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344
  第124章

    安母仔細觀察了一下蓮果, 她們都是長孫愉愉的近身侍女,此刻雖然麵帶憂色,但對著她卻沒有絲毫的怨懟, 回話也很守規矩,她暗自點了點頭,想著公主府的丫頭也還算像個樣子。

    “我去看看她。”安母道。

    蓮果趕緊在前頭引路。

    長孫愉愉的屋子裏, 此刻冬柚正守在她床邊。

    因為沒有簾子, 老太太轉過屏風,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長孫愉愉。真正的病是裝不出來的,她麵色潮紅, 嘴皮都幹得起了殼,冬柚正拿著濕布時不時給她潤潤唇,還有就是不停地換她額頭上的降熱的濕棉布。

    冬柚見得老太太進來, 趕緊退到一邊行了禮, 整個過程幾乎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安母看在眼裏又是點點頭。

    “大夫怎麽說?”安母問。其實她早就聽得大夫親自回了話,但還是問了句。

    “大夫說,須得縣主能喝下湯藥才能見好轉。”冬柚答道,說話時聲音裏卻忍不住地帶上了一點兒哭音,這是她的本能。她與長孫愉愉情同姐妹, 一輩子就指望著這位縣主,如今要是長孫愉愉有個好歹, 不說陸家如何, 她肯定是活不了的, 晉陽公主鐵定要瘋掉。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長孫愉愉的臉頰, 依舊是滾燙的, “一直持續這麽燙麽?”

    “也不是, 通常是夜裏最燙, 用溫水擦拭過身體後會好些,過一會兒又會熱起來。”冬柚雖然帶著哭音,但回答主子的問題卻還是很清晰。

    “一直沒醒來?”安母有些擔憂。其實那頓板子打得並不厲害,安母也不是真要打傷長孫愉愉,不過是一頓殺威棒,卻著實沒想到長孫愉愉會病得如此重。安母一邊憂心長孫愉愉的病,一邊又憂心她這般柔弱的身子骨將來如何撐得起陸家塚婦的職責。真的是,到老了還得為兒孫操碎了心。

    “是。”冬柚道,“喊她的名兒,她偶爾會嘀咕一聲,卻聽不清是什麽。”

    安母歎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九哥呢?”

    “姑爺一早就出去了。”冬柚道。

    安母又略坐了坐起身道:“好,你們伺候華寧也辛苦,待她病好了,我做主給你們獎賞。”

    她一走,陸行也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

    冬柚狐疑地看著陸行,也沒多問。剛才聽得老太太過來,他就離開了,還吩咐她們如果想要為縣主好,就按照他說的做。

    冬柚也鬧不懂這對祖孫在玩什麽,但她相信這位姑爺是不會害自家縣主的。

    陸行走到床邊,也伸手摸了摸長孫愉愉的臉頰,然後將她抱了起來往淨室去,“愉愉又開始高熱了。你伺候她泡一下,然後我再給她紮針。”

    冬柚跟在陸行身後,看著她家姑爺麻溜地把她家縣主給扒了個精光放入浴缸裏。

    長孫愉愉在水裏舒服地咕嚕了一聲,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了,她也是難受,但心裏歡喜,可算是又回到她心愛的京城了。哪怕是做夢她也願意。

    陸行給長孫愉愉紮了針,低聲喚她名字,“愉愉,愉愉。”

    三日不進食,隻能用水潤嘴唇,這樣下去,人哪裏受得住。陸行低聲道:“愉愉,你再不醒過來,就要燒成傻子了。”

    長孫愉愉嘰咕了一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感覺自己說的是,“滾。”

    “愉愉,你想想你娘,你要這樣睡下去,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麽?”陸行問。他知道如今長孫愉愉正在危險關頭,唯一能讓她撐過這一關的就隻有她自己。

    長孫愉愉的嘴唇動了動,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吐了泡泡,她其實是想哭,覺得她就這樣死了,讓她娘親傷心後悔也成,誰讓她非要把自己嫁給陸行的,這下可好了吧?

    見得長孫愉愉有了反應,陸行繼續使力道:“你難道就願意這樣睡下去?就這麽背著被人打死的名聲?難道就不想站起來把這口惡氣給出了?”

    這簡直就是誘人犯罪啊,其心可誅。長孫愉愉當然不能擔著被打死的名聲下黃泉,那還不如直接讓她去十八層地獄呢。

    陸行握住的長孫愉愉的手總算有了反應,她使力地握了握,雖然這種力道幾乎像是蚊子咬了一口,然則她總算有了反應。

    陸行大大地鬆了口氣。

    然則長孫愉愉還是沒醒。

    而安母回了蔚榮堂問道:“九哥今兒不在府裏麽?”

    富華家的道:“九哥兒一大早就出去了。”

    安母蹙了蹙眉,“他回來的時候,讓他到我這兒來一趟。”

    然則一直到晚上入睡安母也沒等著陸行。早起時,她睜開眼睛就問,“昨兒晚上九哥沒回來麽?”

