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狂且懦      更新:2022-06-28 17:49      字數:3458
  第1章

    鄭葳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此刻她頭上蓋了一塊紅布做蓋頭,正跟人拜天地。至於結婚對象是什麽樣子,她不知道,不過這也不重要。

    在眾人的推搡下完成了儀式。

    不過對於這個結果她還是挺滿意的。

    南漢內部的一場權力更迭,鄭葳三叔奪了她老爹的權。她從公主變成了前公主,帶著錢財倉皇的從皇宮密道逃了出去,她在密道裏遇見了她的異母弟弟,今年九歲的七皇子。

    鄭葳一出生就是公主,她以為自己拿了女主劇本,隻要討好她那皇帝爹,就什麽都有了。

    如果她爹的皇權沒有被顛覆,確實是她想象的那樣,天生美貌,又受皇帝偏愛,及笄之前就與出身寒門卻俊美的狀元郎訂了親,恰是皇帝重用寒門打壓士族的時候,他的前途一片大好。

    如果這場宮變沒有發生,她掌握的吃喝玩樂討好人的技能,會讓她活的很好。

    但這種情況下,她就是個廢人,有些方麵可能還不如九歲的鄭章。

    即便兩人關係平平,鄭葳還是臉皮很厚的貼了上去。

    兩人曾經的不對付完全是鄭葳單方麵的,鄭章少年神童,她爹漢西帝頗為讚賞。鄭葳十分看不上,頻頻挑釁。

    在鄭葳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下,鄭章答應了兩人一同結伴前往豫州的建議。

    畢竟在這個時候,兩個人身份都一樣敏感,結伴總比落單強。

    鄭章的母族是豫州大戶,因此他選擇前往豫州。鄭葳給出的理由是去尋找在豫州做典簽的未婚夫宋瞿清,但實際上她想越過豫州到達北魏境內,選擇跨國避難。

    人心易變,誰能保證宋渠清不會把她搞死,以此來跟前朝完全劃清界限。

    建康城外聚集了很多因為天災流離失所,覺得京城繁華,因此背井離鄉走到建康的災民。

    建康本就不是什麽人都能進,更何況新皇帝剛弄死了親哥哥,如今更是防備的緊,生怕漢西帝的舊部扮作難民卷土重來。

    他們出去的還算容易,出去之後就混在了難民之中。

    混在難民之中,還算安全,唯一的問題是難民很少被允許進城,所以他們一直走的都是鄉間小路。

    本以為他們走的是向著豫州的路,行路過程中,他們發現好像偏離了計劃的路線。

    加之,逐漸步入深秋,天氣越來越冷,鄭葳和鄭章的準備不夠充分,盡管在身上綁了一些幹糧,在三天前幹糧就被吃完了。

    走了快一個月的路,倆人身嬌肉貴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

    加之同行難民越來越少,都選擇加入途中的村莊。

    到了孫家村,他們唯一的同伴也不走了。

    鄭葳兩輩子都沒受過這罪,她的身體和心理都到了一個臨界點。

    她向鄭章表達了她的想法,她要活下去,她不能再走下去了,再走一步都活不下去了。

    顯然鄭章的想法跟她不謀而合,他的掙紮不過一秒鍾,就同意了。

    接下來的一切,順利的讓人害怕。

    從村長家的媳婦要給她做媒,到她拜天地不到一天的時間。

    同樣懵逼的還有祁元潛,中午的時候村長媳婦衝到他家,說村裏來了個難民小媳婦,配他正好。

    還說什麽家裏隻有倆男的,不能沒有能照顧人的女人。

    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他都沒記住,隻搖頭表示拒絕。

    但這婦人好似沒看出他的不願意似的,家裏湧入了一群村民,把家裏簡單布置了一下,就把一個蓋著紅布的女人拉了進來。

    外甥宇文允靠近他,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詢問是不是暴露了,並提議殺掉這群人。

    明明是北魏國舅,戰場上戰功赫赫的驃騎將軍,柔然軍隊聞之破膽的祁元潛,無數北魏貴女的夢中貴婿。

    卻在敵國偏苦之地,娶一個逃難而來的女子。

    不管這女子究竟真的是北魏探子,還是真的隻是個身份如泥的難民。

    宇文允都不願意讓舅舅與她成婚。

    祁元潛想到後續會帶來一係列諸如行蹤暴露的惡果,製止了宇文允的想殺人的動作,表示靜觀其變。

    不情願,且有能力逃開這場婚姻,祁元潛卻任由這群村民將婚禮儀式繼續下去。

    憑借鄭葳前世的相親經曆,媒婆嘴裏的話是要辯證的聽。

    對於村長媳婦嘴裏那個長得俊的未來老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眼前的紅布掀起的那一刻,她還是被小小的經驗了一把。

    高眉骨,深眼窩,不是那種精致的一眼美人,有一種粗獷的混血美。

    這一晚,沒有如鄭葳想像那樣發生一些事情。

    他們四個人睡在一鋪炕上,那男人好像更害怕她對他做些什麽。

    他給她和鄭章指了睡覺的位置,她倆睡在炕梢。

    至於這兩人為啥這反應,鄭葳一點也不想深究,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室內睡過覺了,盡管這臥室相當寒酸,她現在隻想躺著睡覺。

    七皇子呢?

