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越臨近過年, 大家都在籌備年貨，縣城也越熱鬧。

  　　宋玉絮這段時間和趙大廚也是卯足了勁兒就想著給廠裏的員工做可口的食物，因為這些天肉聯廠是越來越忙了, 每天都要多殺幾頭豬，就這樣每天都是不夠賣的, 甚至連平時別人不愛要的內髒豬血豬蹄骨頭這一些現在每天都能賣的差不多。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現在是計劃經濟，許多物資都缺，想要跟後世一樣隨時都能買到符合心意的肉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就算是肉聯廠的肉每天都能賣完, 她們廠裏的員工還是可以以內部價提前買到自己想要的部位。當然就算是肉聯廠的員工內部價買肉那也是有數目規定的, 每個月規定了一個數量, 超過了就不行了, 這也是怕有員工會自己內部價買了肉然後再賣給別人。

  　　她們肉聯廠雖然是富裕的廠子，但是也不是怕有人會經不住誘惑麽。而且廠長也覺得肉聯廠的員工普遍比較‘單純’，與其到時候出事兒, 那還不如先從源頭上杜絕這個問題呢。

  　　說是內部價，其實跟別人來肉聯廠買肉也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們自己買肉不用肉票, 像是不要票的內髒豬血骨頭這些也會適當的便宜一些。

  　　平時的時候, 肉聯廠的正式員工可以用自己的名額內部價買三斤肉, 臨時工有一斤半，那些不要票的倒是沒有硬性規定。到了過年這個月，廠裏也有購買福利, 正式員工可以買五斤, 臨時工可以買三斤。

  　　宋玉絮和寧昭兩個人一個是正式工一個是臨時工, 這個月買肉都有八斤的份額呢, 足夠可以過個肥年了。但兩個人這個月都不打算用內部價名額來買豬肉, 而是打算用來買羊肉。宋玉絮在廠裏深受眾人歡迎，早早就知道肉聯廠今年年二十五的時候會來幾頭羊，到時候會宰了賣。

  　　這羊是下麵農場送來的，每年都會送幾頭過來，不過每一年的時間都不一定。宋玉絮和寧昭之前沒機會，現在有機會肯定是要買上幾斤羊肉來的，這大冬天的喝碗羊肉湯日子才美。

  　　至於豬肉——這不是還有優選係統麽。

  　　就在宋玉絮和寧昭每天上班忙的不行的時候，宋建國這些天也是忙的。他也不是閑得住的人，這些天在家就幫著搞衛生，被子褥子都拆了洗幹淨，洗完之後還用火烤幹。家裏的櫃子，桌子和炕也擦的幹幹淨淨的，就連窗戶紙都換了新的。

  　　他現在是軍官，每個月津貼不低，出了任務還有獎金，平時也沒太多花錢的地方，除了日常開銷之外剩下的錢都能攢下來。以前宋玉絮還在老宋家，他也不敢輕易給宋玉絮寄太多的錢，畢竟自己家人是什麽德行自己知道，他怕自己特地寄給宋玉絮的錢被宋家人搶了。後來宋玉絮結婚搬出來住了，他通信的時候也給寄了兩次錢，也沒寄太多。本來想著今年休個假剛好回來看看，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請假，就先被領導安排‘休假’了。

  　　也算的上是‘殊途同歸’了。

  　　宋玉絮和寧昭剛分家沒多久，雖然大家都知道她倆現在都在肉聯廠上班，但是明麵上兩個人的工資是有數的，家裏並沒有添多少東西。但這些天宋建國時不時的就出去一趟，有的時候給帶回來一個缸，有的時候帶回來一個炕櫃，倒是也慢慢把東西添置起來了。

