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幹拌麵、腰花湯
作者:青山白白      更新:2022-07-07 16:01      字數:6924
  第76章 幹拌麵、腰花湯

    翌日,清晨。

    外頭街道上已經有行人在走動,有趕著去做活的,也有早起去買菜蔬的。

    其中,還有一些穿著或是厚實、或是輕薄冬衣的鄉貢舉子,懷中仔細揣著精心準備的行卷,去往京中各個高官住處。他們在閽室外頭排成長隊,期許自己的詩文能被高官們看重,從而在來年開春的科舉中奪得個好名次。

    而務本坊內,阿蘭剛剛忙完食堂的朝食,手裏拎著一隻食盒從國子監後門走出,攜著一身寒氣回到了孟宅。

    大門裏頭沒落栓,輕輕一推就開了。

    阿蘭走進去,仔細將宅門合上,方才提著食盒往右側的庖屋走去。

    庖屋內,溫暖如春日。灶膛裏的火苗燃得旺盛,在相對應的牆麵上映出不斷跳躍、或明或暗的影子。灶台上,一口大鍋蓋著木質鍋蓋,不曉得在煮什麽,另一口鍋裏頭的清水剛剛沸騰,一個又一個的水泡擠在水麵上,熱鬧極了。

    而孟桑正站在一旁的高腳桌案旁,專心擀著手中麵團。醒發夠時辰的麵團在她手底下,沒一會兒就被擀成又薄又大的一張麵皮,又被疊起來切成細長的條。

    孟桑往上頭灑了一些幹麵粉,又把這些細麵抓著抖散,方才直起身來鬆了鬆筋骨,一轉頭就瞧見了阿蘭推開屋門走進來。

    阿蘭將屋門合上大半,把手中護了一路的食盒穩妥放在灶台上,溫聲道:“師父,您要的豆漿。”

    孟桑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外頭天色,一邊將抓散地細麵扔進鍋裏煮,一邊笑道:“怎麽回來這般早?是不是沒在食堂用朝食?”

    阿蘭輕輕點頭:“怕師父著急用豆漿,忙完活計便回來了。”

    聞言,孟桑莞爾一笑:“就曉得你是這麽個性子,我才多做了些索餅。待會兒跟我一塊用朝食,吃完了,咱們上街買冬衣去。”

    “嗯!”阿蘭再度點頭,掃了一眼案板上留著的小半細麵,有些疑惑,“師父做吃食都是算準分量的,怎得今日多留了一人份的索餅?是還有客人要來嗎?”

    提起這個,孟桑有些不自在了,輕咳一聲,含糊道:“嗯,七娘待會兒過來幫我個忙。”

    說完這一句,孟桑不再多言,專心煮起麵來。

    今日的朝食是幹拌麵和腰花湯,前者算是後世揚州、高郵二地最為常見的早點。早間起來,隨意去外頭街道溜達一圈,專門挑那種看著有些簡陋的小麵店,進去坐了點碗麵,片刻後就能嚐到風味極佳的幹拌麵或是陽春麵。

    待到這兩碗麵端上來,一眼望去,碗中隻有麵和醬色湯汁。

    瞧上去是有些衣著樸素,實則門道就在看似平平無奇的麵和醬汁裏。麵得選用堿水麵,吃著才足夠勁道,不容易坨。而醬汁須得先添入各色輔料和香料,細細熬製過再晾涼,方才能用。

    待到麵快要煮好時,孟桑頭也不抬地問:“阿蘭,想吃帶湯的還是幹拌的?”

    守著旁邊小爐子煎雞蛋、熱豆漿的阿蘭立馬回道:“帶湯的。”

    “好嘞!”

