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147
  第70章

    “愉愉, 你這是做什麽?一驚一乍的。”晉陽公主道。

    長孫愉愉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她剛才忽然想起來,在魔鬼灘的時候, 她更狼狽的樣子陸行都見過,此刻一點兒白藥算什麽。反正陸行就是個睜眼瞎,不辨美醜, 隻喜歡豐滿女人的人。

    然則當長孫愉愉做好了心裏準備, 以最優雅的姿勢轉身麵對晉陽公主和陸行時, 那個平素最吝嗇表情的陸行居然開始笑了,先是輕笑, 然後嘴角的弧度越翹越高,越翹越高,最後竟然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陸行的眼睛就一直盯著她的嘴角看。長孫愉愉恨不能衝上去給他兩拳。

    但此刻她隻能委委屈屈地看向晉陽公主, 派人傳個話怎的都不說清楚明白的?大半夜的讓個男子進入主屋是何道理?

    “愉愉, 你還不快點兒感謝陸修撰,若不是他,那幅《春居》圖可沒辦法這麽快完璧歸趙。”晉陽公主輕輕斥責眼珠子都要瞪紅了的長孫愉愉。

    長孫愉愉的眼睛眨了眨,耳朵有一瞬失靈了,再然後才慢慢看向晉陽公主, 腦子裏反應過來,《春居》圖回來了?

    長孫愉愉猛地側頭再次看向陸行, 小嘴吃驚地微微張開, 再也合不攏。

    “你為什麽幫我找《春居》圖?”

    這話問得實在太無禮, 太不應該了, 但這就是長孫愉愉此時此刻的第一反應。這人不是一向不大喜歡幫人的麽?

    “因為我希望皇家畫館能開下去。這對我們普通士子而言有莫大的恩益。”陸行直言道。

    陸行這話, 長孫愉愉覺得是他的真心。當初《蘭亭集序》展出時, 陸行多早就來排隊領牌子了, 他自個兒的。本來長孫愉愉早就吩咐,如果是青老、傅婆、泉石等人來領牌子,她就讓人送一個給他們,畢竟當初她叨擾了他們許多。

    偏偏陸行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三天裏每天都是自己來排隊,長孫愉愉偏就沒給他特殊的待遇。因為她知道陸行這是跟她撇清關係呢,當她稀罕跟他來往麽。

    然則陸行這樣直言說為了皇家畫館,卻是打她長孫愉愉的臉呢。她也是怪自己,早知道陸行沒好話,她為什麽還要問那種廢話?他總不能是為了自己的。

    如果換做其他人,長孫愉愉能肯定,多半是為了她這個人本身才肯幫忙的。

    長孫愉愉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把她當毒蠍避之的男子,哪怕是欲擒故縱這也太過了。何況陸行還是定了親的,絕不會退親的人,就是猜他欲擒故縱這條理由都說不過去。這讓長孫愉愉就更憤憤了。

    華寧縣主這心態也沒誰了。

    “陸修撰如此深明大義,實在讓我感激。”晉陽公主出聲為自己的女兒化解尷尬道,“愉愉有些無禮了,還請陸修撰不要放在心上。”

    陸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放在心上,“縣主年紀還小。”

    長孫愉愉腦子都要爆炸了,陸九他是幾個意思?也就是直接承認她無禮了?!說她年幼無知?!

    “陸修撰還請繼續,剛才說到你怎麽尋回這畫的。”晉陽公主道。

    一聽這個,長孫愉愉也就顧不得懊惱、委屈了,她站到晉陽公主身側,豎起了耳朵。

    陸行道:“那日我聽人說起《春居》圖被盜的事兒,一時好奇就去了皇家畫館,正遇著曲總管,他就請我幫幫忙。”

    這話說得簡單,卻透露了很多消息。

    曲厚澤怎麽會請陸行幫忙的?他們是如何認識的?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陸行無論是《蘭亭集序》展出時,還是前頭晉陽公主的私藏展出時,都去了好幾次皇家畫館,他與曲厚澤認識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曲厚澤怎麽會請他幫忙。這話長孫愉愉沒忍住給問了出來。

    陸行謙虛地道:“我也是不知,曲先生大概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找我的吧。”

    長孫愉愉偏了偏頭,卻突然想起,當初賑災時,好似陸行也破過一個案子來著,因為那件事兒,那縣令才肯幫他的。曲厚澤是晉陽公主的人,顯然也聽過那消息,所以才會找上陸行吧,反正隻要是根稻草他都想拉著救命。

    “繼續繼續,愉愉別打岔。”晉陽公主瞪了眼長孫愉愉,她急著聽下文呢。

    陸行接著道:“我去畫室看了看,曲總管說,春居圖失竊後,畫室內一切都保持原樣,黃捕頭在勘察現場時,也沒讓任何人破壞。我看了看,畫室每日都有人打掃保持清潔,無論是窗戶還是門邊都沒有腳印,不利於破案。”

