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682
  第35章

    陳一琴話音剛落, 就見好幾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提了花籃走了過來,“貴人們買幾支香草吧。”陳一琴探頭一看,小丫頭的籃子裏有許多蘭草, 還有芍藥、牡丹之類。

    蓮果走上來從荷包裏取了銅錢從小女孩兒的籃子裏挑了九支蘭草,然後拿著蘭草回來每個姑娘分了一支。另一邊的長孫丹她們也是如此。

    方子儀替陳一琴解疑道:“你看那邊兒的男子,誰舞劍、吟詩得你的心, 待會兒咱們就把這些蘭草送給他們。”

    “送給男子?”陳一琴奇了、驚了。

    “是啊, 他們的蘭草也送咱們的。今兒誰得的蘭草多, 誰就獲勝。”方子儀低聲在陳一琴耳邊道:“若是你心上人在裏頭,也可以送哦。”

    陳一琴的臉一下就紅了, 她也是曉得的,這上巳節彼此有情義的男女是會互送蘭草的,若是心意相通, 就可以讓父母下聘了。但這對她而言都隻是“聽說”, 卻從沒想過自己也能如此做。

    “快看,是定軍侯世子。”有人低呼了一聲。

    眾人齊齊地往東南邊看去,果真是定軍侯世子陸征站了起來,他卻沒打拳也沒吟詩,而是拿起手裏的弓對著河邊的水禽射了過去, 卻是一箭雙雕,讓所有人都大聲喝起了彩。

    陸征剛坐下, 旁邊長孫丹那群人就起哄推著長孫丹站了起來。

    陳一琴想起長孫愉愉以前就是她們這群人的“花”, 卻不知道她以前站起來是表演什麽呢。她低聲問道:“以前愉愉起來是跳舞麽?”

    方子儀等人一下就笑了起來。

    “哪兒用得著啊。”杜麗棠看了長孫愉愉一眼, 笑著道, “愉愉就是站起來一下, 那蘭草啊就跟飛蛾似地往她撲來呢。每年她得的蘭草就沒出過前三甲的。”

    陳一琴捂嘴笑了笑, “能夠想象。”

    她們一群人說笑著看向長孫丹, 卻見她也是拿起了一張弓。

    長孫愉愉眯了眯眼睛。

    長孫丹的胞兄在遠處也站起了身。長孫硯手裏抱著個包袱,使力地往上一拋,長孫丹的箭跟著就射了出去。“一箭穿心”,那包袱在空中被打開,卻是散落了無數的花瓣。

    花瓣雨從頭上落下,贏得了眾人的歡呼。

    其實那包袱挺大的,距離也不算特別遠,唯一特別的就是那包袱是拋動在空中,所以射起來比不能移動的靶子稍微難了一點點,但也就隻是那麽一點點。長孫丹之所以贏得無數的歡呼,那是她這花瓣雨的效果。

    一箭得手後,長孫丹有些得意地收了弓重新坐下,她們詠荷社的人全都在議論什麽“箭法厲害”、“文武雙全”之類的。

    長孫愉愉的心情非常不好,陸征射箭,長孫丹就射箭,她哥哥長孫硯近日跟陸征走得很近,也不知是在打什麽主意。

    不得不承認長孫丹今日露的這一手,的確讓她大放異彩,詩集的事兒也漸漸地退了潮無人提及了。

    “嬛如,你出什麽啊?可不能讓那邊兒把咱們比了下去,這麽多年咱們還沒輸過呢。”鍾雪凝看向韋嬛如道。

    韋嬛如有些為難地道:“歌舞我都不擅長,舞刀弄劍也不行,就不起去獻醜了吧?”

    眾人再看向長孫愉愉,長孫愉愉遮住半張臉道:“看我幹什麽,今年我是綠葉。”

    “咦,你們快看那邊兒,那是在幹什麽啊?”許嘉樂忽然指了指東北方向。

    眾人探頭看去,卻是朱慧蘭穿了一身紅裳綠裙,頭上戴著兩朵大紅花,兩頰也用胭脂塗抹得跟個鬼似的,從她們那團人裏站了起來,開始扭動肥胖的身體。

    這是在跳舞?

