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五年之約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4578
  第113章 、五年之約

    兩人一路嘀咕史若雲的醫術, 猜想她一定是當時很有名的女大夫,隻是可能因著郡王妃之死,所以如今提起她的人也不多, 至於醫術,連史芹這樣的正經史家女都不曾學, 兩人默默歎了口氣:“很可能史大夫的醫術已經失傳了。”

    這實在太可惜了。

    一路說著話,張知魚忽聽得車外有人呼痛, 便探出頭去。

    顧慈長得高些, 看了兩眼便道:“外頭有個懷孕的娘子似乎要生了。”

    張知魚順著他指的地方看過去,見那娘子褲子已經濕了一片,驚道:“她羊水破了!”

    娘子身旁的男人嚇得滿臉的淚,高聲疾呼:“誰家有車能載我娘子去醫館!我娘子跌了一跤要生了!”

    人命關天, 人群一下便散開了不少,找車的找車, 找大夫的找大夫。

    張知魚跳下車一看婦人痛苦的樣子, 又摸了摸她的脈,道:“她等不得了。”

    而且這裏離最近的醫館要三刻鍾,離婦舍要小半個時辰。

    男子見是個九十歲的女娘,心中便有些不信。

    此時街邊又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婦人,張知魚側身跟慈姑道:“是史芹。”

    慈姑記性很好,沈老娘在家罵過史芹娘好幾次,他都悄悄地記在心裏,大家都決定好了, 要是史芹欺負魚姐兒,成老爺省下的麻袋就給她套上。

    雖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顧慈道——他是用孩子身份動的手, 不關君子身份的事兒!

    史芹將魚姐兒和沈老娘的聲音認得死死的, 還不見魚姐兒人,就知此獠定在不遠處。當下便咬得牙齒嘎吱作響。

    前幾日從狄家回來,她一連幾日都不曾出門,一出門就跟得了癔症似的,老覺著人人看她都像在看笑話。

    按說兩人也算準同僚,還因著淑娘的事提早見了一麵,這會兒應該打打招呼。

    隻可惜冤家路窄,兩人表情都有些微妙,張知魚本來不喜歡史芹娘,但她對史若雲還是很佩服的,這會兒難免對史家後人有些濾鏡。於是芹娘在魚姐兒眼中,從老頑固搖身一變,成了先驅者的後裔。

    再動手對打就不太好了,她也是她爹的女兒,說不得也很容易通了經脈,到時將人一拳打死,少不得勞動家裏用海樣的銀子撈她。

    便跟慈姑嘀咕:“待會兒她若要打罵我,你就倒地說被她嚇著了,反正你身子弱不經嚇,誰都知道,她若以後再凶我,咱們就訛上她。”

    顧慈點頭:“我藥也貴呢。”

    兩人滿眼期待地看著史芹娘,心中躍躍欲試。

    不想史芹娘給沈老娘一懟,已經無意跟她爭鋒相對,隻想著找個主意將魚姐兒攆出去,這會兒走過來,一眼也不曾看她,徑直走到懷孕的娘子跟前,看了看,道:“她說得不錯,你娘子就要生了。”

    男子抱緊了娘子道:“你又是誰?”

    周圍有認識的婦人道:“相公莫急,你娘子有救了,芹娘是南水縣最有名的穩婆,如今已經是婦舍舍正,周圍許多貧寒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她手上落的地。”

    有孩子笑:“我就是芹嬸嬸救活的,娘說我剛生出來跟小耗子一樣。”

    男人聽周圍人都這麽說,便心神漸定,結結巴巴地看芹娘。

    芹娘看了看站在人群裏的張知魚,又摸摸婦人的肚子,道:“我家就在路邊,你跟我將你娘子扶到我家去。”

    男人止住淚連連應是,人群裏走出兩個熱心漢子,跟他們一起將滿頭大汗站都站不穩的斐娘扶進芹娘家。

    張知魚跟慈姑見沒自己的事,便想回家去。

    前頭的芹娘卻想著,那日在狄家她不曾親眼看著魚姐兒動刀,今日正是看她是否真有兩把刷子的時候,沈老娘和保和堂的大夫們都不在,這人是不是有本事,一試便知,便住腳回身,對張知魚道:“你也是婦舍的人,怎不過來幫忙。”

