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身世【三合一】
作者:三生糖      更新:2022-06-29 17:33      字數:9723
  第32章 身世【三合一】

    太子的席位就在帝後下方不遠處, 雲霏霏雖然低著頭,謝肆依然能將她的側顏盡收眼底。

    謝肆很少這樣看一個人,哪怕他那雙眼毫無波瀾, 依舊寒霜彌漫, 仍是引起陸驍的注意。

    陸驍慢條斯理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抬眸看向謝肆, 謝肆這才若無其事地移開眼。

    雖說是夜宴,但此處到底是圍場的營區, 景帝簡略地說完幾句激勵士氣的話,便擺擺手,讓眾人隨意。

    宴席正式開始, 擂台上的比武亦是,很快就有人翻上擂台,原本因為帝後到來而靜悄悄的營地, 漸漸熱鬧起來。

    世家公子們躍躍欲試,貴女們則趁機物色郎君,亦是交頭接耳的說起話來。

    雲霏霏頭一次參加這種盛宴, 哪怕全程低著頭, 也總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瞄。

    她很快就看到坐在陸驍左手邊的三皇子起身。

    “歲歲。”三皇子笑聲爽朗。

    雲霏霏優雅交迭於腹前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雖說男女分席而坐, 但圍場的夜宴並不算是正式場合,就連景帝都將榮貴妃叫到身邊坐著, 將皇後晾在一旁,更別提底下其他人。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見過秦王殿下。”何知歲向兩人行了個萬福禮。

    與她一同前來的江華縣主同樣行了一禮,三公主則是微微福身向兩位兄長請安。

    何知歲一身華貴服飾,鬢雲如錦,青絲如緞, 飛仙髻上幾枚飽滿的東珠隨意點綴其間,襯得她本就精致的小臉更顯秀雅。

    她笑起來眼睛像彎彎小月一樣,可愛又極富靈氣,舉手投足間帶著一點傲氣卻又不讓人反感,很是討人喜歡,就連雲霏霏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何知歲不止長得好看,就連出身都好,是數一數二的名門貴女。

    她的父親是當朝丞相,兄長為禮部侍郎,都是太子一派的黨羽,再加上與靜安太後關係匪淺,自幼便常進出皇宮,論身份、論容貌,何知歲都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

    雲霏霏下意識看向陸驍。

    陸驍漂亮的眉眼依舊冷淡,似是過於專心擂台上的比試,並沒有注意到何知歲等人的到來。

    雲霏霏飛快收回目光,鴉羽似的睫毛輕輕抖動著。

    “不是說過了,不必多禮。”太子還沒開口,三皇子就已經起身繞過桌案,走到她身邊,伸手要扶她。

    何知歲自然不可能讓三皇子扶自己,矜持地後退一步,微微笑道:“秦王殿下身份貴重,萬萬不可。”

    “說過喊我阿凜哥哥就行,叫什麽秦王殿下,都把我喊老了。”三皇子也知道自己剛才逾矩了,乖乖站在原地,眼巴巴看著何知歲。

    “秦王殿下莫要開玩笑。”何知歲笑容矜持地低下頭去,耳根微紅。

    江華縣主看了眼眉來眼去的兩人,微微皺眉,接著看向始終無視自己的太子殿下,不滿地嘟囔:“太子哥哥,我和知歲都來跟你請安了,你居然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這個江華縣主來頭也不小,是太後母家兄長的孫女,跟何知歲一樣從小進出皇宮。

    雲霏霏隻是個庶女,雖然進宮前曾遠遠見過何家小小姐與江華縣主,兩人卻不認識她。

    嫡女與庶女,本來就不會玩在一塊,更何況她還是不受寵的庶女。

    雲霏霏再次清楚地認知到,自己與她們的身份實在相差太遠了。

    小腦袋瓜不由垂得更低。

    陸驍並不想理她們,語氣冷漠:“擂台比你們好看。”

    這句話簡直比敷衍還要傷人。

    雲霏霏漂亮的美人眸微微瞪大,完全不敢相信素來清冷有禮,謙謙君子般的太子殿下會說出這麽傷人的話。

    江華縣主也沒想到。

    她錯愕地看了眼擂台,發現擂台上的比賽剛告一段落,根本還沒人上場,瞬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三皇子皺眉抗議:“二哥怎能這麽說話,擂台哪有歲歲好看。”

    何知歲倒是一點也不生氣,反倒覺得向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多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何知歲掩嘴輕笑,看了眼站在陸驍身後的粉衣宮女,用眼神無聲詢問三皇子:就是她嗎?

