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五點零九      更新:2022-07-09 16:00      字數:3343
  第五十章

    這一夜, 李彥逐無眠,躺在床上,腦中不斷浮現沈亦槿仰頭看他的模樣, 那雙流淚的眼睛,現在想起來,還讓他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幹脆點上燭火, 來到了桌案前,打開了一本晦澀難懂的兵書。

    逼迫著自己全神貫注在兵書裏,一直到後半夜, 他才稍稍感覺有了些困意。

    天就快要亮了, 李彥逐和衣躺下, 打算休息片刻就去無憂齋接馬青荔。

    卻沒想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

    夜, 墨一般黑,有星星點點的燭火偶然閃爍,他獨自站在護國將軍府的門前, 一陣寒風吹向他的眼眸,讓他下意識閉了雙眼。

    再睜眼時,無數隻火把映入眼簾, 一隊金吾衛氣勢洶洶闖進了將軍府。

    他跟在隊伍最後, 一並走了進去,眼前的金吾衛二話不說提刀開始四處砍殺, 那些手無寸鐵的家丁和婢女都死在了冰冷的尖刀下。

    沈譽身著暗色中衣, 顯然是被驚醒的,手中拿著劍衝了出來, 一個個金吾衛死在了他的劍下。

    “常鬆, 保護好小瑾。”

    李彥逐的視線跟隨著沈譽看了過去, 隻見沈常鬆護著沈亦槿一路往金吾衛較少的側門行去。

    他想也沒想疾步來到沈亦槿身邊, 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沈常鬆不停的用劍阻擋著砍向他們的刀劍,眼看著一支利箭從遠處射向沈亦槿,李彥逐回過身來,徒手去抓那支箭。

    他分明抓到了,可箭穿透了他的手掌,來到了沈亦槿麵前,電光火石之間,沈常鬆長劍一擋,利箭落在了地上。

    李彥逐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是透明的,被箭穿過的手掌完好無損,在這個鮮血四濺的地方,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衫,未沾染絲毫血跡。

    金吾衛越來越多,不斷從四周湧了進來,沈常鬆被逼得寸步難行,沈譽察覺到這邊的困境,向自己孩子衝了過來,卻被身後金吾衛的利箭射中,摔倒在地。

    那箭射中了他的心髒,讓他無法動彈,眼看著即將被砍殺,他大喊一聲,用最後的力氣揮刀自刎。

    沈亦槿看見這一幕,眸中頃刻流下豆大的淚滴,她抓著沈常鬆,“哥,你別管我了,你快逃。”

    沈常鬆看著自刎的父親,又抬頭看著黑壓壓的金吾衛,心底升騰起絕望,他知道他們是逃不掉的,與其受辱,不如跟隨父親而去。

    他鬆開拉著沈亦槿的手,眼中含淚,“小妹,對不起。”

    渾身的傷,讓他隻能蹣跚著來到沈譽身邊,用父親的那把利劍捅進了胸膛,口中噴出鮮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沈亦槿哭喊著爬了過去。

    而那些金吾衛也在這一刻停止了廝殺,他們圍著沈譽和沈常鬆的屍體,靜靜看著沈亦槿哭得撕心裂肺,似乎在等一個他們都想要的結果。

    可那樣的結果李彥逐不想要,他不斷嚐試著去拉沈亦槿,想要帶她離開,可不論怎麽用力都觸碰不到沈亦槿分毫,隻能眼睜睜看著沈亦槿拿起沈常鬆手中的長劍,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不要——”

    他終於喊出了聲。

    ……

    猛然睜眼的霎那,心中那種急切和痛楚還未消減,額頭上冒著細細密密的汗珠,大口呼吸,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原來剛才的一切是一場夢。

    可這場夢未免也太真了。

    或許沈亦槿所說的夢就是這樣的嗎?確實太殘忍了,親眼看著家人死在自己麵前又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太窒息。

    他坐起身,看著自己的雙手,方才阻止沈亦槿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不明白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但在夢中,他是如此不想看到沈亦槿死去。

    拚了命的阻止也無濟於事,那種無能為力,好像把整個身體被撕裂了,心如刀割,無法呼吸。

    他閉上眼睛,不斷平複著自己的內心,不去想在夢中的自己為何那樣在乎沈亦槿,刻意去回憶在召國時的種種苦難,想用那時的痛苦壓製現在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痛。

    再睜眼時,他做了個決定,從此刻開始,他再不也不見沈亦槿,再也不想她。

    若夢中的金吾衛代表著皇帝的抉擇,太子或五皇子登上皇位,死去的人就不會是沈家眾人,而是他和他身邊的這些人。

    夢中的人如果不是沈亦槿就會是自己,他和沈亦槿終究不屬於同一片天空。

    這樣的兩個人,不該有交集。

    “衛安!”

