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監控

  　　坐在教室裏的陸欣並不知道安依依的想法，她難得不垂著頭，而是看著窗外，隱隱能看到安依依和老師的身影。

  　　她有些茫然。

  　　媽咪和老師……是在說她的事嗎？

  　　潘學文就坐在陸欣前麵，此時也在暗暗地觀察陸欣。

  　　他早早就發現了，陸欣今天的頭發不是以往那樣紮的緊緊的馬尾，而是兩條乖巧的小辮，又穿了新的衣服，看起來可愛又好看，居然比班裏的所有女同學都好看。

  　　他手癢癢，老師又在外麵，他就伸手，揪了下陸欣的辮子。

  　　陸欣疼地皺起眉，下意識抓住被揪的那邊辮子，但連痛呼都沒有。

  　　潘學文一臉神秘兮兮，湊過來小聲說：“啞巴同學，外麵那個真的是你媽媽嗎？你不要騙我哦，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

  　　這麽說著，潘學文心裏其實不以為意。

  　　他不告訴別人，就告訴他的好朋友而已啦，那他的好朋友要告訴別人，可不關他的事。

  　　五六歲的小孩子，總有些小心思。

  　　陸欣本來習慣沉默，但是聽到潘學文的問題，她難得躊躇一下，開口，聲音細小。

  　　“……是。”

  　　“是什麽？”

  　　“她是我媽媽，她就是我媽媽。”

  　　陸欣說著，情緒好了一些，說不上高興，應該說是一種難得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她有媽媽了，和別人一樣，她的媽媽也對她很好。

  　　安依依剛剛和老師說完話，一進來，就聽到陸欣說的話，小女孩臉上的表情不再凝滯沒有生氣，反而有了淺淺的微光，狀態有些像在家裏的狀態了。

  　　她原來是知道叫媽媽的。

  　　這是安依依腦海裏的第一想法。

  　　她彎腰摸了摸陸欣的頭，說：“放學媽媽會來接你的，在幼兒園要聽老師的話哦，要是有同學欺負你，你要告訴老師，告訴媽媽，知道嗎？”

  　　陸欣眼眸中的光顫動了一下，抓著衣擺的小手緊了緊，點了下頭。

  　　安依依從兜裏拿出一顆奶糖給陸欣。

  　　“要是不開心了就吃顆糖，這樣會開心點。”

  　　陸欣又點了點頭。

  　　臉上多了絲笑容。

  　　安依依走之後，教室又比之前更熱鬧了幾分。

  　　剛剛有片刻安靜，小孩子的好奇心趨勢他們仔細在聽陸欣和安依依的對話，沒人講話就安靜了。

  　　現在安依依走了，他們就有的說了。

  　　“陸欣真的有媽媽呀？”

  　　“她不是被媽媽丟掉的壞小孩嗎？”

  　　“陸欣，你快告訴我們怎麽回事呀？”

  　　小朋友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陸欣的笑容收起，將奶糖仔細妥帖地放進口袋裏，又不說話了。

  　　隻是這次，她的眼裏，好像有了些光。

  　　她想，要是今天再有人在她的床上倒水，她就告訴老師。

  　　……

  　　安依依當然沒有就這樣離開幼兒園。

  　　看陸欣對幼兒園的抗拒就能知道，陸欣在幼兒園過得並不舒服。

  　　和老師聊過天之後，安依依對陸欣在幼兒園的狀態更了解了一些，因為陸欣以前沒有媽媽，班裏的小朋友都說她是壞孩子，對她進行了孤立。

  　　而現在，安依依已經聯係了園長，想要看看監控，更直觀地看看陸欣在幼兒園的生活。

  　　一般來說監控記錄能保存七天，而七天的監控，也夠安依依看看陸欣在幼兒園到底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了。

  　　園長那邊很好說話，說她現在不在學校，不過可以叫在幼兒園的其他老師帶她去看監控。

  　　安依依等了兩分鍾不到，就等到了帶路的老師。

  　　到了監控室，裏麵的值班人員也早早就將她要看的監控導在電腦上，她對這所幼兒園的好感一下上升許多倍。

  　　效率和服務都沒的說。

  　　這樣做或許也是為了防止不講理的家長有理由找幼兒園的麻煩，但不管怎麽說，安依依此時確實享受到了便利。

  　　監控調出來，主要是在陸欣那個班裏的監控，還有午休時間睡覺的小房間，他們每天都有室外的活動，這個調的比較麻煩，安依依就先看教室和房間的監控。

  　　調了倍數之後看的還是挺快的。

  　　上周三，陸欣的早餐被一個女孩不小心碰倒，女孩一點愧疚都沒有，還對陸欣做了個鬼臉。

  　　陸欣的早餐沒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沉默地接受著，她甚至沒能把那個麵包撿起來，就被別的人扔進垃圾桶裏了。

  　　第二天周四，午休的前一段時間，有小朋友把早上沒喝完的牛奶，偷偷倒在了陸欣的床單上，然後蓋上被子。

  　　周五，陸欣一個人坐在教室，幾個小孩就圍在她身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什麽。

  　　監控裏的聲音不是很清晰，安依依隻能聽到“壞孩子”“不和你玩”“懲罰”這樣的字眼。

  　　……

  　　除了一些接近欺淩的舉動之外，無論什麽活動，陸欣也永遠是自己一個人，就算有人和她說話，多半也會伴隨做鬼臉這樣的舉動。

  　　安依依這輩子都沒想到，這才幼兒園，這些小孩子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孤立同學。

  　　他們的理由還很正義。

  　　陸欣是壞孩子，是惡龍，而他們都是騎士，他們要打倒惡龍。

  　　安依依花了五六個小時才把監控看了一半，但她已經看不下去了，揉了揉眉心，看向旁邊也一直陪著的老師。

  　　“大班應該不止一個班吧？我家小孩這種情況，是允許轉班的吧？”

  　　雖是疑問句，但安依依的語氣卻堅定不可反駁，她之前想著，多費些心力，讓班裏的其他小孩子喜歡上陸欣就好了。

  　　但看了監控之後，即使不考慮陸欣的心情，她也做不到以德報怨。

  　　讓小孩轉變觀念很簡單，但少不了物質和精神的討好，她又何必這樣做？

  　　她即使沒法讓這些小孩都受到懲罰，當然也不可能再對他們溫柔好言。

  　　一隻圍觀的老師也沒想到幼兒園裏還有這樣的事，愣愣點頭，反應過來後一激靈，“這件事您還要和園長商量一下，不過應該是沒問題的。”

  　　“實在抱歉，我們學校出了這樣的問題，還需要您來發現。”

  　　這樣的孤立和欺負，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承受住，陸欣卻隻是個還沒上小學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