    孟桑笑吟吟地往另一隻寬碗中添入豚油、胡椒粉、特製醬汁等物,衝入滾燙的麵水,把碗中各物攪拌開,隨後用竹笊籬撈起完全煮好的細麵,裝入湯碗中。

    做完阿蘭那份,她馬不停蹄地做了一份幹拌麵,往裏頭添了幾塊切成條的香豆幹,又盛了一碗榨菜腰花湯。

    這時,阿蘭那邊的雞蛋也煎好了,往兩人的碗中分別夾了一塊。

    外頭天冷,師徒二人索性就在庖廚用朝食。她們各自坐了一張胡床,圍著設在牆邊的小桌案吃麵。

    孟桑將碗中幹拌麵拌勻,然後才夾起一大筷送入口中。自家擀的麵條吃著挺勁道的,細麵的每一寸都掛上了褐色醬汁,嚐來並不覺得幹,每一口都是享受。

    醬汁的香味不但很濃鬱,而且層次豐富,與樸素的麵香、胡椒粉的辛辣、豚油的醇香配在一處,能勾出人心裏頭最饞的那股子勁兒。

    而榨菜腰花湯的口味很清淡,腰花的腥味也被很好的去除,嚼著還挺香。如此一碗腰花湯,不但能減輕幾分幹拌麵帶來的厚實感,而且還很暖胃。

    吃幾口幹拌麵,再喝上一口腰花湯或是豆漿,當真是再舒坦不過的一頓朝食。

    坐在孟桑對麵的阿蘭,埋頭吃著陽春麵。她每吃一兩筷細麵,就會忍不住喝一大口麵湯。

    那麵湯的滋味是真的絕,豚油、胡椒粉和秘製醬油經過滾燙的麵湯衝開,香氣四溢,喝著一點也不重口。

    每一口麵湯下肚,都會讓人生出一種在微微出汗的感覺,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漸漸暖和起來,叫人對它欲罷不能。哪怕已經將碗中的麵都吃光,阿蘭也沒有放下碗筷,而是端起寬碗大口喝著醬色麵湯,直至瞧見碗底的胡椒粉等物,方才罷休。

    寒冷冬日裏,師徒二人靜靜用著朝食,額角泌出似有如無的薄汗。

    忽然,門外傳來拍門聲和阿奇的聲音。

    “孟小娘子可在家?”

    聽見這聲兒,孟桑忙不迭擱下碗筷,一邊揚聲回了一句“來了來了”,一邊快步去到門口,為阿奇開門。

    一拉開門,就瞧見打扮樸素的宋七娘,以及阿奇和兩位手裏提著木盒的婢子。

    孟桑笑了,先囑咐阿奇帶著婢子們去內院正堂,然後拉著宋七娘進宅子:“怎得來這般早?”

    宋七娘柳眉一挑,得意道:“自然是要來蹭一頓朝食。”

    “就曉得你存了這個心思,特意多備下一份索餅呢!”孟桑引她進庖屋,又帶上屋門。

    阿蘭望見宋七娘來,連忙起身見禮,又被宋七娘揮手攔下。

    孟桑端起桌案上沒吃完的幹拌麵,偏頭笑問:“帶湯的和幹拌的,七娘自個兒挑吧。”

    宋七娘掃了一眼,笑盈盈道:“幹拌吧,與你一樣即可。”

    “成,七娘且隨意坐,我這就給你煮索餅去。”說罷,孟桑飛快扒拉了兩大口麵條,然後才去灶台旁忙活。

    待到朝食上桌,宋七娘狠狠吸了一口香氣,然後斜眼看向孟桑:“小桑兒朝食可用完了?”

    孟桑不解何意,老實地“嗯”了一聲。

    見此,宋七娘美眸一轉,不容置喙道:“那你去後頭正屋尋婢子,讓她們幫你潔麵、漱口、含香。待我用完朝食,就去幫你梳妝打扮。”

    孟桑輕咳一聲,唇邊漾起些笑意,交代阿蘭幾句之後,徑直離開了庖屋。

    被留在此處的阿蘭愣住,有些摸不著頭腦。

    今日不就是出去買新衣嗎,為何師父還要特意請來宋都知幫著打扮?

    宋七娘掃了一眼阿蘭,就曉得這小娘子尚還不曉得孟桑與謝青章的事,不由一笑,專心用起吃食。

    由於是孟桑與謝青章頭一回出去遊玩,宋七娘在孟桑的穿著打扮上著實耗了一番心思。

    梳發髻、換裙衫、敷粉、抹胭脂、畫眉、貼花鈿……待到一整套步驟做完,宋七娘收手之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孟桑整個人都有些暈乎。

    宋七娘湊近一些,單用一根食指挑起孟桑的下巴,端詳對方臉上的妝容一番。等找不到什麽缺漏之後,她又退後一兩步,連帶著發髻與衣著,將孟桑上上下下瞧了個遍。

    最終,宋七娘璀然一笑,拍了拍手:“成了。”

    孟桑一聽,剛想探身去照銅鏡。隻不過,她尚來不及仔細瞧一眼鏡中的自己,懷中就被宋七娘塞了一件厚實暖和的大氅。

    宋七娘一邊吩咐婢子們將各色物件收好,一邊笑吟吟地推孟桑出門:“別瞧了,小心留給買衣裳的時辰不夠,讓謝郎君苦等。”

    “雖說我一向覺得讓這些郎君等上片刻也無妨,但是碰上謝郎君,怕是小桑兒就不舍得了。”

    孟桑披上大氅,臉有些熱,佯裝鎮定道:“我隻是習慣守時,哪裏有什麽舍不舍得之說。”

    宋七娘不欲戳穿她,攜著孟桑往外頭走去。

    二人步出內院的門,與阿蘭撞了個正著。

    阿蘭瞧見孟桑的打扮後,不由愣了好一會兒,難得失了平日的穩重:“師,師父?”