    張知魚心想著芹娘家中恐怕沒有幫手,說不得真要自己幫忙,便帶著顧慈和丫鬟進去,一起幫忙燒水熏房。

    芹娘雖然對張知魚有些意見,也不是那等子暗自給人使絆子的小人,她家是真沒人,丈夫也就是個開油鋪的,白日和兒子都在店上,媳婦兒也還沒個影呢,家中就隻她和一個燒火的小丫頭在,不去婦舍的時候,兩人便關了門子過活,周圍自有來捧她的婦人湊趣,日子過得倒也安穩。

    張知魚趁著打下手的功夫,便按沈老娘教的摸了把娘子的肚子,又給她紮針補氣,問了她幾個問題,心中有數後便,笑著安慰她:“不要緊,孩子胎位正,很快就能生了。”

    芹娘看她手法都對,便對娘子笑:“你和我一般呼氣,家裏以前請的穩婆都教過你不曾?”

    娘子衣著看著也算整齊幹淨,雖然不是什麽綾羅綢緞,倒也沒補丁呢,這就已經算得上小有家資的人家了,依然是請的起穩婆和大夫照顧孕期媳婦的,便點點頭道:“都學過。”

    孩子生得很快,兩夫妻歇了會兒,便請了輛車,裹得嚴嚴實實的抱著孩子家去。

    芹娘洗完手看著張知魚笑眯眯的眼,想著狄家這幾日都不見叫喪,還有人跟她說淑娘第二日就下地了,便感慨道:“你倒是好運氣,遇上一個剖腹還能活下來的人。”

    張知魚想起史若雲留下的書,又見芹娘對剖腹產如此排斥,便道:“這不是運氣,隻要用對藥和方法,剖腹產確實可以活人。”

    芹娘笑:“我家祖上也是藥材無數,產婦的屋子每次都要用蒼術艾草熏過,在神京時,滿城也找不出幾家醫館能比我家做得更整齊的了,但這樣我祖母依然救不活郡王妃。”

    張知魚道:“我記得書上說史大夫在瓊州遇到的產婦,有一個差點兒就活下來了,最後是因為藥不夠還遇上大雨汙了傷口才去世的。”

    芹娘臉色一變道:“你從哪兒看的書?”

    顧慈看她又凶起來,哼道:“有人借給我們看的,史大夫的書又不是絕密,許多大族恐怕都有。”

    芹娘點點頭,又想起這個天資卓絕的祖母。

    雖然自己沒有正經學醫,但對家裏的究竟是什麽光景還是知道的,祖母在她小時候做過兩次剖腹術,史芹娘記得清清楚楚,這兩次剖腹術也沒能活人,讓史家又一次淪為瓊州笑柄。

    張知魚心說,這是因為史若雲的麻醉手段一般,人疼血就流得快,雖然她用上好的止血術來盡量降低失血過多的危險,但這也隻能勉強保證人支撐到做完手術。

    沒有抗生素的剖腹術這才是賭運氣。

    但史若雲隻是個古代人,她失敗了,但不能說她的理念就是錯的,張知魚自己親眼見過那麽多因為剖腹產平安的產婦,看到史若雲這樣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心中多少都有些遺憾。

    芹娘問:“如今你幾歲了?”

    張知魚道:“我已經要九歲了。”

    “這個年紀的女兒,很快就要長大了。”芹娘雖然對張知魚略有些底了,但想著在瓊州的日子,心中卻仍不願讓她進來將婦舍變成第二個史家,便道:“女子十四便算長成,若你在五年內證明你的理念是對的,我就將舍正之位拱手讓出,不然你就永遠也不要進婦舍了。”

    張知魚詫異道:“可是我根本沒想過做舍正,我學醫隻是為了救人。”

    顧慈卻心頭一動,覺得婦舍對小魚來說是很好的機會,縣的舍正是州來定,也就是說,就算隻做一個好穩婆,隻要能力夠強,也有機會慢慢升到宮裏去給皇後接生。

    張知魚拒絕:“去宮裏的大夫還能有討著好的?”便是史若雲,不就是因為郡王妃差點兒闔族斷絕麽?

    顧慈眼就勸她:“你就不能把這著點兒,不要那麽厲害麽?”

    張知魚道:“我是大夫,我還能把著點兒,給人救得半死不活麽?那阿公和娘要打死我了!”

    芹娘:……

    顧慈轉轉眼珠,他爹說了人都有弱點,都有貪心,魚姐兒不愛當官,但她是張家人,張家人……

    顧慈笑起來,轉頭看芹娘:“舍正一月能有多少銀子?”

