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陳柏卓舊人
作者: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5531
  第九十一章 陳柏卓舊人

    “大郎,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們都會支持你的。”柔和的燭光下,袁依婉溫柔道。

    兩個聰明人隻需對視, 便知曉對方的意思。

    她知曉他的身份, 依舊決然的養育了他,又鼓勵他和親人相認。

    而他毫無猶豫跪在地上給袁依婉行了大禮,奉上了自己珍惜的信任:“母親,我會的。”

    袁依婉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站在窗前,她輕聲叮囑他注意安全, 就瞧見院裏辛離離逗弄三郎,說道:“離離,你別把他弄哭了。”

    “不會的!”

    辛離離話音剛落, 小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兩人無奈的對視一眼,一個將兒子抱起來哄著,一個將人帶回了書房,正好想同她一起探討給舅父戒掉五石散的辦法。

    “我欲給舅父戒五石散, 今日為他把脈, 他身體不大康健。”

    辛離離瞪圓了杏眼, 這麽機密的事情就、就告訴她嗎?

    兩人一小長大, 她那小表情司馬佑安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手指輕輕點在書桌上, 他道:“在抱樸真道觀時, 你曾成功將無乙的癮戒掉了, 是以, 我特意想來問問你……”

    他話沒說完, 辛離離就接話道:“啊!說到無乙, 他們給咱們寫的信到了,你看了沒,我去給你拿,抱樸真……”

    “辛離離!回來坐下。”

    辛離離咬著嘴唇,委委屈屈回來坐在了他對麵,探聽陛下身體情況,她不會被滅口嗎?

    司馬佑安快被她氣笑了,“你腦子裏整日都在想些什麽?”

    她能想什麽,書裏的帝王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害怕呀!

    “他不會的,”司馬佑安肯定道,“且還有我在。”

    所以你怕什麽呢。

    不過辛離離,你果然知道我是誰。

    辛離離被逼無奈,同司馬佑安一起商量起戒五石散之事,期間她還打聽到洛陽最近興起了吃玉粉之事,她還挺好奇玉粉是什麽,一問才知,就是玉磨成的粉,當即一張臉憋得通紅。

    論洛陽人民的花樣死法。

    就算把玉磨成粉,也改變不了它是石頭的事實,把石頭麵吃肚子裏,是嫌棄自己活得久嗎?

    一封書信傳至抱樸真道觀,空空子出麵辟謠,吃玉粉會不會先他一步升仙他不知道,但很可能會先他一步下黃泉。

    在外界因為玉粉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宮中,司馬佑安近日脾氣極好。

    找到司馬佑安後他整個人容光煥發,每日翹首以盼他的安兒進宮,拖到快要宮禁時為他施針喂藥,他能睡將近一整夜的好覺。

    雖然戒五石散的過程很難受,但他空蕩蕩需要五石散的虛幻之感補足的心,早以被司馬佑安填補上了,精神上不依賴五石散,隻是身體反抗,尚還在他接受範圍內。

    他乖乖聽話,司馬佑安讓喝藥絕不敢喝酒,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卸下防備,除了阿姊便隻有司馬佑安了。

    隨著五石散的毒被一碗碗解毒藥壓製排出身體下去,年輕的身體再次恢複他應有的活力,初時戒癮時短暫的不受控製,讓這個年輕帝王心有戚戚,同時又十分不懷好意,世家子弟喜食五石散,幾乎每場宴會都要吃一次,如此日積月累,體內毒素不知多少,他等著他們命喪五石散。

    在成功戒掉五石散後,司馬冉澤日日睡得舒坦,緊繃的神經得以舒緩,人也懶洋洋的,再不複之前的暴戾,惹得不少後宮女子蠢蠢欲動,然而年輕帝王骨子裏依舊是那個瘋狂的人,在幾位妃子被他貶至冷宮後,再無人敢在他麵前蹦躂,效果拔群。

    而當眾臣再一次威逼他讓他擴充後宮以開枝散葉時,他當眾宣布後宮有女子已有身孕,不牢他們操心。

    在宮中安插眼線的世家們誰也沒料到一個宮女懷了身孕,他們絕不想讓一個庶子先出生,是以盈華開始麵對不間斷對付她的手段,這些手段通通均被司馬冉澤攔了下來,她的肚子也一日日鼓了起來。

