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相見路漫漫
作者: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4549
  第八十七章 相見路漫漫

    司馬佑安進了太史, 被謝爍的父親,當代太史令親自詢問生活方麵可有困難,甚至和藹地帶著他逛了一圈太史, 將他安排在了兒子幹活的房間內, 方才揮揮衣袖離去了。

    他尚且還惦記著謝爍弄回來的煤炭!

    司馬佑安平靜地坐在謝爍的對麵,同他道:“流光兄。”

    謝爍年過二十便及冠成年,有了自己的字,在大立朝稱呼對方的字方顯親切,謝爍揚著下巴嗯了一聲,說道:“這些史書你且別弄了, 一會兒我安排人幫你整理,你去煉爐丹藥,我好呈給陛下。”

    自在京口縣發現了黑金石礦, 謝爍便一躍成為了太史中的待詔,隨時聽候陛下的詔令,雖官職不如靈台丞,但僅憑借他能和陛下說上話, 他便在太史中無人敢惹。

    以他自傲的性格, 讓司馬佑安練丹藥呈給陛下, 必會接一句目的, 例如好方便讓陛下召見你,然後等司馬佑安向他道謝, 然而他隻是簡單讓煉爐丹藥。

    司馬佑安書寫中的手停下, 他曾聽同僚提起過, 謝爍一直揚言要將他引薦給陛下, 此事突然沒了下文, 隻怕是他舅父不願見他。

    他眉梢輕微挑起, 清冷的麵容更加冷冽。

    幾年未見,他的舅父在大立朝各地悄悄開采礦石,迅速積攢實力,與此同時脾氣也是一日複一日古怪起來,整日沉迷於五石散等物。

    之前在京口縣是鞭長莫及,如今他已歸來,這定是不行的。

    遂問道:“陛下不願見我?”

    被點破了,謝爍抱著臂膀倚在牆壁上,驕矜道:“我同陛下舉薦你,陛下將我打發走了。”

    “煤炭可呈給陛下了?陛下有何安排?”

    說正事,謝爍正色回道:“陛下的意思是先讓當地的百姓嚐試,同時大範圍搜尋煤礦。”

    司馬佑安了然,這便是不願讓洛陽率先知道煤礦的意思,他的舅父還想再繼續蟄伏,可世家和各地藩王蠢蠢欲動,給不了他多少時間韜光養晦了,是時候展現一下自己的爪牙。

    他微微呼出口氣,回了洛陽長得肖似他母親的他,就做好準備會被認出來了,但舅父不見他,倒是讓他沒有想到,他的一切打算都建立在與舅父相認的基礎上。

    踏上洛陽的土地,與親人隻隔一座宮牆,那思念之情便如驚濤駭浪的海浪,止都止不住,他想舅父了,那個明明沒有比他大幾歲,卻承擔起父親之責的男人,即使頭疾嚴重,也不曾對他講過一句重話。

    他不見他,那他去見他。

    沒有聽從謝爍之言將工作丟給其他同僚,他認認真真抄寫完畢史冊,才被見他忙完的太史令們給帶走做實驗。

    觀測天象有什麽好玩的,他們最近發現了一見妙事,一位老農撿了掉落在地的樹枝,不知是和品種插在自己的果樹上,結果你猜怎麽著,等開花結果的時候,一顆樹上結了兩種不同的果子,且樹木依舊繁盛,你說有趣不有趣。

    司馬佑安跟著他們嚐試了一下午,因心裏始終惦記著舅父,拒絕了他們的宴請,早早下衙回家,那叫一個準時準點,讓周圍鄰居都摸清了他的行動軌跡。

    次日到了太史令,他提著一盒子不讓同僚們看的東西坐進了太史令的丹房,若是有人進來,定會驚訝於他拿出的物品。

    一罐蜂蜜,二罐糖漿,幾碟辛離離做糕點剩下的鮮花粉末,紅的、黃的、白的,顏色不一而足,一碗已經在家被熬煮地粘稠的藥漿。

    他給舅父練的“丹藥”實則全是或強身健體、或清熱解肺的藥丸。

    自空純子死在大牢中,桓家便斷了丹藥供應,為避免被發現,他們又托另外的道長來煉製,而就在此時,司馬佑安也獻上了自己的藥丸丹藥。

    擺在司馬冉澤麵前的便是桓家特意給他尋來的仙丹,以及太史令呈上來的抱樸真道觀空忱子煉製的丹藥。

    他的丹藥顏色之詭異,外表五彩斑斕,那上麵的紅,讓人瞧之就有劇毒,甚至還有一道紫色的條紋,聞之就更讓人難以忍受了,那是一種怎樣的臭啊,就好像是打翻了隔夜的泔水那麽臭。

    最重要的是,體積足有嬰兒拳頭之大,讓司馬冉澤懷疑空忱子是想噎死他!