  　　這些東西都是要花錢的，宋玉絮說要把錢給他，但是宋建國沒有要，他說就當是自己給妹妹妹夫送的新婚賀禮好了。

  　　宋玉絮美滋滋的，倒不是貪圖這些東西，而是歡喜有人惦記自己。就連寧昭對宋建國都溫和了一些，雖然在他心裏這個大舅子還是有些冷冰冰的，但終歸是外冷內熱的類型。

  　　年二十七的時候，隊裏開始磨豆腐分豆腐。

  　　年二十八，隊裏就開始殺年豬分錢了。

  　　宋玉絮和寧昭還要上班，她們那份是宋建國幫忙去領的，因為今年宋大雪和寧昭還是上了工的，分了家有了另外的戶口本，之前的糧食分了，現在錢肉豆腐也不用在分到寧家去。

  　　宋建國這兩天都是早早的就去幫忙了，除了他之外隊裏還有不少人也會早早的去幫忙，這些幫忙的隊裏也會適當的多給一些東西。

  　　也就是這個時候宋建國看到了寧家人。老寧家不管是出來分錢分肉還是分豆腐，都是寧老太帶著幾個兒媳婦。她們看到宋建國幫寧昭和宋玉絮領東西的時候，寧老太還特地帶著幾個兒媳婦從他麵前過，嘴裏陰陽怪氣的說了句：“有些人就是好命。”

  　　說完又說：“宋老四，你可別忘了讓你妹妹妹婿給我和老頭子送養老錢。兩塊錢和五斤細糧五十斤粗糧，一分一厘都不能少。要是敢少我的，我就敢鬧到老支書那裏去。”

  　　宋建國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漠又冷厲，嚇得她一個哆嗦打了個嗝，剩下的話也不敢說了，邁著小腳就往家裏走。走了幾步看幾個兒媳婦還待在原地，又罵了句：“作死啊，還不知道帶著東西跟上。”

  　　剛分的肉呢，要是摔了掉了她非得打死這些沒用的。

  　　至於分的錢，當然是揣在她的兜裏呢，這可是錢，錢哪能讓兒媳婦拿著？

  　　那是不可能的。

  　　看寧家幾個兒媳婦追上去，寧老太罵罵咧咧的樣子，旁邊一直關注她們的人都哈哈大笑。就知道寧老太是個窩裏橫的，遇上了厲害一點的宋建國還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聽說他們家老大的門牙摔掉了，這是還沒長出來？我都好久沒見他了。”有喜歡看熱鬧的人就聊了起來，反正現在分肉都有家裏婆娘排隊分，他們這些大老爺們也就是在旁邊看個熱鬧。在家裏窩了那麽久沒出來耍耍，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再冷他們也能嘮。

  　　“哈，一大把年紀早換牙了，現在把門牙磕了哪還能長？要我說他也就是活該，誰讓總喜歡惦記不該是自己的東西。”有和寧家挨得近的人嗤笑了一聲：“你們都不知道，寧老大本來就長得磕磣，現在沒了門牙就更醜了。那天我不小心看到……哎喲喂，真是差點沒嚇死我。”

  　　“真的假的？”能有這麽醜？

  　　寧家的鄰居哐哐拍胸脯：“當然是真的，也就現在貓冬，等到時候該下地幹活了你們就能看見了。不過就怕到時候他不張嘴，要是閉著嘴巴不說話不笑，就是想看也沒辦法。”

  　　“那沒事兒，到時候我們跟他說話他還能不張口，要不然讓宋二有給他說個笑話。”

  　　“我看成，宋二有會說的笑話多，又好笑，寧老大就不是能憋得住的人，他肯定會笑的。要是再不笑，咱們就看看能不能讓大隊長跟他說幾句話，大隊長跟他說話，他總不敢不答吧。”

  　　要說現在的人淳樸是淳樸，要說損招那肯定也是有的，這幾個人就是先鋒大隊有名的‘坑貨’，而且吧還屬於腦子有些不太夠用的那種，經常在不經意間能幹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不過人品還算過得去，就是智商不夠，大多時候幹出來的事兒他們自己都不會想到哪裏不對有問題。

