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386
  第133章

    “我知道, 可是……”有時候不站隊也是一種錯,沒有什麽牆頭草會讓人產生好感。如今想來,陸家在朝中重位沒有人, 反而更安全。

    “你是怎麽看的?”陸行問。他說得隱約,但彼此都知道是指什麽。

    “以前娘親是看好三皇子的,結果……”長孫愉愉歎了口氣, “如今四皇子雖然居長, 但是五皇子的母妃劉妃更得我舅舅歡喜, 舅舅的心思如今也越發難猜。”

    陸行道:“皇上現在猜疑心很重,嶽母大人不支持任何一方在目前看來卻是最合適不過的, 皇上唯一能信得過的人怕就是她了。”

    “但是以後呢?”長孫愉愉擔憂地問。

    陸行想了想道:“目前年長的皇子裏,卻是六皇子還稱得上仁厚。”

    長孫愉愉輕輕搖了搖頭,“除非前麵兩位出事兒, 否則皇帝舅舅當是不會越過他們的。”年紀和名分在那兒呢。

    “嶽母大人很會看人, 想來她既然不站位,就會韜光養晦,將來即使有新帝,為著麵子功夫也不會為難嶽母的。”

    這句話讓長孫愉愉看向了陸行,說實在的, 她一直是沒瞧得起遠在寧江的陸家的,在京城縣主的眼裏, 這些都是邊緣人物。

    然則此刻長孫愉愉卻意識到, 陸行遲早是要離開南邊兒回京的, 陸家的重擔在他肩上, 沉寂了這許多年的陸家也要重新奪得話語權, 那隻要熬過了這段日子, 陸家就會成為她娘親在京中的奧援。

    長孫愉愉歎了口氣, 遠離京城後才發現,她娘親說得還真是沒錯呢,她們母女倆就是無根的浮萍。

    陸行轉頭望了望窗外,“這裏雪下密了,想來山上應當是飛雪滿天了,想不想去湯瀑看看?”

    陸行嘴裏的湯瀑就是他那“隱居小屋”。

    “現在?”長孫愉愉有些吃驚,而且也很遲疑。大雪天泡溫泉當然好,可是陸行那小屋實在是太過簡陋,如今外麵肯定凍得人骨頭疼,路程卻很遠呢。

    “別擔心,可以乘船,溯溪而上,不用太久。”陸行輕聲勸誘道。

    長孫愉愉的確是想念京城的雪了,她看了陸行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出乎長孫愉愉意料的是,陸行沒用帶篷的小船,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竹筏,四周全無遮擋。

    裹得跟隻熊似的長孫愉愉坐在竹筏一端,頭上戴著風帽把一張臉遮得隻露出了兩隻眼睛,手上捧著鎏金鏤空蓮花手爐,腳邊放著暖爐,遠遠的看著像一個雪人兒。

    陸行在前頭撐船,以至於長孫愉愉百無聊賴之際可以很好地打量他。這人大雪天的都隻穿了一件薄衫,瞧著的確玉樹臨風,挺拔傲岸,但是不覺得冷麽?

    其實相處久了,長孫愉愉發現別看陸行表麵樸素,實則也很臭講究的,衣服可以打補丁,但是必須每日換洗,還得漿洗挺括,內衫要白,有一點兒泛黃就不用了。

    衣袍上不能有褶子,而且多餘的物件一縷不帶,什麽荷包、金三件之類的都沒有,講究一個幹淨清爽。

    長孫愉愉正挑刺兒呢,卻見陸行忽然轉過了頭。她下意識地撇開眼,聽得陸行道:“想不想試著劃竹筏子玩兒?”

    長孫愉愉第一個反應就是鄙視陸行回去,但就這麽坐著既凍手凍腳也無聊,“嗯,好吧。”這語氣就好似給了陸行天大的恩惠似的。

    陸行不以為意,往旁邊讓了讓,示意長孫愉愉過來。

    長孫愉愉將手爐放下,小心翼翼地挪到竹筏前頭,“怎麽劃啊?”

    “不是劃船,是把竹篙在河底撐一下,借著那個力道讓竹筏前行。”陸行道,“很簡單,你試試就明白了。”

    陸行將竹篙交給長孫愉愉,她試著接了過來,難免會不小心碰到陸行的手,長孫愉愉心裏一驚感歎,這人穿件單衣,居然比她抱著手爐的手還暖和。

    長孫愉愉嚐試著撐了一下,才發現剛才陸行看著十分輕鬆的動作,她做起來卻是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這個發力是有技巧的,不是靠手腕或者手臂的力量,而是整個身體都要跟著撐篙的動作而動,這樣就不那麽費力。”陸行解釋道,他接過竹篙給長孫愉愉做了個示範。

    長孫愉愉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眼睛卻一直盯著細節看,感覺自己可能琢磨出門道來了,忍不住道:“讓我試試。”

    陸行將竹篙重新遞給長孫愉愉,看著她開始隨著竹篙的方向壓低身子,笑道:“孺子可教也。”

    長孫愉愉“嘁”了一聲,卻覺得撐船還挺好玩兒的。隻是她力道和方向都掌握不好,竹筏一會兒左,一會兒右的,卻不怎麽前進。

    陸行偶爾會幫她帶一帶竹篙,讓她不至於原地打轉。

    兩人一個教得認真仔細,一個學得全神貫注,卻不料陡然一個重物濺落在小河裏,激蕩起巨大的水花,以至於竹筏險些翻了,長孫愉愉眼瞧著就要往後倒而掉落水中,虧得陸行一把摟住她的後腰,帶著她在空中轉了半圈,往後跳到了岸上。

