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四夕一時      更新:2022-07-01 16:37      字數:3706
  第55章

    班薑笑笑,看著天邊月色,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解藥了。

    元空翠以為她怕冷,就立刻把窗戶關上。

    “別管,讓我再看一看月亮。”

    班薑不看她,執著地望著月亮,元空翠感覺可能情況不太好,直接暫停了小範圍的時間朝外麵大喊:“師尊,你好了沒有啊?”

    餘孤煙恰巧一隻腳踏了進來,“來了。”

    對徒弟的所作所為並沒有什麽意外,讓她把藥給人喂了下去,元空翠喂藥的一瞬間解除了時間暫停,沒有讓病人自己咽下去的意思,再次按倒她脖頸上的某個穴位,班薑直接把丹藥咽下。

    元空翠把她放平,等著她醒來,誰知道班薑不僅沒好,看著還更嚴重了。她的外表還是原本模樣,但眼神逐漸渙散,看著馬上就要煙氣。元空翠以及能感受到她的靈氣在流失,焦急地看向餘孤煙:“師尊,怎麽辦?”

    餘孤煙一下子就看出來是怎麽回事了,氣的一捶桌子:“豈有此理!我不允許有我救不回來的人!”

    沒等人反應過來,他直接回溯時間,讓班薑的身體狀態回到了健康狀態,班薑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元空翠回頭看向自己師尊,“真的好了!不過話說師尊你以前的妙手回春就是這麽的來的嗎?”

    有外人在,餘孤煙沉穩道:“自然不是。”

    班薑如夢初醒,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人,又看看自己的身體,“我這是……”

    “暫時沒問題了。”餘孤煙說,“你身上的不是單純的欲仙散,要徹底解毒有點麻煩。”

    元空翠急忙問:“多麻煩?”

    “兩種辦法。”餘孤煙伸出手指,“第一,擁她身上的血一點點試,第二種辦法,找到合歡宗,總能問出來。”

    至於是怎麽“問”,元空翠完全可以想象。

    但這兩種辦法現在肯定都有些問題,第一種會威脅到她的身體健康,毒藥還沒有解,她的身體可能因為抽血過多玩完了。第二種方法,目前還不能立刻出去,她的身體還是受不了。

    元空翠問:“那第三種方法呢?”

    餘孤煙:“就像現在這樣,拖,直到我們遇到了合歡宗的人,或者直到出去之後找上門去。”

    元空翠看向班薑:“班姑娘怎麽想?”

    班薑苦笑:“難道你們會把我扔下不管嗎?”

    元空翠說:“如果我們苦心勸說之下你還是想不想活的話,我們也沒辦法啊,我還是很尊重你的個人選擇的。”

    餘孤煙:“不要死在我門口,群玉山的話並不是靠身體養的。”

    元空翠補上:“是靠我師尊。”

    班薑目瞪口呆:“你們、你們不是正道人士嗎?”

    見過備受折磨,毫無尊嚴,苦苦哀求安樂死的人,她對生命有了不一樣的見解,元空翠理直氣壯:“正道人士也要尊重他人的想法啊。”

    班薑虛弱地說:“……我還是想活著的。”

    元空翠喜笑顏開:“太好了!”

    “你師尊不會不歡迎我吧?”班薑對元空翠說這話,確是看向餘孤煙。

    元空翠走到餘孤煙旁邊:“別看我師尊一臉冷漠,實際上他是個相當熱心腸有醫德的好人,一定不會介意的,對吧師尊?”

    “不介意,但請不要給我安排一些奇怪的人設。”餘孤煙對徒弟一向寬容,但對外人就沒有這份耐心,“想活就拿出點樣子。”

    元空翠把餘孤煙推了出去,笑嘻嘻和班薑道別:“班姑娘記得遵遵醫囑,別的話不用理會,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見你。”

    等出了房門,離了一段距離元空翠才問:“師尊,我怎麽感覺你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太好啊,好歹是病人這合適嗎?”

    “她是合歡宗的人。”

    “師尊你不要有這麽多刻板印象嘛,就憑她寧願要劃傷自己也不想被欲仙散控製,我覺得她人還行。”

    “你見誰不是還行。”餘孤煙都有些無奈了,這個徒弟完全是見人好不見人壞,什麽人都能找到優點欣賞。

    元空翠湊到他麵前笑著說:“師尊不是,師尊是最特別的,特別優秀,別人隻是一般。”

    好吧,也行。餘孤煙想,那麽多人喜歡聽甜言蜜語不是不可能的。

    “你也去休息吧。”他摸摸徒弟的腦袋,“我會救她的。”

    元空翠搖搖頭:“不去,這個世界很奇怪了,我睡不著。”

    “是誰在雲上睡的那麽香?”

    元空翠撒嬌:“是因為在師尊身邊,一直很安心嘛。”

    餘孤煙脫口而出:“要我哄你睡嗎?”

    元空翠雙眸微睜,其實收徒的時候她已經十二三還是十三四歲了,半大的人,師尊一直保持距離,天黑之後她的房間都不會進……

    餘孤煙也察覺到了自己話中不妥,忙修補到:“你可以變成小動物,比如小貓,小魚,或者小鬆鼠,這樣我就可以陪著你。”

    元空翠還是看著他,餘孤煙甚至有一種要暫停時間檢查她是不是通過南奉留下的羽毛擁有了記憶的衝動,真沒看著他做什麽,這樣沉默又是為了什麽?

    “師尊……”元空翠開口了,“你是不是因為養的動物都會成精,所以想騙我變成小動物給你玩?”