    三皇子呆呆望著她。

    何知歲困惑地歪了歪腦袋,黛眉輕蹙,三皇子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衝著她露出兩顆小虎牙,微微頷首。

    太子殿下清風朗月,不染纖塵,謫仙一般的無欲無求,哪怕何知歲被捧為京城第一美人,從小進出皇宮,與太子之間的交談卻屈指可數。

    何知歲實在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美人能叫太子動了凡心,甚至因為她在滿朝文武麵前挨訓。

    雲霏霏低著頭,何知歲實在看不清她的容貌,從她的角度看,隻看得到雲霏霏的睫毛很長,小巧圓潤的鼻頭嬌俏可愛。

    擂台上有人被打落,周圍頓時響起陣陣驚呼聲及鼓掌聲,歡聲雷動,熱鬧不已。

    雲霏霏沒忍住好奇心,微微抬頭瞄了一眼擂台。

    何知歲看到雲霏霏那雙澄澈至極的清亮眸子,不由微微一愣。

    何知歲身為相府嫡女,時常參加各種宴席,京城的世家貴女她幾乎都見過,卻從來沒看過像雲霏霏這樣的美人。

    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般,欲語還休,嬌嬌滴滴,臉兒未施粉黛,卻已明豔不可方物。

    何知歲臉微微紅了。

    如此美人,的確與謫仙般的太子殿下很是相配。

    何知歲看到了想看的人,滿足了好奇心,正想回去,身旁的江華縣主已經氣衝衝地走向雲霏霏:“你就是害太子哥哥早朝時,被皇上訓斥的那個小宮女?”

    江華縣主顯然也看到雲霏霏的容貌了。

    雲霏霏福了福身,正要開口,陸驍已經站起身來:“孤要更衣,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

    陸驍麵色冰冷,快步離開席間。

    雲霏霏怔了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跟太子離開,還是回江華縣主的話。

    魏行朝她使了使眼色,低聲催促:“還不快跟上太子殿下!”

    雲霏霏這才踩著小碎步,與魏行一塊追上陸驍。

    江華縣主愣在當場,直到太子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問何知歲:“太子哥哥這是在幫那小宮女解危嗎?”

    何知歲掩嘴微笑,輕輕點頭:“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太子殿下,這麽護著一個人。”

    “她果然就是傳聞中的美人!”江華縣主臉色發黑,“太後娘娘怎麽能放任這種狐媚子迷惑太子哥哥?”

    何知歲皺了皺眉,她並不喜歡江華的用詞,正想說什麽,便聽到始終坐在一旁看戲的陸知禮慢悠悠地說:“縣主也是個狐媚子,皇祖母不也放任你糾纏二哥。”

    “你說誰狐媚子!”江華縣主暴怒如雷,看清楚說話的人是寧王之後,改口道:“我什麽時候糾纏太子哥哥了?”

    陸知禮神色冷淡,似笑非笑地看她:“從小到大。”

    他手肘抵在桌案上,單手撐著下巴,輕聲歎謂:“小時候的事便不提,就說去年秋獵,你纏著二哥非得要他教你騎馬,二哥不理你,你便假裝摔倒,要二哥抱你,沒想到二哥還是不理你,直接策馬長揚而去,你便一狀告到皇祖母麵前,要她老家人為你做主。”

    附近圍觀的貴女們聽到陸知禮的話,不知是誰忍不住噗嗤一聲,其他人也紛紛掩嘴低笑。

    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寧王殿下所言屬實,去年秋獵我也有參加,江華縣主的確一直在糾纏太子殿下。”

    陸知禮聞言,溫柔地笑了起來:“的確,二哥品性高潔,清風朗月,高山仰止,若不是被纏得受不了,哪可能棄女子於不顧。”

    陸知禮垂眸,被長睫遮擋住的眸色微冷,聲音卻如春風般和煦溫柔:“本王記得,皇祖母得知此事之後,還將縣主你訓斥一頓,沒想到,縣主非但沒有反省,反而故計重施,故意刁難二哥身邊的宮女,意圖引起他的注意。”

