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會
作者:銜香      更新:2022-07-02 13:34      字數:4950
  第48章 夜會

    護國寺香火鼎盛, 是這長安城的佛寺最負盛名之處。

    隻是修在半山,上下通行頗不方便。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 山路泥濘, 愈發不好通行。

    馬車一路小心翼翼,從早晨到下午方駛到。

    前麵是鄭琇瑩,後麵是二表哥, 雪衣夾在中間那輛馬車上, 格外惴惴不安。

    二表哥的脾氣可不像看起來那麽好,還有他送給她的東西,分明就是在暗示她要好好養著, 盡早習慣他。

    久坐的雙腿隱隱又開始發麻, 今晚上恐怕沒那麽好的運氣逃過去了。

    但轉念一想,鄭琇瑩還在,二表哥或許不至於這麽放肆。

    於是雪衣又稍稍安了心,由晴方扶著,下了馬車。

    一聽是博陵崔氏的人來了,小沙彌格外熱情, 告了住持,引了人朝大殿走去。

    崔珩一身天青襴袍, 舉止從容, 步伐穩健, 同主持一同走在前麵

    老主持一說起來便喋喋不休,崔珩臉上看不出絲毫不耐,仍是凜著眉眼,時不時微笑著頷首, 一副格外溫文儒雅的樣子, 看的鄭琇瑩臉頰微微泛了紅。

    雪衣雖不喜鄭琇瑩, 但若是鄭琇瑩當真與二表哥定了親,那二表哥或許也就不會這麽頻繁的找她了。

    雪衣默默移開了眼,往後退了一步,留他們並肩。

    崔珩一邊與住持說話,餘光裏察覺到陸雪衣往後躲了一下的樣子,手上的扳指緊了緊。

    貢品是早就準備好的,佛燈也經久地燃著。

    “二公子請吧。”

    擺放好了一切,住持引著他上前親自焚香。

    崔珩淨了手,往燈裏添油,焚香祝禱,神情凝重。

    雪衣這些日子也聽聞了那位大表哥的事跡,五馬分屍,的確是極為慘烈,一時間覺著這香殿裏的氣氛壓抑的有些讓人喘不過氣。

    崔珩祭拜完,鄭琇瑩也上前。

    聽說,鄭琇瑩少時曾在崔氏住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原本是要與這位大郎君議親的,但因著大郎出征暫時耽誤下來了,認真說起來,鄭琇瑩給他上香也合情合理。

    線香上的火星燒的通紅,鄭琇瑩執了香,緩緩跪下,眼神一閉,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了當初與崔璟爭吵的場麵。

    若是她當時沒說那些話去刺激大表哥,若是她願意再忍一忍,大表哥興許就不會一怒之下主動提出要上戰場。

    鄭琇瑩一想起大表哥慘烈的死訊,大夫人暈厥過去的場麵,二表哥腿傷複發疼痛難忍的樣子,執著線香的手便控製不住地發抖。

    不行,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是滎陽鄭氏的貴女,滎陽鄭氏世代與崔氏聯姻,如今大表哥去了,她順理成章要嫁給二表哥。

    她等了三年了,二表哥終於出孝了,她期待這樁婚事期待了這麽多年,絕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鄭琇瑩撚著那香,額上微微出了汗。

    大表哥,對不住了……

    崔珩站在一旁,隻見那香已經快燃到她的指尖了,可鄭琇瑩還是毫無反應。

    他皺眉,叫了一聲:“鄭表妹?”

    鄭琇瑩毫無反應。

    崔珩頓了頓,手一抬將那香奪了過來,摁了香爐裏:“你怎麽了?”

    鄭琇瑩手上一鬆,連忙垂下了眼:“沒什麽事,就是想起了大表哥,想起了從前的事,有些傷感。大表哥那樣好的一個人,原不該這麽早去的……”

    的確是,大哥那樣仁厚的君子,從不與人爭吵,逼得急了,也最多拂袖而去。

    總是微笑著耐心地對待他們幾個弟弟妹妹。

    這麽些年,他從未犯過錯,為何偏偏死的那麽慘?

    他原本是不該死的。

    崔珩手上一用力,那線香生生被折斷。

    他撚了撚指腹,又重新取了一支,回頭叫了陸雪衣一聲:“你過來。”

    陸雪衣隻是二房的遠親,雖則嘴上稱一句表哥,但她心裏明白的很,平時吃住也就罷了,像祭拜這樣的事是絕輪不到她幹預的。

    是以當崔珩叫了她的時候,她愣了愣:“叫我嗎?”

    “不然呢?”崔珩麵無表情,冷眼瞧她。

    這意思便是要她也過去了。

    “既來了,確實也該上柱香。”

    鄭琇瑩見陸雪衣不動,附和著勸道,心裏卻忍不住詫異,二表哥對著府裏的表姑娘們雖則不算熱絡,卻也極為君子,為何唯獨對這個陸娘子這般不客氣?

