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妾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364
  第一章 男妾

    誰叫你今天要與別人入洞房!還要與別人同床共枕!

    豐國最富庶的地州夏梁郡,今日有一樁喜事,全國首富的庶出孫兒許暮舟,即將納妾。

    隻道這許二公子雙十年華,尚未娶妻,卻要先納一個妾室了。

    而且這個妾室,還是個男人。

    許宅,宅內,三三兩兩的仆從來往擦肩,婢女們洗衣澆花,與平時的日子並無兩樣。隻有二個被指定的小丫鬟,在那西側的廂房內,象征性地貼了幾個喜字,往那床鋪上撒了一把銅錢和紅棗。

    與娶妻不同,依照規矩,納進門的妾是不能拜堂的,甚至新娘子的花橋都不能從那正門進入。

    許宅的眾人對待此事的態度,是不輕視,自然,也不重視。

    正房的臥室裏,今日納妾的主角,許家二公子許暮舟,正換上備在床頭的喜服,對著妝台的鏡麵整理頭發。

    鋥光瓦亮的銅鏡裏,倒映出台前之人傾世絕俗的容顏,螓首峨眉,眉端入鬢,杏眼杏唇,膚如凝脂,指若水蔥。

    叫人無端聯想到那錦畫中的玉麵觀音。

    許家二公子容姿傾城,這是夏梁郡人盡皆知的事,加上豐國曆來在男歡女愛之事上,沒有那麽明確的界限,隻要心中有情,無論男女,皆可向心儀之人求愛。

    而這「心儀之人」,自然也不論男女。

    所以自從許二公子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紀之後,許宅的門檻便被那絡繹不絕的求親之人幾乎踏破。

    每年都得修補。

    哎,說起許二公子今日納妾之事,也真不知叫多少人碎了心。

    “二哥哥,讓我來替你梳頭吧。”身後冒出一個人來,自顧自的從許暮舟手裏搶走了木梳,而後捧起許暮舟如瀑的青絲,一下下的輕輕梳動。

    仿佛是對待一件珍寶般小心翼翼。

    哎。這人不高興的時候,就會故作腔調的叫他「二哥哥」,還一貫的自說自話。

    許暮舟歎了口氣,他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嘶,”頭皮一疼,許暮舟倒吸一口涼氣,從銅鏡裏望著那個人的臉,語氣無奈:“你是不是故意的?”

    “哼。誰叫你今天要與別人入洞房!還要與別人同床共枕!”莊白的嘴巴噘得老高。

    莊白是兩個月前被許暮舟從田埂的路邊撿回許宅的。

    撿回來時,莊白滿身血汙,額頭破了好大一個口子,身上發著高燒,狀況淒慘。

    許暮舟猜測也許是被仇家追殺所導致的。總之他無法扔著不管,便將人帶回了許宅。

    然而,他心中疑惑卻似乎不能得到解答了,因為他撿回來的人除了記得自己名叫「莊白」之外,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似乎就是傳說中的失憶症。

    許暮舟看莊白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又怕他這般不明不白的情狀出門後遇上仇家,保不齊連幫助他的自己也會搭進去,就把人暫且留在許宅了。

    令許暮舟想不到的是,這一留,似乎就給自己憑空留出了一條小尾巴。

    莊白也許由於失憶的緣故,總是戰戰兢兢的,像一隻對周圍環境不安的動物,隻有跟著許暮舟才能心安。

    因為是許暮舟把他帶到這裏的,猶如雛鳥破殼時第一眼看到的活物一般。

    或許也因此,莊白對許暮舟也有著近乎狂熱的占有欲,若說今日納妾一事,許宅眾人皆不放在心上,那麽莊白便是那唯一一個在乎的人。

    他噘起的嘴巴幾乎可以掛個醋瓶,“聽說那扈公子眼帶桃花,氣若謫仙,渾身還有異香縈繞。”

    “等下二哥哥一進洞房,肯定被迷得骨頭都酥了。”

    這話中的酸味兒可以直接提出來釀醋了,真叫人牙根都酸倒一片。

    不過許暮舟卻意外的覺得挺受用,他笑眼一彎,美麗勾人心魄,帶著三分無奈:“你明知我不會那麽做。扈清漣是我長兄送來的人,我還不至於那麽蠢。”

    戌時一刻,吉時已到,新郎該踏進洞房了。

    許暮舟推門而入,看到坐在床邊的新娘。因著是納妾,喜服不能穿正紅色,所以扈清漣的衣裳顏色有些偏粉,蓋頭倒是紅的,上頭還繡了鴛鴦戲水的圖案。

    周圍空氣中確實有一股奇異的香味,但若說「異香縈繞」,就有些誇張了。

    這分明隻是塗了香粉,亦或抹了香膏所製造的氣息,就和二十一世紀人們噴灑的香水作用差不多。

    許暮舟是一名穿書者,四年前因失足墜樓而意外穿越到了一部史書當中,縱橫商場總裁一霸,成了豐國首富許自山家中孫輩裏,最不受重視的庶出孫兒。

    許家老爺子有個怪癖——對迷信的信奉簡直已經到了癡狂的地步,他堅持隻有「擁有好姻緣」的孩子,才能繼承家業——據說是受了一個不知名半仙的蠱惑,但這位半仙,卻誰也不曾見過。