    江華縣主沒想到陸知禮從不參加秋獵,居然連這種事也一清二楚,還當眾說破,讓她丟了那麽大的臉。

    “你!我哪有故意刁難……”江華縣主惱羞成怒,才剛要開口駁斥,陸知禮便猛地從袖中掏出帕子,掩唇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咳得渾身發抖,蒼白的肌膚更加透明,脆弱的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因為咳得太厲害的關係,甚至引起了高皇後的注意,派身邊的秦嬤嬤過來一探究竟。

    陸知禮就是個病秧子,還一副隨時會斷氣的樣子,江華縣主就算想跟他吵,也不敢在皇上皇後麵前跟他理論。

    江華縣主簡直快要氣死,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卻無處可發,回到席間,甚至連吃美食都覺得索然無味。

    雲霏霏並不知陸知禮在她離開後,幫她修理了江華一頓,陸驍說要更衣,回營帳後卻什麽都沒做,而是將她撈進懷裏親了親。

    經過兩天在馬車的獨處,雲霏霏本來已經有點習慣陸驍這麽對自己,然而當陸驍的唇落下來時,她卻下意識偏過頭躲開。

    陸驍溫熱的唇落在她白皙的耳根處。

    雲霏霏包裹在宮裝下的纖長雙腿微微顫了下。

    她的抗拒太明顯,陸驍愣了下,箍在她嬌弱細腰的手臂不由收得更緊。

    “怎麽了?”

    雲霏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覺得心口莫名悶得厲害。

    雲霏霏想,應該是太子中途離席,在營帳內和自己做這種事太難為情的關係。

    陸驍大手捏了下她的腰,聲音也溫柔幾分:“乖,說話。”

    他唇並沒有移開,就這麽抵在她嬌`嫩`的耳根處輕輕摩挲。

    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懲罰折磨。

    雲霏霏從來都不是陸驍的對手,纖腰被緊緊箍著,動彈不得,她隻能忍著絲絲癢意,小聲說道:“殿下就這麽扔下何姑娘與江華縣主,旁人會說您不懂得憐香惜玉的。”

    陸驍眸色一閃,狹長鳳眸愉悅地彎了起來,他低聲道:“孤懂不懂得憐香惜玉,你應該最清楚。”

    除了剛到東宮時的忽冷忽熱,自從在侯府落水之後,陸驍的確對她非常溫柔。

    雲霏霏臉頰發燙,小聲提醒:“殿下該回席。”

    夜宴上到處都是火把,亮如白晝,營帳內的燭火就昏暗得多,太多的黑暗會讓陸驍失控,也因此秋獵時,陸驍並不喜歡待在營帳內,以往不論江華如何難纏,他也不曾中途離席。

    他眼底泛著紅,氣息有些不穩,卻仍耐心地低著頭,在她耳根細細輕啄。

    “嬌嬌可是吃醋了?”

    嬌嬌……

    聽到這兩個字,雲霏霏雪腮瞬間羞紅如火。

    “殿下,您上次還是沒告訴奴婢,為何您會知道奴婢的小名?”

    上次她被陸驍按在榻上一親,腦子就糊成一團,之後也沒機會再問。

    雲霏霏一直將陸驍對她的好,全歸於他也跟自己一樣做了難以解釋的夢,可陸驍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

    有時雲霏霏也會想,是不是太子殿下也跟其他人一樣,隻是看上了自己的皮相,隻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才會一時興起,隻要等他哪天厭倦了,他又會變回淡漠無情的太子殿下。

    陸驍沒有回答她,隻是抬手扳過她的下巴,手指觸碰著她甜軟的唇瓣,嗓音沙啞地重複:“吃醋了?”

    雲霏霏搖頭:“奴婢沒有吃醋。”

    陸驍眯了眯眼:“沒有?”

    他的語氣有些危險,雲霏霏緊張地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陸驍的神色,嘴唇便被咬住。

    雲霏霏感覺到陸驍的不高興,但皇上還未離席,她以為恪守禮節的太子殿下不會太放肆,吻卻愈發綿延深入。

    陸驍懲罰般的撕咬著她的唇瓣,貪婪地奪取她的呼吸,姿態強硬,和人前冷淡自持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嘴唇酥酥麻麻的疼,雲霏霏受不住,怯怯地哼了聲。

    黑暗會讓陸驍失控,他知道不能待在營帳太久,不得不強迫自己結束這個吻。

    陸驍低頭,手指輕摸了摸她泛紅的雙頰,嗓音喑啞勾人:“孤上次並沒有騙你,孤的確夢到了你,夢裏孤便喊你嬌嬌。”

    雲霏霏迷蒙的雙眸瞬間瞪大,亮晶晶地看著他,仿佛他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殿下是什麽時候開始做這個夢的?”

