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治世羊皮紙
作者:
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4086
第四章 治世羊皮紙
密密麻麻的雨絲穿過窗棱間隙打濕了屋內的木質地板,辛離離環顧一圈,小木屋裏簡陋的很,一間廚房、一間客廳、一間臥室,其中臥室裏用一扇清屏隔出床榻和書房,客廳裏則淩亂不堪,案幾坐墊歪歪扭扭,都是辛家人欲強搶時弄亂的。
她現在就站在臥室門外,屋裏司馬佑安和一些鄉親正在幫忙為辛子伯整理遺容。
待一切收拾妥當,三日內便會大殮,停棺七日的說法,不過是為了逼辛子叔他們離去,父親還是早日入土為安的好。
臥室門打開,她突的緊張起來,袁依婉摟住她,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之後的一切恍如昨日重現,她被換上麻衣,白色的布條綁住頭發,一步一個腳印踉蹌地在泥地裏往前走,無論摔了多少跤,她都沒有哭出聲來。
她現在是他的女兒,理應為其扶棺,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下葬、立碑、磕頭,周圍的吵嚷好似傳不進辛離離的耳中,她跪在辛子伯和袁依彤的墓前,看著並排放在一起的墓碑,拿袖子小心將上麵的灰塵擦去。
這一對苦命鴛鴦,願來世能幸福的在一起。
她彎腰恭恭敬敬給他們磕了三個響頭,磕最後一個頭時,俯身在地,兩行清淚滑落慢慢浸入泥土之中,無聲淚流。
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不然她怎麽會穿越到和她同名同姓的辛離離身體中,縱使這是一本書,可世界自行運轉,所經曆的一切都那樣真實。
真實到忍不住淚意洶湧,可能這就是她辛離離的命,所以書裏書外兩個世界,她皆痛失雙親。
現代爸媽在她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出車禍搶救失敗去世了,當時她渾渾噩噩根本不太能理解雙親都去了意味著什麽。
她成了孤兒。
同學們直白跟她說她爸媽死了,還有人嬉笑她沒爸沒媽;老師們憐惜的看她;家裏親戚甚至不在她麵前提到她爸媽,她不敢在他們麵前哭,每天快樂的笑著,被他們說傻人有傻福,可隻有自己知道每晚在被窩裏無聲哭得多痛苦。
但她又比小辛離離幸運,爸媽死後,她的一眾阿姨和叔叔,都爭搶著要收養她,根本沒出現踢皮球的情況,最後小姨勝出,她自此被小姨當做親閨女一樣養著長大。
可她早死的爸媽,卻再也不能為她考上一所重點大學而開心,為她學會了爸爸的祖傳手藝而自豪,再也不會抱著她對她說:“姑娘,吹個蠟燭,又大一歲了。”
喉嚨裏控製不住的發出小獸般嗚咽的哭聲,她身子一顫一顫的,被袁依婉抱在懷裏,她溫柔的對她道:“離離,哭罷。”
淚珠不斷向下砸去,她那令人絞心斷腸的哭聲,將周圍的人都感染的濕了眼眶。
待她哭夠了之後,用小手胡亂抹了把臉,像以往做過無數次那般,對袁依婉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哽咽說:“從母,離離沒事。”
小小的孩子,下巴尖上還綴著淚珠,眼裏水汪汪的,神情哀切,卻偏要裝作沒事人一般,她以為她的笑容很好看嗎,明明讓人看得難受死了。
袁依婉伸手為她擦臉,俯身親在她鼻尖上,“離離,不想笑,我們便不笑了,日後便跟著從母,從母會拿你當親兒的,好不好?”