    長孫愉愉靠在陸行胸口站定後才看到掉落河中的乃是個人,或者該說跳入。

    河道裏黑漆漆的,也有竹筏上有一盞氣死風燈,隱約能看到在河裏掙紮的是個人,卻分不清男女。

    抬頭看向河對麵的巨石,剛才那人就是從上頭跳下來的,此刻巨石上探出了好幾個腦袋,隻聽得一個粗糲的聲音在夜空裏響起,“給我跳下去把她拉起來,想死,可沒那麽容易。”

    長孫愉愉緊張地拉住陸行,“不去救她(他)嗎?”

    陸行將長孫愉愉拉到自己身後,“先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陸行不是冷漠無情,隻是遇到這種事情,貿然衝出去很多時候後果都不理想。

    巨石上接著跳下幾個男子,遊到河中將先前落水的人拉了起來拖到岸上,長孫愉愉低呼一聲,“是個姑娘。”

    其實那群人早就發現陸行和長孫愉愉了,河當中那麽大個竹筏子想忽視都難,隻是人家也不搭理他們。此刻長孫愉愉低呼出聲,那邊幾個人這才抬頭朝他們看過來。

    這一瞧,當先一個尖嘴猴腮老鼠眼的矮個兒男子就看出門道了,麵帶喜色地朝陸行和長孫愉愉走過來。“喲,哪兒來的偷情小鴛鴦啊?”

    因著長孫愉愉的臉藏在了風帽內,所露不多,所以老鼠男這是瞧她衣著華貴想來敲點兒錢財,夜黑風高,孤男寡女,而他們卻是一群人,拿住這對小鴛鴦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老鼠男一邊說話一邊走近幾步之後,風裏送來一絲清幽的女兒香,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清長孫愉愉的臉,渾身的骨頭就已經為之一酥了。

    “你跟這不頂用的公子哥兒有什麽意思,啥花樣都沒有,這荒郊野嶺的,哥陪你樂嗬……”老鼠男得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噗通”一聲,他人已經被陸行踹到了河裏。

    他身後那兩名男子聽得動靜,也都放開了那跳河女子朝陸行二人搶了過來。

    長孫愉愉都沒看清楚陸行是怎麽動的,就聽得了另外一聲水響,和一個擊地聲。

    看到這兒長孫愉愉鬆了口氣,知道陸行一個人就能對付了,她快步上前想去看看那姑娘的情況,陸行則是走到水邊瞧著那三個掙紮著要上岸的人。

    “雲珠,雲珠……”一個淒厲的哭喊聲在夜裏響起。

    長孫愉愉看著眼前的雲珠,她凍得渾身直哆嗦,但人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灰敗臉色。長孫愉愉這才想起來,這許久這位姑娘竟然都沒呼過救,似乎是真的想死。

    長孫愉愉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她伸手就想解開自己的狐裘給雲珠蓋上。

    “你幹什麽?”陸行回頭朝長孫愉愉嗬斥道。

    長孫愉愉側頭但見陸行正一腳踏在那老鼠男的背上,“我……”

    陸行道:“救人之前你先把自己照顧好。”就長孫愉愉現在大病初愈的身子骨,這麽冷的晚上,她狐裘一脫估計雲珠沒好,她自己先病了。

    “那怎麽辦?”

    陸行再輕輕一踩那老鼠男,老鼠男就動彈不得了,他走到剛才沒落水的那男子跟前,三下五除二地剝掉了那男子的棉襖,遞給了長孫愉愉。

    “雲珠……”淒厲的哭聲越發近了。

    躺在地上的雲珠終於有了動靜兒,掙紮著坐起來,喊了聲,“娘。”

    長孫愉愉和陸行遇到的這事兒,其實並不離奇,天底下此時此刻可能很多地方都在上演同樣的慘事兒。

    雲珠她爹摔斷了腿,家裏沒了生計,她娘又病著,借了高利貸抓藥,如今年關上債主來催債,他家還不上,那管家就要把雲珠賣去窯子裏,雲珠性烈這才選擇了跳河。

    至於陸行是怎麽製住那群收債之人的,卻並非是因為他武功了得,最終是自報了家門,才保得雲珠一家事後不會被那些人算賬,而陸行也得以帶著長孫愉愉重新上了竹筏子。

    但這一折騰也就差不多半夜了。

    湯瀑山上果然在飄雪,陸行領著長孫愉愉進了溫泉瀑布邊的竹屋,熟練地點燃了蠟燭,“你去裏間坐會兒,我把火塘的火升起來就暖和了。”

    長孫愉愉沒動,隻是好奇地打量著屋子當中以石頭壘砌而成的井圈似的火塘,這是她第一次見,上次來的時候這屋子裏可沒這東西。

    火塘裏本來應該燒柴火的,但是因為長孫愉愉受不得那個煙火氣,因此用的是銀絲碳。她心裏有些訝異,陸行竟然連這一層也想到了。

    長孫愉愉這才挪步往裏走,裏間也大變了模樣。地上鋪著白、褐相間的長毛毯子,走上去不覺得冰腳。

    床榻上的被單全部換成了雲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