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818
  第151章

    了卻朱慧蘭這邊的事兒, 長孫愉愉便去了蔣府,她昨日已經叫人送過帖子說來拜訪了。

    長孫愉愉先去拜見了葛夫人,葛氏自然是熱情地非要邀請長孫愉愉在蔣府住幾日, 長孫愉愉卻之不恭地隻能留下。

    薑雲這邊兒雖然臉上一直帶著淺笑,但長孫愉愉就是能感覺出她似乎興致不高。想來是家醜被人所知,心裏不自在吧, 長孫愉愉心忖。

    既然幫不了人, 長孫愉愉也不可能提人的痛楚, 因此同薑雲相處時,她隻一個勁兒地說樂社的事兒, 還當著葛夫人的麵邀約薑雲,下個月一定再去陸家村住上小半月。

    葛夫人是滿口答應,薑雲卻是沒給個肯定的答複。長孫愉愉少不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這都是為了誰啊?

    葛夫人也知道年輕人跟長輩在一起都不自在, 不過略說了幾句話,就讓薑雲陪著長孫愉愉去轉轉園子。

    南邊兒的園子比京城又不同,更加細膩唯美,長孫愉愉還是挺喜歡的,如今春暖花開, 氣候也好,多走走也舒服。

    薑雲在一旁細細為長孫愉愉介紹, 這幅對聯是楚州名士馮江所寫, 那幅字又是大儒江濤所書, 讓長孫愉愉不得不感歎, 南邊這幾州的文氣之盛, 真是其他地兒沒得比的。

    如此一邊走一邊欣賞美景和字畫, 倒也不覺得時間流失得快, 長孫愉愉現在的腳力被爬山給練出來了,等閑走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都不在話下。“咱們去那邊兒山上走走吧。”長孫愉愉饒有興致地指著院子裏那處最大的假山道。

    “哎喲。”

    長孫愉愉回頭一看,卻是薑雲的貼身侍女素玉在叫喚。

    薑雲道:“怎麽了,素玉?”

    “奴婢好像崴到腳了。”素玉皺起眉頭。

    “青竹,你扶著素玉到旁邊的石頭上坐會兒,再叫兩個婆子把素玉抬回去。”薑雲安排道,這言下之意卻是要陪著長孫愉愉繼續走,萬萬沒有因為一個侍女崴腳就打擾客人興致的道理。

    “少夫人。”素玉著急地又叫了一聲,連帶著往前走了一步。

    長孫愉愉從旁冷眼看過去,倒沒覺得素玉的腳傷得有多厲害,她像是故意叫喚的。

    打這兒開始,長孫愉愉才留意到薑雲似乎有些不對勁,她走得特別的慢,先才隻以為她本來如此,然則上假山的石梯時,好幾次她都忍不住皺眉。

    長孫愉愉心裏有了猜測,卻是沒辦法開口,隻能道:“走了半日,也累了,不如咱們去那邊兒的涼亭休息一下,煮茶品茗也是樂事。”她指的是假山下不遠處的亭子。

    薑雲愣了愣,“上麵也有亭子,可以縱覽整個院子的風光。”

    長孫愉愉搖頭道:“累了,不想上去了。”

    後麵跟著薑雲走路的丫頭、婆子,心裏隻覺得這位華寧縣主事兒多,一會兒一個主意的,然則她們也隻能在心裏嘀咕一下。

    長孫愉愉和薑雲在涼亭裏坐著說了會兒話,煮茶的水都還沒燒開,卻聽得一陣淒厲的尖叫聲,薑雲的臉色為之一變,長孫愉愉便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月洞門內衝了出來。

    那人先是慌不擇路,無頭蒼蠅似地跑了幾步,緊接著仿佛是看到了涼亭這邊的薑雲等人,朝著她們就衝了過來。她後麵追著幾個小廝,似乎也看到了涼亭裏的人,都停住了腳步,就在月洞門那邊兒觀望。