    司馬冉澤的臉當即就綠了。

    在他旁邊的桓家丹藥,圓潤的體積,棕褐色泛著銀光的外皮,隻有拇指蓋大小,與他煉製的丹藥一比,那叫一個嬌小可愛。

    幾乎是沒有想,司馬冉澤就伸手選了桓家的丹藥,吃都吃這麽多年了,不差這一個兩個了。

    哪知,興許是司馬佑安的丹藥煉製的太過與眾不同,感覺吃下去就能雙腿一蹬升仙了,在太史令極力推薦空忱子的丹藥時,桓家竟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順著太史令的話誇讚了一番,收回了自己煉製的仙丹。

    桓家本就擔憂空純子一事敗露,新找的道士煉製的丹藥藥效尚且不知如何,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才繼續獻丹,若是此刻撇清關係,讓司馬冉澤吃空忱子煉製的丹藥,他們家就能全身而退,適時掩藏,等陛下神智不清甚至突然暴斃也懷疑不到桓家頭上。

    就這樣,司馬冉澤後續再吃的丹藥,均由司馬佑安煉製,他通過謝爍傳回來的舅父身體狀況,時時與空空子探討調整藥丸,多以解毒為主,尤其是解五石散的毒。

    興許是心裏恨司馬冉澤不憐惜自己的身體,還吃五石散,司馬佑安故意加了黃蓮等物,讓本就怕苦的舅父長長記性。

    這一加就是五年,今日這次,想見舅父的心占了上風,他終於決定要給他舅父捏些味道甜膩的藥丸了。

    將藥漿小心倒在紙上,小火慢烘,待其稍稍變硬,他便淨了手,一邊刷上蜂蜜,一邊將藥漿搓成顆顆小巧的藥丸。

    而後將花粉倒入糖漿內攪拌,若是以往,他都是將花粉隨意倒入,攪拌兩下能出什麽顏色就出什麽顏色,這次他將糖漿分了類,很仔細的將每種顏色的花粉分別倒入,而後將藥丸扔進染了色的糖漿內,裹上顏色不一的外殼。

    又將藥丸放置在冰塊中,待糖變硬,亮晶晶純色的藥丸便做好了。

    謝爍連看都沒看,拿著藥丸就進宮去找司馬冉澤了,司馬冉澤一聽他來獻丹,那簡直連牙都在疼。

    在謝爍提出陛下不如召見一下空忱子,還可商量改進一下丹藥的成效時,司馬冉澤直截了當道:“滾!”

    放置在托盤中被紅布蓋上的瓷瓶被司馬冉澤連紅布扔在了床榻最裏麵,還憤憤地用被子給蓋上了,做完這些,他才舒坦了。

    以往這些丹藥,那都是要讓老宦官找到,再費勁力氣才能哄他吃下去的。

    他不喜這丹藥,但又十分享受被從小照顧到大的老宦官哄著吃藥,又知這丹藥是為他治身體的,所以對其是又恨又愛,索性先藏起來再說。

    待那晚被他臨時起意寵幸過的宮女,再一次被他扔在床榻之上,腰間硌到瓷瓶,將其拿出時,司馬冉澤興致全無,頗有些咬牙切齒的看著那瓷瓶。

    他衣襟四散,眼尾挑起,突地勾著唇道:“此乃太史獻上的仙丹,你想不想嚐嚐?”

    宮女跪在床榻上,悄悄抬眼瞧見他此刻的魅惑之態,趕忙低下頭去,手指微顫地拔下瓷瓶的封口,還以為自己死期到了,視死如歸地倒出了一粒染著黃色糖漿的糖丸?

    司馬冉澤閉著眸,隻要不睜開,他就不用看到那顏色有時如屎一般、有時又鮮豔的似要毒死他的丹藥,在腦中勾勒出宮女見到丹藥大驚失色,又不得不吃下去,因藥丸太大會被噎到的精彩表情,他手指敲在翹起的膝蓋上,說道:“吃下去。”

    宮女將藥丸送入唇中,硬硬的糖殼被咬開,雖有淡淡苦澀的藥味證明這確實是丹藥,但更多的是蜂蜜的甜和最後遺留在唇舌間的花香,自進了宮後,她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嚐過糖塊了。

    眼眸微濕,在聽見司馬冉澤詢問她味道時,她整個人跪趴在床榻上未這位年輕帝王行禮,而後壓抑著自己,帶著絲哭腔道:“謝陛下恩典。”

    還以為是被怪異藥丸給弄怕了,他惡劣道:“如此,你再吃一顆如何?”

    丹藥珍貴,宮女摸不準他的意思,小心問道:“奴可以嗎?”

    司馬冉澤微微挑眉,“你不願意?”