    司馬冉澤對這些手段覺得厭煩了,皮笑肉不笑的直接讓升至靈台丞的謝爍領人去找金礦,太史令的官員本就在秘密搜尋,然而這次,陛下給了他們一份詳盡的輿圖。

    輿圖隻將金礦周邊的地形畫上,告知他們是何地,讓他們盡快去查探,查探結果讓謝爍心驚,也不知金礦位置是何人告知,過於精準了。

    金礦不在任何一個藩王和世家的土地上,因土地並不肥沃周邊百裏沒有人煙,找到金礦後,他們便秘密開采起來。

    有了金礦,年輕帝王手裏便有了錢,加之他還有黑金礦,一柄柄寒刀被打造出來配備他日益壯大的軍隊。

    他躺在龍榻之上黑發披散,眯著眼睛心情極好,渾身血液都因多年蟄伏即將見天日,要與掀翻世家藩王而沸騰。

    他期待、他激動。

    他在外界傳聞他葷素不忌,最近頗為寵愛太史侍招,並時常將人召進寢殿中而露出了森然的笑容來,看來他寢宮中的那些小螞蚱需要處理了。

    被傳為了陛下愛寵的司馬佑安依舊整體裏該做什麽做什麽,並未將流言放在心上,白日裏上午去太史抄寫史書,下午去給司馬冉澤調理身體,正好在走時為他施針,能讓他睡至早晨,晚間再同家人商議到底租哪裏的鋪子。

    反而是太史的官員對這些流言頗為上心,怕初來洛陽的司馬佑安不能適應官場生活,經常性的開解他。

    “洛陽的官不好做,不似抱樸真道觀那麽簡單。”

    “正是,你當我們為何喜歡滿大立朝跑,還不是想脫離這個環境。”

    “人啊,尤其是官場中人,眼紅嫉妒你的比比皆是,你莫放在心上,你是何人,我們太史令的人是最清楚的。”

    前世司馬佑安當國師時,可從未聽同僚們開解過他,他暗暗記下這點,真心實意謝過他們,回家便告知袁依婉,他的舅父想當麵感謝她。

    是的,司馬冉澤憋不住了,他急切的想要知道被司馬佑安整天惦記著的家人是誰,並且暗戳戳想將司馬佑安搶回來,所以率先出擊了。

    袁依婉和辛離離想的一樣,陛下能出宮?

    隨即袁依婉臉色一白,想起自己曾是世家女的身份,怕司馬冉澤會不喜。

    她的一點遲疑都被司馬佑安捕捉到了,他寬慰道:“母親不用憂心,我舅父隻是先告知我們一聲,尚未定過來之日,興許一兩個月都過不來。”

    安撫好袁依婉後,他直接進宮回絕了司馬冉澤,隻道家中生意繁忙,暫且沒有辦法招待他,司馬冉澤無法,隻能按捺下來,麵上還不能表露分毫的不善,十分關心問:“前些日子便聽你言,說是要租鋪子開店,怎的折騰到現在還沒好。”

    這話說來可就一把辛酸淚了。

    辛離離最開始是想開家酒樓了,她都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爭得從母和陳柏卓同意了,甚至連地點都選好了,不遠,就在鄰居家的店麵旁邊。

    摩拳擦掌欲要租鋪子的時候,她的鄰居們攔下了她,她們采取了迂回戰術,不租鋪子給她,過於明顯了,隻能忍痛將自己多年的經驗告知。

    酒樓、布匹、糧食、食鹽這四大類生意,在洛陽是絕不能做的,就算你真的開起來,你不紅火還好,一紅火起來,賠的傾家蕩產都算是輕的。

    蓋因,這四類生意掌握在洛陽四大世家手中,他們涉及的生意是萬萬不能碰的,即使你做的飯更好吃,你賣的布更便宜,他們也能想辦法讓你的鋪子消失在洛陽城。

    一聽此話,辛離離就萎了,不能開酒樓,還租什麽鋪子。

    鄰居們可算是把瘟神給勸住了,各自欣喜,辛離離家卻是又愁上了。

    豆腐坊不是不能開,但是洛陽的豆腐已經飽和了,他們再加入進來,也賺不到什麽錢,宅子就掏空了一半家產,他們急需可以盈利的生意。

    不若還開客棧?