    孟桑輕咳一聲,故作平靜:“嗯,好看嗎?”

    阿蘭眨了眨眼,真心感歎:“好看,宋都知的上妝手藝可真好!”

    孟桑與宋七娘相視一笑,俱都沒說什麽,帶著阿蘭往門口走。

    她們三人的步子稍微慢些,而阿奇和婢子們的手腳卻很快。等到孟桑三人走到宅門邊時,阿奇已帶著人和提盒趕了過來。

    眾人看著孟桑將門鎖好,一起離開孟宅。

    待走到務本坊與平康坊相接的街道處,孟桑師徒二人與宋七娘相互告別,兩撥人各自往不同方向而去。宋七娘主仆四人徑直步入平康坊坊門,回了宅子。而孟桑二人一路向北,到了十字街口之後,沿著平康坊的坊牆繼續往東。

    行不多遠,就到了東市。

    孟桑這兩月來過東市幾回,輕車熟路地帶著阿蘭尋到一家成衣鋪子,向店家娘子道明來意。

    見著孟桑穿著,店家娘子麵帶三分笑,客氣地請她們去二樓挑布料、量尺寸。二樓的布料花色極多,有一些卷起後整齊列成一排,有的則單獨掛在架子上。

    出門前,孟桑就認認真真囑咐過阿蘭,此行不必顧慮銀錢,權當是她這個師父送給徒弟的禮物。為的是慶賀阿蘭拿回自己的物件和賣身銀,自此重獲新生。若是阿蘭覺著受之有愧,便日後在食肆和廚藝上多用些心思。

    故而上了二樓後,阿蘭雖有些緊張,但還是乖巧地與孟桑分開,自個兒去看布料。

    與阿蘭相比,孟桑的心思顯然不在買新衣上頭。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桌案、架子上的布料,時不時去到窗邊,通過半開的窗戶朝著樓下街道瞄。

    看這天色也快午時了,也不曉得謝青章何時過來……

    孟桑望著外頭熱熱鬧鬧的街道,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思緒漸漸飄遠。

    “阿耶,你看那兒!”

    原本孟桑有些心不在焉,卻因這一道男童的聲音陡然回過神來。

    怎麽聽著像阿柏的嗓音?

    孟桑沒想太多,下意識將窗戶又打開一些,定睛往樓下看,試圖在人群中揪出葉柏。

    隻可惜,底下的行人著實有些多。孟桑仔仔細細在目之所及的範圍內來回找了幾圈,都沒有在裏頭尋到葉簡和葉柏的身影。

    孟桑蹙眉,暗自嘀咕:“莫非是我聽錯了?”

    嗯……許是聽錯了吧。畢竟葉相家教嚴苛,從不讓葉簡帶著阿柏出來遊玩。今日文武百官放旬假,葉相必然留在府中,定不會讓阿柏他們來東市的。

    想通其中緣由後,孟桑搖頭一笑,將窗戶掩上大半,專心挑起布料。

    還是莫要分心了,免得待會兒謝青章來了,她這兒還沒結束。

    在二樓的窗戶被孟桑合起之後,對麵兩間鋪子中間的小道內,小心翼翼走出一大一小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探頭望向窗戶所在。

    瞧見窗戶被合上後,葉簡父子倏地鬆了一口氣。

    葉簡輕輕瞪了一眼葉柏,小聲指責:“聲音小些,萬一被桑娘發現,咱倆就完了!”

    葉柏捂住嘴巴,委屈地點頭,悶聲道:“好不容易尋到阿姐,兒子有些激動……阿柏知錯。”

    葉簡薅了一把小郎君的頭頂,“惡聲惡氣”地低聲囑咐:“下回注意些。”

    “哦,”葉柏失落地應了一聲,忍不住道出心中疑問,“阿耶,你不說郎君不能被摸頭,否則會有損男子氣概嘛?”

    葉簡一哽,清了清嗓子:“阿耶不算在內。”

    葉柏皺了下鼻子,嘀咕道:“依著阿姐所言,指不定阿耶少時被姑姑摸多了頭頂,才這般叮囑我的!”

