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西大秦      更新:2022-07-06 16:19      字數:7509
  第42章

    虞雪沒有等太久,那個守門的就回來了,還拿回來一張血檢報告單,遞給虞雪:“你的血檢報告,已經出來了,隻是那邊太忙,剛才還沒有錄入係統。”

    虞雪接過來,看到上麵大多數指標都是陰性,隻有α因子是陽性,她也看不懂這都是查什麽,不過最後的結論是正常。

    憑這個,她就可以離開這裏,在基地中自由活動了。

    虞雪謝過對方,把小女孩托付給老朱和小趙,自己就快步從另一頭的出口離開了。

    那小女孩和老朱等人的血檢結果還沒出來,她是沒工夫等他們一起走的。

    不過她人是可以出來的,她的車子還在另一個地方消毒中,暫時沒法取車,虞雪找人問:“請問,哪裏可以打電話?”

    “哦,你從這邊出去,右轉,就可以看到一個電話亭了。”

    這基地裏有很多電話亭,因為現在的通訊係統是重新建立的,通訊號也是新的,從前的手機就不太好使了。

    打電話嘛,用電話亭信號是最好的,其次就是用基地裏推出來的新手機。

    虞雪按照那人說的走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紅色的電話亭,走進去,照著方彪留下來的名片打了個電話過去。

    不超過五分鍾,方彪就開著車出現了。

    他還在城門口這邊活動,這邊每天都有大量新人進來,這些可都是潛在客戶啊。

    虞雪等他車停下就說:“我要去這個地方,你給我找個熟悉路線的司機,帶我過去就行。”

    她說了小女孩悅悅母親的地址。

    方彪笑道:“這地方我也熟啊,正好我也沒別的事情做,司機也不用找別人了,就我了。”

    方彪消息靈通,不久前那等候大廳裏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就是沒想到,管閑事的人居然是他有過一麵之緣的。

    他心道自己眼光還真不賴,前腳剛覺得這個H市來的不是個普通角色,後腳她就整出動靜來了。

    虞雪見他這麽說,也不再說什麽,反正她隻想找個能盡快把她送到地方的司機。她直接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走吧,幫我找到這家的女主人,報酬不是問題。”

    “那成,我讓下麵的兄弟先去找找這個人,免得我們撲了個空。”

    方彪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吩咐了幾句,接著一踩油門便開了出去。

    路上,虞雪跟方彪詢問了一下隔離營的事。

    “那隔離營啊,算得上是基地裏最讓人害怕的地方了,每個區都有一個,城門口邊上則是每個城門口配一個,凡是發現有感染傷口、血檢不通過之類的,一經發現,馬上押送往隔離營。

    “那邊戒備森嚴,據說每個人被送進去後,有單獨的隔離間,避免彼此間交叉感染,也會提供簡單的食水,不過進去的人能活著出來的很少很少。”

    虞雪問:“能活著出來的是什麽情況?”

    “要麽是沒被感染的,隻是傷口看著像而已,要麽是被感染了,但熬過去了,能熬過去的都會成為異能者,不過這個概率非常非常低。”

    虞雪沉默了片刻,又問:“基地裏對孤兒有什麽政策?”

    “十四歲以下,經查證並無其他親人在這個基地中,會被送去福利院,不過進去之後,也不是白吃白喝,能幹活的都得幹活。現在基地裏有三所公立福利院,聽說一共收了大概三四千名孤兒。”

    虞雪皺眉:“十四歲以下的孤兒隻有三四千個?”

    方彪笑了笑:“反正是收了這麽多,到底有多少,咱又不是管戶口的,咱也不知道。”

    說話間,車子拐了一個彎。

    這基地主道上都有路燈,和當初H市差不多,是太陽能路燈,燈光還挺亮的,把整條道路照得亮晃晃的。

    這基地裏的路麵,應該也是用特殊的材料鋪起來的,根本看不到裸露的泥土,不過路上也並未多幹淨,車來車往風吹雨打的,馬路兩旁堆積了不少垃圾。

    虞雪分明看到有幾個孩子在路邊撿破爛。

    仔細看,他們身上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的,瘦得驚人,要麽是沒人管的孩子,要麽是家裏很不像樣了,不然也不至於讓孩子弄成這樣。