    芹娘思索片刻,便道:“五兩銀子。”這已經不算少了,便是再要臉麵的芹娘道也覺得這個數是能說得出口的。

    顧慈也這麽覺得,也頓時心下一定,樂道,這回小魚準得答應——這魚就是屬錢的!

    張知魚果然給這幾兩銀子說得——可恥地心動了。

    她們家才發跡沒多久,兩輩子張知魚都沒當過有錢人,這會兒滿心都想著再給家裏多賺點兒,五兩,那也是錢!

    養家的人不容易,她還是張家未來的接班人,多掙點兒是點兒哪,頓時深覺婦舍好,鐵飯碗還離家近,便轉過來看著芹娘道:“好吧,我答應你。”

    芹娘麵色古怪道:“難不成很缺這五兩銀子?”怎把這錢看得倒比舍正的位置還重。

    張知魚認真點頭:“當然重要了,一兩年前,我們家一年才能掙三四十兩銀子,這五兩都夠我們全家吃喝一個多月了。”

    芹娘起身將幾人往外送,心頭直打了鼓,心說怎跟欺負話小孩兒似的,便問:“以後若有難活的婦人來,你還得剖腹麽?”

    張知魚想也不想道:“隻要這是救她的唯一可能性。”

    芹娘拍拍屁股送客,狠下心道——決不能讓這炸藥包進了婦舍!

    張知魚在張家人裏不算話多,但顯然也是個肚子裏存不住事兒的,轉頭沈老娘就知道了舍正的事兒,當下也不提回家了,隻吩咐剛落地的李三郎:“明日你家去,把我常用的衣裳叫你嫂子裝了給我,我得在這兒好好教教魚姐兒。”

    若她給人灰溜溜地從婦舍趕出來,這可不是把她琉璃翠的臉往死裏踩麽?

    李三郎如今時常歇在城裏,自然樂意有娘在,他還在小春巷雇了個老婆子給沈老娘幫忙,忙不迭應聲道:“娘,我外出回來就過來接你。”

    沈老娘點頭,將手一伸道:“我既然如今要跟著你過活,這個家少不得為你做點兒主,錢交出來罷!”

    是以光棍李三郎好不容易鼓起來的腰包又瘦得將死。

    張阿公整日笑嗬嗬的,臉上褶子本來就不少,這段時間又多添幾道魚尾紋,不過據他說這叫福運連綿旺家線,不跟凡人的皺紋一處論。

    張知魚笑得不行,夏姐兒若有所思,道:“原是為了這個家,阿公才變醜的。”於是張阿公又將她攆去給雞掃糞,弄得一身味兒,晚上又挨娘一通訓。

    張阿公智打夏姐兒,又回頭不是很讚同地問魚姐兒:“你真跟史芹娘打賭了?”

    張知魚手裏還剝著核桃,將皮一吹放阿公手上道:“聽說舍正一月有五兩銀子。”

    張阿公在保和堂一月也就二三兩,如今張家已經不靠那點兒月錢過活,但他始終覺得鐵飯碗再少也那也是定財,勝在穩定,婦舍除非大周朝沒了,不然肯定得繼續修,祖孫兩個腦回路都差不多,比錢多錢少,都是照著張大郎來。

    張阿公盤算一回,大讚:“五兩,你爹以前一月也就能掙五兩!”

    祖孫兩人都是錢串子成的精,至於婦舍舍正,張阿公心道,這個位置莫非還能比他張年的孫女兒名聲更威風不成?

    張知魚則跟慈姑一筆一筆道:“給誰打工不是打工,打工,那就得看福利。”

    婦舍一周去三天就能有五兩銀子,剩下來的一半兒在保和堂也有二兩銀子,合起來就有七兩,顧慈給她一換算:“小魚這一月就抵張大叔十年!”捕頭一月也就十兩,張大郎走到這個位置花了十年。

    此話兩人是私下說的,怕挨了她爹的打。

    張知魚次日去保和堂,也就吃了個午飯的空,便覺著大夥兒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秦大夫去櫃台拿藥,也扯出一絲笑,本想鼓勵鼓勵她,結果憋了半天出口卻是:“千萬別丟了保和堂的臉!”

    張知魚頓時看向大喇叭張,不消說,定是他讓全保和堂都知道了五年之約。

    高大夫遠遠地看著她,又將收徒的心翻了上來,反正他有妻有子的,張大郎如今已經是巡檢,收巡檢之女做徒兒,不也是為了家族前程考慮麽。

    族老狐疑道:“真是這樣?”

    高大夫撫須沉痛點頭,反問道:“不然我還能是為了專門去收個女徒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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