    七皇子上炕的動作比她還積極。

    麻利的動作中依稀殘存一些昔日的貴族優雅。

    以上都是鄭章自己的腦補,看在宇文允眼裏就是野小子一個,甚至穿著他那髒衣服就要上炕。

    卻忽略了他家的炕也沒幹淨到哪裏去。

    炕上鋪著不知是什麽編成的席子,也許主人十分整潔。

    但很難從席子上看出來,這席子的顏色著實不鮮亮。

    擱以往,鄭章腳都不願意去碰。

    但經過這一個月的逃難之路,看到這席子他隻能哀民生之多艱。

    宇文允不知道因為家裏的這張席子,這哪裏能忍,於是正在上炕的鄭章被宇文允揪著後脖領的衣服,給拽了下來。

    不等鄭章發問,宇文允嘴裏就蹦出了兩個字。

    “洗、澡!”

    不是吧,您一山裏打獵的,比我們皇子公主的還精致,還讓我們洗澡。

    不過能洗澡當然好了,自從離開京城之後,那日子過得簡直了,都沒法回憶。

    活都活不下去了,誰還想著這種充滿了資本主義享樂的東西,我們艱苦樸素的勞動人民不洗澡有錯嗎。

    至於不讓我們上炕嗎?

    在腦子裏痛批了一下,這種不讓自己上炕的行為。

    鄭葳身體很誠實的,問宇文允:“去哪裏洗?”

    雖然是個新娘,但她剛才的身份是個難民,她此刻還穿著逃難時的衣服,甚至沒有洗一把臉。

    想到自己現在髒的一批,她就覺得村長媳婦是不是跟她這新老公有仇。

    想到這一點,她心裏有點後悔,又想到不會在村子裏待很久,等到開春氣溫回升,他們就離開這裏。

    這麽個一身臭味還帶著個拖油瓶的寡婦形象,在哪種貧困山村都完全沒市場。

    是的,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至於哪來的孩子,那當然是她親愛的七皇子弟弟了。

    跟村長媳婦有仇,在這種村子裏,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村子,縣官不如現管。

    村長就是這麽個現管的存在,得罪了村長一家,在村裏哪還有好日子過。

    宇文允帶著鄭葳和鄭章走到了水缸前,半滿的水缸裏浮著一個葫蘆做的水瓢。

    “就在這裏洗?”

    宇文允不耐煩跟這些人再交涉,轉身就走。

    鄭葳小跑跟上宇文允,慢慢跟他講道理:“我一個女人,總不能在院子裏洗澡。”

    鄭章原本手都伸到水裏了,看到鄭葳的動作,他收回手,默默跟在鄭葳身後,聽她跟人掰扯。

    宇文允沒有回應,隻是步子漸緩。

    鄭葳察覺到了,感覺有門,繼續說道:“而且那水那麽涼,我一個女人,怎麽能用涼水洗澡。”

    她覺得自己給出的理由非常合理。

    卻聽到對麵那人說道:“沒、熱水。”

    這溝通怎麽可能就那麽費勁呢!

    鄭葳開始耍無賴:“沒熱水我不會洗澡的,不是我不想洗澡,是你們不讓我洗。”

    宇文允聽到對麵人這無賴的口吻,想到自家舅舅豐神俊逸又那麽身份高貴的一個人。

    竟然在這個小村子裏娶了個逃難來的潑婦。

    臉色越發陰沉。

    站在鄭葳身後的鄭章,看熱鬧的表情已經明晃晃的掛在了臉上。

    鄭葳這禍害,誰收拾她誰是活菩薩。

    鄭葳慣會見風使舵,風向不對,她話音一轉說:“那我們自己燒熱水總可以吧。”

    宇文允頓了一秒,點頭。

    鄭葳轉頭衝著鄭章微笑:“那我們燒點熱水。”

    鄭章現在是人家的乖兒子,不能拒絕這簡單的請求。

    他心裏大罵鄭葳是小人,麵上微笑點頭:“好。”

    宇文允給這倆人指了一下柴火的位置,就離開灶前,讓這倆人自己發揮。

    鄭章和鄭葳是兩種類型,一個選擇自食其力,另一個則不勞而獲。

    看鄭章捅咕了一會,灶膛裏依舊沒有火,鄭葳選擇向院內站著的兩人求助。

    “不好意思,這個火我們打不著,能幫一下忙嗎?”

    宇文允正在缸邊用水衝涼,因此來幫忙的是已經衝完澡的祁元潛。

    祁元潛默默引火點火,後麵蹲著倆人圍觀。

    啥也不說就太奇怪了。

    鄭葳發揮自己社牛的本領,即便搭話對象不回答,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鄭葳:“你們一直都是用涼水洗澡?”

    祁元潛默。

    鄭葳:“夏天則罷了。現在快入冬了,用涼水洗澡對身體不好。”

    祁元潛還默。

    鄭葳:“這樣吧,以後我們燒水的時候多燒點,以後就別用涼水洗澡了。”

    祁元潛依舊沉默,隻是手上的動作沒停。

    鄭章才不管別人用涼水還是熱水洗澡,他能洗上熱水澡就夠了。

    鄭葳搭話的時候,他在認真觀摩祁元潛的動作。

    雖然算不上完全意義上的洗澡,隻是簡單地擦洗,卻也是這逃難的一個月以來唯一一次。

    鄭章洗完澡出來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