辛離離眼圈裏淚花打轉,小姨的身影和麵前的袁依婉重疊在一起,於是重重點頭道:“好。”
司馬佑安靜靜站在她們兩個身旁,垂眸半晌後,終還是歎了口氣,轉身進林子中摘了些帶有柔韌性的草,不一會兒,一大一小兩個草帽便編好了。
翠綠的上麵還帶著露珠的草帽被扣在了辛離離頭頂,而袁依婉那頂,她說什麽也不戴,反手放在了司馬佑安頭上,不一會兒,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眾人開始往家趕。
袁依婉一手拉著辛離離,一手拉著司馬佑安,用無比鄭重的語氣道:“日後便我們三個生活在一起了,我定會盡所能去照料你們。”
辛離離撲到她懷裏,正確說法是撲在她大腿上,感動地抽了抽鼻子,側頭一看,正對上司馬佑安冷漠的眼珠子,被凍得縮了一下,將臉埋地更深了。
反派頭上戴綠帽……糟糕,她不能正視小反派了。
翹起的嘴角還沒咧到最大,想到自己頭上也有一頂,笑容逐漸凝固,當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誰比誰能強,哎。
等回了家裏,袁依婉說什麽也要留幫忙的鄉親們吃頓飯,這年頭家家都不容易,鄉親們也不好意思占孤兒寡母的口糧,便有的拎條魚、有的帶點扇貝和蝦,都是自家打的,不花錢。
大家湊在一起吃了頓,袁依婉再三感謝,又將自己和司馬佑安的來曆再次講了一遍,沒說司馬佑安是她尋親路上撿來的,隻一口一個我們娘倆,光明正大將司馬佑安的身份給坐實了。
大家散去後,寂寞重新籠罩這個小院,袁依婉在前麵收拾東西,讓兩個孩子待在屋裏不要亂動,坐在床榻上的辛離離便和司馬佑安相對無言。
半晌,司馬佑安動了,他打開辛子伯親自題字作詩的屏風,徑直朝對麵的書房走去,十分規矩地跪坐在屋中眾多竹簡前,一抬頭便能看見辛離離。
將竹簡分門別類整理,而後手裏拿著棉布打開擦拭,動作不快不慢,十分賞心悅目,不一會兒的功夫身旁就堆砌了比他還高的小山。
直到他打開一卷竹簡,從裏麵掉落一張保存完好的羊皮紙,他若有所思伸手將其打開,熟悉的鐵畫銀鉤字跡出現在眼前,比起前世被他反複揣摩,小心保存字跡依舊有磨損的羊皮紙來說,這份字跡新鮮的像是剛寫出來的。
他抬起眼眸,目光落在身前這一堆還沒被擦過的竹簡,伸手將其挨個打開,從中抽出內裏藏著的羊皮紙,很快就摞了一疊。
最關鍵的是,這些羊皮紙是全的,他前世拿到的隻有一半,一半便讓他如癡如醉,驚為天人,他簡直是迫不及待將剩下一半讀了去,最後一張羊皮紙筆墨鬆散,想來是書寫之人體力不足導致。
而後神情微變,從不出現表情的臉上出現恍然大悟之色,可見自己所受震蕩之大。
這些羊皮紙講得是以法施政、用法治國,上半重法,下半卻是重人!
前世為何施政卻遭到百姓反抗,都有了解釋,嚴苛政令無法讓百姓休養生息才是原因。
自他回到幼時,耳邊日夜都有“國之有難,共赴鴻蒙!”的聲音盤旋,他做錯了嗎?
迷蒙的眸子抬起,落在小心走到竹簡堆前的辛離離眸中,讓她小心肝頓時顫了一下,小時候的司馬佑安長得也太犯規了,誰能忍心讓玉雪團子傷心。
辛離離探頭瞧了眼羊皮紙,這是世界還沒出現造紙術,人們書寫多用竹簡,羊皮紙是昂貴的富貴人家才能用的東西,能寫在上麵的東西一定是辛子伯認為最重要的。
感謝現在的字不是小篆而是楷書,連蒙帶猜她還能讀懂,上麵寫的竟是一份法治政令,辛子伯厲害了,即使生活在新時代的辛離離也會覺得,在這個時代出現“法治”、“以人為本”的觀念,多麽稀奇和超前。
她從容地盤腿坐在了司馬佑安對麵,手裏拿著另一塊抹布道:“我跟你一起擦呀。”
司馬佑安迷蒙的眼神落在她隨意的盤腿姿勢上,倏然一凝,拿著羊皮紙的手指微緊,一個人的行為潛移默化便會成為習慣,“辛離離”為了能與桓之凡相配刻苦學習禮儀,一應儀態全改了過來,斷然不會出現如此不雅的坐姿。
被小反派一直盯著的辛離離渾身都不得勁起來,咋了?她剛才也觸景傷情哭過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冷靜,她現在才五歲,拿出五歲小孩的無知來。
她咳了一聲,瞄了一眼司馬佑安板板正正跪坐的姿勢,全當沒看見,換了條腿繼續盤著,五歲還是有五歲的好處的,理直氣壯就不跪坐。
咳,她其實偷偷跪坐過,五分鍾就腿麻了……
隨即沒話找話道:“這些羊皮紙夾竹簡裏的?我父親藏它們做什麽,放一起不是更好打理?”