    但若說不客氣,讓她一個外姓來上香,分明又是抬舉。

    鄭琇瑩隱隱感覺有哪裏不對。

    雪衣哦了一聲,沒敢反駁,從崔珩手中接了線香,規規矩矩地叩拜下去。

    她一貫乖巧,叩拜起來便實打實地拜到蒲團上,連額頭與地麵相接的聲音都聽的清。

    崔珩一言不發,看著她鄭重地三拜下去。

    其實想想,三年前陸雪衣也隻有十三歲,心智剛開,當時母親她又病重,在那種情況下,她無論是害怕折回去再遭到報複,又或是想等著見母親最後一麵不肯折回,似乎都情有可原。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他如何能過分苛責她?

    歸根結底還是這爵位的錯,是兩國交戰的錯。

    天意弄人,人又何其有辜?

    三聲叩響,一聲,接著一聲,崔珩眼底的冷意也慢慢退去。

    他想,就三個月吧,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到時候烏剌離開長安,他會用他們的血來告慰父兄在天之靈。

    陸雪衣叩拜起身的時候,崔珩已經轉身走了,她揉了揉額,尚且有些茫然。

    鄭琇瑩上前攙了她一把,語氣親昵:“二表哥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怠慢,你多擔待。”

    雪衣點了點頭,心裏卻有點慌。

    二表哥心情不好,晚上定然會盡數發泄在她身上。

    雪衣實在怕了,又生恐叫鄭琇瑩發現,隻能裝作全然和二表哥不熟的樣子點了點頭:“我沒事的。”

    祭拜完崔氏兩位,雪衣又跟著去給母親立了一個長生牌位,供了油燈。

    她父親就是個實打實的混賬,既貪圖權勢,又垂涎美色。

    衛氏有權,但貌醜無鹽。

    她母親有貌,但隻是小戶出身。

    娶了平妻之後,衛氏便以養病為由把她母親趕到了庵堂裏。

    她父親礙於衛氏的跋扈,不敢將人接回來,偏偏又按捺不住美色的誘惑,總是夜半去庵堂裏找她母親。

    母親好好一個正妻,卻過的像外室婦一樣,心情便一日日地鬱悶下去,積久成疾,這才早早逝去。

    母親這輩子過的實在可憐,說著是妻,實則是妾,雪衣曾發誓不要像她一樣。

    可如今冥冥之中,她仿佛又重蹈了母親的覆轍。

    她這樣夜夜與二表哥私會,和母親當初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唯一的不同便是母親無望地等了一輩子,她起碼還有個三月期限。

    但願二表哥說話算話吧。

    雪衣在牌位前站了許久,站到指尖都生了涼意。

    一出去,才發覺天色已經暗了。

    山上柏樹森森,綠意盎然,鄭琇瑩正站在樹下同崔珩說話,見她來了,鄭琇瑩讓開半步,對她招了招手:“辦好了?時候不早了,今晚得在山上住一宿,小沙彌領著我們去看住處,你挑一挑,看看住在哪裏。”

    小沙彌給她指著,一一介紹道:“現在寺裏還空著東廂三間,西廂五間,東邊臨近大殿,弟子們做早課晚課興許會有些吵,但好在門前栽了大片的花,料想女施主興許會歡喜。”

    “那西廂呢?”雪衣又問。

    “西廂僻靜一些,但臨著一片湖,夏日多蚊蠅。”小沙彌說道,“不知小娘子想要哪間?”

    雪衣皮膚嫩,寧願吵點也是想要東廂的。

    “我要東……”她正欲開口,對麵卻忽然打來了一道沉沉的視線。

    ——分明是在警告她。

    雪衣明白二表哥的意思了,到嘴的話在唇上轉了一圈,又改了口:“西廂,我要西廂。”

    小沙彌有些沒料到,瞧著這小娘子身嬌肉貴的,不像是個能吃苦的,又問:“那西廂一排五間,不知小娘子要哪一間?”

    頂著二表哥的眼神,雪衣很自覺的指了最裏麵的一間:“那個。”

    小沙彌點了頭,領著人把行李帶過去了。

    鄭琇瑩要的是東廂最敞亮的一間,頗有些不解:“陸妹妹為何要了這間,這間環著水,恐怕有潮氣。”

    雪衣哪裏想要這裏,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方便二表哥晚上來了罷了。

    她悄悄抬眼,隻見二表哥長身玉立,一副矜貴的模樣,仿佛她的為難全然與他無關似的。

    雪衣默默歎了口氣,隻含混道:“我近日睡得不好,所以才挑了個僻靜之處。”

    鄭琇瑩見她眼底微青,料想也是,一邊拉著她走,一邊勸慰道:“我粗粗通些香料,製備了些安神的香囊,陸妹妹若是睡不著,我待會讓人送幾個給你。”

    “不用了。”雪衣連忙推脫,暗自祈禱她晚上千萬不要過來。

    她正著急的時候,卻隱約聽見二表哥極輕地笑了一聲。

    雪衣愈發憋悶了。

    鄭琇瑩卻以為這是對她笑的,臉頰微紅,也不再提。

    ***

    西廂房果然僻靜,一排六間,隻住了一間。

    門前還有一大片湖泊,與前院隔開。

    雪衣雖選了這裏,還是有些不放心,指著那亮光向著身邊的小沙彌問道:“這間住的是誰?”

