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買到船啦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10798
  第107章 、買到船啦

    東窗事發

    張知魚懷揣地契船契, 一連幾日都在尋思怎麽跟家裏說,眼見著天越來越熱,總不能叫船和鋪子白放著不住人, 那可不虧慘了,對於一個小財迷來說, 虧本比挖肉還疼呐。

    幸而張家最近喜事多,整日又忙又樂, 就說張阿公吧, 自從一躍成了竹枝巷子、大桃鄉乃至保和堂眾老頭裏第一個寫書的,整個人的精神麵貌堪稱煥然一新,對著趙掌櫃也敢叫聲趙老弟了。

    又因置了幾百畝地,了結了好大一樁心事, 這老錢串子最近對錢都不甚上心了,蘿卜地也不管了, 隻埋頭寫書, 筆杆子都咬壞幾隻,還挑燈夜讀,托兒媳買了幾幅豬腦吃下去,企圖一書封神,二書得道。

    隻寫醫書是個慢活兒,跟張阿公一日成神的心境很有些不搭,一著急他就有些上火,胡子焦黃, 嘴上還起了一圈燎泡,又連吃幾幅黃連水平了心境, 才將初稿搞出來。

    此書廢了這大忙人一個月的時間, 蘿卜地草都躥得比苗深時, 張阿公方滿麵紅光春風得意地宣布閉關結束。

    張知魚抱著地契在阿公門口已溜達了不少時日,因先前笑了他兩回,便始終沒敢邁出這步,要知這小老頭還很有些記仇,張知魚兩歲時在他院子裏挖了一點土,都能添油加醋地嘰咕六年多,更別提傷了這顆充滿墨香味兒的書心了。

    此日正逢張阿公完稿,心曠神怡之際揮手召了眾蘿卜開會,張知魚聽完一亮,笑道,就是今天了!

    那頭端坐高堂的張阿公猛然打了個噴嚏,心說這是銀砸惦記他老人家啦。

    一眾猢猻在底下捧書苦讀,張阿公將稿子小心翼翼地訂成一摞,有心叫校稿前讓家裏給點兒意見,誠然他自覺自己進步的空間已經很小,但始終還是有一絲餘地不是。

    當然,此事的真相是張阿公那打油詩給眾蘿卜在院裏念了幾回,好幾次出門他都幻聽周圍有笑聲,日子一久就有些沒底,他又是個愛麵子的小老頭,在外是萬萬丟不起這個人的,兒子兒媳就更不行了,若有個不是,叫他如何挺直了腰杆子做這個當家人。

    遂眾猢猻便領了這頂要緊的差事,張知魚心裏有事走得就慢些,張阿公又豈會專等她一人,所以張知魚人還未至,就已經聽到阿公和小妹小姑嘰裏咕嚕的討論聲。

    張阿公道:“你們看前頭十頁紙也就罷了,後頭的東西你們看不懂,也不需要看。”

    張知魚跟院子裏散步的小關公公嘀咕: “阿公這是隻要讚成不要反對,也太□□。”

    眾孩子也困惑:“怎不叫看後頭的,莫非羞於見人?”

    張阿公險叫氣死,心說,專業意見問這幾個小猢猻,那不是對牛彈琴麽,保和堂眾大夫跟前兒還不夠他還顯擺的,跟幾個牙齒漏風的小破孩說什麽。

    便罵:“你幾個至今連穀子都還分不清,倒想指點大夫行醫了。”

    幾個小的憤憤:“我不會分,但我會吃!”

    張阿公充耳不聞,訓道:“趕緊看。”

    張知魚多少也知道阿公怎麽寫的,畢竟這書的第一責編可是她來著。

    張阿公不僅對寫書有一套,對賣書也很有一套,不知是不是那箱金子的聖光讓他得到了淨化,竟然無師自通地學起葉二郎賣貨的手段來。

    那日小林掌櫃說外頭有許多人想看他寫養娃經,張阿公便忽然開了竅,私下跟魚姐兒商量,不若序就寫如何養娃,兩兩捆綁,既叫想看孩子的有了想看的,又叫想看醫書的有了想看的,豈不是一書兩賺?