  　　就比如說大冬天的在河麵上鑽洞釣魚，這事兒聽起來也沒毛病，可問題是冰麵上還有隊裏的娃兒在拿著破板兒破盆兒溜冰呢，裏頭還有他們自己的娃兒。他們也就光想著冬天往冰麵上打個洞肯定是魚多，也沒想過要是孩子掉下去了怎麽辦。

  　　當時要不是有人注意到了，估摸著那一大群孩子總有一兩個能掉進河裏。

  　　不過這麽多年，對於這幾個人隊員們也都了解了，平時都注意一下就行，免得他們又幹錯事。

  　　“唉，你們說現在二狗兩口子的日子過的是真美啊。”有人看到宋建國就想到了宋玉絮和寧昭，心裏不禁羨慕極了：“想當初幾個月前他們還是連間好屋子都沒有的人，現在兩個人都已經去肉聯廠做工人了，這可是鐵飯碗。”

  　　“不是說隻有大雪是正式工，二狗隻是臨時工隻能做到過年？”有人問。

  　　“臨時工也很好了，肉聯廠臨時工十八塊錢一個月，幹兩個月就有三十六，而且我聽說往年肉聯廠的臨時工在過年過節的時候廠裏也都會給發福利，雖然沒有正式工好，可總比我們這些地裏刨食的強。”有懂行的人說，他在之前一直沒摻合進這幾個坑貨的聊天中，但是說到寧昭和宋玉絮他就來了精神了：“你想想，我們下地掙工分，一年到頭一大家子也掙不了多少錢，二狗做個臨時工一個月就有十八呢。”

  　　他沒說的是還有宋玉絮，宋玉絮在肉聯廠幹了一個月就轉正了，現在拿的是正式工的工資，具體多少他不太清楚，不過聽他在城裏上班的親戚說怎麽的也得有三十多塊。

  　　三十多塊啊，他一個人在地裏幹一年也掙不來這麽多，宋玉絮一個月就掙到了，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可我們下地能分糧，他們沒下地可分不了了。”有不懂的人說：“他們的糧食得靠錢票買吧。”

  　　懂行的笑了一聲：“這你們就不懂了吧，肉聯廠福利待遇好，除了過年過節的福利比紡織廠那些高一個檔次之外，他們員工口糧分配也要比別的單位好。臨時工二十八斤，正式工三十六斤的口糧供應，別的單位可能都是吃三合麵三合飯，都是細糧三成粗糧七成，肉聯廠最差都是二合麵二合飯，一周七天有三四天吃的全是精細糧，還頓頓有肉。他們的口糧也是按照細糧七成粗糧三成供應來的，要是不想這麽吃的能把東西領回去自己吃。”

  　　“哇——。”聽到這話的人都驚呆了。

  　　“別的不說就說二狗和大雪兩口子，他們倆一個月加起來六十多斤的口糧供應，就算是二狗吃得多會不夠吃，但是大雪是姑娘，三十六斤的口糧供應她能吃的完？更別說是細糧還能換成粗糧了，她倆要是把自己的糧食往糧管所一拎，你們想想能換成多少粗糧回來？”

  　　幾個隊員一算，羨慕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也有人酸溜溜的不服氣：“怎麽別的廠就是細糧三成粗糧七成，肉聯廠就是按照細糧七成粗糧三成來？別的單位能同意，上麵的領導能同意？”

  　　“也沒吃你家大米，人家肉聯廠自己有本事，他們除了自己殺豬之外自己還有自己的養豬場，想怎麽吃別的單位的還能管？就是領導們都誇肉聯廠爭氣能幹呢。”

  　　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裏麵來。

  　　還在排隊等著分豬肉的宋建國聽到這些話，忍不住輕輕揚了揚嘴角。

  　　“再好寧二狗也就隻能做到過年。”有不和諧的話插了進來，一群熱熱鬧鬧討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宋建國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