    “是個在佛寺養病的男客,已經住了小半月了。”小沙彌想了想。

    “男客?”雪衣皺眉。

    “女施主不必擔心,這客人體弱,從早到晚都在房間休養,輕易並不出來,為人也極為溫和。”小沙彌怕她擔心,又解釋道,“且這房門都是落了精鎖的,院子裏也有看守,小娘子若是實在不放心,現在挪去東廂也可。”

    東廂住了太多人了,相比之下還是這西廂便利一點。

    雪衣想了想,還是沒走。

    隻是開了門進去時,她隱約聽見那邊也吱呀了一聲,仿佛有人打開了窗在窺探她似的。

    再回頭,卻又瞧見那窗子關的好好的。

    大約是看錯了罷……

    她疑心是自己做賊心虛,揉了揉腦袋,叫晴方把門關嚴實了。

    僻靜歸僻靜,這臨水的房子蚊蟲是真多。

    雪衣剛進去沒多久,身上便被咬了幾個紅腫的大包,又痛又癢,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娘子,您怎麽偏偏選了這裏?”晴方一邊揮手趕著蚊子,一邊抱怨,“您瞧,這蚊子都快有指甲蓋大了。”

    晴方兩手一拍,捉到了一隻碩大的蚊子,暗自咋舌。

    雪衣抿著唇不答,隻叮囑:“你今晚不必守著了。”

    晴方一聽,恍然明白了過來,又不禁感歎,真是看不出來,這位二公子表麵上澹泊寡欲,高不可攀,實際上卻這般重欲,逼迫的緊。

    晴方沒再問,收拾了好久,才勉強把房裏的蚊蟲趕的差不多。

    白日裏舟車勞頓,晚上又費了這麽大的力氣,雪衣渾身疲累,沒等到二表哥來便先睡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雪衣忽然有些喘不過氣,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

    渾身也熱的厲害,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忽然,胸口微疼,被齧了一下。

    “走開……”雪衣嘟囔著,疑心又是蚊蟲,煩悶地伸手去趕。

    可柔軟的手指一揮,卻忽然觸碰到了高挺的鼻。

    她正半夢半醒,胡亂摸了摸那輪廓,才發覺是個男子。

    不知怎的,雪衣忽然便想起了傍晚剛來時對麵窺探她的那雙眼,渾身一悚睜開了眼。

    眼前卻是一張熟悉的臉,朗目高鼻,英氣逼人。

    ——原來是二表哥。

    “怎麽了?”崔珩被打斷,聲音不悅。

    雪衣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我還以為是對麵的那個人過來了。”

    對麵的人?

    崔珩方才似乎透過窗戶的影子看到了一個男子。

    “怕別人,不怕我?”崔珩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愉悅。

    雪衣臉頰微熱,抿著唇不肯開口。

    這一嚇,回過神來她才發覺外麵的衣服被褪的差不多了,兩條胳膊白的晃眼,被迫繞在他肩上。

    裏麵的衣服解的到沒那麽快,又或是崔珩不太懂這訶子該如何解,修長的手指搭在上麵遲遲未動。

    她還睡著,他就這麽急。

    早知道就不該醒的。

    睡意一襲來,雪衣又閉上了眼,嘟囔著道:“好困,二表哥我今日好累。”

    她就沒有不喊累的時候。

    崔珩頓了頓,並沒鬆開她,仍是挑著衣帶:“你睡你的。”

    衣服還被解著,冰涼的手時不時刮擦過她的頸下,帶起陣陣的癢麻,這怎麽睡的下去。

    尤其那訶子並不好解,當察覺出他的手越解越亂,煩躁的想要把這訶子一把撕開的時候,雪衣連忙睜了眼,一把捂住:“不能撕,今日出門我隻帶了這一件。”

    “自己動手。”崔珩也沒僵持,收了手,一副格外好商量的樣子。

    “哦。”雪衣被他扶著坐起,不得不伸手去解。

    纖長的手指搭到粉白的係帶上,光是看著便是一副極其活色生香的畫麵。

    崔珩眼神隨著她的手一點點往下拉,眼底越來越暗。

    可雪衣實在是困,手底下一個不注意,從上往下,當解到最後一處腰上的時候,那活結一拉,反倒打成了死結——

    她低頭看了一眼,有些茫然。

    “你故意的?”

    解到一半的衣服停住,崔珩頓住,盯著腰上那一團疙瘩隱隱有些煩躁。

    “不是。”雪衣語無倫次,“怎麽打成死結了……”

    她困到極致的眼裏還泛著一點淚光,半夢半醒的時候更為誘人。

    偏偏她自己似乎不知道,還伸手撥了撥:“這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自然是撕開。

    她一開口,那紅潤的唇便被早已沒了耐心的崔珩直接堵住。

    崔珩吻的她極為用力,仿佛當真是山中的虎狼一般,要活活把她吞吃入腹。

    雪衣雙手抱著他的肩,被吻的頭暈目眩,放下去的時候已經全然忘了思考。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衣帛被撕開的聲音,她瞬間清醒過來,欲哭無淚。

    連最後一件也被撕開了,明天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