    “少夫人救救我,少夫人救救我。”那女子直接撲進了涼亭,險些碰到長孫愉愉的裙擺。

    長孫愉愉往後縮了縮腳,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她已經被眼前的女子給嚇到了。她整條手臂全是獻血,腳上也是血,光著腳,抬眼看她的來時路,一串的血印子。

    薑雲也是嚇著了,起身就去扶那女子,嘴裏吩咐道:“快去請大夫。”

    長孫愉愉長這麽大可沒見過如此血淋淋的場麵,頓時嚇得麵無人色。

    “少夫人,少夫人,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跟少夫人爭寵了。”那滿身是血的女子,抓住薑雲的袖口就不肯鬆。

    “別怕,別怕。”薑雲輕輕拍著那女子的背,“大夫馬上就到了,我送你回屋。”

    “不,不——”血衣女子尖叫的聲音直破雲霄。

    最終這女子自然還是被送進了屋子,但卻不是回她自己的院子。薑雲將她安排進了自己院子的跨院裏。

    盡管長孫愉愉對這件事的好奇心極度旺盛,但本身的教養讓她不得不壓製自己想跟著去打聽的心,所以當薑雲安排人送那女子回去時,她隻道:“蓮果會一些包紮,讓她跟去吧,有些事兒大夫也不好做。”

    長孫愉愉身邊四個侍女都是有一技之長的,蓮果最笨,但學的東西也最多。

    薑雲聽了長孫愉愉的建議隻愣了了就點頭同意了,然後歉意地對長孫愉愉道:“今日招待不周。”

    長孫愉愉笑著搖了搖頭。

    後來長孫愉愉才聽蓮果說,言姬的肩頭上被人用燒紅的烙鐵燙了一個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傷,雙腳掌裏嵌滿了碎瓷渣,是用腳在碎瓷片上走動弄出來的。

    長孫愉愉已經猜到,在蔣府,敢這樣傷蔣鬆奇小妾的隻有一人,那就是蔣鬆奇本人。

    蓮果低聲道:“我給她包紮時,那言姬哭著求著要見薑少夫人,說是再不敢跟她爭寵了。後來我才打聽到,她剛進府一個來月,算是比較得寵的。就起了跟薑少夫人較勁兒的心思,所以才會被蔣家大公子發作。”

    長孫愉愉疑惑地看了看蓮果,“這麽說蔣鬆奇還挺敬重雲姐姐了?”那麽薑雲身上的舊傷又如何講?

    蓮果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薑少夫人一直在安慰言姬,說是會幫她跟蔣家大公子求情的。後來大公子的其他侍妾也過來探望了言姬,我瞧著她們對少夫人都很是敬重。”

    長孫愉愉歎了口氣,多少明白了這裏頭的事兒,自己偶然來一次,就這麽巧的撞上了蔣鬆奇虐打侍妾,那平日裏他又是如何?想來其他侍妾都是受過苦的,多是薑雲在護著。可是再想想薑雲手臂上的舊傷,長孫愉愉不寒而栗地打了個哆嗦。

    蔣鬆奇長孫愉愉是見過的,看著溫文爾雅,卻沒想到背後竟然暴烈如禽獸。

    隻是可惜了薑雲,長孫愉愉在心裏歎息。那樣的美人,那樣的才華,陷在如此的泥沼裏,讓長孫愉愉格外的憤怒。

    長孫愉愉不是聖母,她隻是憤怒蔣鬆奇這樣的渣子竟然敢摧毀天賦異稟的薑雲。如果沒有蔣鬆奇,薑雲一定能安安心心幫她們樂社譜曲的。

    本來長孫愉愉也和老太太等人一樣認為薑雲遭受的事情大約是在可接受範圍內的,畢竟薑雲看起來一切還算正常,隻是她今日遇到的言姬這事兒卻讓她對蔣鬆奇的暴力有了新的認知。

    沒有人能在這種陰影裏還有興趣去譜曲的。

    隻是薑雲願不願意被幫助,又該如何幫助她,都是個問題。而目前需要知道的是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知道了別人家比較醜陋的秘密,自然不應該再繼續做客,長孫愉愉次日早晨先去見了葛夫人告辭,並表示自己昨晚睡得極好,然後委婉地暗示自己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

    葛夫人友好地表示長孫愉愉教養極好,並讓薑雲送長孫愉愉離開,並保證四月裏一定讓薑雲再去一趟陸家村。

    薑雲把長孫愉愉送到了垂花門外的馬車邊,遠遠地打發了跟隨的人。

    長孫愉愉正好有話對薑雲說,見她如此,更是樂得讓她先開口。

    薑雲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隻擠出“縣主一路走好”幾個字。

    長孫愉愉卻沒薑雲那萬般纏繞的心思,徑直問道:“他會這樣對你麽?”

