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321
  第196章

    陸家老太爺去世, 各房都是他的兒孫輩,所以基本陸家的人都到齊了,來吊唁的客人更是多如牛毛。

    每一個客人來, 孝子賢孫都要跪在地上給客人磕頭,這一場喪事下來,多康健的身子都熬不住。

    太爺和老太太第一天就不行了, 羅氏則是帶著於氏忙得團團轉地安置客人。

    長孫愉愉因為太久沒回陸家, 什麽都是兩眼一抹黑, 羅氏也沒指望她什麽,而其他幾個兒媳婦又還沒趕回來, 因此忙得一日裏能睡一個時辰都不錯了。

    誰的媳婦誰心疼,便是陸行他大伯都少不得叮囑羅氏喝點兒參湯補氣,但這也就是老夫老妻之間最體貼的關心了。

    倒是年輕人, 尤其是新婚夫妻, 那關心就有些黏黏糊糊的叫人看不上眼了,畢竟這是喪事。

    好比那陸從,生怕他媳婦累著了,每隔半個時辰一準兒得來女眷這邊看看,叮囑丫頭好生伺候, 又是吩咐不能給他媳婦喝涼茶,此外又讓他媳婦消暑丸千萬帶在身上。

    他這麽一襯托, 顯得其他人的相公就跟白嫁了似的。看在老人家的眼裏, 則覺得老太爺都死了, 你陸從卻隻顧著擔心自個兒媳婦?這是典型的不孝, 叫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因著陸從不是三房的人, 所以安母隻冷眼看著, 心裏當然是十分不喜的, 她這一生最敬重的就是老太爺,一路走來也全靠老太爺扶持,才能降住太爺,陸從對老太爺的死絲毫不動容,安母如何能高興。

    在她看來,陸從那媳婦可康健得很呐,要說真需要擔心的,那不得是長孫愉愉啊?雖說過了這麽些年,但有些習慣是變不了的。

    安母一看長孫愉愉就知道,她那嬌氣病肯定又犯了,這麽大熱的天氣,又穿著粗麻孝服,長孫愉愉脖子上都冒出紅疙瘩了,可是她表現出什麽了嗎?還不是乖乖地跪著,陸行不也沒心疼他媳婦麽?

    而長孫愉愉這邊心裏驚訝的卻是,陸從明明是盧曉婉的相公,怎的他現在殷勤愛護的卻是另一個女子呢?

    答案後來長孫愉愉才曉得,盧曉婉兩年前已經病故了,傳聞是被氣死了的。因為陸從移情別戀,與現在新入門的這位媳婦勾勾搭搭,盧曉婉哪裏受得了自己的良人心裏有了別人,畢竟當初她們是那樣的甜蜜、纏綿。

    更勁爆的是,這位新入門的媳婦正是盧曉婉的表妹,來她家裏做客,結果和表姐夫看對了眼兒。

    長孫愉愉想著想著無意識地摳了摳自己的脖子,感覺到疼了才回過神兒趕緊鬆手,生怕再留下疤痕,以後可就不好消了。

    就這樣熬了三宿,長孫愉愉恁是堅持著沒倒,人自然如那風中搖曳的燭火一般,瞧著下一刻就要被吹滅了,但她顫巍巍地搖了搖,又立住了。

    安母看在眼裏直歎息,她知道長孫愉愉這是掙表現呢,畢竟她經曆的事兒太不堪,陸家清清白白的家風因她受了辱,在這之前其他幾房的老太太就一起來找過她,說是要把長孫愉愉從族譜裏劃掉,隻是這事兒一直拖著沒辦。

    然而掙表現歸掙表現,完全不顧惜自己的身子骨也不可取,安母瞧著長孫愉愉那樣子,就知道她一準兒又得大病一場,指不定小命都保不住。

    其實細細想想,長孫愉愉保不住命對陸家的名聲也未必是壞事。然則安母還是讓人把陸行叫了來,“你去看看你媳婦,實在熬不住了,讓她先回去休息一日,明兒再來守靈也是一樣的,並不差她一個。”

    陸行道:“華寧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實在熬不住了會去休息的。”

    安母待要駁斥陸行的話,但腦子裏的念頭卻突然一轉,若是以前她還能上當受騙,可如今安母難免會多想想了,陸行為了長孫愉愉可以多年不歸家,萬不可能此時又不放在心上了。

    “隨你吧。”安母道。

    陸行正要退下,卻聽得堂中一陣喧嘩,卻是長孫愉愉暈倒了。

    安母忙地道:“你先把你媳婦送回去。”

    陸行道:“琅玕院還是太熱了,那我將她先送回東山。”

    安母點點頭,“等確定她沒事兒了你再回來,咱家可再經不得另一場喪事了。”這話多少有點兒詛咒的意思,可見安母對長孫愉愉還是心存意見的。

    陸行應了是。

    卻說長孫愉愉在東山院子美美地睡了一大覺,直到次日清晨才醒過來,她抻了抻懶腰,“咦,我怎麽在這兒。”

    蓮果一邊把帳子掛在木鉤上一邊道:“縣主你昨兒突然暈倒了,姑爺把你送回來的。”

    長孫愉愉反手就要去摳脖子,蓮果忙地又阻止道:“上過藥啦,縣主可千萬別去摳。”

    長孫愉愉道:“我怎麽會暈倒的?我當時沒覺得頭暈啊。”長孫愉愉不解,但凡暈倒了她這會兒醒過來不會如此輕鬆的。

    蓮果輕聲道:“是姑爺給了我一瓶藥,我昨兒不是給你端了碗清熱解暑的湯藥麽,就在那裏頭。姑爺說,喝了你就能好好睡一覺,你若是再熬下去,鐵定要出大毛病的。”

    長孫愉愉撇撇嘴,陸行的心眼兒就是多。她起床梳洗後,用過早飯就準備再去靈堂,蓮果便又說話了,“縣主,姑爺說讓你再多歇幾日,過幾天老太爺上山時你再去。”

    長孫愉愉搖搖頭,“那哪兒行?”