    小關公公聞言便說:“你們家人真的是天生的錢串子。”又雲,“江南人果然風氣不同,寫書的考學的說起生意,都一套一套的。”

    屋裏已經討論開了,張知魚還在院子裏磨蹭,鬼鬼祟祟地蹭到小關公公身邊,小聲說,:“小仁叔。你幫幫我,到時候給我求情。”

    小關公公不樂:“什麽小仁叔,聽起來一下像鄉口挑大糞。”

    張知魚從善如流:“關大俠,眼前有一位小女子正需要你的拯救。”

    關大俠聽人耳軟,沉思片刻,終是點頭應了下來笑:“到時挨打,我可以將你提到房梁上坐著,幹爹自然就打不著你了。”

    張知魚才不願意站在房梁上,心說,這聲大俠還不如說給夏姐兒聽,起碼夏姐兒能為她站起來跟阿公對打,且阿公點燈熬油眼下青黑,夏姐兒還有些勝算。

    小關公公笑:“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給你琢磨琢磨。”

    話音未落,張阿公瞟到了門口的大孫女,笑:“張知魚,請坐。”

    張知魚同手同腳含淚入席。

    張阿公皺眉,覺得這孩子今日有些上不得台麵,不就是在眾人跟前說說自己的想法麽,這就怯場了,看來以後還得練練。

    張知魚正想開口,張阿公數了數,見人到齊了,清咳一聲後便挨個點名,大桃今日回鄉去了,張阿公在本子上狠狠記了一筆方看著下頭撫須笑問眾人,言道有什麽需要改動的地方,大家都提出來叫他瞧瞧。

    張知魚每次想插嘴都被阿公按了下去。

    阿公覺得,最好的捧哏得留到最後,那時,才叫一個掌聲如雷呢。

    夏姐兒幾個,字還認得不大全,阿公還寫得跟鬼畫符似的,幾人又不敢吱聲看不懂,遂連蒙帶猜囫圇念了一遍,也不知寫了個甚意思,隻見上頭有好些雞骨人骨圖。

    幾個孩子用手臨摹一回,都笑開了,覺得可怕沒有,可愛倒是有一點。

    夏姐兒看著雞骨頭就想起外頭的走地雞,想起走地雞就想起娘做的蘑菇雞,開堂不過幾分鍾她竟咽起了口水,給張知魚嚇得直把她的脈,懷疑小妹是得了癔症。

    夏姐兒好容易收回口水,便站起來衝阿公提議:“阿公,我有話兒說。”

    張阿公笑眯眯地看她,覺得小孫女也進步了不少,果然讀書使人知禮呐,便和藹地回:“說來給阿公聽聽。”

    夏姐兒頓時眼冒綠光:“我想吃兩隻雞看看骨頭,不然怕玷汙了阿公的書。”

    “兩隻?”張阿公破了音,“這般大的肚皮,倒要兩隻雞來填它,再大的家業交到你們手上,我看轉眼也得敗個精光!”

    又道:“簡直是夏蟲不可語於冰!”

    說完,揮手讓夏蟲坐下,又看了水蟲一眼,暗暗揣測,這個是兩隻雞,這個就是兩頭牛了,一屋子家禽走獸,不聽也罷。

    思來想去,張阿公覺得還得問魚姐兒,便是誇讚這孩子也能誇到點子上些,就是闖禍時鬧得也比這幾個大,但最近家裏一片欣欣向榮之景,完全沒有可供她闖的禍,便樂嗬嗬地指著魚姐兒起來說說。

    張知魚看了姑姑和妹妹一眼,皺眉思索了一下,想著阿公今兒精神不錯,身子骨也還算強健,方說:“阿公,我對你的書沒有意見,但我給娘買了船,還給小舅買了個院子。”

    “買船買屋子啊,不錯不錯,坐下。”張阿公笑著點頭,又道:“原來有問題的是你啊。”

    說完,眼前一黑,問:“你說什麽?”