    無論是哪個可能,都說明基地裏這方麵的工作做得不夠好,那麽在那福利院之外,是否還有流浪孤兒這個問題,答案根本就不用想了。

    見虞雪不說話,方彪咳了一聲,說了一句公道話:“基地裏現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進來,各種事情千頭萬緒的,有些事也是實在顧不上。就那三個福利院,能夠辦起來,也是愛心人士費了不少心思的,每天消耗的那些糧食物資,基地裏管一部分,剩下的還要他們自己想辦法,壓力也挺不小。”

    虞雪應了一聲:“這基地裏的事情,你再跟我多說一些。”

    方彪便慢慢說了起來。

    基地裏的宵禁,管得也是比較嚴,尤其區與區之間,等閑是不讓人跑來跑去的,不過這個方彪有些門路,車子被攔下時他下去說明原委再說些好話,最終還是被放行了。

    車子開進了第五區。

    虞雪要找的那個女人就住在這裏。

    最後車子在一個還算挺高檔的小區前停下,路邊,一個正蹲在那裏抽煙的小青年站了起來:“老大,你來了!”

    方彪下車,虞雪也跟著下車,那小青年屁顛顛迎上來,迎麵就是一股劣質煙味。

    方彪踹他一腳:“你抽的這是什麽煙,也不怕把自己弄出肺病來。”

    “嘿嘿嘿,市場上買的煙絲,用報紙一卷,滋味還不錯,主要是便宜啊,正兒八經的煙咱哪裏還抽得起啊!”

    “好了,少廢話了,讓你去那人家裏打探打探,人在家嗎?”

    小青年正色說:“接到老大你的電話,我就過去了一趟,不過那戶房子早就易主了,原房主吃不起飯,就把房子給賣了,搬走了。”

    虞雪臉色微變:“搬去哪裏了?”

    小青年看向虞雪,知道這就是今天的大客戶,忙說:“倒也沒搬很遠,離這裏兩條街的地方,有一片公租房,末世前那地方房租就挺便宜的,末世後,那邊都是好幾家租一個套間,房租也是不貴,您要找的那個張曉丹和她的丈夫兒子婆婆還有小姑子什麽的,就在那裏租了一個小隔間。”

    “……”虞雪聽到他們一家子住一個小隔間,心裏就知道,她此行應該是很難得到一個理想的答案了,不過既然來了,總要見到人。

    她讓這小青年帶路,去了那個公租房。

    這是一片比較老舊的樓房,放眼望去,開著燈的屋子沒幾個,但站在樓下,就能聽到家家戶戶傳出來的吵鬧聲。

    虞雪跟著走上樓梯,樓梯間裏堆了許多雜物,燈還壞了,或者就是根本沒通電,借著外麵的路燈勉強能看清楚台階。

    到了三樓,隻見長長的走廊陽台上,也是堆滿了雜物,很多人把廚房擺在外麵,幾塊磚頭壘一壘就是一個灶台了,好一點的能糊點水泥,看上去牢靠一些。

    不過大多隻看到灶台,沒看到鍋,大概是怕被人偷,搬到屋裏去了。

    還有一戶人家正蹲在灶台邊煮東西,幾個大孩小孩圍在邊上急得團團轉,直吞咽口水,還有一個小孩飛快地把手伸進鍋裏,沾了一點食物,然後放到嘴巴裏嘬。

    那個正拿著鍋鏟攪動東西的婦女見狀就罵道:“餓死鬼投胎啊你,怎麽不燙死你?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什麽活都不能幹,什麽忙都幫不上,養你們有什麽用!”

    說著看到有外人來,這婦女就露出警惕的神色,那幾個小孩也緊張起來,把身後那口鍋護得死緊,仿佛虞雪他們要衝上來搶吃的一般。

    小青年低聲跟虞雪說:“這女人就是張曉丹。”

    虞雪已經徹底不對這個女人會照顧和前夫的女兒抱有希望了。

    不過她還是走過去,對這女人說明了來意。

    虞雪說完,這女人有些驚訝,有些恍惚:“他被喪屍抓了?”

    虞雪道:“你前夫是獨自帶著女兒來的,再沒有別的親人同行,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希望能把女兒交給你。”

    女人臉色霎時難看起來,往後頭看了看那幾個孩子:“我家現在孩子已經養不過來了,你們也看到了,那裏頭有我小姑子的女兒,有我大伯家的小子,還有我繼子和我和現在丈夫生的兒子,一個個都是能吃的時候,為了弄點吃的,家裏把房子都賣了,再多一張嘴實在是……”

    這時屋裏響起一個粗糲的聲音:“還沒煮好啊,你人死到哪裏去了!”

