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673
  第74章

    那齊洲大盜江海洋之所以會冒險潛入京城盜取《春居圖》, 正是因為有人在齊洲黑市上出了極高的價錢買這幅畫。

    青老報了個名字。名字挺陌生,但是順藤摸瓜就找出了個京城熟悉的名字。

    “公子,我們是不是該跟華寧縣主提個醒兒啊?“青老又問。

    陸行放下手中的書卷, 看向青老溫和無害地笑了笑,“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晉陽公主府孤兒寡母的, 你若是做得太多, 她們反而會覺得你有陰謀有企圖。”

    這話倒也不假, 但明知道有人對小縣主心存不軌也不提醒一下這就說不過去了,因此青老猶疑片刻道:“可是……”

    陸行又笑了笑, 然後拿起了書卷,這就是此次談話到此結束的意思。

    青老無奈隻能退了出去,陸行不同意, 他也不能私自去找小縣主。因為他不是泉石那愣頭青。

    說起愣頭青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的, 腿斷了一隻,手臂也折了,江汪洋可不是那麽好抓住的。本來這種苦勞力他還以為要落到他或者傅婆身上的,結果卻是泉石被派了出去,美名其曰是曆練, 但是具體原因麽……

    青老搖搖頭,覺得自己不能把自家公子想得太壞了。不過他還是弄不懂為何自家公子不願意提醒小縣主, 這說不通啊。

    青老將自己的疑慮說給了傅婆聽, “哪怕小縣主有些驕矜, 但本性不壞, 對著咱們也沒有頤指氣使, 怎的公子就不肯提醒她一下?這可不像公子的為人。“

    傅婆也是想不明白, 但有件事她卻知道, “別管了,公子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咱們聽他的就是了。”溫文儒雅,急公好義的陸家九公子也有陽光照不到的那一麵。

    青老隻好點點頭,連傅婆都不支持他,他自然更不可能說出去。

    卻說長孫愉愉忙過了馬球賽,人也沒閑著,她想要重修皇家畫館,修成她心目中的樣子,這當然要花一大筆銀子,然她覺得銀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時候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兒,晉陽公主又由著她折騰,所以這畫館她想修,還真就能修。

    於是畫圖樣,找造園師等都夠她忙活的了,好在她那皇帝舅舅也支持她,宮裏匠作監的大師傅都得給她幫忙。

    日子過得十分充實,唯一叫人擔憂的就是,皇帝自從三皇子死後,身子就時好時壞,這回雖然好了,但瞧著總沒有往日的精氣神。

    晉陽公主時常唉聲歎氣,既是為了皇帝的龍體也是為了長孫愉愉的親事至今沒有著落,隻恨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她的寶貝女兒。

    這種時候長孫愉愉自然得想法兒逗自己娘親開心,不過晉陽公主沒什麽特別愛好,唯一喜歡的就是書畫,這還是跟著長孫愉愉她爹養成的。

    四月佛誕節,福隆寺每年都會有大型廟會。這廟會有多大呢,可以說是以京城為中心,方圓五百裏內的商販和老百姓都會來趕這廟會,因此漸漸地這廟會就成了大氣候。

    賣畫的棚子一直從琉璃巷搭到了長春巷,各種字畫、立軸、條幅、對聯應有盡有,從青綠山水、寫意山水到花卉蟲魚、仕女工筆樣樣不缺,更是號稱什麽石悉知、穀蒼山、道玄和尚的畫都有。

    今年還特別宣傳自家有展揚的畫,這是因為《春居圖》失竊的案子被大家傳得神乎其神,展揚也就跟著出了大名,其畫作的價格如今幾乎直逼石悉知和穀蒼山這種大家了。

    沿著賣畫的蘆席棚子往裏,就是賣紙鳶的,今年生意特別紅火,也是多虧了長孫愉愉那場紙鳶會。不得不說,華寧縣主的帶貨能力那絕對是京城數一數二的。

    紙鳶棚子往東是數不清的玩藝攤,往西則是各式各樣的吃食攤子,往福隆寺大門口去,就是各色珠寶攤、玉器攤、書攤等。

    而福隆寺裏頭則有尼姑庵擺的攤子,賣些自己做的絨花、梳子之類。

    長孫愉愉帶著麵紗,身邊被八個人圍著,替她驅趕一切不長眼睛想要靠近的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逛著畫棚子。她來這兒卻不是為了撿漏,就想看看能否挑出點兒珍品來,順帶看看有沒有被埋沒的畫師。

    所以她幾乎每個棚子都會駐足觀看,她賞畫,大部分的人就賞她。活生生的大美人難道不比平麵的畫好看?哪怕看不到臉,但聞著那股香氣,看著她的步子,都覺得心情整個升華了。

    京城有名的書畫鋪子榮古齋也在這兒設了點兒,掌櫃的一眼就認出了長孫愉愉,晉陽公主母女可是他們的老主顧。掌櫃的跟請菩薩似地將她請進了棚子裏,曉得華寧縣主的怪毛病,所以也沒敢上茶水,隻是把那凳子用帕子擦了又擦,請她上座。

    長孫愉愉卻沒在乎那掌櫃的,她卻是一眼認出了此刻棚子裏站著的人,陸行。

    陸行此刻正在看一幅畫,長孫愉愉掃了一眼,那是仿石悉知的《山月圖》。為何說仿呢?因為長孫愉愉隻一眼就看出那是假的石悉知了。

    但這並不是說這幅畫就造假手藝差,不得不說長孫愉愉還是很有些眼力勁兒的。能練出這種眼力勁兒卻也不一般,非打小就沉浸在書畫裏才行,而且還得看慣了真跡才有這種“第一眼的直覺“。