    張知魚有些肝顫:“我買了鋪子和船給小舅和娘。”

    孫婆子火速起身關了大門,如今張家也算有些臉麵了,打孩子都不叫哭聲傳出去。

    張阿公倒沒發火,隻問:“你買了多少錢。”

    張知魚對家裏是不會撒謊的,遂老老實實地說:“不多不多,也就四百兩吧。”

    “四百兩還不多!”張阿公險叫痰卡住嗓子。

    其實張知魚說的是真心話,如今張家還真拿得出這筆錢。

    雖然跟別的富戶還不能比,但他們家也是吃喝不愁的小康之家了。

    有地請人種,春秋就有了收成,紫茉莉再過幾月賣了也是進項,況且她屋子裏還剩了百多兩銀子沒動,家裏還有百多兩,阿公寫書賺的二百兩還不見他拿出來花呢。

    所以,無論如何這四百兩對如今的張家來說,都是能拿得出而不用傷筋動骨的錢。

    隻是張家一直掙紮在溫飽線上,除了買地還從來沒有一下子花過這麽大筆的錢。張阿公先前還給二百兩嚇軟了腿,四百兩豈不是兩隻手也嚇軟了,倒時寫書用嘴就是她造孽了。

    顯然張阿公也非吳下阿蒙了,有那七百兩銀子打底,他老人家聽後雖然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但想到家裏的存銀到底咽了下去。

    隻孤零零地對著門神像拜了兩拜,再回首已是老花眼,想起往日的王阿婆買藥都得讓兒媳婦做活補貼家用,忍不住感慨道:“咱們家前十年,拚了老命,雞屎都恨不得存起來賣,最後才攢下幾十兩銀子,如今竟然已拿得出四百兩來買船買鋪了,可見我這個當家人做得還不算差,閉了眼也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眾孩子都記不得往日苦了,聽阿公一說也歎起來,夏姐兒笑兩聲道:“阿公怎娶上媳婦兒的,我娘說不叫我嫁窮漢子呢。”

    張阿公給這孩子問得一愣,仔細琢磨一回,才臉紅道:“約莫我那會兒長得俊吧。”

    王阿婆正靠門上看他幾個演大戲,聞言忍無可忍留了一句話:“傻子,那是因為我瞎!”說完拉著女兒便回了房。

    前世不修,這輩子遇見這麽個老冤家!

    幾個孩子哈哈大笑,唯獨魚姐兒憋出內傷,她還有事兒在身,很不敢得罪阿公呐。

    張阿公臉皮跟小庫房似的都蹭蹭長,當下便宣布散會,麵色如常地拉著魚姐兒歎一回後,又問她買的是什麽鋪子什麽船,待魚姐兒一一說了,他就摸摸孩子的頭道:“你帶著小姑妹妹去玩兒吧,這些事暫時還用不著你操心。”

    先前他就知道,這孩子一直心心念念要給娘買船開鋪子做生意,心裏也有點兒數,此時得了消息也不算特別驚訝,怎麽說也是他教過的孩子,是個什麽性子自己還是知道的。

    而且魚姐兒賺的錢,大頭已經拿給了家裏,她想補貼外家和娘,也是她的孝心,世上哪有不許孩子親外家的道理呢。

    晚上李氏回來知道了這事兒便忍不住紅了眼睛,想著女兒不僅給她買船,還連李家都考慮到了,便將人攬在懷裏道:“那你身上豈不是沒錢了。”

    張知魚笑:“還有呢,沒有我也會賺,如今給娘買鋪子,以後我還能給家裏買更多。”

    “那爹呢?”張大郎見女兒向娘,難免吃醋:“如今魚姐兒已經記不著爹了。”

    張知魚皺眉道:“爹,沒找到好腰刀給你呢,等以後去府城見著好的就給爹買。”

    張大郎笑:“轉眼就推到府城去了,等到猴年馬月才叫爹吃著你一點孝心。”

    “這般大的人,還是老子呢,倒跟女兒要起東西了!”李氏此時正偏女兒,轉頭對著丈夫就是一頓罵。

    張大郎素來是個妻管嚴,又是女兒奴,為怕以後在家連飯都吃不上,隻得歇了氣,不敢再提啦。

    張知魚有驚無險度過這事兒,心頭鬆了好大一口氣。

    但是麽,船跟置宅是一樣的,就算同意她花了,大家也要去看看長什麽樣子。

    那船小關公公後頭去看過了,他也覺得不錯,不然也不能叫魚姐兒花了這筆銀子,早便提刀跟榮家算賬去了。

    次日下午,一家人得了空便一起去河上看魚姐兒買的船,院子麽,張阿公表示除非他中風了,不然打死他也不往那跟前兒走一遭。

    實在是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既已經給了李家,他怕看到院子太好,眼睛滴血叫人看出來,說自個兒是兔子成的精。

    實則他老人家不知,兔子精這事兒有他家幾個孩子幫忙,這花名早就在竹枝巷子傳開了,就連大桃鄉也有人跟著種蘿卜的,世事難料,搞不好就有人種蘿卜開的竅,得了兔仙青睞,入夢說了如何發財呢?