    女人連忙應道:“就好了就好了。”然後她有些慌亂地對虞雪說,“你們快走吧,別讓我老公看到你們,你們不是邱鵬的朋友嗎,你們也能照顧悅悅吧,我現在這個條件,她跟著我也是吃苦啊!”

    虞雪聽了,也沒有勉強,她隻是來替人問一問,也不是來當說客的,就對方這條件、這意願,就算一時說服她接納了和前夫的女兒,那小女孩在這裏也不會過得好。

    虞雪道:“我知道了,你要去見你前夫最後一麵嗎?”

    “有什麽好見的,他都進了那隔離營,裏麵都是病毒的,哪能進去?”

    女人連連擺手,屋裏男人又喊了,她趕緊道,“你們快走吧快走吧,我日子真的已經很不好過了。”

    說完她就匆匆回去了,急急忙忙把那鍋菜幹雜糧粥端進屋裏,那燈光昏暗的屋裏傳出男人的罵聲:“老子在外麵冒著生命危險搞吃的,你在家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做點吃的也做不好,不想在這個家裏呆了就滾蛋!”

    接著傳來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嫂子在外麵這麽久,不會偷吃了吧?”

    “不會不會,孩子們都在呢,我怎麽偷吃啊。”

    接著又是男男女女的說話聲,顯然,這個改嫁的女人伺候著婆家的一大家子,既卑微又可憐,攢了一肚子起,卻隻敢衝孩子發發火。

    虞雪道:“我們走吧。”

    三人下樓,方彪問:“接下來去哪?”

    “去隔離營。”她答應那位父親,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去告知他一聲。

    回去的路上虞雪一直在思考,那個叫邱悅悅的小女孩沒了父親,母親這邊也靠不上,以後要怎麽辦?

    她這樣的情況,想必福利院也是進不去,就算進去,日子恐怕也會很難過。

    自己不管她嗎?

    管的話,又該怎麽管?

    她沒養過小孩,也不知道該怎樣養好一個孩子。

    她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仿佛看到小時候,爸爸離開後,自己獨自度過的那一個個仿佛看不到盡頭的夜晚。

    又想到自己車裏,那把一直放在那裏的自製長柄砍刀,想到那個被變異獸咬死的男人,死前還在念著女兒的名字。

    還想到等候大廳裏,邱鵬那對父女被強行分開時的淒愴慘烈。

    最後,她又想到那馬路邊上撿垃圾的小孩,那裏麵,又有幾個是失去了父親的庇護,從此要一個人在這世間掙紮,獨自熬過一個又一個殘酷冰冷的日夜?

    如今的虞雪,無疑可以算是強大的,但她的內心並不總為這份強大感到快樂,她的心中甚至越發地感到遺憾。

    遺憾於不能把如今的強大分一點給過去。

    如果當年還是孩子的她,能有如今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本事,那些日子就不會那麽難熬,甚至,她可以挽回許多事情。

    這個念頭,她一直避免去想,甚至是不敢去想,隻要一想就會感到不可名狀的悲傷,一種時不我待的徒然。

    所以她最是見不得年幼的孩子失去庇護。

    這會讓她仿佛重曆了一遍自己的過去。

    “主人。”多多的聲音突然在虞雪腦海中響起,稚嫩但是清冽冷靜的聲音,打斷了虞雪越陷越深的情緒。

    虞雪深吸一口氣:“怎麽了?”

    多多道:“已經過去的事情,誰都無法改變。”

    虞雪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但是我們可以左右現在,你看不得什麽,就去改變什麽,去做會讓你感到高興的事情吧。”

    會讓我感到高興的事情……

    虞雪閉了閉眼睛,徐徐地吸了一口氣,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虞雪來到了隔離營,借方彪的手機給那個年長的特勤打了個電話。

    對方走出來,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虞雪道:“我要探視邱鵬。”

    年長特勤道:“他情況不大好,已經快失去理智了,一般來說這樣的程度是不允許再探視的,如果你真的想見他,寫個申請吧,還要繳納二十顆一級晶核的費用。”

    虞雪道:“可以。”

    很快,虞雪見到了邱鵬,這個受傷的父親呆在單獨隔離間裏,嘴上戴著口籠,手腳被鐵鏈鎖住,皮膚上已經爬上了一個個青灰色的點,眼珠也變得渾濁。

    他嘴裏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麽,仔細聽,他一會兒說的是“再堅持一下”,一會兒說的是女兒的名字,一會兒又在說:“我叫邱鵬,87年生人,家住……”

    他在努力維持理智,在努力撐得久一點。

    虞雪道:“邱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邱鵬怔了下,然後劇烈地掙動起來,朝外麵看了過來,急切地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前妻怎麽說?她也來了嗎?”