    小郎君聲音雖小,但這一段話還是全須全尾地被葉簡聽了去,惹得他又是一哽。

    被戳中心事的葉簡強裝鎮定,故意轉移話題:“瞧這情形,桑娘還沒挑完衣裳,謝修遠也還沒來。”

    “阿柏你餓不餓,阿耶去給你買些點心或者胡麻餅墊一墊?”

    葉柏一本正經地追加:“還要一包蜜餞,多謝阿耶。”

    葉簡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錢袋子,心痛之餘,哼笑道:“這幾月和桑娘待在一處,倒是學會怎麽吃了嘛!”

    “成,跟阿耶去買吃食去!”

    父子倆就近尋了一家胡人開的糕點鋪子,買了些點心墊腹。隨後他們一人揣著一包蜜餞,去到成衣鋪子對麵的酒肆,在一張靠窗的桌案處落座,又點了一些小食,繼續密切關注對麵的風吹草動。

    片刻後,父子倆就瞧見謝青章主仆牽著馬兒,從街尾而來,停在了成衣鋪子店門前,與迎出來的仆役說了幾句話。過不多久,盛裝打扮過的孟桑帶著阿蘭從鋪子裏走出來。

    適才葉簡父子隻是透過窗口,掃見了孟桑的臉,實則並未將她今日的打扮瞧個仔細。

    眼下看清孟桑的衣著妝容之後,葉簡和葉柏麵色不好看了。

    葉簡酸溜溜的:“不就是和謝家小子去喝茶嘛,哪至於打扮得這般明豔動人!”

    坐在他對麵的葉柏皺起眉毛,冷麵無情地在心中又給謝青章記上一筆。

    這麽冷的天,讓阿姐穿這般少……一點也不體貼!

    父子二人在心裏頭不停挑刺,兩雙眼睛死死盯著對麵,一瞧見孟桑和謝青章主仆抬腳往前走,立馬站起身來。

    他們也顧不上什麽小食和沒吃幾口的蜜餞了,一心隻想跟上這三人。

    店中茶博士慢他們一步,揚聲提醒:“客人,您的吃食!”

    葉簡頭也不回:“不要了!”

    茶博士看著父子二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困惑。沒等他琢磨太久,就有新的食客上門,茶博士連忙笑臉迎上。

    罷了,左右這二位已經將銀錢付完,管他們心裏頭怎麽想的呢!

    酒肆外不遠處,阿蘭挎著小布包,往東市坊門處走去,欲要直接回務本坊。與之相反方向,杜昉牽著另一匹馬,不遠不近地綴在謝青章二人的後頭。

    前方,謝青章與孟桑分別走在踏雪的兩側,目不斜視地往前麵走,耳廓都泛起紅意。

    謝青章回想起適才孟桑盛裝朝他走來的場景,頗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

    桑娘今日打扮得好……好俏麗!內裏穿著橙黃色的衫裙,外頭披著米白色大氅,麵上妝容濃淡適宜,宛若冬日頂著白雪、向著寒風而開的嫩黃色迎春花,裹挾著春意而來,隨後在他的心口輕輕碰了一下。

    馬兒的另一側,孟桑也有些不自在,竭力克製著自己不往謝青章那兒看。她表麵瞧著平靜,實則心中已經感歎個沒完。

    謝青章今日穿得好生俊秀!一身正青色圓領袍,襯得他麵冠如玉。最為讓她眼前一亮的,還是謝青章頭上的鑲玉銀冠。不綁烏黑襆頭,改以用銀冠束發,配以清俊五官,顯得年輕郎君越發風姿過人。

    如此男色在前,她實在是……遭不住啊!

    孟桑心裏頭就跟有千百根羽毛在撓一般,克製許久,還是忍不住偷瞄走在踏雪左側的謝青章。

    她本想偷偷摸摸看上一眼,解一解心中饞意,哪成想正好與對方的視線對上。

    兩人俱是一愣,在這熱鬧街市之中停了下來,半天沒說話。

    他們一停,後頭的杜昉也隨之停下。如今杜昉也看出自家阿郎的心思,不會再做那等不識趣的人,抬頭望向四周。

    前方,也不知是觸動腦海中的哪一根筋,孟桑二人忽而隔著踏雪相視一笑。

    這一笑,衝淡許多緊張與些許的不自然。

    看著謝青章麵上笑意,孟桑心一橫,破罐子破摔地尋思。

    孟桑啊孟桑,坦誠些吧!

    不就是被男色迷了眼嘛,沒什麽好扭捏羞澀的!