司馬佑安沉默片刻終是不像剛才那般警惕,她父親……是了,能出現她家的東西,除了她父親寫得還能是誰,更何況辛子伯師從法家,最出名的就是巧讀《韓非子》。
想起已經被下葬的男人,他歎息一聲,可惜了,若是此書麵世,辛子伯興許能成為一代大家。
“你喜歡嗎?”
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辛離離已經站起來了,雙手按在竹簡上,伸著脖子去看他手裏的羊皮紙,一雙大眼睛明亮的注視著他。
她說:“你喜歡的話,就送你好了,要不這些東西也保不住。”
辛家不惜撕破臉皮都要拿他父親的遺產,可他家真的窮的不剩什麽了,唯一值錢的就是麵前這些竹簡。
別小看這些竹簡,這可是在此朝代值萬金的東西,讀書太難了,字麵意義上的太難了,世家為了保持自家強盛攏斷了底層百姓讀書明智的機會,加之現在無紙,一些書都是寫在竹簡上的。
所以,這堆竹簡真的很值錢,辛家就是衝著它們來的。
司馬佑安無意識收緊手指,羊皮紙便出現了微微的褶皺,辛離離想著與其便宜了辛家,不如給司馬佑安送個人情,趁著小反派還沒黑化,多討好一下,日後也能照拂她和袁依婉一二。
隨便打開一個竹簡往下倒了倒,看還能不能掉出羊皮紙,司馬佑安已經珍重地將羊皮紙放好,站起身雙手作揖向辛離離行了個禮,以示感激之情。
嚇得辛離離手裏的竹簡掉落,她又慌忙去拿,腳下一拌砸在竹簡堆裏,將竹簡砸地搖搖欲墜,隻聽“嘩啦”一聲,竹簡全倒了,甚至波及到了司馬佑安剛才擦出來的那堆。
所有的竹簡混落在地,巨大的聲響惹得袁依婉出聲詢問。
辛離離欲哭無淚的回了一句,便緊緊抿唇,瞪大了雙眼看向司馬佑安,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發四!”
司馬佑安看著坍塌的竹簡,再看著默默將腳從竹簡下麵抽開的辛離離,生出一種詭異的微妙感。
他打手勢詢問可有砸傷她的腳,辛離離趕忙搖頭,蹲下身抱起竹簡要放在案幾上,結果誤估重量,導致小身子搖搖晃晃,看上去像一隻黃絨鴨子,讓人忍俊不禁。
辛離離:簡直丟死人了!
目光轉到被妥善放置的羊皮紙上,頓時冷哼一聲,能讓小反派這般看重的東西,一定十分貴重。
辛子伯去世前,還囑咐小辛離離要將竹簡交給辛家,興許還抱著用羊皮紙上的東西換小辛離離安穩生活的意思,他可真是太傻了。
現在想想,辛家自接了小辛離離過去後,就投靠了當地世家,還和男主扯上關係,一路順風順水,世家憑什麽相幫辛家?九成九跟這羊皮紙有關係。
好家夥,辛家踩著小辛離離飛升的挺快啊!
作者有話說:
司馬佑安新標簽:手巧達人。
盤著小腿的辛離離:實不相瞞,我還想翹個二郎腿。
(發誓的誓,我是故意寫成四的哈,不是錯別字,想借此體現辛離離當時的心裏,有些大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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