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女非離離
作者: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3183
  第十二章 此女非離離

    “今兒個是個好日子……”

    八月的秋老虎,依舊邁著傲嬌的步伐不緊不慢從身邊走過,人都要被它吐出的灼氣熱暈了。

    平靜的湖麵上好似都散著熱氣,小漁船沒精打采在水麵上晃悠,魚兒似乎都躲了起來。

    辛離離嘴裏哼哼,趁沒人注意她這裏,脫了鞋襪將小腳丫泡進水中,被曬得溫暖的水包裹住她的腳,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喟歎,舒服啊。

    “辛離離,你在做什麽?”

    隻不過去和司馬佑安商量一下,由於今日天氣過於炎熱,魚兒都不冒頭了,打算回航的袁依婉,一轉身就看見辛離離衣冠不整,還十分危險地坐在船邊的樣子。

    向來都是離離小寶貝,突然被叫大名,一定是生氣了,辛離離腳指頭在水中動了動,鑒於泡水真的很減壓,所以她決定當一個天真可愛的五歲小女娃。

    她晃晃在水裏的腳,說道:“從母,你快看呀,我在吊小魚呢。”

    神特麽吊小魚,辛離離被自己惡心吐了。

    就連袁依婉都快被氣笑了,她語氣愈發溫和,“辛離離,把鞋襪穿上,女郎不可隨意露腳,記住了嗎?”

    辛離離搖頭晃腦,吐字清晰:“這裏又沒有外人,離離才五歲呦。”

    與她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隻是被袁依婉收養的司馬佑安,連頭都沒抬一下。

    “不要讓從母說第三遍,嗯?”

    好的,她知道了,熊孩子是會被揍的,辛離離最後在水中撲騰了兩下,打算乖乖將鞋穿上,突覺自己腳腕被什麽東西給碰了,當即就是一激靈。

    歡快道:“從母,從母,真的有魚上鉤,它咬我。”

    我腳這麽臭?真能把魚給引來?

    她低頭朝水麵看去,隻見她的小腳丫旁正挨著一隻被泡的青白的手,而那隻手正隨著水波蕩漾,不輕不重戳著她的腳腕,順著那隻手看去,一個披頭散發抱著木板昏迷在水麵上的人出現在眼中。

    頓時一道慘絕人寰的叫聲響了起來:“臥槽,有屍體啊!”

    片刻後“屍體”被打撈了上來,在給緊急按了肚子裏的水後,漁船裏蜷縮著的狼狽男人微微睜眼,隨即再次昏厥過去。

    他額頭傷口還在星星點點往外滲血,氣若遊絲,若是此時將他扔下去,必死無疑。

    半邊身體被水打濕的司馬佑安臉色少見凝重,他伸手將那人貼在臉上的頭發給撥弄到一旁,露出下麵年輕且熟悉的麵龐,久久注視。

    陳柏卓,宣間五十年末叛軍首領。

    狡猾且有義氣,曾帶著叛軍一路攻下三個城池,後在白嶺郡被他甕中捉鱉。

    斬首時,他站在高樓之上往下望去,陳柏卓拒不下跪,打斷腿骨依然不服,隻是執拗地仰著頭回望他,嘴邊滿是鮮血,滴落在衣襟之上,混合著白發,慘烈如火。

    “活、活了嗎?”

    辛離離紅著眼眶抱著自己膝蓋出聲詢問,眼淚要掉不掉地墜在下巴上,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袁依婉收手,也是如釋重負回了句:“活著呢,別怕。”

    兩人的聲音喚回司馬佑安的神智,他站起身,罷了,前世事已了,至於人,都已經救上來了,難道還真給扔下去不成。

    小漁船飛快返航,昏迷的男人袁依婉本想交給村裏德高望重的老者,奈何門中緊閉,也是,這個年頭,家家過的都不容易,誰想救個陌生人。

    最後還是三郎母親看不下去,給他們指了地安置人,那是村裏廢棄的房子,裏麵的人都死絕了,把陳柏卓放進漏風的房子,袁依婉就避嫌趕緊回家了。

    剩下的事,都是司馬佑安帶著辛離離做的,對此,司馬佑安隻覺得荒誕。

    他不光要幫前世死在自己手裏的反叛軍首領擦洗身子、清理傷口,因為辛離離被嚇壞了,他還要喂他喝水喝魚湯……

    而辛離離繞著陳柏卓將自己撿來的枯葉子鋪在他身邊,架個火堆蔫答答給烤著濕漉漉的衣裳。

    忙乎到天色暗了,兩個孩子才結伴回了家,至於陳柏卓能不能活下來,看他運氣了,他們能做的都做了。

    家中袁依婉沒事人一般招呼他們洗漱,沒告訴他們三郎母親同她說,在他們早晨打魚時,辛家來人找了,要不是鄰居幫忙攔一下,他們要破門而入。

    隻是囑咐道:“人既然已經救上來了,明日大郎帶著離離再照顧一下。”