    孟桑牽著踏雪另一半的韁繩,繼續往前走,大大方方地望向謝青章:“郎君今日穿著與往日不同,很是讓人眼前一亮。”

    聞言,謝青章眨了下眼,也坦然回望,含笑誇道:“女郎亦如是。風姿綽約,比春風還要動人。”

    孟桑麵上一熱,抿唇笑了。

    兩人將話匣子打開,便不再似方才那般拘束。

    孟桑歉然一笑:“那日我沒想太多,就說要去茶肆飲茶。實則除了上回在延康坊與你一道去過的茶肆之外,我根本不曉得長安有哪家茶肆茶水好喝些,反倒是要勞累你去安排。”

    謝青章搖搖頭,溫聲道:“能帶你去我平日喜愛的幾間茶肆品茶,是我之幸事,並不覺勞累。”

    “嗯!”孟桑眉眼彎彎,不再糾結這茬,“那回咱們還不相熟,心中又牽掛著尋親的事,都未曾認真品嚐你親手煮的茶,著實有些浪費。”

    “今日,我可得好好品上一品,順便仔細瞧瞧你是如何煮茶的!”

    謝青章眼中浮現溫柔之色:“不勝榮幸,屆時還請女郎點評一二。”

    他們二人說說笑笑,杜昉能當做瞧不見,但綴在更後頭一些的葉簡父子就覺得有些刺眼了。

    葉簡吹胡子瞪眼:“謝家小子不是一向冷淡,今日突然笑得跟花兒一樣作甚?礙眼!”

    為了及時追趕上孟桑幾人,勉強同意被葉簡抱著的葉柏,不免也瞧見了此景,不由氣呼呼地哼道:“以色侍人!”

    隻可惜,他們這一股子不滿與怨氣,孟桑與謝青章是不曉得了。

    二人邊說邊笑,不緊不慢地往茶肆所在之處走去。快到茶肆之時,迎麵撞上了有民間藝人在表演雜耍,周圍圍了一層層的百姓。

    見此,孟桑笑了,朝著謝青章眨了下左眼:“雖說今日沒有去成寺廟聽俗講,但也撞見了一出雜耍,到底也是有緣。”

    謝青章瞥了一眼人群,謹記他家阿耶交代的“一切以小娘子喜好為主”,十分貼心地問道:“人太多怕是擠不進去,不若桑娘上馬,便能瞧見裏頭熱鬧了。”

    孟桑意有所動,但還存了一絲猶豫:“那豈不是讓你成了牽馬的……”

    謝青章坦然,直言道:“能為桑娘牽馬,是我的榮幸。”

    聞言,孟桑越發臉熱。

    這謝青章短短數日,怎得變得這般會哄人開心了!

    她輕咳一聲,倒也不再多推辭什麽,抓著韁繩上了馬。而謝青章穩住踏雪,目光緊緊盯著孟桑,直至對方安然坐在馬上,他才鬆弛下來。

    這一上馬,孟桑立馬就能瞧見了雜耍,甚至覺得空氣都新鮮許多,矜持道:“我就瞧個熱鬧,不耽誤咱們飲茶,還是慢慢往茶肆走吧。”

    謝青章牢牢牽著馬,溫聲道:“都聽你的。”

    從適才兩人碰麵到現在,孟桑揚起的唇角完全壓不下去,兩頰越發能感受到熱意,索性專心看雜耍。

    這一塊地方聚著的人有些多,好些三四歲的小女郎、小郎君坐在自家阿耶的肩膀上看雜耍。其中有一些孩童,看了一會兒雜耍覺得沒意思了,就朝著四處看。

    就在孟桑三人即將離開此處時,忽然聽見一名小女郎脆生生地問道:“阿耶,那個哥哥瞧著已經七八歲了,怎麽也讓阿耶抱著呀?”

    小女郎尚不曉得如何壓低聲音,也還不懂要照顧他人的麵子。她清脆的童音穿透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好聲,惹得眾人紛紛朝著她所指的地方看去。

    孟桑與謝青章亦不例外。

    這一瞧,孟桑立馬就看見了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葉簡父子。

    饒是葉簡經曆過大風大浪,現下也有些傻眼。而小郎君顯然是被這一出給弄得有些愣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望向前方,正巧與孟桑遠遠投來的視線對上。

    瞧見此幕,孟桑與謝青章麵上的笑容凝滯了。前者沉沉歎了口氣,後者眼中浮現出茫然。

    旋即,謝青章回過神後,眼中的茫然就被無奈和委屈所替代。

    葉侍郎、葉小郎君,何至於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