    雲香搖了搖頭,“沒見公子過來,奴婢讓人去打聽一下。”

    待用早飯時,雲香派出去的人就回來回話了,“回老太太,公子昨兒一大早就出門了,有人看著他在碼頭坐船離開了,說是過幾日就回來,具體也沒說去哪兒。”

    “再去打聽,我要知道他去哪裏了。”安母道。平日裏她是不過問兒孫的去向的,畢竟男子大了,他們的眼裏是整個天下,沒道理要拘束在家裏,她也是鼓勵他們走出去的。隻是這當口,他媳婦高熱昏迷不醒,陸行不說守在一旁,至少也要留在家中才是,以備有個好歹能做主,誰知他卻一出去就是整日的。

    到了大中午的蔚榮堂這邊兒才有人來回話。

    “公子好似是去了海州。”富華家的男人來回話。

    “海州,他去海州做什麽?”安母問,她一下就想起來,陸行的老師韋鳳儀就是被貶往了海州黎昌。

    “好像說是韋先生在黎昌落了腳,接了妻女去團聚,約莫是出了什麽事兒,找到了公子這兒來,公子昨兒一大早就匆匆走了,也沒來得及跟老太太回一聲。他又吩咐說不要輕易泄露他的行蹤,尤其是,尤其是琅玕院的那位。”

    陸行這明顯是怕內院起火。

    安母聽了有些恍惚而陷入了沉默。

    富華家的伺候她這麽多年,多少是知道些東西的。她趕緊上前道:“老太太,九哥兒其實還是關心華寧的,華寧剛病倒那日,他也是忙前忙後地找大夫的,還在她床前陪了大半日才離開呢。”

    她要是不這麽說還好,如此一說,安母就更清楚是怎麽回事了。陪了大半日這就算是關切了?

    安母想起自己生老大那日,陸沉也陪了她大半日,然後不等孩子生出來,人就走了。他聽她哭喊聽得煩了。

    她這輩子就生了老大和老二。老大是洞房花燭夜前後懷上的,她的肚子是真的爭氣。可後來她們就好多年沒同過房,哪怕在一張床上躺著,中間也像是隔著一座山一樣。

    而她的老二,還是因為她多年再無所出,被老太爺發現了其中的端倪,逼著陸沉跟她同房,她才再懷上的。

    但之後她們夫妻就更是形同陌路了。

    安母太清楚陸家男人了,他們不多情,卻太專情,以至於對他們不喜愛的人就顯得格外的無情冷漠。

    太爺陸沉是這樣,陸行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所以他才能那麽冷靜的思考問題,連長孫愉愉被打了,生死未卜,他卻還能想著先到老太爺那兒替她說話,以安慰她這個祖母。安母不能不如是想。若是換了陸沉,誰動了他的心肝寶貝試試。

    陸行是真走了,但不是昨日一大早,而是今日才悄無聲息地走的。他走的時候,長孫愉愉已經醒了過來。

    因為有人在她耳邊說,“陸九要去黎昌救韋嬛如了。她是落海起了病根兒,良藥無解,所以陸九要丟下昏迷不醒的你去救她了。”

    當時長孫愉愉就睜開了眼睛。

    夢鄉再美好,那也是夢鄉,長孫愉愉在睡夢裏已經意識到她其實並沒回到京城,但她就是不想醒過來。然則耳邊那句挑釁的話卻生生地給她氣醒了,她就是死了,也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陸行和陸家老太太盼著她死了給韋嬛如騰位置,她才沒那麽傻呢,她非得好端端地活著,看她怎麽收拾那對狗男女。老太太不是不喜歡她做陸九的媳婦麽,那她偏就要坐穩了,氣死他倆。

    長孫愉愉打從醒過來,就沒見到陸行。她冷著臉啞著嗓子問,“他呢?”

    蓮果小心翼翼地道:“姑爺說要離開一段日子,不知何時回來。”

    “這都要過年了,他不在家裏陪著長輩,是去哪裏了?”長孫愉愉又問。

    “不知道呢,公子也不說,冬柚去問泉石,泉石都沒說。”蓮果這算是告狀道。

    長孫愉愉本來懷疑自己是在夢裏幻聽了,或者是自己想出的那句話,然則此刻卻有些懷疑,那句話是真的。

    “這幾日老有人在我耳邊嘀咕,是誰啊?”長孫愉愉問。

    “這幾日姑爺一直守在縣主身邊的,今兒上午才走。”蓮果道。

    長孫愉愉蹙蹙眉,她自然是相信蓮果的話的,然而她實在想不出那句話總不能是陸行對自己說的吧?他為什麽要用那種口吻對自己說話。長孫愉愉擺擺頭,肯定是她自己的臆想。

    畢竟是年邊,陸行沒幾天就回了陸家村,他進門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回琅玕院,而是去了蔚榮堂問安。

    “怎的出門出得那樣匆忙?”安母問陸行,“事兒可解決了?”

    陸行想了想,似乎決定還是對安母說實話,便道:“是韋家世妹落海染了病,黎昌那邊的大夫束手無策,所以師母才寫信來找我。她是傷了肺,並不好醫,待來年開了春,還得換過看看,調整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