    陸驍根本不是做夢,他是真真實實地重活了一世,隻可惜雲霏霏什麽也不記得。

    “前一個掌燈宮女意圖冒犯孤的那一晚。”

    陸驍早就鬆開雲霏霏,還將她抱到軟榻上坐好,細心地幫她整理衣襟及碎發,雲霏霏的心卻因為他這句話,難以自抑地顫栗起來。

    太子殿下之所以突然出現在小院觀看笞杖,是因為夢到了她,想確認那夢的真假?

    就隻是因為一個夢嗎?

    雲霏霏眼中的震驚與感動讓陸驍很受用,可惜夜宴尚未結束,他的確不能離席太久。

    雲霏霏隨著陸驍回到席位時,何知歲與江華縣主都回去自己位置上了。

    三皇子看了雲霏霏一眼,見她下嬌嫩的唇瓣紅豔欲滴,還有些腫,愣了下,隨及曖昧地看了眼太子。

    陸知禮已經止住咳嗽,隻是臉色蒼白如紙,他也同樣看到了雲霏霏微腫的嘴唇,不止如此,他看得比三皇子更加仔細,就連雲霏霏頸側一個不明顯的紅痕也看到了。

    陸知禮臉色一寸寸冷下去,低低笑出聲來。

    他捂住心口,痛得彎下腰去,嚇得他身邊的常福跪地扶他:“殿下,您要是真的不適,莫要勉強。”

    陸知禮身子骨太弱,從來沒有這般舟車勞頓過,常福隻以為主子身子受不住,連連勸道。

    皇子們席位的距離並不大,常福聲音雖然不大,依舊不可避免地傳到陸驍這邊來。

    魏行忍不住偏過頭看了眼陸知禮,就連雲霏霏也悄然側眸。

    沒想到陸知禮單薄的背脊都彎成了痛苦的弧度,依然側著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眼神可憐又脆弱,像是隻被主人拋棄的小動物。

    對上她的目光時,微微一愣,開心地笑了起來,泛著淚花的桃花眼閃爍著比夜空中的星辰更加明亮的光。

    雲霏霏腦海中浮現上次在偏殿陸知禮低聲下氣,求自己聽他解釋的模樣。

    她飛快地別開目光,突然就有些心軟了。

    但是陸知禮不是真的太監,對自己又這麽特別,顯然不是她以為的單純友誼。

    雲霏霏心中非常掙紮,她一邊覺得李之對自己有恩,自己這樣冷漠的對待恩人,實在太過殘忍無情;一邊又害怕陸知禮對自己有別樣的感情。

    “雲畫。”陸驍雖然看不到雲霏霏的眼神,但他側過頭,還是能將陸知禮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不用看雲霏霏也知道單純的小姑娘,肯定會被陸知禮蒙騙。

    “過來。”

    三皇子聽到太子冰冷的聲音訝異的挑了下眉。

    雲霏霏來到陸驍身側,跪坐下來:“殿下有何吩咐?”

    “幫孤嚐嚐這道桂花糕滋味如何。”

    雲霏霏剛到陸驍身邊伺候時,陸驍賞賜過她一碗冰糖燕窩,那燕窩明明甜度適中,味道恰到好處,陸驍卻說太甜。

    陸驍顯然不愛吃甜食,雲霏霏不疑有他,乖乖幫他嚐了口桂花糕。

    淡淡的桂花清香夾雜著蜂蜜的香甜,瞬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雲霏霏拿起一旁的濕帕子,仔細擦幹手指,神色認真地看著陸驍:“殿下,桂花糕口感軟糯紮實,甜而不膩,吃一口便唇齒留香,滋味極佳,您可以試試。”

    雲霏霏的聲音天生帶著少女的嬌柔,因為刻意壓低的關係,尾音微有些綿軟,很是好聽。

    三皇子聽到她的話,狐疑地看了桂花糕一眼,忍不住也吃了一塊。

    這桂花糕好吃是好吃,但似乎沒有太子的小宮女形容得那麽美味。

    三皇子眉頭深皺,還想再吃一塊,就聽到陸驍冷聲道:“太甜了。”

    三皇子這次狐疑的目光落到了陸驍身上。

    他記得二哥從小就愛吃甜食,這桂花糕明明甜度適中,二哥在胡說八道什麽?

