證實前,不會隨意開口,隻道:“曬曬太陽罷了。”

    他在等著屋子裏氣味散盡。站在窗邊,暖陽傾身。整個人如玉雕成,恍若謫仙,也不知如此人物究竟為何會被坊間傳成草包。

    雲雀悄悄上前,假裝在一旁侍候,趁著遞茶的時候壓低聲音對楚熹年道:“公子,都打探清楚了。”

    她幫後院漿洗衣裳的王大娘洗了好幾天的衣裳,把對方樂得牙不見眼,就差認她當幹女兒了。閑談時也打探出了不少府上密辛。

    楚熹年接過她遞來的茶盞,不著痕跡看了眼謝鏡淵:“說。”

    雲雀低聲道:“謝將軍其實從前不住這兒,住在南院的餘痕閣,裏頭有一間書房,把守嚴密,由九庸和另外一名副將輪流值守,隻是大半年前不知為何忽然搬了出來。”

    楚熹年心想估計是謝鏡淵察覺中毒,便換了住處,隻可惜搬來搬去還是被人給毒了。他把茶盞遞給雲雀,示意自己已經知曉,讓她退下。

    不出意外,軍部名單應該就在餘痕閣裏藏著。

    餘痕,餘恨……

    楚熹年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品出了些許別樣的意味。見房內氣味散得差不多了,他又放了三隻螞蟻上去,這次它們順著蜜糖的痕跡,一路爬進了屋內。

    謝鏡淵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窗邊,他肩上披著一件玄色風氅,間或夾雜著一陣低咳。還以為楚熹年在玩什麽好東西,原來是螞蟻。

    “你倒真是童心未泯。”謝鏡淵表情似笑非笑,說話似褒似貶。

    這句話轉換一下,跟罵人幼稚是一個意思。

    楚熹年見窗框上幾隻笨螞蟻搬著蜜糖到處跑,莫名想起雲雀剛才說謝鏡淵搬了住處的事。輕笑出聲,隨後察覺不對,又收斂了下去,隻是眼中依舊笑意深深。

    謝鏡淵嘴角一僵:“你笑什麽?”

    他是武將,最厭那些心眼比篩子還密的文臣,偏偏楚熹年看起來比那些文臣城府更深,一些漫不經心的舉動都會引起他的警惕。

    楚熹年見螞蟻都已爬進屋內,笑著哦了一聲:“無事,隻是覺得這螞蟻甚為有趣,就是笨了些。”

    他現在已經能確定毒源就是這些帶著香味的物件,就是不知是哪一個。畢竟隻有找出來才能順藤摸瓜,查到凶手。

    謝鏡淵對螞蟻沒興趣。他見一隻螞蟻爬到自己鞋邊,慢悠悠碾死,對楚熹年陰惻惻笑道:“這樣玩有什麽意思,我昔年曾見一人,遍體鱗傷,身淋糖蜜,捆於萬軍陣前,蟲蟻噬身,可比這有趣得多。”

    他又在故意嚇人。楚熹年卻認真點了點頭,一臉認同:“確實有趣。”

    他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大活人被蟲蟻啃成骨架的場麵,改天看見,真想研究研究。

    謝鏡淵:“……”

    謝鏡淵終於發現了,普通伎倆是嚇不到楚熹年的。他眼中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興味,一言不發的轉身又回到了床上,繼續看自己的兵書。

    楚熹年則繼續做自己的實驗。他從袖中取出香薰球,命人重新掛入屋內,再放入螞蟻,卻見它們都爬行無誤。

    楚熹年依法炮製,拿走香薰球,換上香爐,螞蟻也都爬了進去。

    最後隻剩瓶裏的插花。

    但瓶裏的插花能有什麽問題呢?

    楚熹年最後做了一次實驗,僅在屋內放了插花,但螞蟻依舊爬了進去。

    【由以上實驗可知,當三者或二者共存時,有毒,單個存在時,無毒。】

    難道是混毒?

    楚熹年略微詫異了一下,沒想到古代還有這麽高級的毒。他記下了自己在這個朝代的第一份研究手稿,正準備進行第二次排除實驗時,就見一名守門家將忽然急匆匆衝進屋內,單膝跪地向謝鏡淵通報:“稟將軍,太子到訪——”

    楚熹年聞言瞳孔一縮,太子?!

