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717
  第38章

    鍾雪凝鬆了口大氣, 衝著車廂內喊道:“朱慧蘭你還不趕緊給我下來!”

    朱慧蘭似乎有些怕這位表妹,哆哆嗦嗦地下了馬車。鍾雪凝一看她渾身濕漉漉的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去尋死了啊?”

    朱慧蘭絞著衣襟低頭不說話, 兩隻胖手又開始不停地抹淚。

    “瞧你把愉愉的馬車弄得……”鍾雪凝嫌棄地道,“還傻站著幹什麽,進去換衣服啊。”

    陳一琴趕緊道:“雪凝姐姐, 朱姑娘說她是被她爹攆出來的, 所以不敢回去。”

    鍾雪凝跺跺腳, 看向朱慧蘭道:“瞧你這點兒出息,正主兒倒是被個蹭食的給攆出來了, 走,我帶你進去。”

    長孫愉愉道:“正好,雪凝, 把你的馬給我騎吧。”言下之意自然還是嫌棄朱慧蘭的。

    陳一琴原以為長孫愉愉是弱不禁風之人, 可看到她輕盈熟練地翻上馬背時,才曉得自己小看了她。京城的姑娘真的跟她們南邊兒的不一樣呢,能文能武樣樣不落。

    陳一琴羨慕地看著長孫愉愉道:“愉愉,你會騎馬呀?”

    蓮果笑道:“我家縣主不僅會騎馬,射箭也不賴呢, 馬球也打得好。”

    陳一琴一聽越發是羨慕了。

    長孫愉愉將陳一琴送到陳府後道:“今日太晚了,我就不進去打擾長輩了。”

    陳一琴點點頭, “啊, 我讓九哥送你回去吧, 的確是太晚了呢。”她這是看到了打街東騎馬過來的陸行才如此說的。

    “九哥。”陳一琴老遠就朝陸行揮了揮手。

    陸行打馬上前, “你們可找著那位朱姑娘了?”

    “找到了, 我們先把朱姑娘送回了家才回來的。”陳一琴道, “九哥, 太晚了,你能不能幫我送一下縣主回府啊?”

    陸行看見長孫愉愉騎在馬背上有一絲詫異,但卻也隻詫異了一瞬就略過了,他再看了看長孫愉愉身後那一大隊人馬,這位縣主哪裏還用得著人送啊。但陳一琴這樣說,卻是她的禮節所在。

    長孫愉愉正眼都不帶瞧陸行一眼的,隻朝著陳一琴笑道:“你看看我後麵跟的那許多人,哪裏用得著你九哥送我。”

    “可是我,我……”陳一琴害臊了,她剛才是沒想起那些人,不過這位縣主出行陣仗的確是大。

    “琴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咱們之間就不講究虛禮了。”長孫愉愉揚了揚馬鞭道,“改日再聚吧。”說罷轉身打馬就走了,對陸行這麽大一個活人,一句禮貌性的話也沒有。

    陳一琴同陸行並肩進門時,因問道:“九哥,我怎麽覺得愉愉對你好像有些不喜呢?”

    陸行反問道:“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入得了華寧縣主眼的?”

    “可我看愉愉不是那種目下無塵的人。”陳一琴偏了偏頭,覺得很奇怪,她九哥這樣的人按說就算不討長孫愉愉的喜歡,也不應當討厭才是。

    陸行揚了揚眉,沒回答陳一琴的話。長孫愉愉無視他,陸行當然有所察覺,但他很清楚這是為了什麽。那位縣主是被人寵壞了,隻當人人都要上趕著巴結她,而所有男子就應該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才是。若是你表現得不一樣,她心裏自然就不喜你了。

    不錯,陸行在這一點兒上倒是沒看錯長孫愉愉。長孫愉愉覺得自己就是有那個資格讓天下所有男子都拜倒,至於陸行的特立獨行,卻也不是第一人,理由長孫愉愉也很清楚。他們那種窮酸,眼界就那麽一點點,天下美人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懂欣賞,也就隻配看上些歪瓜裂棗。亦或者自知不配,所以看都不敢看。

