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623
  第22章

    道理的確是如此,所以人人都開始動腦子想酒令了。

    方子儀推了推長孫愉愉道:“愉愉,這些事兒你點子最多,也擅長拿主意了,不如你說一個?”

    長孫愉愉也不推脫道:“不如行加倍令吧。”

    “何謂加倍令?”樂平公主不解地問,她多年不在京中,所以不知時下流行什麽。

    “就是咱們說一句詩詞,得把裏頭的數字加倍,而且加倍後還得語義通順,比如說:十月江深草閣寒。”長孫愉愉道。

    在座眾人都是讀過杜詩的,知道這句詩的原句是“五月江深草閣寒”,但如今變作十月卻也說得通。

    樂平公主笑道:“這個好,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卻是正合適咱們玩耍呢。”

    史墨梅卻偏要挑刺兒道:“那這令可有什麽來曆麽?咱們行的令日後少不得要傳出去,被那些讀書人碎嘴就不好了。”

    長孫愉愉掃了一眼史墨梅,笑道:“還真是有來曆的。這是北齊時候的故事了,卻說那北齊高祖對郭璞的《遊仙詩》十分讚賞,一眾學士心裏就嫉妒上了,石動筩站出來反駁,說是他能寫得比郭璞好一倍。高祖聽了自然很生氣,覺得他是大言不慚,他卻說他若是做不出超郭璞一倍的詩就甘願領死。”

    “齊高祖自然同意讓他試試。那石動筩便說《遊仙詩》裏說,青溪千餘仞,中有一道士。於是他做的詩為‘青溪兩千仞,中有二道士。’那齊高祖一聽就大笑了起來,這可不就是超了一倍麽,莫說一倍了,兩倍也成啊。”

    眾人聞言也是跟著笑了起來,“這個好,就這個令吧。”哪怕有些挑剔,卻也得承認長孫愉愉這酒令的確是照顧了大多數人的,而且也有趣兒。

    樂平公主道:“愉愉,既然是你出的令,那你就先幹一杯做令官如何?我麽則來督令,不許人耍賴怎樣?”

    長孫愉愉點了點頭,端起酒杯正要飲酒,卻被鍾雪凝攔住,“愉愉,你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清楚麽?哪裏能喝一杯酒的?”

    長孫愉愉笑道:“放心吧,樂平公主很照顧我,這杯子裏是白水。”她是半點酒都沾不得的人。

    眾人一聽都笑道樂平公主偏心。

    樂平公主求饒道:“好好好,我自罰三杯如何?不過愉愉來之前,晉陽姑母是有交代的,說愉愉不能飲酒,我這才給她換了白水的。”所以說,人人都習慣了要照顧長孫愉愉,包括新回京的樂平公主也不例外。

    長孫愉愉飲過水後放下酒杯道:“那我開始了。”她頓了頓,說了個最簡單的起頭,“四個黃鸝鳴翠柳,兩行白鷺上青天。”

    眾人一聽就樂了,因為這首詩耳熟能詳,人人都知道,還真得承認即使加倍也說得過去。

    長孫愉愉的下首坐的是方子儀,她想了想道:“回眸兩笑百媚生。”

    眾人可就不服了,“你這句詩還沒完呢,你把後麵那句試試加倍呢。”

    方子儀笑道:“試試就試試,十二宮粉無顏色。”

    眾人立即“噓”了起來,要找令官和督令來評理。

    “六之兩倍為十二倒是沒錯,但這粉黛沒了黛卻似乎不成理了吧?”樂平笑道,“快快罰酒。”

    於是乎方子儀身邊的方子月“大義滅親”地灌了方子儀一杯酒,桌上的氣氛瞬間就熱烈了起來。

    接下來到了方子月,她沉吟片刻道:“後宮佳麗六千人,六千寵愛在,在……在兩身。”

    眾人齊齊噓她,齊齊地喊“喝酒喝酒”。

    方子月辯駁道:“怎麽就喝酒了?在兩身有什麽不對的?難不成還不許皇上寵愛兩個妃嬪啊?”

    “真真是強詞奪理,不過也不是說不通。”樂平公主笑道。

    於是這一關竟然就算方子月勉強過了。

    輪到陳一琴的時候,她道:“烽火連六月,家書兩萬金。”

    長孫愉愉笑道:“這家書可值錢了呢。”

    孔重陽行令時卻道:“原句是一片兩片三四片,我這兒是兩片四片六八片。”

    這詩也將眾人笑得個七倒八歪的。

    此後又有“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四月花”等詩句。

    一開始這令自然是不難的,難的是一、兩輪之後,再想找到這種可以加倍的詩句就不容易了。到最後沒有被罰過酒的竟然也就是長孫愉愉、長孫丹和韋嬛如三人了。

    這結果卻也不出奇,若非有點兒本事,她們也不至於成為核心人物。長孫愉愉雖然不擅長寫詩,但腦子裏的詩詞卻也是不少的。

    這一輪她道:“一去四六裏,煙村八十家。”

    有人起哄道:“哪裏一個村有八十家啊?”

    陳一琴少不得幫長孫愉愉辯駁道:“在寧江那邊兒,卻是有一個村幾十戶人的呢。”南邊人多地少,一個村子繁華得跟小鎮似的並不稀奇。

    到長孫丹那兒卻說,“誰言寸草心,報得六春暉?”

    這詩本是很知名的,但前頭都沒人用,就是覺得不好過關。果不其然,杜麗棠道:“這兒的寸草心,是不是指一寸呢,若是有數的話,你這句可就沒加倍了哦。再且了三春乃是指孟仲季,也是虛指,你這兒的六春可就不好說了,難道隻有六年?”