    虞雪用冰冷而殘酷的聲音道:“你的前妻處境也不太好,她要伺候一大家子人,獲得卑微而暴躁,她明確表示照顧不了你的女兒。”

    “不!不!她怎麽能這樣,那悅悅怎麽辦?悅悅還那麽小,都怪我,我當時為什麽不能離那個人遠一點,都是我沒用……”他又急又恨,眼角流出渾濁的淚水,那幾乎是膿水了,說著說著麵目猙獰起來,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叫聲,鎖鏈被他掙得當當作響。

    隔離間外的人舉起了槍,隻要邱鵬徹底變成喪屍,他們就會扣下扳機。

    虞雪接著道:“邱先生,我打算自己創辦一個收容所,專門收容像你女兒這樣無依無靠的孩子,你願意相信我嗎?”

    邱鵬愣住,喃喃道:“收容所?”

    “是的,我是異能者,有點本事,我還有一群同樣是異能者的朋友,我有不少錢和物資,養一些孩子還是辦得到的,我會給他們房子住,給他們食物吃,讓他們有衣服穿,免於顛沛流離,免於看人眼色被人欺負,我還會請人教會他們謀生的手藝。”

    邱鵬看向她,直撲過來,卻被鎖鏈束縛住,急切地問:“真的嗎?你說得是真的嗎?你真的能收留我女兒嗎?”

    虞雪鄭重道:“是真的。”

    “所以我的女兒會有房子住,會有東西吃,會得到保護,會平平安安長大,是嗎?”

    “是。”

    邱鵬又哭又笑:“你要做到,你一定要做到,我把女兒交給你了,求求你,對她好一點,告訴她,爸爸愛她。”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漸漸變得含糊不清,等再抬起頭來,麵容一片慘淡,瞳孔裏盡是渾濁,嘴角卻還帶著一絲笑意。

    年長的特勤對虞雪說:“已經徹底屍化了,我們要按照程序處理。”

    虞雪看著邱鵬的臉,他生命最後一刻,在想什麽呢,應該也有幾分安心和欣慰吧。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了一聲槍響。

    她穿行過一個個隔離間之間,其中有的人已經快要失去理智,有的人已經屍化被擊斃,穿著防護服的人進去把屍體弄進藏屍袋,有的人枯坐著,像是已經失去了靈魂,有的人抱頭哭泣著,有的人神情癲狂地對著牆壁祈禱,還有人朝虞雪看來,或麻木,或好奇,或譏嘲。

    一人忽然譏諷道:“這是新出爐的臨終關懷嗎?說幾句謊言,讓人走得舒坦些,那我也要申請這項服務。”

    虞雪看向這個人,這是一個俊逸的青年,渾身的灑脫不羈,脖子上卻有一道青黑色的劃痕,顯然是感染創口,他眼裏滿是諷刺,仿佛虞雪就是個騙子,眼眸深處卻藏著一抹瘋狂與恐懼。

    麵對死亡的瘋狂,麵對死亡的恐懼。

    隻不過這個人用滿不在乎的笑容,用攻擊別人的方式,來掩飾這份恐懼,讓自己顯得灑脫超然。

    虞雪停下腳步:“你想要什麽樣的臨終關懷。”

    這人笑容微斂。

    虞雪:“你有失去你的庇護就不能平安成長的孩子嗎?你有失去你就會痛不欲生的伴侶嗎?你有割舍不下的人嗎?你有還未完成的承諾嗎?你有……遺憾嗎?”

    這人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憤怒地撲過來:“你在嘲笑我!”

    他同樣被鎖鏈限製住,就連隔離間的玻璃窗都碰不到,不要說碰到虞雪了。

    虞雪微微偏了偏頭,很認真地說:“都沒有嗎?那你應當是幸運的。”

    那個年長的特勤道:“探視時間結束了,你該出去了。”

    虞雪不再停留,朝外麵走去,後麵還傳來那感染者的吼叫:“你等著!虛偽的騙子,讓一個人安心地死去,很有成就感吧!覺得自己拯救了一個靈魂很了不起吧!騙子!都是騙子!”