    她那一動,肥肉就顫抖,引得周遭的人狂笑不已,便是許嘉樂也是捂嘴笑了起來,“怎的有這樣的人啊?還嫌自己不夠醜似的。”

    鍾雪凝卻是沒笑,好歹朱慧蘭跟她是親戚,她隻覺得臉上無光。

    長孫愉愉隻看了兩眼,也就沒再多看了,那等醜角兒似的搞笑,並沒辦法把她逗笑。

    陳一琴是認識朱慧蘭的,輕聲問長孫愉愉道:“她難道不知醜麽?”

    長孫愉愉沒答話,朱慧蘭慣來臉皮厚,也不知她在弄什麽。

    陳一琴伸手撚了一塊花糕,這都一大早晨的了,她也的確是餓了,眾人其實都在吃東西,唯獨長孫愉愉卻是一點兒吃食都沒動。

    陳一琴把自己帶來的花糕盒子往長孫愉愉跟前推了推,“這是我娘親手做的花糕,愉愉你要不要嚐一嚐?”

    長孫愉愉搖了搖頭。

    陳一琴多少覺得有些受傷,她娘做的花糕特別好吃,若不是這種特殊的日子,她也不會央求她母親動手做的。誰知長孫愉愉卻是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

    一旁長孫丹卻笑著探頭過來道:“陳姑娘你卻別多心,華寧她腸胃弱,等閑的東西都吃不得的,這萬一不小啊,就……”長孫丹掩著嘴笑了起來,“哎,她也是吃一塹長一智。小時候華寧別提多嘴饞呢,有一回咱們去壽安侯家做客,她卻是拉肚子拉得整個裙子都是,當時就哭得稀裏嘩啦的。”

    “咦,丹姐姐,你做什麽在吃東西的時候說這個啊,好惡心啊。”史墨梅用手扇了扇鼻子。

    長孫愉愉以扇遮麵地笑道:“你們丹姐姐不總是老拿這個說事兒麽?你沒聽個十次也有八次了吧。也不知道是幾歲時候的事兒,我都沒有印象,堂姐倒是記得清清楚楚,次次都拿出來說,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小時候的糗事似的,也不知道我這堂姐是個什麽意思,成日就期盼著別人嘲笑我這個堂妹。”

    她雖然在笑,但是笑意卻達不到眼底。長孫丹說的事兒,長孫愉愉不僅有印象,而且還刻骨銘心。

    那時候她才四歲多,四歲孩子哪裏記得住事兒,偏偏這件事長孫愉愉卻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她的確就是個傻子呢,整日跟在長孫丹身後玩兒,以為她真是自己姐姐。

    可是做客那日拉肚子,卻是人為的。她本就脾胃弱,再被人下了巴豆粉,險些沒把她給弄死。長孫愉愉還記得自己那會兒已經知羞恥了,的確是哭得稀裏嘩啦,小小孩子就覺得活著丟人了。

    據她娘親說,整整兩個月,她就親眼看著自己瘦弱下去,奄奄一息,什麽東西都不肯吃。後來還是晉陽公主把她帶去找道玄老和尚,她和她母親在玉秀山上住了兩年,直到她六歲身子才將將養好。

    而那兩年的苦難不過隻是長孫丹一個“玩笑”造成的。晉陽公主能找曾母大鬧特鬧,卻沒法跟個當時才五歲的女孩兒計較。

    長孫丹笑道:“我能有什麽心態啊?隻是幫你解釋一下而已,免得她們以為你是太挑剔而得罪人。”

    “我是沒長嘴還是什麽的,要你來幫我解釋?”長孫愉愉冷笑道,“別把自己說得那麽高尚,不過就是在我身上挑不出刺兒,就找些有的沒的說一通,這樣你就痛快了是吧?”