    陳柏卓待得破落房子和家幾乎跨了半個村,所以她接下來的話兩個心事重重的“孩子”誰也沒懷疑,“從母給你們帶上足夠的幹糧,你們也別來回跑了,晚間再一起回來。”

    夜裏,陳柏卓發起高燒,自己掙紮著將身邊的水喝了,硬生生扛了過去,次日他們倆過去時,燒都快退了。

    人活著有口氣,辛離離就沒那麽怕,給人喂完魚湯,自己尋一處僻靜地方練字。

    她又不是真的稚童,這年頭學字不容易,她嘴上叫喚,其實珍惜著呢,有人給教國學還不好,在現代一節國學課嗷嗷貴的。

    司馬佑安手指輕撚羊皮紙,上麵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背下來,但依然在翻閱,冷光照耀,他的剪影映在羊皮紙上,沉默又冷寂。

    待他覺得是時候該回家時,敏銳察覺到屋中的第三道視線,倏地看向陳柏卓,果不其然對上他迷蒙脆弱的眸子。

    人醒了。

    陳柏卓費力撐著自己坐起身,看著兩個靠在一起警惕的孩子,腦裏浮現出按在他腹部的朦朧女子身影,皺眉半晌,方才按頭問道:“我是誰?你們的爹嗎?”

    爹?

    司馬佑安不禁攥緊了羊皮紙,仔細看去神色有些惱怒,就連辛離離都感受到了,她從他身後探個腦袋出來說:“你失憶了?是我們把你從湖裏撈起來的,我們不認識你,既然你醒了,那我們就走了,這有烤魚,送你吃了。”

    辛離離長膽子了,半拉半拽將司馬佑安帶走了,徒留陳柏卓吃力地伸手挽留,“等等,謝謝……”

    “還有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話中淒然之意,讓人心中惶惶然,可惜沒人能聽見。

    等什麽等,這什麽狗血橋段,還失憶。

    辛離離拖拉著司馬佑安走了一段路,才感覺身後人過於安靜了,雖然小反派一向說不了話,但行動間還是能窺得一二的,現在這樣簡直反常。

    八歲孩子,怕不是還在擔心救上來的那個人,便停了腳步,轉身拉著他說話。

    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對他道:“我們雖然救了他,但他是好人壞人,叫甚名誰全然不清楚,不能掉以輕心,看他四肢健全的,你放心,人醒了隻要自己能出去找活幹,餓不死他。”

    這個樣子安慰人的辛離離,才讓人感受到她芯子裏不是幼童。

    司馬佑安眼瞳烏黑,注視著人的時候,能將人吸到最深淵去,對麵辛離離還在絮叨,已經從防人之心不可無,講到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了。

    她神態認真不似作偽,竟真不認識陳柏卓。

    在她說夠了要走之際,他伸手反拉住她,辛離離詫異與他對視,漫著一層水光的杏眼清澈的映著他探究的身影。

    陳柏卓,曾幾次三番對桓家行刺殺之事,無人知曉他對桓家有何種深仇大恨,她嫁與桓家後,陳柏卓有一次活捉了桓之凡,差點讓他身死。

    她如何會不識。

    除非她不是前世那個“辛離離”,但她行為舉止,和經常冒出的他不知其意的詞語,她絕不是真正的幼童,她是誰?

    辛離離一隻手就能握住的手腕上隱隱傳來痛感,她納悶道:“大郎你怎麽了?實在放心不下,那我們再回去看看?不過我真的覺得不用,從母還在家中等我們呢,別讓她著急,我們回去好不好?”

    小反派這麽心善的嗎?

    司馬佑安緩緩放開辛離離的手,辛離離不能不在,袁依婉需要她,隻要她對他們沒有惡意,他可以裝作不知道。

    “大郎?”

    他率先往家走去,又變成了他在前方領路,辛離離快步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家。

    辛家果然來人找了,袁依婉在家將他們罵了個狗血噴頭,把人攆走了,當時心裏就在想,幸好沒讓兩個孩子瞧見,離離得多傷心。

    以辛家的德行,拿不到東西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心裏存著事,聽聞救上來的人醒了,她也隻是不在乎的嗯了一聲。

    打了一個月的魚,家中有了些存款,她本想先給兩個孩子置辦冬衣,如今這種情況,她得考慮從小漁村搬走了。

    古有孟母搬遷,小漁村閑言碎語頗多,又有辛家人來找,實在不是養孩子的好去處,她也得學一下孟母了。

    就是可惜,他們家的漁船才買了沒多久,得雇個人幫忙打魚才行。

    辛家人來的比袁依婉預計的快,房子還沒找好,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過來了,看來,他們很需要羊皮紙。

    作者有話說:

    自曝可還行。

    陳是真失憶了。

    袁依婉:孩子的學習,永不放棄

    (祝大家周末快樂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