    虞雪走出隔離營,肩膀鬆懈下來,裏麵那種瀕死的氣息太沉重了,仿佛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

    方彪迎了上來:“虞小姐,你沒事吧,裏麵是挺壓抑的哈。”他心有戚戚地說,看一眼那隔離營,像看著什麽龍潭虎穴。

    他之前有個兄弟被感染,他進去探視,裏麵的情形讓他印象深刻,他是再也不想進去了。

    虞雪道:“房子安排好了嗎?”

    “好了好了,可供十個人落腳的小院,保證安全清淨,拎包入住,還有你朋友那邊,血檢報告也都出來了,這會兒他們去領自己的車了。”

    虞雪道:“那送我過去吧。”

    新來人員的行李要統一在消毒區進行消毒,虞雪他們的行李是一輛輛車,需要檢查、消毒的時間更長,虞雪過去的時候,顧晴他們已經領了幾輛車出來。

    偌大的廣場上,一輛輛車子從倉庫一般的消毒區開出來,燈光下,整個廣場如同一個繁忙的集散中心,車來人往,倒車聲、開車聲、人們的呼喝聲交織在一起,和隔離營完全是兩個世界。

    虞雪看到那個叫邱悅悅的小女孩被柳柳牽著手,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依在大人身邊,目光追隨著跑來跑去的來福和小羊。

    她好奇地看著這兩隻,這大約吸引了她不少注意力,讓她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麽悲痛惶恐了。

    虞雪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孩子說,她爸爸剛剛已經過世了。

    “回來了!”顧晴看到虞雪,招呼道。

    虞雪慢慢走過去,來福和小羊立即跑了過來,一個汪汪叫,一個咩咩叫。

    邱悅悅看到虞雪,眼睛一亮,撒開柳柳的手也跑過來,到了近前又很拘謹,期期艾艾地問:“姐姐,我爸爸呢?”

    “你爸爸……”虞雪頓了一下,“你爸爸配合他們做身體檢查去了,一時半會不能回來。”

    “那要多久才回來?”

    虞雪道:“可能要很久,你爸爸把你托付給我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叫邱悅悅是吧,以後我就叫你悅悅了。”

    邱悅悅看了看她,點點頭。

    顧晴等人目光有些驚奇,虞雪沒有解釋什麽,對他們道:“我已經找好住的地方了,這一天下來大家都累了,今晚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明天再說。”

    虞雪去領了自己的車。

    每個人的行李都有一個編號,虞雪的車子是072313151號,前麵四位數是日期,後麵的13151則是順序號。

    她開了自己的車子出來,又去取了邱鵬的行李,07239976,是一個有些破舊的大號行李箱和一個不大不小的行李包。

    她車上的東西顯然被人翻過,這也是檢查需要,不過這樣就讓東西顯得有點亂,更加占空間了,箱子和包就放不下了。

    於是她把這兩樣甩到車頂上,用繩子綁好,然後讓兩隻動物上車,又讓邱悅悅上去:“你和它們兩個坐在一起吧,別怕,它們都不會咬人的。”

    又叮囑這兩隻:“來福,小羊,和悅悅好好相處哦。”

    “嗷嗚!”

    “咩哎~”

    邱悅悅在虞雪的鼓勵下坐上車,左邊一隻白乎乎,右邊一隻軟綿綿,左擁右抱,又新奇又緊張,一時都顧不上擔心爸爸了。

    車外,顧晴拉住虞雪低聲問:“你怎麽打算的?真要養著這孩子啊?”

    這非親非故萍水相逢的,不至於吧?

    虞雪道:“我不止要養她,還要養更多人。”

    顧晴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虞雪的意思,她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這世上孤苦的孩子這麽多,你救得過來嗎?你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

    像她和虞雪這樣的人,異能傍身,實力強悍,而且沒有什麽親戚之類的需要操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是最最自由的。

    但虞雪這麽做,無疑是給自己整一個沉重的負擔和拖累,她會失去自由,需要去處理很多事情、考慮很多事情,甚至很多時候需要去做一些妥協。

    這在顧晴看來,是非常糟糕和可怕的,為了一些根本不認識的人,值得嗎?

    虞雪淡淡一笑:“反正也不是養不起,而且,人活著,總要有個目標不是嗎?”

    與其說她是救這些孩子,不如說,她是在彌補自己。幫助這些孩子,就好像幫助了當年那個自己。

    況且,她做這種事,也不是完全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