    至於韋嬛如,那真真是陸行高攀太多了。

    議論過長孫愉愉,陳一琴又將朱慧蘭的事兒告訴了陸行,“九哥,你說像朱姑娘這種情況,咱們怎麽才幫得到她啊?我怕萬一她又想不開,真跳了河多可惜。”

    “人若真想死,你攔也攔不住的。”陸行道,“何況朱姑娘這種情形,還得自己先立起來。”

    陳一琴道:“九哥,若你是她,你要怎麽破局呢?”

    “他爹既然把人參生意給了她,想來其他的東西也不會再給了。所以她如今的出路就在人參上,既然京城商會那條路走不通,就得換條路走。畢竟京城商會不是朝廷,他們的手引也隻是因為他們財大勢大才有效,但這天下卻也不是他們說了就算的。”

    陳一琴聽得似懂非懂,隻能胡亂點點頭,又問,“九哥,可是我不懂,沒有手引他們不能從燕州入關,從別地兒繞一下路不行麽?”

    陸行道:“我知道那條路,從燕州入關,沿途都有官兵駐紮,參商最是安全。若是繞路,那邊崇山峻嶺裏很多山匪,遇著了命都不保,走草原又可能遇到草原騎兵,那更是無所不搶。參商帶著那上萬的貨物是不敢繞路的。”

    “哦。” 陳一琴這才了然,又誇了句,“九哥,你懂得真多。”

    陸行搖搖頭,“多走走多看看就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日,陳一琴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裏也閑著沒事兒,想著她到京城後,長孫愉愉一直待她極好,還送了她一襲裙子,她總得回禮的,思來想去,便給她做了個荷包,然後差家裏仆人給她送了去。

    那仆人回來後卻道華寧縣主病了,說是等身子大好了再請她過府相聚。

    陳一琴一聽就急了,“怎麽會病的?前幾日不是還好好兒的麽?”她心下著急去探病,少不得得去薑夫人麵前爭取。

    “定然是那日救朱姑娘的時候騎馬吹了風著涼了。”陳一琴憂心忡忡地道,“娘,既然知道她病了,我不去看看總是說不過去的,而且縣主待我一直很好。”

    薑夫人沒好氣地看著陳一琴,卻也知道自己女兒是赤子之心,真不讓她去探病,她心裏必定難受,指不定自己也憋出病來。

    陳一琴到晉陽公主府時,鍾雪凝也正好在。“是那晚騎馬鬧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怎麽這麽胡鬧?朱慧蘭知道你病了,這會兒正在府外等著呢,看你見不見她。不過這回她沒帶一車藥來了,隻當誰都稀罕她家那點兒銀子啊?”

    長孫愉愉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她受風著涼的症狀跟一般人都不一樣,別人是掉眼淚流鼻涕,她則是上吐下瀉,整個人都虛脫了,每回著涼都這樣,看著就像鬼門關闖一遭。

    長孫愉愉擺了擺手,用遊絲一般的聲音道:“別提這個,我娘還不知道呢,否則定然要找朱家麻煩的。”

    陳一琴見長孫愉愉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好似冰凍的牛乳一般,嘴唇的顏色也淡到了極致,露在外的手指幾乎成了透明的。她發現所謂絕代佳人連病中都格外被老天爺偏好。別人生病都是蠟黃憔悴,看她卻好似即將融化的冰雪佳人,看著隻叫人心疼又焦急,怕她就這麽融化了。

    “怎麽病得這樣厲害啊?可請大夫了?大夫怎麽說?”陳一琴關切地道。

    長孫愉愉撇嘴道:“還能怎麽說,每回都讓我娘趕緊準備後事。你問雪凝,我家備著給我衝喜的棺材都好幾口了。”