    衛安推門而入,“殿下。”

    “更衣,今日我們陪長公主去聽戲。”李彥逐覺得此刻靈台清明一片。

    自小他失去了母親,被養在年老無子女的德妃身邊,德妃隻把他當做討好父皇的工具,讀書習字練武每日都被安排地滿滿的,他一刻也不得閑。

    這讓他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懂事得早,也更早的學會了察言觀色和不露聲色,雖然知道德妃隻把他當爭寵的工具,但總比在後宮連個依靠也沒有,故此,他對德妃也算是孝順。

    眼看著李彥逐越來越得皇帝的喜歡,德妃也很開心,隻可惜她沒有那個命享受這份福氣,一場風寒便要了命。

    那時李彥逐已經十歲,皇帝沒有將他再給任何一個嬪妃養,而是讓他自己居住在了內廷一處清幽的宮殿。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想要活命,想要保護身邊的人,隻有討好父皇,於是他更加努力的背書習武,而他也確實爭氣,十五歲首次帶兵征戰,就大勝而歸。

    原本以為搬倒太子,搬進東宮輕而易舉,沒想到五年前同召國一戰,讓他成為了質子。

    從高處跌落入塵埃並沒有讓他自怨自艾,因為他知道,他的身後還有這些甘願跟著他的人,這些人把他當做天,他們不能白白忠心一場,該給他們應有的榮耀。

    除此之外,他心中還構建了一個理想的興國,百姓安居樂業,邊疆再無戰亂,賢臣在身邊,貪官被斬殺,他會竭盡全力去創造一個繁華盛世。

    拋卻這些,僅僅是為了活命,他就不得不坐上那至高之位。

    他別無選擇。

    衛安給李彥逐更衣時,感覺到主子周身的氣息嚴肅沉重,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可昨夜發生的事分明不應該這般沉重才對呀。

    “衛安,今後沈亦槿再來送藥膳,不許你拿進府!”

    衛安係腰帶的手一抖,這不對呀,自從沈姑娘救了林姑姑後,主子對沈姑娘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有時午膳,他會自作主張將沈姑娘做的菜品藥膳端上桌,主子也不多問,反而還會嚐兩口,就更別說沈姑娘送來的衣服了,主子雖從不穿上身,但都留下了。

    按江鋒所言,主子都肯讓沈姑娘靠近,而且主子還抱了沈姑娘,怎麽會比一年前更加決絕了?

    這不合理呀。

    見衛安久久不回話,李彥逐道:“你也不許私下見沈亦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告訴沈亦槿我的衣服尺寸和喜好的食物,若再讓我發現,定罰不饒!”

    由不得衛安再多想,他忙應道:“是!”

    衛安剛給李彥逐戴好了發冠就見林惜進了屋。

    “殿下,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方才我問江鋒,他不肯告訴我。”

    李彥逐黑著一張臉道:“姨母,我有事求你。”

    林惜道:“什麽事?殿下這般嚴肅。”

    李彥逐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不要再在我麵前提起沈亦槿,姨母和她的交情我管不著,但在我麵前,希望姨母就當沒有這個人。”

    林惜不明所以,不由再問:“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沈姑娘怎麽醉了?你們究竟說了什麽?”

    李彥逐厲聲道:“說了不要在我麵前提起沈亦槿!姨母若沒什麽事就先離開吧,我要去無憂齋接長公主一同去看戲。”

    林惜滯在原地,李彥逐對她一直很孝順,兩人有時雖會因為一件事發生爭執,但態度都很溫和,還會極力解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嚴厲的對待她,還什麽都不解釋,隻讓她執行。

    她知道李彥逐的脾氣,不想說的話,是怎麽都不會說的。

    “好,既然殿下不說,我就去問沈……”林惜重重歎口氣,改口道:“另一個人。”

    說完打開房門要離開,想到了什麽又回頭問道:“殿下不是要去無憂齋嗎?我也要去見個人,一起走吧。”

    她把見個人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衛安不由吸了口氣,生怕兩個主子鬧不愉快,雖然林姑姑不說沈亦槿了,但她說的話,傻子也知道是誰。

    李彥逐道:“姨母先去吧。”

    林惜一副恍然想起的神情道:“也是,昨日我給長公主的藥量怕是還得再睡一會才能清醒,而且我一大早就讓又晴給沈……送去了解酒湯,想來……”林惜又重重歎息,“總之,我會盡快把……把你不想見的那個人帶走,不讓殿下去見長公主時遇到。”

    說完轉身離去。

    李彥逐站在原地,覺得胸腔裏好似有一團火快將他燒著了,“衛安,去拿一壺涼茶來。”

    涼茶?在冬日的大清早,喝涼茶?

    他反應了一會,才應聲:“是。”

    去往後廚的路上,衛安十分擔心,主子今早太反常了,怕不是真的生了什麽病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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