    長孫丹也不抵賴,“好好,我喝酒還不成麽?”

    就這麽著長孫愉愉和韋嬛如又堅持了四、五輪,也都還是沒有輸贏,但旁邊眾人卻是笑得前仰後合的,不得不說長孫愉愉這酒令出得極好。每次說一句出來,都會滿堂歡笑。即便詠荷社和琴社的人不睦,此刻卻也都歡聲笑語的。

    陳一琴到家的時候,臉上還紅撲撲的,人也有些迷蒙。

    薑夫人叫下人拿了帕子來給她擦臉,又讓她喝了醒酒湯,“你這是喝了多少啊?樂平公主怎麽也不管管?”

    陳一琴趕緊道:“不關樂平公主的事兒,是我自己要喝酒的,娘,今日我們行了一個酒令,可笑死人了。”她說著就巴拉巴拉地把今日宴席上發生的有趣的事兒全倒了出來。

    薑夫人聽得酒令內容先是跟著陳一琴笑了笑,然後再聽她說孔重陽的遭遇又有些唏噓。但她是大人了,卻不會簡簡單單地指責別的女孩兒“勢利”。因為就她本心而言,也是希望陳一琴遠離孔重陽的。

    不是說瞧不上孔重陽,而是怕陳一琴用了感情後,孔重陽又要走,她會傷心。而且大家一塊兒玩的話,指不定哪句話就戳著孔重陽的痛腳了,如此卻是忌諱太多,反而相處得不好。

    等陳一琴再說起長孫愉愉是如何原諒了韋嬛如,又跟長孫丹和好之後,薑夫人卻是眯了眯眼睛,她聽得出自己女兒語氣裏對華寧縣主的喜愛。她忍不住揉了揉陳一琴的額發,“傻姑娘,你啊還是少跟她來往,幾個你都不夠華寧縣主一個人玩兒的。”

    陳一琴噘噘嘴,“娘親,你別再把我當小孩兒了。我自己也有眼睛,我覺得縣主不是那種人,她對朋友挺好的,大家都喜歡她。而且,我總覺得她身上有種光,讓人靠近她就歡喜。”

    薑夫人完全不知道這位縣主給她女兒吃了什麽迷魂仙丹。

    陳一琴又補了一句,“娘,你若是見到她的話也會喜歡她的。縣主的性子挺好的,就是稟賦柔弱了些,叫人看著便生憐惜。”

    說到這兒,陳一琴的笑容轉淡,“可憐她從小就沒了爹,人人都看她高高在上,我看她卻就是個普通姑娘。”

    薑夫人聽得陳一琴如此說話,卻也不能再跟她說教,不管怎麽說自己女兒心地善良總是好事。

    卻說這年正月已經立了春,然倒春寒卻著實厲害,從初一開始到初十就結結實實下了兩場大雪,正月十三這日更是又降了一場暴雪,導致京郊的流民暴增。那都是房子被雪壓塌了的百姓,不得不拖家帶口地到京城來就食。因為凡大戶人家正月裏都喜歡施舍粥米以積德。

    然而對今年如流水湧入的流民而言卻是杯水車薪。

    長孫愉愉對這種事卻是絲毫不知的,那些流民到不了內城,也沒人會把這種人間慘事說給她聽。在她們這些個姑娘的眼裏,隻有繁華盛世,歌舞升平。

    晉陽公主打從宮裏回來時,卻不小心說漏了嘴,“你皇帝舅舅長了口瘡都是被那些個無能的大臣給氣得。今年湧進來這許多流民,卻拿不出安置的方案來。”

    “流民?很多嗎?”長孫愉愉問。

    晉陽公主意識到說漏了嘴,自然不肯再說,“年年都有的,隻是今年多了些。你這孩子關心這個幹什麽,今兒又送了十幾匹春日用的緞子來,你去你屋裏瞧瞧吧,看看做點兒什麽花樣出來。對了,後日我讓珍寶閣的春娘子來府裏幫你訂製首飾,你想想要打造些什麽。還有皇上過年時不是賜了你幾顆粉寶石麽,那卻是稀罕物,正可以打一套首飾,你小姑娘家家的戴著好看。”

    “嗯,不過娘,我還想做幾柄新扇子,小作器監的黃太監手最巧了,你讓他給我雕幾柄行麽?”長孫愉愉道。

    “沒問題,明日你讓人拿了我的名帖去找他便是。”晉陽公主道。

    臨出門時,長孫愉愉回頭道:“娘,今年流民多的話,豈不是需要的粥棚也多,卻不知夠不夠用呢?”

    晉陽公主卻不希望自己嬌嬌弱弱的女兒為這些事操心難受,“不管夠不夠用,也不用你來操心啊,上頭還有那一大幫子老少爺們兒呢。”

    長孫愉愉道:“娘,話卻不能這樣說。我心裏有個想法,說來你聽聽好不好?”

    待長孫愉愉說完,晉陽公主戳了戳長孫愉愉的腦門心道:“就你腦瓜子點子多啊,行啊,這也是做好事兒,本來為了你的身子,我每年也都會施粥米的。”

    長孫愉愉歡喜道:“娘,那我就當你同意了,這事兒卻是宜快不宜遲,等這春寒過了,那些流民就該回去種地了,手裏沒點兒銀錢卻不行,又要搭房子,又要買種子的。”

    “知曉了,總之你怎麽吩咐我怎麽幫你成麽?”晉陽公主無奈地道。

    長孫愉愉雖然有了主意,卻還得一個好漢三個幫,所以她讓冬柚把顧靜婉、方子儀等人都請了來,還特地給陳一琴也去了帖子。

    陳一琴得了帖子卻是一臉為難,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薑夫人道:“娘,你就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