    自古帝王多子,當今聖上也不例外,隻是有實力競爭皇位的卻屈指可數。太子殷承昊乃先皇後嫡出,占嫡又占長,本該是皇位最有利的競爭人選。隻是自皇後故去,他便日益魯莽混沌起來,且天資平平,不得帝心。

    後期造反失敗,殷承昊直接被幽禁於東宮,新帝登基當日,賜其自縊,以皇子禮下葬。

    就在楚熹年與謝鏡淵成婚之前,太子因辦差不利,被罰禁足三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放出來了。沒想到對方竟是直接來了將軍府。

    真不是個好時機……

    謝鏡淵顯然和楚熹年想到了一處去,他皺了皺眉,扔下兵書起身:“帶太子殿下去餘痕閣,我稍後便去。”

    楚熹年見狀,暫且擱置了自己的實驗,將謀算盡藏於無害的笑意之下:“儲君親至,我與將軍一起去迎接太子殿下。”

    親臨盛唐,怎可不觀太宗英姿,李白風流;身處大秦,怎可不見始皇帝之雄心,趙高奸險。大燕朝雖是楚熹年筆下虛構,但他對每一個角色都充滿興趣。如果可以,他都想見一見,研究研究。

    謝鏡淵聞言一頓,狹長的眼盯著楚熹年:“為何要去?”

    楚熹年理所當然:“自然是盡臣子之禮。”

    太子與晉王是死敵,楚熹年好似渾然不知自己身份有多麽敏感似的,不躲便罷了,還偏偏要往上撞。

    謝鏡淵想起太子的魯莽性子,皺了皺眉:“我憑什麽要帶你去?”

    楚熹年總是能找出無數個讓人反駁不了的理由,一身白衣,低眉淺笑:“將軍既已嫁我,你我自然一體,無論做什麽都該一起才是。”

    嫁人為男妻,絕對是謝鏡淵此生之辱。他聞言本該生氣,卻不怒反笑,忽然扼住楚熹年的咽喉將他抵在了牆上,冰冷的麵具刮擦著耳畔,讓人有在刀尖行走之感:“照你的意思,他日我若粉身碎骨,萬劫不複,是否也該拖著你一起下去?嗯?”

    謝鏡淵低低發笑,病態陰鷙,麵具下的眼睛愈發幽深漆黑,好似地獄爬出的惡鬼,要擇人而噬。

    “自該如此。”

    楚熹年輕飄飄一句話便讓謝鏡淵嘴角的笑意僵住。他握住謝鏡淵冰冷的手,從自己脖頸處慢慢拉下,永遠都是那麽不慌不忙:“他日將軍若萬劫不複,想拉我一起,熹年自當奉陪。”

    撒謊又不會掉塊肉。楚熹年這句話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是……

    “將軍,走吧,別讓太子殿下等急了。”

    “……”

    謝鏡淵聞言死死盯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終於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轉身走出屋內,扔下了一句話:“跟上。”

    一出屋子,外麵的冷意便迎麵襲來,當空懸掛的太陽也未能緩解幾分。謝鏡淵又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就在此時,他肩上忽然多了一件風氅,耳畔響起楚熹年的聲音:“再熬幾月,天氣便該暖和了。”

    他指尖修長,三兩下將風氅係好,便撤了手。

    謝鏡淵抬眼看向他,沒說什麽,徑直朝著餘痕閣走去。

    係統叮的響了一聲:【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97%】

    語罷補充道:【成績有點差,速度有點慢,親,請繼續努力哦】

    楚熹年:“……”

    老實說,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黑化度是什麽,而使其下降的原因又是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係統說的話就和某種氣體一樣,又臭又沒用。

    楚熹年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一邊走,一邊不著痕跡觀察著府中路線。結果發現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果然守衛得比鐵桶還嚴密,怪不得楚焦平對軍部名單束手無策。

    餘痕閣在南苑,謝鏡淵到的時候,太子已經在裏間等候了。他步上台階,回頭看了楚熹年一眼,聲音涼涼道:“你若惹惱了太子,我可不會求情。”