    倒也不是不行,但如同京口縣那般的民宿肯定是不行了,洛陽寸土寸金,上哪租房子改民宿去,且洛陽人流量大,多地商人會來,他們停留時日短,也不會格外關注自己住在哪。

    所以要開客棧,就得弄成快捷酒店的模式。

    辛離離盤算,客棧裏帶著吃食可行不可行,可行!但價格不能太高,最好跟房價相適應。

    他們這邊終於定下來要做客棧生意了,那邊陳柏卓的商隊從邊境那返回了,陳柏卓的生意和他們的還不同,他屬於貨商,大批量供貨給各個鋪子那種,因而這段日子他早出晚歸的,就是忙活這個事。

    他在西市租了個庫房,專門用來存放貨品,尚且還在摸索洛陽商人們的進貨點,打算自己開通幾條線出來。

    等將從邊境運來的物品轉手賣給洛陽各個商人,又賺了一筆的陳柏卓終於鬆了口氣,這宅子真是貴的連他都喘不上氣。

    終於有時間可以幫忙的他二話不說,就將自己搜羅來適合開客棧的地點告訴給袁依婉和辛離離,一家商議親自走訪瞧瞧。

    連著看了五家鋪子,一年租金在五百兩至一千兩不等,貴的辛離離直咂舌,甚是懷疑會不會到最後賺的還沒有房租多。

    五家鋪子屬位於南市的承化坊鋪子最大,三層小樓高,後麵還帶著院子,同條街上賣珠寶首飾的、賣綾羅綢緞的、賣紙張筆墨的都開的極為紅火,是以要價最高,足有一千兩銀子。

    就這租房給他們的人還可惜說,這價已經是便宜不能再便宜了,原本一年要三千兩銀子的,因為這鋪子前身是家酒樓來著,被桓家弄倒之後,再無人敢租才租這般便宜的。

    對此辛離離隻能慶幸,幸好和鄰居們打好關係了,不然都不知道裏麵的彎彎繞繞繞,貿貿然開了酒樓,隻怕被欺負的皮都不剩。

    鄰居們:……咱們想的不一樣。

    看了這個鋪子之後,其餘的鋪子跟它一比不是太小,就是地理位置太偏,但問題是那個鋪子惹到桓家了啊,桓之凡在的桓家!

    桓家的話,想到司馬佑安和他家的關係,袁依婉和辛離離就直蹙眉,不然就選第二選擇得了。

    陳柏卓看出她們搖擺了,深知解鈴還須係鈴人,直接將司馬佑安找了過來,詢問他的意見。

    司馬佑安深深看了陳柏卓一眼,將陳柏卓看的汗毛直立,這才道:“既然喜歡承化坊的鋪子,就租下罷。”

    他已不是在抱樸真道觀需要躲閃桓之凡的人了,打從踏入洛陽這地界,他就做好會麵對桓家的準備。

    最關鍵的是,承化坊那鋪子——是陳柏卓的。

    陳柏卓可是坐擁承化坊一整條街麵鋪子的人!

    他可謂是吃了老紅利了,洛陽自打被確立為大立朝第二個都城就開始擴建,南市初期有一片破敗民居,魚龍混雜,被推翻重建時是給了相應麵積的鋪子,不少人都不要,想去更安全的地方居住。

    在這種情況下,陳柏卓抓住了商機,傾家蕩產買下了小一半的南市,等給他置換商鋪之時,他能換整整三條街,他也知三條街道太紮眼了,索性各市置換了一條街,當時不少人笑話他頭腦簡單,要那麽多鋪子作甚,幾個市根本沒人去,尤其西市那都是什麽地方。

    可現在人們再看他,隻會羨慕的流口水,皇城牽過來之後,南市被世家大族瓜分,很快就炒了起來,能在南市開鋪子,那真是日賺鬥金。

    而那三條街也成為了反叛軍初期資金積累的始端。

    三條街都司馬佑安親自收的,當時給國庫添了不少銀錢,是以他記得也十分清楚,既然要租鋪子,沒得便宜了旁人。

    司馬佑安都開口說了,一家人幹脆利落的將承化坊的鋪子給租了下來。

    租鋪子的人還叮囑他們,每個月一定要備齊了租金。

    這就是承化坊的鋪子神奇之處了,鋪子不租整年,按月收租,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關鍵他們打聽過了,整條街都是這樣出租的,已經持續五、六年了。