    餘孤煙舒了一口氣,“不是。”

    看著師尊離去的背影,元空翠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師尊這樣子,明顯是有問題啊,她又不是瞎子,怎麽會看不出來。而且這個問題肯定和自己有關,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元空翠思來想去想不出來,反正也睡不著,她決定喝點酒,吹吹冷風,思考一下人生。

    學著師尊的樣子,換了件白羽衣,帶著閃亮的首飾爬上了房頂拗著造型。

    果然,這樣喝酒非常有儀式感。

    背後巨大的月亮讓元空翠有一種想掏出手機給自己拍張照片的強烈衝動,可惜了,這裏沒有手機,

    餘孤煙打開窗戶,就看見瑩瑩月下,小元在屋頂姿態瀟灑的飲酒。

    她看起來無牽無掛,無憂無慮自在非常。

    餘孤煙想起了遙遠的過去,他也曾和小元在月下同飲……

    但那隻是過去了。

    在他想著這些往事的時候,元空翠小時候的樣子浮現在他的麵前。餘孤煙捂著額頭笑了出來,要是沒有後麵這些記憶,才不管他們的身份,一定會讓小元想起他,可是,可是……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小姑娘啊。

    元空翠在後半夜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餘孤煙的窗戶卻一直沒有關掉。

    夜色將隱未隱,天邊未出的太陽在地平線勾勒出金紅色的邊,仿佛下一刻光芒就要克製不住迸出來。他早就習慣了夜間的涼意,或許等太陽出來,反而會不適應。

    但無論他適不適應,太陽總會出來的。

    餘孤煙終於關上了窗戶。

    群玉山第一個醒來的人仍舊是元空翠,她心中並無掛礙,入睡比旁人更快,睡眠質量更好,醒來也比旁人更早,生機勃勃猶如此刻清晨。

    “早啊班姑娘,早啊師尊。”她同兩人打招呼,“你看我就說我師尊是很有醫德的是吧,他隻是看起來有點冷淡,人超好的!一大早就在複診嗎?”

    餘孤煙取走了班薑一小瓶血,元空翠擔心地問:“不會有事嗎?不是說我們用第三種辦法嗎?”

    “三管齊下。”餘孤煙拿著血走了。

    元空翠看向班薑,班薑趕緊說:“我知道你師尊很好了,真的。”

    元空翠笑笑:“我也知道啦,但是我師尊這麽好,很難不想炫耀一下。不過昨天主要是希望你能別那麽緊張,因為我發現你在我師尊麵前好像有點害怕。”

    班薑抱著手臂:“我是合歡宗的邪門歪道,怎麽不害怕他這正道仙尊呢?”

    “這樣嗎?”元空翠撓撓下巴,“可我也是正道少俠誒,你不怕我嗎?”

    班薑被逗笑:“小元你是好人。”

    元空翠挑眉,“這麽信任我,不怕我是虛有其表?”

    “怎麽會?我一直都知道你。”班薑倚在一支木芙蓉旁像是想到了什麽,笑容有些靦腆,她看起來像是想到了美好的回憶。

    元空翠頗有些意外,“還有這事?”

    “是啊,真遺憾,本來你應該能見到我的,可是我做了錯誤的選擇。”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餘孤煙還在外麵抵禦魔族妖獸,群玉山是凡人心中最安全的地方,這裏沒有魔族敢踏足。

    外部的危險沒有了,人類卻造出了自己的惡魔。

    最開始,合歡宗的笛子並不是主動進去的,不,哪怕是現在,也沒有幾個人是主動去的。

    班薑不自覺抱住手臂,元空翠以為她冷,“很冷嗎?群玉山的清晨是這樣,需要衣服嗎?我們身量差不多,你可以穿我的衣服。”

    她又補上:“都是我沒有穿過的,我有好多新衣服呢。”

    班薑看著她,迷惘地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元空翠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喂,別哭啊,我知道你很可憐,中了很厲害的毒,但我師尊不是在救你嗎?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別擔心啊。”

    “我知道。”班薑勉強笑了一下,“我沒有擔心,我相信你們。”

    她隻是看到了第二條路,如果當年她選擇相信元空翠,而不是懷疑她和那些人一樣而逃跑,現在走的一定是另一種道路。

    接下這一次任務的時候沒有找到餘孤煙和元空翠兩個人,也不敢就這麽回去,於是她在群玉山腳下徘徊,遇到了當年被關在一起的小姐妹。

    她們都活得好好的,或是子孫滿堂含飴弄孫,或是孤身一人,在元空翠交代開到現在的育嬰堂照顧著無家可歸的孩子。

    相比起地獄般的合歡宗,這裏簡直就是人間仙境,而她和這些人世間的美好失之交臂。

    如果她沒有看到這些或許還能渾渾噩噩度過一生,但見到這些和她做出相反選擇的姐妹,又如何能回到合歡宗繼續生活呢。

    班薑本來想一死了之,她隻是以遺憾死之前沒有見過元空翠,不曾想死到臨頭,還是會本能求助。

    或許是因為她歧路回頭,上天竟然會垂憐於她,又給了她一次機會,不僅見到了元空翠,而且還因此得救。

    這是上天重新給她的機會嗎?這一次她一定選擇跟元空翠走!

    元空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整理了一下衣服,奇怪地問:“怎麽了,我有哪裏不對嗎?”

    班薑笑了笑,木芙蓉的顏色映在她的臉頰,“沒有,你很好。”

    這世上子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