    長孫丹還待要回一句,卻被陸甜甜拉了拉袖子,隻見有人正拿了一束蘭草往她們這邊走來。

    長孫丹立即坐直了身體,順便理了理自己的裙擺。

    不出意料,這束蘭草自然是送給長孫丹她們的,接著陸陸續續有好些男子拿了蘭草束走過來,都給了長孫丹她們。當然最叫人在意的還是定軍侯世子他們那群人的蘭草給誰,但這也沒什麽懸念。

    長孫丹今天樂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這麽一圈下來,長孫愉愉她們也就收了一束蘭草,卻是陸行他們那群新科進士送的,但自然不是給長孫愉愉麵子,而是因為陸行和韋嬛如要定親了,所以才借著蘭草表心意。

    如此長孫丹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此屆花神。她的侍女很快就準備好了天青色海棠式瓷盆,在裏頭放好了花瓣,又在洵水裏打了水裝進去。

    長孫丹被人簇擁著以柳枝蘸了花瓣水,往每一群人裏拋灑,這是祈福禳災,卻也隻有公選出來的花神才有資格。

    陳一琴這才曉得,京城反正不管幹什麽都是要比個上下論個輸贏的。

    今次的上巳節對長孫愉愉等人來說真不是個什麽愉快的記憶。眾人散開的時候,鍾雪凝忍不住氣呼呼地道:“也不知道韋嬛如究竟是幫咱們還是害咱們,一聲不吭地就由著長孫丹耀武揚威,早知道就不打那個賭了。”鍾雪凝這話是衝著許嘉樂去的。

    許嘉樂也是覺得委屈,當初提出這個賭注的時候,她的確是為了韋嬛如,但也沒料到會是這樣子。

    她私下找到韋嬛如道:“嬛如姐姐,你今兒是怎麽了?怎麽無精打采的?”

    韋嬛如笑著搖了搖頭,“我是累了,夾在愉愉和丹姑娘中間受罪,索性兩邊都不來往就是了。”

    “其實也不怪愉愉,那長孫丹的確是有些過分呢,沒有做姐姐的樣子。”許嘉樂替長孫愉愉辯解道。

    韋嬛如又搖了搖頭,“誰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勸你啊也遠著點兒才好。”

    許嘉樂笑了笑,沒表態。

    卻說今日玩得不大爽利,所以長孫愉愉早早兒地就回了寧園,然卻與陳一琴約好,黃昏時分去陳府接她,然後一同去集芳園。

    長孫愉愉的馬車到陳府門外停了一小會兒,陳一琴就出來了,後麵還跟著陸行。長孫愉愉因為今日不痛快,連下車寒暄的心情都沒有,至於怠慢不怠慢陸行她則完全不在乎。哪怕他連中六元有些才氣,卻也入不了華寧縣主的眼。

    陸行看著長孫愉愉那比尋常馬車大了一半的馬車,心下隻道這位縣主還真是處處都要與眾不同,高調華麗。

    長孫愉愉的馬車的確華麗,四邊垂簷,都是上等的楠木透雕鬆鶴延年。她的東西多鬆鶴延年紋,全是她母親的主意,晉陽公主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女兒能長命百歲。

    除了雕簷外,馬車四角還垂著金鈴並瓔珞流蘇,一旦跑起來就會發出“叮鈴鈴”的清脆聲,且那金鈴球內還放著香囊,也不知怎麽搗鼓的,隨風會四散清芬馥鬱的香氣,一聞就知道昂貴。

    至於拉車的馬,不是一匹,而是兩匹,通身雪白無一絲雜色的馬,配上金絡頭,訓練得步伐一致,昂挺有神。這樣的馬一匹怕是也不下千金,要配出兩匹來卻是極其難辦到的,如今卻隻能拿來給這位縣主拉馬車。

    至於馬車裏麵的裝飾,陸行雖然看不見,卻也能推斷必然是比外麵更華麗富貴。

    陸行將陳一琴送上了馬車,自己騎了一匹黃毛馬跟在旁邊且自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