    第一次交租便是租房之日,交給的是熱情好客頗有些文質彬彬的小郎君,第二次交租是月中旬,他們家的客棧正在裝修,交給的是紋著花臂聽著肚子的大漢,第三次交租是在月二十五,客棧裝修已經接近尾聲,開始準備雇人,交給的是滿臉絡腮胡的體態幹練的漢子。

    這三次交租次次收租的人都不同,如同三個不同的小幫派,交的袁依婉和辛離離眼皮子直跳,連三郎都不許過來了,隻能將他圈在家裏,又怕他跑出去亂玩,拜托了鄰居閑暇時看顧兩眼。

    鄰居大嬸甚是喜愛三郎的小臉,隻覺他和故人長得太像,是以對其有三分偏愛,袁依婉和辛離離也就放心忙乎客棧的事情了。

    陳柏卓原本是想帶著兒子過來幹活的,但他打聽到這街麵的事情後,便不敢讓他過來。

    夜晚累了一天的一家人圍坐在桌旁,每人一碗加了蜂蜜去腥的牛乳,這是初期陳柏卓和袁依婉成婚後想出來促進一家人親密的活動。

    重點在辛離離和司馬佑安,讓他們倆訴說一天的疑惑,吐露不快,再由陳柏卓和袁依婉兩人開導。

    後來因著司馬佑安問題少,辛離離小嘴太能說,演變成一家人圍坐商議重大事項。

    為了營造氣氛,陳柏卓故意壓低嗓子道:“怪我之前沒有打探清楚,這條街麵屬於蓮花幫的地盤,他們幫派自六年前開始內訌,三年前幫內三個勢力正式決裂,誰也不服誰,是以每個勢力按月收租。”

    辛離離驚呼一聲,萬萬沒想到在古代也能經曆□□!

    她是真心實意害怕,憂愁道:“鋪子都裝修了,這時放棄也太虧了。”

    陳柏卓笑著揉揉她的發,被袁依婉輕輕看了一眼,咳嗽道:“無妨,他們三家立了規矩,誰都不會先打破,你且瞧其他鋪子開的好好的。”

    司馬佑安幽幽看了陳柏卓一眼,默不作聲將手中的牛乳一飲而盡,憋著一口氣連喝一大口水,衝淡腥味。

    三大勢力已經攪和在一起五年了,太久了,久到有人想脫離了,是以客棧即將開業時,文質彬彬穿著寬袖長袍的收租人帶來了驚天霹靂的消息。

    “什麽,你們要漲租,還漲三千兩?”

    整條街麵沸騰了,而袁依婉一家,辛離離已經氣得手抖了,其他人家漲租三千兩,他們家漲租五千兩,蓋因當初租房時,他家租的最是便宜!

    街麵鋪子在這開這麽多年了,自有跟寬袖人不對付的,很快另外兩幫人就匆匆趕了過來。

    三方會麵,什麽都不說直接開打之事,這段日子蓮花幫都快習慣了。

    最賺錢的賭坊、妓院,早就以打仗的方式分配了歸屬,如今就剩這三條街麵了,其餘兩條街因位置緣故,都遠不如這條街賺錢,是以三方誰也不想讓。

    今日隻是開胃小菜,三大幫派的主事人誰都沒出現。

    待他們打過後,街麵暗紅一片,分外蕭索,不少鋪子都關了門。

    辛離離深吸一口氣,她家的鋪子啊!

    害怕會有人趁亂摸進鋪子裏,陳柏卓近日都不住家中了,就守在鋪子中,看著三方打來打去,算是發現穿著寬袖長袍偽君子那一方人慣會用陰招,另外兩方好似聯手同仇敵愾。

    他時常鑽入戰局中,還讓從京口縣而來的兄弟們,悄悄幫著落入下風經常被陰的兩方人馬,若是叫偽君子那一方勝利了,六千兩的租金他們可交不出來。

    戰線被拉長,三方主事人終於出現了。

    作者有話說:

    來吧,猜猜看老四和老六是誰

    ————感謝在2022-02-28 07:05:41~2022-03-01 07:46: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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