    “孤不吃這麽甜的東西,你吃了吧。”陸驍語氣冷淡,目光也緊緊盯著擂台上的比試,大手卻將盛著桂花糕的玉盤推到雲霏霏麵前。

    “殿下,這裏人這麽多……”雲霏霏不敢吃。

    話音未落,陸驍就直接捏了一塊塞到她口中,溫熱的指腹不著痕跡地摩挲了下她柔軟的唇瓣,帶起一陣酥麻的顫栗。

    雲霏霏瞪大雙眼看著他,完全沒想到陸驍居然那麽大膽,居然敢這麽多人的麵調戲自己。

    陸驍的聲音低沉沙啞:“還要孤再喂?”

    “奴婢不敢,多謝殿下賞賜。”雲霏霏紅著臉低下頭,乖乖吃起桂花糕。

    陸驍目光始終看著擂台,麵色冰冷,眉頭緊蹙,一眼也沒往雲霏霏身上掃去,落在旁人眼底,隻以為太子殿下不耐煩了,根本不會多做他想。

    隻有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何愛吃甜食的二哥,要故意說桂花糕太甜。

    合著二哥就是在寵那小宮女,故意要賞給她吃的!

    三皇子震驚地看著太子。

    太子剛剛離席的時間有些長了,哪怕景帝有美人在懷,也還是注意到了。

    景帝本來有些不高興,看到太子跟那小宮女的互動,卻突然笑了。

    太子那些小手段,景帝年輕時都玩過,哪裏看不出兒子是故意寵那小宮女的。

    景帝目光落到雲霏霏身上,雲霏霏背對著他,景帝看不到她的容貌,她跪坐在陸驍身邊,也看不到她真實的身段。

    景帝的目光最後停在雲霏霏盈盈一握,仿佛輕輕一折就斷的酥腰上。

    “如今臣妾還在皇上懷中,您就當著臣妾的麵看旁人,您這是在故意氣臣妾,想看臣妾吃那小宮女的醋?”

    榮貴妃相貌清純可愛,嗓音卻軟得能滴出水來,舉手投足更是令人骨軟筋酥,一下就將景帝的注意力勾了回來。

    景帝好笑道:“朕不過是好奇能將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的小宮女,究竟有多厲害罷了。”

    “那您將她叫過來不就得了,何必偷偷摸摸地看。”

    榮貴妃的聲音實在太嬌了,即便高皇後已經跟她鬥了十多年,依然有些受不住。

    “妹妹貴為貴妃,還是注意一下儀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趴在皇上懷裏成何體統。”

    景帝也知道自己今日確實放肆了些,聽到高皇後的話也沒生氣,拍拍榮貴妃的腰,淡淡道:“愛妃回去坐好,晚上朕再陪你。”

    榮貴妃臉上雖然笑著,臉色卻算不上多好,但景帝都開口了,也隻能坐回去。

    景帝若無其事地將話題帶了回去:“皇後讓秦嬤嬤將那小宮女叫過來吧,朕很想知道,能讓太子不顧惠嬪安危也舍不得的小宮女,究竟生得什麽模樣。”

    雖然高皇後已經讓人查清楚雲霏霏的身世,她的生母是忠勇侯在十五年前戰亂時撿到的癡兒,無父無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隻是雲霏霏那張臉實在太招搖。

    景帝向來喜美人,連無欲無求的太子都能為她心動的女子,高皇後並不想景帝看見雲霏霏的容貌。

    “皇上,這裏人這麽多,您直接將那小宮女叫來,驍兒的臉麵往哪擺?”

    “還是皇後思慮周到。”

    景帝興致缺缺地點點頭,看到太子又裝模作樣的命令那小宮女吃另一盤食物,笑了笑:“安福全,去,去跟太子說,朕要看他上擂台比試。”

    接著景帝又回頭,衝著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謝肆笑道:“謝統領也去,去考考太子,看他這幾年是否疏於習武。”

    謝肆上前領命,淡聲問道:“微臣可要手下留情?”