    “怎麽不行了?縣主你自個兒的身子骨你自己不清楚啊?胸口、背上全是疹子,你也瞞著不說,若非姑爺給你下藥,你肯定又要弄得咱們擔驚受怕的。你昏倒是大夥兒都看著的,你還是先歇著吧。姑爺說,你若是過意不去,就抄幾遍《渡亡經》,待老太爺上山時給他燒了去。”蓮果是鐵了心不許長孫愉愉下山的。

    如此長孫愉愉隻能偷懶了。

    正說著話,院子裏有了動靜兒,是泉石騎馬回來了。

    蓮果走出屋子問道:“你怎麽這時候回來?”

    泉石道:“九爺讓我回來問問縣主可好些了沒?再問問早晨食量如何。”

    長孫愉愉從窗戶處探出頭,“我沒事兒,你讓他別擔心我,倒是他自己的傷如何了?”

    泉石笑道:“縣主也不用擔心九爺,更重的傷他都受過,沒事兒。”

    蓮果瞪了泉石一眼,他知道自己說多了,趕緊道:“縣主,那我先回府裏去了,九爺還等著我回話。”

    卻說泉石這會兒走了,到傍晚用過晚飯時又騎馬回了東山。

    蓮果又問,“怎的又回來了?”

    泉石沒奈何地道:“九爺不放心縣主,讓我早晚都過來一趟看看,縣主有什麽差遣我也能跑跑。”

    這夫妻倆沒法見麵,卻是辛苦了泉石成日裏來回跑。

    長孫愉愉沒再去靈堂的事兒,也沒人過問,其他人不好過問,也沒那個權力,安母則是隻當不知道。她私心裏也是寧願長孫愉愉不出現的。

    很多來吊唁的客人,或多或少都帶著好奇心來的,就想看看這位傾國傾城的華寧縣主。戾帝為她連命都丟了,而陸家的九公子為了她甚至不惜離開陸家,連家主之位都拱手讓出去了。

    安母不願意長孫愉愉當猴子給人看。

    不過話又說回來,借著這次的事兒,安母才看出來,陸行疼媳婦那功夫都是用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的。以前他怕自己不喜長孫愉愉,所以麵上就冷著她,還做出心有她屬的假象,讓她對長孫愉愉產生了同情心,也沒再難為她。

    就那次她打了長孫愉愉,陸行不僅沒為長孫愉愉說話,反而還跑去老太爺跟前替自己說話,讓她一顆心熨帖極了,也是打那兒起,她對長孫愉愉的心態才發生變化的,如今安母自己想來,才明白陸行之所以那樣做卻是為了更好地護著他媳婦呢。

    比如這次,雖說長孫愉愉守靈是受了些苦,但大家看在眼裏,就曉得她是個孝順的,不像其他房的年輕人受不得苦。到後來,長孫愉愉順理成章的病倒再不出現,也就沒人說什麽閑話。

    安母思及此將陸行叫到跟前,“你媳婦病了這幾日,你怎的都不回去看看?”

    陸行道:“她沒什麽大礙,身上起疹子,隻要不去撓,不化膿就沒事兒。我回去看她也沒用,這邊兒卻是更離不得。”

    安母心想,你就跟這兒裝唄,泉石一天兩三趟地往東山跑是為了什麽?

    想歸想,安母也得承認陸行這樣疼媳婦,不叫人生煩,不像那陸從,疼媳婦疼在表麵上,讓人看了隻覺得膈應和厭煩。再想想他前頭死了的媳婦,真真是叫人瞧不上他。

    陸行是真的一直沒回東山看過長孫愉愉,實在太累了也是去琅玕院睡一會兒就成了,如此直到老太爺被抬上山下葬才算歇下。

    長孫愉愉看著臉色明顯蒼白許多的陸行,不由擔心道:“你沒事兒吧,那時候傷都沒養,卻一直在靈堂待著。”

    陸行道:“我沒事,皮肉之痛反而好過心裏的難受。”

    長孫愉愉知道陸行跟他曾祖父的關係一直很好,小時候老太爺沒少帶他。

    “我想在老太爺的墓旁結廬守半年。”陸行道,“你若有事便讓泉石來叫我。”

    長孫愉愉雖然略有不舍,卻也知道陸行已經下定了決心。

    陸行結廬而居是不生火的,所以每日早晚都得給他送飯。

    這日長孫愉愉迎著朝霞往陸行結廬的地方去,以至於陸行有些驚訝。“這麽早,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飯呀。”長孫愉愉舉了舉手裏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