    “勞駕替我包起來。”陸行道。

    棚子裏的幫工立馬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就開始卷畫。另一人端了托盤來,這就是請陸行給錢的意思。

    書畫鋪子貓膩多,生怕客人反悔,宰一個算一個,所以收錢得很麻利。

    陸行從袖口裏拿出一張銀票遞過去,長孫愉愉雖然隻瞥了一眼,卻已經認出那花色乃是“富昌錢莊”一千兩麵額的票子。

    一千兩買一幅假畫可是吃了大虧了。

    長孫愉愉忍不住道:“陸修撰。”

    陸行轉過頭看向長孫愉愉,似乎有些詫異這人怎麽會在此。

    長孫愉愉都習慣陸行這般忽略自己了,要是換了其他人早就知道她進了這棚子了。她雖然對陸行有點兒小意見,卻也不忍心他上當,本來就是窮酸了,再被騙就更窮了。

    隻是華寧縣主也不想想,能出手一千兩銀子買一幅畫的人能是真窮酸麽?唔,不過也不怪長孫愉愉,一千兩麽在華寧縣主眼裏真不算個啥。別說一千兩了,家有萬金,在她眼裏也還是個窮酸。

    “陸修撰,可否借一步說話。”長孫愉愉道,她也不好當著人掌櫃的麵壞了別人的生意。若是換成其他人買畫,長孫愉愉根本不會過問的,但陸行卻是幫過她的,她不是那等不知恩的人。

    陸行不肯挪步,“縣主有話,但說無妨。”

    長孫愉愉真是嗬嗬了,陸行這是什麽意思?怕自己怎麽著他?他當他是潘安再世,衛階重生麽?她堂堂華寧縣主難道能對他有什麽想法。

    處處避嫌,要把自己顯得光風霽月麽?長孫愉愉真恨不能就此不理會陸行,就讓他上當受騙好了。

    可是,她畢竟是善良人。

    長孫愉愉深呼吸了一口,告誡自己別生氣。“那幅畫,你要不要再看看?”這暗示夠明顯了吧?

    那幅畫其實仿得挺真的,連石悉知那種力透紙背的筆力都模仿出來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

    陸行禮貌性地翹了翹唇角,“多謝縣主。”但他回過頭還是將銀票遞到了那托盤裏。

    長孫愉愉卻是不好再多說什麽了,隻是她心裏有些懷疑,陸行不該是個沒眼力的人,怎麽會出一千兩買那畫?

    若真是石悉知的畫,沒個五萬,也得賣個一萬兩。榮古齋之所以賣一千兩,這就是瞅準了某些人的撿漏心理。他以為他是撿漏了,殊不知卻是走眼了。

    畫包好了陸行拿了畫軸便轉身離開,長孫愉愉想來想去,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地跟了上去。

    “陸修撰。”長孫愉愉在陸行身後喊道,快走了兩步超過了護衛她的人而到陸行身邊。偏這廟會人實在太多了,肖子清等人也是使了勁兒用身體和手臂擋住旁人才能讓長孫愉愉不被人擠著的,這會兒她自己走出了”舒服圈“,一下就感受到了人浪的衝擊。

    陸行不得不側了側身體,替她擋住了那旁邊兒的黑毛大漢。肖子清等人見狀也已經趕了上來,可算是又把長孫愉愉圍了起來。

    長孫愉愉卻沒在乎這些,她盯著陸行道:“陸修撰,你難道沒看出剛才那幅石悉知的畫乃是後世仿的麽?做舊做得挺真的,可還是假的。要是真的怎麽會那麽便宜?”

    陸行點了點頭,“嗯。”

    長孫愉愉就更是奇了怪了,“你知道是假的還買?”

    不僅長孫愉愉奇怪,就是榮古齋的掌櫃都在納罕,他也是沒想到陸行會在華寧縣主提示得那麽明白的情況下還買。他不由得回憶了一下那幅畫,在想自己該不會是看走眼了吧?但是不可能啊,他東家那可是鑒畫高手,東家斷定的假畫,絕不可能是真的。

    然則陸行沒有回答長孫愉愉的話,視線卻是投向了她的後方。

    長孫愉愉順著陸行的視線往後看,卻瞧見了韋嬛如。她一時覺得無趣,想扭頭走吧,又怕看在韋嬛如眼裏好像她和陸行真有點兒什麽似的,所以長孫愉愉索性站著不動。

    隻是她看到韋嬛如之後就忽略其他人,隻當陸行往那邊看,肯定是在看他的未婚妻。

    韋嬛如見長孫愉愉朝她看過來,也成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索性迎著他們走了過去。

    “陸世兄,華寧,好巧啊,你們也是碰巧遇見了麽?”

    長孫愉愉一看韋嬛如那勉強的笑容就知道她言不由衷,隻怕她自己都不信。長孫愉愉卻沒興趣玩什麽你猜的遊戲,她也不願意讓韋嬛如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所以長孫愉愉揚了揚下巴,翻了個白眼,“不是碰巧。我是看某個傻子買了幅假畫,好心提醒他,他還不領情。”說罷長孫愉愉扭身就走了。

    韋嬛如卻是鬆了口氣,“世兄你買畫了?”

    陸行點了點頭,“嗯。”

    韋嬛如道:“華寧的脾氣有些傲,你別放在心上。我相信世兄自己的眼光。”

    陸行笑了笑,卻是沒接這茬,轉而道:“世妹逛廟會是有什麽想買的麽?”廟會人太多,眼前人又是他的未婚妻,陸行怎麽著也要護著她逛的。

    長孫愉愉回頭看了看,隻見陸行側身替韋嬛如擋住人群,兩人漸漸地消失在人海裏。她重新將視線調回正前方,想著還得給他二人準備成親的賀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