    “呸呸,快別這樣說。”鍾雪凝紅了眼圈道,“朱慧蘭這個天殺的,沾著她就沒好事兒,專門生來克人的,她娘也是她克死的。那晚我就不該麻煩你,哎,以後咱們再不跟她來往了,讓她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她怎麽克死她娘了?”長孫愉愉示意蓮果扶她起來道。

    “她出生的時候個頭太大,她娘好容易把她生了出來,結果卻鬧了血崩就那樣沒了。大家就說是她克的。”鍾雪凝道,“若是她娘還在,她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地步,她朱家大部分的家產都是她娘帶來的嫁妝,還有她娘生前鋪好的路掙下的,現在可是便宜了她那後娘。”

    “就說她那檔子人參生意吧,留下的人手都是她母親當年重用的,所以他爹才把那生意給她的,要不然……”鍾雪凝冷哼了一聲,“就是上回義賣的銀子,我私下問她了,其實那都是她娘剩下的嫁妝,就那一天差不多都花光了。”

    長孫愉愉聽了都不知道該說朱慧蘭是蠢還是傻,或者是傻膽大?

    “讓她進來吧。”長孫愉愉歎了口氣,她最討厭聽到別人說“克”誰了。她那祖母曾氏就總是罵她母親晉陽公主克死了她兒子,也正是因為這樣,曾母才會用針戳長孫愉愉這個晉陽公主的命根子。

    “她娘生她難產,隻怪她自己懷孕了不知道忌口,把個胎兒養那麽大生的時候才艱難,但這怎麽能怪朱慧蘭呢?”長孫愉愉道,“算了,不說這些了,這娘倆都是可憐的。”

    朱慧蘭進得長孫愉愉的院子,一下就被院子裏的陣勢給驚住了。

    隻見正屋門口站著兩個筆挺的打簾丫頭,正屋階下分成左右兩列,每列又站了四名綠襦白裙的婢女,每個人都站得端端正正的,手腳擱哪兒仿佛也是規定了的,站得紋絲不動,靜謐無聲。

    就這氣派,別家也學不來。

    屋宇雕欄玉砌之類的且不用說,光是那廊下掛著的鳥籠子就讓人眼花繚亂了,朱慧蘭的外祖父當年也玩鳥,所以她略知道一些。這廊下光是鸚鵡就不凡,有一隻白紅眼牡丹,還有金絲頭牡丹,那是有錢也找不到的。

    見有陌生人進院子,那隻白玉牡丹鸚鵡就喊了起來,“人來了,人來了。”

    朱慧蘭跟著領路的丫頭上了台階就聞到了一股清潤的女兒香,整個屋子似乎都籠罩在這種香氣裏,清雅淡致。

    那丫頭往兩旁撥開琉璃、白玉、碧璽等寶石串成的珠簾,引了朱慧蘭進去。

    進了屋,朱慧蘭就不敢亂瞥了,隻匆匆看了眼正堂的紫檀長案,那上麵擺著一件青漢玉壽麵雙耳有蓋方瓶,裏頭插著一柄宮扇,還有一件青綠周雷紋觚,並一件紫檀邊鑲青玉銅鏡插屏。隻這三件東西,以朱慧蘭的眼力便知道價值不菲。

    再看四周掛的條幅和書畫,想來也全都是真跡,那算下來起碼也是好幾萬兩銀子打底。

    隔扇等全是上好的楠木,中間依舊掛著珠簾,那些個寶石仿佛不要錢似的,就隨隨便便在空中相互碰撞著。

    文竹見朱慧蘭不錯眼地看著那寬幅珠簾,曉得商家女最喜金銀珠寶,所以才不眨眼。“平日裏咱們也不掛這簾子的,縣主嫌它太打眼兒,弄得跟暴發戶似的,隻是縣主病時,覺得屋子裏悶,所以才裏裏外外都掛的珠簾,就為它通風卻好,偶爾吹個風,讓縣主聽聽響。”

    朱慧蘭點點頭附和道:“珠簾的確是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