    薑雲搖了搖頭,低聲道:“他並不總是這樣,對我還算,還算……”

    “你婆母也管不了麽?”長孫愉愉道,“我看她甚是疼你。”

    薑雲苦笑地搖了搖頭。

    長孫愉愉忍不住八卦地道:“你婆母是不是也是過來人?”

    薑雲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聽長孫愉愉又道:“估計也不是過來人,指不定現在還挨打呢。”

    薑雲蹙了蹙眉頭,似乎不喜歡長孫愉愉如此說話,總覺得帶著諷刺。

    “你別覺得不好聽,京城蔣侍郎,也就是你們二叔家裏,也一樣的。我說這些話是告訴你,這種事兒有了就是一輩子,一直到你死那天都是這樣。”長孫愉愉道。

    薑雲垂眸不語。

    長孫愉愉見薑雲一臉認命的模樣,低聲道:“你就不想脫離這樣的人家麽?”

    薑雲猛地抬起頭看向長孫愉愉,“脫離?怎麽脫離?和離麽?”她嘴角噙著諷刺的笑意。

    眼前這位華寧縣主實是叫人好生嫉妒的人,就如同大薑一般。大薑才是真正的薑家女,有薑家護著,不用嫁給蔣鬆奇,而眼前這位有晉陽公主護著,哪怕陸行定了親,她也能搶親而嫁入陸家。

    長孫愉愉不喜歡薑雲臉上的這種表情,那是受傷的小獸伸出的無力的爪牙,實際沒有任何用處。

    “我知道你不能和離,天下哪有和離的薑家女。”長孫愉愉道。

    薑雲嘴角那諷刺的笑意變成了沉沉的苦笑,重複著長孫愉愉的話道:“是啊,哪有和離的薑家女。”她甚至都不能訴苦,她可是百家求的薑家女,怎可以在背後說夫家的壞話。

    長孫愉愉道:“我說這些,不是看你笑話,隻是心疼你的才華,我隻問你,若是有機會,你願不願意脫離這苦海?”

    薑雲眨了眨眼睛,儼然是不信有那麽一天的,她心下也明白長孫愉愉是好意。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多謝縣主關心,隻是若是我走了,還有下一個進來受苦的,我在他還能有所忌憚,那些侍妾還有個躲藏的地方。”

    這個真是個濫好人,居然還關心那些個侍妾。

    薑雲繼續道:“其實相公對我還好,隻是偶爾醉酒後才會那般。這件事還請縣主能當做不知,算是我拜托縣主了。”

    長孫愉愉有些無奈,又有些憐憫這樣的薑雲,其實她自己也沒把握真能幫得到薑雲,因此有些話不能說太多,長孫愉愉點了點頭,“那,陸九那邊兒我能說麽?”

    薑雲的肩膀有個明顯的僵直動作。

    長孫愉愉繼續道:“我基本什麽事兒都不會瞞著他。”這絕對是天大的謊言。

    主要是長孫愉愉身在異鄉,又是女子,好多事兒自己是辦不了的,所以陸行這個“工具人”她用得很順手。

    比如說薑雲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兒,也不是易事兒,長孫愉愉總得找個人商量吧?尋常人怕她們不能守口如瓶,也幫不上忙,老太太和羅氏那邊兒顯然是絕不會支持長孫愉愉的“異想天開”的,因此長孫愉愉隻能給陸行寫信,把她的所見所聞詳詳細細地說了。

    長孫愉愉其實也是想通過這事兒看看陸行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