    景帝朗聲大笑:“不必,謝統領大可趁機好好修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頓。”

    太子有想過景帝會讓自己上擂台,但沒想到他會叫謝肆過來跟自己打。

    “師父。”陸驍微微拱手。

    他身上穿著寬身的錦袍,與一身勁裝的謝肆形成強烈對比。

    謝肆微微頷首,同樣拱手行禮:“殿下,微臣不會手下留情,恕微臣失禮了。”

    謝肆個頭高大,比陸驍約莫高了半顆頭,身材也比陸驍魁梧,候在擂台下的雲霏霏看到太子比試的對象,居然是謝大統領,臉色微微發白。

    魏行心中也是哀哀叫。

    陸驍與賀烺的武功,都是謝肆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們兩個放在大魏已經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是魏行知道,這位謝統領才是正真出神入化。

    京城誰不知道謝統領隻要一下場,其他人就沒戲,皇上讓謝肆來跟太子打,這擺明是因為惠嬪娘娘的事,想趁機修理太子一頓。

    謝肆鐵麵無私,就算對方是太子,也真的毫不手下留情。

    陸驍武功雖然不差,但他本來就不是謝肆的對手,再加上未換勁裝,交手不過十來招便顯下風。

    兩人都是赤手空拳,拳拳帶風,招招有力,謝肆的近身搏鬥明顯更勝一籌,哪怕他刻意避開了太子的臉,陸驍腰腹卻已經連挨好幾拳。

    比試規則是其中一方認輸,或摔下擂台即為分出勝負。

    雲霏霏知道,陸驍是不可能主動認輸的,見到他挨了謝肆那麽多拳,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見陸驍剛舉起雙手擋下謝肆的進攻,謝肆便猛地抬腿朝他掃去,雲霏霏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去,不禁脫口而出:“殿下小心!”

    ──放哥哥小心!

    雲霏霏的聲音一瞬間跟某人重迭,在謝肆腦海中響起。

    謝肆失神一瞬,肋上挨了陸驍一記重拳。

    陸驍是謝肆親手教出來的,他跟謝肆一樣,都很會乘勝追擊,謝肆雖然很快回過神來,側身躲開他的拳頭,陸驍抓住機會抬腿掃向他。

    這腿雖然沒能踢到謝肆小腿上,卻也逼得他往後連連翻滾。

    雲霏霏看得出來換陸驍占上風了,忍不住小聲道:“殿下好厲害。”

    她的聲音非常地小,比起周圍那些喝彩聲根本微不足道,耳力極佳的謝肆卻聽得一清二楚。

    少女的聲音嬌嬌嫩嫩的,謝肆再一次分神朝她看去。

    營地到處都是火把,亮如白晝,火光在雲霏霏周身鍍了一層金邊,襯得她本就比雪還要白的肌膚近乎透明,如凝脂般柔軟光滑。

    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透著動人的光彩,仿佛會說話一般,再搭上甜得仿佛能掐出蜜來的笑容,精致漂亮得恰到好處的五官……

    簡直與夢中人如出一轍。

    謝肆眼神有一瞬迷茫,嗓音沙啞:“晚晚。”

    幾乎是一瞬間,謝肆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他側身躲開陸驍的攻擊,頭也不回地跳下擂台,朝台上的太子拱手:“殿下進步了,下官認輸。”

    謝肆似乎很懊惱自己將雲霏霏當成那人,眉眼間布滿濃濃的陰鬱,臉色也陰沉的能滴出水來,轉頭就要回到景帝身邊。

    勝利來得猝不及防,陸驍愣怔一瞬。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謝肆好一會兒,出聲喊道:“師父且慢!”

    陸驍飛快跳下擂台,將人攔住:“師父打得好好的,明明還未盡全力,怎麽就突然認輸了?”

    太子漂亮的眉緊緊蹙起,昳麗的臉龐浮現一抹不悅之色,長身而立,不怒自威:“難道是師父是故意給孤留麵子才認輸的?”