    “奴願!”宮女飛快地又倒出一顆紅色的糖漿藥丸,是牡丹花味的,她臉上流露出了小女孩才有的欣喜表情。

    過於興奮,與司馬冉澤想象中痛苦的聲音相差十萬八千裏,成功讓他睜開了眼,入目便是在他麵前一直表現的沉著冷靜的宮女,笑得天真淳樸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蹙起眉,伸手一把將宮女手中的瓷瓶奪了過來,發狠了般往床榻上倒著,很快顆顆晶亮的藥丸灑滿了薄被。

    撚起一顆放在眼前觀察,越看司馬冉澤的唇角便翹得越高,可眼裏卻充斥著被玩弄後羞惱的風暴。

    恨恨扔進嘴裏一顆,是被他喜愛的甜味!

    原來空忱子也不是不會煉製,可這樣的丹藥為何現在才呈給他?

    讓他吃了五年的大藥丸,空忱子道長,好樣的,是嫌棄孤,不願意給孤費精力煉製,還是你故意的?

    孤不見你,你倒是能練出甜的藥丸了。

    嗬!

    “砰”地一聲,瓷瓶被暴怒地帝王扔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碎片。

    “流光兄,陛下還是不願召見我的話,我能否請求見他?”一連幾日,司馬佑安差不多煉製了夠舅父吃一月的丹藥,但依舊沒能入宮麵見舅父。

    他不禁懷疑他的舅父再一次被世家控製,又或者身體抱恙,清冷的臉上便流露出了擔憂之色。

    謝爍也不好說這幾日陛下每次見了他呈丹藥都陰晴不定,要笑不笑的,隻道:“空忱子若想麵見陛下,隻怕唯有再研製些什麽東西了,我好幫你再次舉薦。”

    “多謝流光兄。”

    他要的就是謝爍承諾,會幫他將東西帶進宮。

    回了家,他就將自己關在了書房內,展開一張巨大的能夠鋪滿一整張桌子的宣紙,他提筆在上麵畫起大立朝的輿圖,得益於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分毫不差地給描了出來。

    等辛離離端著糕點進來的時候,就被一整張地圖給衝擊了,默默放下奶糕,她提起裙擺就要溜,而後就被司馬佑安留下了。

    司馬佑安本是想讓什麽都知道,但藏著不說的辛離離,幫他把關,他要在輿圖上標注出金礦,獻給舅父。

    舅父震驚之下召他相見是最好的結果,震怒之下著人查他生平次之,若是想對他下手,但凡瞧見他這張臉都能達到他的目的。

    奈何辛離離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想讓自己出主意,看輿圖還有何改進之處,便指著輿圖說地圖應該如何繪製,比如咱們等比例縮小一下,如果這實在搞不了,那山川河流畫畫好,這小三角是什麽鬼。

    雖然她也知道以前的輿圖簡單的一批,但也太潦草了,她索性拿了根筆在他身邊塗塗畫畫,很快司馬佑安默畫出來的輿圖上,增添了許多東西,讓人一目了然。

    打了個哈欠,在袁依婉第三次過來催促他們回去休息時,辛離離扔下毛筆,努力睜著快要睜不開的眼睛道:“不行,太困了,我要去睡覺了,明天還要套鄰居話,問問他們在哪做生意呢。”

    司馬佑安在心裏同情了提心吊膽的鄰居半晌,沒有將輿圖收起,反而更加細心的畫著,大立朝整個版圖如同讓人從中撕裂的半片樹葉,看著疆域遼闊,且都是平原,但肥沃的土壤全被世家和藩王占據,留給他舅父的大立朝千瘡百孔。

    他先是將前世經他之手開采的金礦標注出來,十分形象的在旁邊羅列著金塔,隨即仔細回顧曾經聽聞哪位藩王和世家聯手,獻出一座金礦的事。

    聽著外麵打更的聲音,他將畫了一點的輿圖收起,藏於書桌下麵的暗板內,這還是他托陳柏卓幫他專門打造的書桌,暗板設在書桌桌麵之下,一直未有用過,若不是怕鄰居們深夜造訪,他也不會用的。

    也不知他的鄰居們再忙什麽,每每都能和出門的陳柏卓錯開見麵的機會。

    他的鄰居們此刻正在嬸子家召開會議。

    “這段日子大家再辛苦些,一定要盯緊了那當官的小郎君!”

    “嬸子放心,那小郎君平日裏除了去太史令就是回家,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咱們。”

    “好,老六快將賭坊的事情理順了,等老六老四回來,我們一定要趕走隔壁一家!”

    作者有話說:

    司馬冉澤:讓我吃大藥丸,嗬,孤就不見!

    陳柏卓的屬下們:小郎君又去太史令了,趕緊跟上。

    陳柏卓出門後,鄰居家的大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至今還沒有同鄰居們碰過麵的陳柏卓:鄰居們做生意真辛苦。

    (被鎖的那章不影響後續進展哈,我在爭取給它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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