    近來老爺子舊疾複發,可能是感覺自己大限將至,便又將這「分家」的舊事重提。

    於是他那一向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待人和善的長兄許修雨,就在這個節骨眼兒,貼心的給他送來了一名男妾。

    也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扈清漣。

    執起喜稱,輕輕一挑,紅蓋頭被揭了起來,房中燈燭搖曳,光影交錯,扈清漣露出了臉來,即使燭光暗淡,也難掩骨子裏的冷華。

    冰肌玉骨,確是個標致的美人。

    “眼帶桃花,氣若謫仙。”

    許暮舟腦子裏回響起莊白的聲音,不由地拿眼前之人與莊白做起了對比,嗯,果然,若說眼帶桃花,那還是莊白的眼睛更勝一籌。

    “公子,妾,可要妾身服侍您寬衣?”扈清漣的聲音很好聽,如清澈的山泉淙淙,低頭不敢看人的模樣也羞豔的秀色可餐。

    他將偏紅色的喜服向下拉了拉,似是有意要露出更多的肌膚來。

    說來也有趣,這泛著粉調,甚至是有些豔俗的衣服,穿在扈清漣身上,卻隻顯得豔而不俗。

    就連他臉上塗著的脂粉,也不會叫人覺得男人塗脂抹粉古怪,反而有錦上添花之用。

    看來他這長兄選人,是真的花了心思,下足了功夫。

    “新婚之夜,怎可叫新娘子勞心,我自己來。”許暮舟微微一笑,眼含秋波,明眸皓齒,竟是比床邊盛裝打扮的扈清漣,還要美上三分。

    隻是這許二公子雖美,卻一點也不顯得柔弱,與坊間傳聞中的形象似是相去甚遠。

    甚至,他那明眸善睞的笑意裏,隱隱透露著一股坦然自若的淡定,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

    許暮舟自己將喜服的外袍解了下來,裏麵是一身常服,又起身去開窗,嘴上一邊輕鬆閑聊,“今年秋老虎來得晚,眼見都快秋收了,夜裏還是這麽熱。”

    “清漣,開窗通通風可好?”

    扈清漣暗自一愣,沒想到這許二公子開口就喚他的名字,口吻還如同相處多年的老友一般,倒叫他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

    “,呃,嗯,公子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無需過問妾身的意思,”扈清漣思索了片刻,才緩緩答道。

    他很謹慎,生怕自己露出破綻。

    許暮舟站在窗邊望著他,眼神有些複雜,但從扈清漣的角度是看不出來的,因為許暮舟掩飾得很好,“清漣,你好像很局促?”

    扈清漣心頭一緊,雙手微微握起了拳,無聲的搖了搖頭。

    大公子跟他說這許家老二軟弱無能,沒有主見,就是個外秀中幹的草包枕頭。而且還身患重病,隨時兩眼一閉就翹辮子了,要他見機行事,盡自己所能抓住許暮舟的心。

    沒錯,扈清漣就是大公子許修雨專門塞給二弟的人。

    扈清漣出身花街柳巷,因為貌美而居花魁之名,被那許大公子贖了出來,並要他以男妾身份待在許暮舟身邊。

    不是光待著而已,還需以各種手段牢牢籠住許暮舟的心,最好能叫許暮舟和其他那些男人一樣,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而他們家老爺子一向厭惡風月之人,如此一來,這樁姻緣便怎麽也算不得「好姻緣」了。

    許暮舟也就自然失去繼承家業的機會。

    許修雨的如意算盤可謂打得啪啪作響。

    但此刻扈清漣卻遇到了問題,怎麽眼前這個許暮舟和說好的那個「許暮舟」不太一樣呀?

    且不說與「軟弱無能、良善可欺」的氣場完全不同,就連「體弱多病」這一樣表露於外在的,也絲毫看不出來。

    他隻覺得許暮舟身體康健,精神奕奕,哪裏像是隨時要翹辮子的樣子了?

    突然碰見與想象中的目標全然不符的人,扈清漣難免心誌產生了波動,陷入慌亂。

    而這一切,許暮舟都看在眼裏。

    吹了一會兒晚風,許暮舟把窗戶關上,走近床邊,伸手輕觸扈清漣鬆垮的喜服的領子,兩手一提,將人裸?露出的肌膚重新蓋住。

    許暮舟動作輕柔,看起來就像是擔心人著涼一樣,分明是充滿關懷的動作。

    但扈清漣也不是傻子,他能讀出這個舉動背後「劃清界限」的意思。

    以及,告訴他「你想勾引我的事情,我都知道」。

    但許暮舟嘴上隻是笑意盎然地說:“秋日夜裏的晚風終歸是涼的,清漣怎麽也不跟我說實話,明明汗毛都凍得豎起來了,衣裳還是要好好穿好的。”

    扈清漣這才驚覺,雖然這段日子是秋老虎,但從今晨起天氣就轉涼了,外麵的風哪裏還是熱的?

    他是太緊張了,根本沒注意到許暮舟說了錯話。

    ,又或者,這許二公子,是故意這麽說的?

    作者有話說:

    莊白是主角受!莊白是主角受!

    (別站錯,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