    他這句話透露了很多信息,例如太子恨屋及烏,對晉王一黨都沒什麽好感,其中也包括楚熹年。

    “那我便隻能自認倒黴了。”楚熹年看起來一點也不慌。

    【太子殷承昊,先皇後柳氏所出,燕帝嫡長子。少莽撞,易衝動,及年長,日益頑劣,不辨忠愚,沉迷犬馬聲色之戲。

    啟盛二十八年,太子糾集朋黨,謀害手足,興兵造反,意圖謀反篡位,被晉王擒於泰安門前。燕帝大怒,廢其太子位,禁於東宮。

    啟盛三十五年冬,燕帝駕崩,新帝即位,賜廢太子承昊自縊,葬於皇陵。】

    當楚熹年看見書房內坐沒坐相,吊兒郎當的明黃蟒袍男子時,心中悄然浮現出了他在原著走向中的結局。反應過來,抖了抖袖袍,隨著謝鏡淵一同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殷承昊衝動易怒,庸碌之名在外,和楚熹年是個不相上下的紈絝。

    他今日來找謝鏡淵,一是為著探病,二則有要事相商。見人前來,下意識便要開口,誰曾想後麵還跟著一名氣質不凡的白衣公子,不由得一頓。

    殷承昊沒見過楚熹年,見狀下意識起身,還以為謝鏡淵帶了個世外高人,臥龍鳳雛類的謀臣幕僚想介紹給自己。他勉強站了個人形出來,壓住內心激動,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謝鏡淵:“這位是……?”

    謝鏡淵反正說不出口。他冷笑一聲,心想難道介紹說這是與我成親之人?

    楚熹年盯著太子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人設與書中一樣,沒有崩,略微放下了心。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道:“曲陽候二子楚熹年,見過太子殿下。”

    殷承昊聞言方才有些激動的心情頓時像被人澆了盆水,涼了個透徹。原來不是世外高人,是生仇死敵。他果然神色不善,複又重新坐了回去,語氣狐疑問道:“你就是楚熹年?”

    晉王那邊的?

    楚熹年直起身:“正是。”

    殷承昊心想楚熹年不是個紈絝子麽,怎麽瞧著不像。他語氣由狐疑轉而變得不善:“孤聽聞你大婚之日攜一青樓妓子出逃,棄謝將軍於不顧,此事是否為真?”

    太子這是想替手下出頭?

    楚熹年瞥了謝鏡淵一眼。

    謝鏡淵卻早已落座,懶懶支著頭,似乎在看好戲。

    楚熹年淡定自若:“自然不是,熹年大婚之日被歹人所劫,故而未能到場,實非有意。”

    殷承昊嫌棄擺手:“你有意無意都與孤沒關係,孤等會兒就進宮,請父皇撤了這門婚事,你可以回曲陽候府去了。”

    謝鏡淵聞言一頓。

    殷承昊早知道梅貴妃不安好心,偏偏趕在他禁足的時候吹枕頭風讓聖上給謝鏡淵賜婚,分明有意斷自己臂膀。他說什麽也不能讓這門婚事成了。

    楚熹年心想殷承昊果然草包魯莽,這種話也能隨意出口,隻怕還沒過腦就順嘴說出來了。鬥不過晉王實在是意料之中。

    至於對方剛才說的,請皇帝撤了這門婚事的話,更是無稽之談。

    因為這場婚事不僅摻雜著梅貴妃的算計,更有皇帝的算計。

    與原著走向相比,太子這個人物似乎並沒有崩壞。楚熹年確認這一點後,目的就已經達到了,順著接話:“太子殿下說得有理,那熹年就先告退了。”

    殷承昊對他的識趣感到很滿意,晉王那邊終於來了個不那麽討厭的人:“去吧去吧。”

    楚熹年退出門外,不經意回頭,卻見謝鏡淵正盯著自己看,沒有多想,隨手關上了門。

    庭院鬱鬱蔥蔥,種著成片的碧梗樹,黑色的果子掉落一地。楚熹年步下台階,仰頭望著太陽眯了眯眼,心想謝鏡淵手持兵權,為何要擇一草包太子而忠?

    大概是……昔年謝氏滿門被誅連之時,滿朝文武避之不及,僅有太子殷承昊一人求了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