    陸驍向來心高氣傲,寧可輸得漂亮,也不願贏得莫名其妙。

    雲霏霏及魏行就跟在陸驍身後,聽到他的話,不禁麵麵相覷。

    謝肆側臉線條冷硬而堅毅,薄唇緊抿不發一語,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他臉上投下一道陰影,讓人看不清眸中的情緒。

    賀烺原本抱著胳膊,懶洋洋地站在不遠處看他們比試,看到師父無緣無故認輸也覺得奇怪,在陸驍追上謝肆的同時,也來到幾人麵前。

    “怎麽回事?師父怎麽了?”賀烺一改散漫輕挑,濃眉緊蹙。

    謝肆語氣冷硬,避重就輕道:“隻是身子突然不適。”

    賀烺眯了眯眼,漂亮的桃花眸忽然掃過雲霏霏。

    剛才他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確實看到謝肆在擂台上,突然轉頭看了雲霏霏一眼。

    賀烺看回謝肆,表情古怪。

    陸驍聞言,麵色稍霽,偏過頭吩咐魏行:“去叫雲裴過來扶師父回營帳,再讓李貴去請陳太醫。”

    雲裴不過是東宮的一個小侍衛,太子突然提起他,魏行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又想到這個雲裴是雲霏霏的兄長,心想,太子應該是想趁機提拔他,安排他進金吾衛,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是,奴婢這就去。”

    魏行剛走,謝肆便道:“下官隻是剛才一時頭暈,如今已無大礙,殿下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陸驍麵色不悅,語氣冷得結冰:“所以師父剛才就是故意放水?”

    “……”賀烺早就知道太子性子執拗,卻沒想到他連對師父也這麽強。

    眼前一個一個都是貴人,雲霏霏不敢說話,隻是擔心地看了眼陸驍。

    殿下剛剛挨了謝大統領好幾拳,要是真有不適,那也是殿下才對。雲霏霏更想扶陸驍回營帳,讓太醫好好檢查一番。

    魏行很快就領著雲裴過來。

    “卑職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謝大統領、見過賀指揮使。”雲裴恭敬行禮。

    他雖然才十四歲,卻也生得人高馬大,隻比陸驍等人矮了半顆頭。

    東宮侍衛那麽多,就算賀烺時常去東宮,也不是每個都會看到,自然不認識雲裴。

    好在之前賀烺派人幫太子查過雲霏霏的身世,還記得她唯一的胞兄就叫雲裴。

    賀烺哪裏還不明白太子想幹嘛什麽,沒好氣地看了太子一眼,這才看向雲裴。

    雲裴跟忠勇侯長得不像,賀烺便想他應該容貌肖母,然而雲裴雖然長得俊美,但不陰柔。

    他的五官跟雲霏霏一樣精致漂亮,冷峻的臉龐,棱角分明,眼睛卻不是雲霏霏的桃花眸,而是漂亮狹長的鳳眸。

    這五官分開看很是漂亮,但放在一起看,賀烺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賀烺麵色越發古怪,忍不住看了謝肆一眼。

    隻見謝肆跟稍早前的他一樣,一瞬不瞬地盯著雲裴,麵色冷峻,眉頭緊蹙,烏黑深邃的眼眸翻湧著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雲霏霏與雲裴雖然同在東宮做事,但雲裴是小侍衛,隻能守在東宮門口,日日風吹雨淋,兩人輪值的時間又常常對不上,鮮少能見上一麵,雲霏霏見兄長來了,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直到不管是太子殿下或是謝肆、賀烺都沒出聲讓起身,雲霏霏才覺得奇怪,與魏行對視一眼。

    幾人就很擂台附近,很是引人注意,魏行不得不硬著頭皮喊道:“殿下,接下來還有人要比試,還是趕緊讓雲侍衛扶謝統領回去休息吧。”

    陸驍微微頷首:“雲裴,趕緊扶謝統領回營帳。”

    “是。”雲裴上前攙扶謝肆。

    謝肆始終垂著眼,不發一語地望著他,竟也沒有像剛才那番抗拒,就這麽讓他扶著離開。

    雲霏霏此時才敢上前,小聲勸道:“殿下也趕緊回營讓太醫看看吧。”

    陸驍淡淡的“嗯”了聲,帶著她轉身離去。

    隻剩賀烺呆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覺得那個叫雲裴的小侍衛與師父長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雙眉眼與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龐。

    賀烺拍拍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那雲裴可是忠勇侯的庶子,怎麽可能跟謝肆長得像?

    賀烺舔了舔唇,決定親自去謝肆營帳一趟,再將人瞧得清楚些。

    另一頭,陸驍也回到營帳之中。

    陸驍專用的陳太醫已經被他派過去謝肆那兒了,他並不相信別的太醫,回到營帳便隻能稍作等待。

    雲霏霏幫他寬衣時,看到腰腹一片瘀青,指尖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