    張知魚看阿公一張老臉忽喜忽憂傷,跟川劇似的,心說真不愧是張家第一戲精,就他一個人也能有這麽多花樣。

    有阿公的臉解悶,路也短了,一晃就到了望月湖,這頭離著衙門近,張家人除了張大郎都不怎麽過來。

    所以張阿公看到是在這兒買的船,心頭還很有些吃驚,等走上船吃驚的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幾個小的衝上便撒了歡地跑,以前李氏的船她們不是沒去過,但都知道不是自己的,所以從來都不敢在上頭隨便跑,萬一弄壞了也要銀子賠呢。

    自己的麽,挨頓打就好啦。

    張知魚已經十來日不曾見到這艘二層大船,它變得更不一樣了。

    帳幔已經被榮家取下來變賣換成了銀子,裏頭隻有些有些枯萎的花草盆栽,地方看起來比那日更加寬闊了。

    張家一行人走在上頭都不覺得擁擠。四麵許多地方都是敞開的,廚房在二樓,就是自家人住在上頭也不嫌擁擠。

    張阿公看著這艘大船臉上也笑起來,覺得這孩子還有些運道,能買這麽大艘船回來,他老人家也是水上飄過的,這麽大這麽亮地段這麽好,不用細看就知一定是好船啦!

    眾人在船上逛過一回,都春風得意地站在二樓巡視周圍的船家,隻覺得再沒有比小張更可愛的的船啦。

    小關公公忍笑,張家人見隻耗子也得取個名兒方便記。先前還說要他救麽,這才多大會兒功夫,這船都姓了張了。

    望月湖四處都是畫舫,四個角都掛了紅燈,白日還不顯,天黑了就很好看了,張阿公覺得自家的船這麽好,明兒他怎麽也得掛幾個好的,把這些船都給比沉嘍。

    張知魚看著亮起來的燈,也湊到小關公公跟前笑:“小仁叔不是想吃大螃蟹麽,我聽說晚上在船上點了燈,悄悄的等著就有螃蟹爬上船。”

    小關公公臉也跟燈籠似的,都不用火就將船裏照得燈火通明,心頭想玩想得要死,臉上還假惺惺地說:“我長在宮闈也沒什麽耍子,哪裏知道這個快樂呢?但總不好叫大家跟我一塊兒熬夜。”

    他生得清秀,身世還慘,又不日將走,李氏婆媳頓時憐心大起,笑:“今兒晚些家去,叫你也玩一回。”

    這日張家人便在新置來的船上待至夜深,等得四周俱暗,隻剩漁女晚歌,方點了一站豆燈放在前頭。

    風中豆火飄搖,漸漸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爬上船來,張知魚提燈拽住一隻螃蟹腳遞到小關公公跟前,笑道:“你有螃蟹吃了。”

    四周琴聲渺渺,張阿公跟也跟隻老板鴨似的躺在船上,身子隨著水流微微晃動,心說,這輩子還沒過過這麽好的日子呢。

    張知魚和姊妹們並排坐到一起,到處看有沒有螃蟹上岸,可惜等得半夜也隻有那一直小青殼給小關公公玩。

    水上清波起伏,到處都是人聲,一行人趕在宵禁前,方慢悠悠地提著螃蟹回了家。

    先前張阿公心頭就沒反對,如今見小張威武雄壯,立刻一躍成為他心口第三好的東西,第一是娘子第二是二郎,兒子麽。孫子都有了還重要嗎?