    這不是廢話麽。

    但長孫愉愉沒吭聲,繼續認真聽著。

    “後來我又看了看黃捕頭調查畫館內所有人問話之後的記錄。”陸行道。

    “等等,你怎麽能看到那些記錄?”長孫愉愉十分好奇。京兆府黃捕頭的記錄有那麽好拿麽?除非是他頂頭上司發話,其他人恐怕都沒那能耐,何況陸行才隻是一個區區翰林,在刑部他說不上任何話。

    “我同黃捕頭有些小交情。”陸行模糊地答道,這就是不欲多解釋。

    晉陽公主瞪了長孫愉愉一眼,後者再不說話了,但長孫愉愉心裏很清楚,小交情可不足以讓黃京忠和盤托出這樣大的案件。

    “那些記錄十分紛雜。畢竟畫館裏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的,乍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陸行道。

    長孫愉愉和晉陽公主都點了點頭,正是因為這樣,黃京忠才會毫無頭緒。

    “不過我有想起了一件事,願意排隊領牌子到畫館賞畫的人必定都是於畫道上有追求的人,請他們簡略地畫一幅畫卻不是難事。”陸行道。

    所以他讓每一個客人都去辨認當日他在畫館裏見過的人,也讓畫館裏的仆從都去辨認了。除了他們辨認的人之外,那些在這些人裏沒有的,陸行就請客人們執筆將“陌生人”畫了出來。

    晉陽公主和長孫愉愉對視一眼,這的確是個好法子。

    “幸運的人,當日來賞畫的人裏有好幾位行家,他們畫的人臉圖最為逼真,將這些畫放在一起比,再請所有人來認,這就讓其中幾張臉凸顯了出來,他們是所有人都覺得臉生且他有些奇怪的。”陸行道。

    長孫愉愉再也不打岔了,就急著往下聽。

    “京兆府的人再拿著那張畫,讓畫館裏的人仔細回憶,都是在何時何地遇著他的,他又是個什麽狀態。”陸行道,“習畫的人都是喜歡觀察細節的人,如此詢問之後,果然問出了不少名堂。”

    說到這兒,陸行補充道:“詢問每個人這是個細致活兒,而且還需要技巧,多虧了黃捕頭他們經驗豐富,才能在這麽短的功夫內盤問出來。”

    晉陽公主點了點頭,很好,陸行能夠不居功這一點非常不容易,通常的年輕人想盡了辦法往上頭冒,能如他這般的卻少。然晉陽公主知道,在京城和京兆府搞好關係有多重要,陸行果然是極有前途。

    “說來也是巧,合該那賊人要落網。當日的客人中恰好有宋雲樹在,他善於畫仕女圖,最善於處理細節。他將賊人的臉畫了出來,最傳神的是一雙眼睛,黃捕頭瞧了之後總說是在哪兒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後來才恍然,那人乃是齊洲的大盜,他以前追捕過此人,卻一直沒抓到,看了宋雲樹畫的眼睛,這才認出了此人。”

    “呀,這可太巧了。”晉陽公主道,“若是沒有那位宋雲樹,就沒人能畫出傳神的眼睛,若是沒有經驗豐富的黃捕頭,也無人知道那是齊洲的大盜。”

    “真是如此,所以我才說合該那賊人要落網。”陸行道。

    晉陽公主身邊的婉姑道:“這也是公主平日善事兒做得多,偏發生了這樣的事兒,畫館裏恰好就有這位宋先生,也虧得陸修撰聰睿,技高一籌,才能相處這種法子來尋人。”

    晉陽公主笑了笑,“婉姑,你就少來拍我馬屁了,這次的事兒真是多虧陸修撰才是。”

    長孫愉愉卻是不滿意她們打岔了,盯著陸行道:“知道了大盜是誰,京兆府和靖雲台那邊兒就好追蹤了,怎麽最後卻是陸修撰你將畫送了來?那大盜想來定然是你抓到的對麽?”

    長孫愉愉不是亂說的,如果是黃京中,或者靖雲台抓到了大盜。他們怎麽可能把來晉陽公主府邀功的機會讓給陸行?

    陸行點點頭,“這是我運氣好,恰好碰到了那賊子,才尋回了畫。”

    這話多簡單呐,然而深知內情的人才曉得其中的艱難。瞎貓碰上死耗子的事兒,從古至今也許就發生過一次,也許就隻存在於口頭。

    陸行怎麽可能恰好碰上大盜?還恰好抓住了?

    卻說陸行是外男,送了畫之後,又說了這好半晌的話,晉陽公主卻再也不方便留陸行,攜了長孫愉愉一道直把陸行送出了大門,這番表態可算是十分感謝和看重陸行了,滿朝文武裏能讓晉陽公主親自送出大門的,五根手指也數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