    總之,他老人家如今不僅不打算反對還琢磨著改日在船上歇幾日,過過老太爺的日子呐。

    而且李氏隻有這兩個女兒,都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這日張家人躺在床上,心頭隻有一個想法——我們真的離那些節衣縮食,一個雞蛋都要分成幾份的日子遠去了。

    高興過勁兒,李氏尋了空子便私下跟大家商量:“不如把鋪子改成魚姐兒的名字。”

    隻能說知張阿公者小魚也,這小老頭聞言果然擺手拒絕,還說:“你是她的娘,為她走了一趟鬼門關,這麽大了,她賺錢想到孝敬你,這是好事,她既然想給你,你就收下,橫豎大頭都在家裏。”

    李氏就道:“那以後船上賺的錢,我回來交三成做家用,給幾個孩子留作嫁妝,到時候存起來或買地買鋪子壓箱都成。”

    這個張阿公倒是沒反對,因為李氏如今白天已經很少在家裏了,家中的事情都交到了幾個孩子手上,做為張家一份子,自然得往家裏交錢。

    李氏想起那麽大的船,客人也少不了,便跟公婆商量:“月姐兒帶年歲漸漸大了,她灶上還有些靈光,不如這回跟了我去船上,也叫學些手藝在身上,往後嫁了人也好過些。”

    魚姐兒和夏姐兒兩個一進廚房就點灶,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繼承了她的手藝去。

    王阿婆和張阿公對兒媳婦更滿意了,月姐兒也很高興,她本來就有些喜歡往廚房鑽,就是要去船上,恐怕去顧家識字的機會就少了,便覺得有些對不起阮氏辛苦教她這一年多。

    張知魚覺得讀書明禮,但卻不覺得人人都非得讀書才對,便安慰她:“又不是人人都要做才女,我以後也是個大夫和廚娘姑姑正相配呢,到時候才女求著姑姑做飯吃,又來找我治病,告官遇見咱爹,那才叫好玩兒呢。”

    兩人說著便哈哈大笑,心說,原來她家也有做惡霸潛質來著。

    此話轉頭就傳李氏耳朵裏,張知魚捂著手心嘰咕,躲得過阿公躲不過娘,看來她命裏有此一劫!

    李氏收拾了口無遮攔的女兒,回房就盤算起如何收拾那艘船來。

    這樣大的船,光隻有柳兒一個人就有些不安全,須得再找兩個健壯些的跟她一遭在船上才安全些。

    張阿公也想到了這一點,吃飯的時候就在飯桌上,說:“那船晚上還得要有男人在,隻有女人容易出事。”

    一家人商量了幾次,張知魚想起王大郎,便提議:“不如交給王大伯,他如今也沒事情做,白天看菜攤子,晚上在船上。柳兒和妹妹們也不用怕了。”

    黎氏以前租船和李氏是五五平攤,在船上李氏隻管做菜,其他雜物都是她在管,兩人已經配合默契,雖然如今賺的錢都是李氏占七成,但黎氏還是不想這麽占張家的便宜,想想便說:“我與你做個管事的也就罷了,再不必跟以前那樣分潤。”

    兩人遂將先頭的鋪子轉出去,還剩回來六兩銀子,一人分了三兩。

    這頭商量好,張家便看著老黃曆盤算著開張,李氏道:“如今船大了,先前的人手就有些不夠,那屋子還得再收拾收拾才能開張,還得跟鄉裏說一聲,這事兒先不急。”

    等李三郎再進城,一聽小春巷的事兒,反應跟大姐一般無二,想都不想就說:“把名字改成魚姐兒的。”

    李氏笑:“她人小主意大,你給她她不會收的。不如現在收下來,賣貨也有個地方。以後賺了錢多給他一些添妝,都是一家子,以後還她的機會太多了。”

    又說:“老娘這輩子在縣城還沒怎麽住過呢,得空接了老娘上來,也叫我想娘的時候有個去處。”

    李三郎哪說得過大姐,便應聲下來。

    小關公公回京日子也定了下來,就在四日後,張家便將日子定在前一天,也叫他吃一起吃一頓飯。

    夏姐兒的屋子不能給他,張阿公便專在前院收拾出一間屋子,改成了男人住的房間留給他笑:“以後你不在家,這屋子也不見叫人住了去。”

    小關公公看這裏嶄新的床鋪和家具,喉頭動了動,恨不得立刻就成了自由人,心說明年無論如何也要休滿假,就是天王老子讓他銷假,他也不幹啦。

    張知魚滿院子轉了轉,看到小關公公的房隻能在前院兒就有些嫌家小。

    張阿公也道,說不得過兩年等孩大些,就要再想辦法修一間或者買個大些的宅子住了。

    隻張家人都有些戀舊,個個都不愛挪窩兒。

    張知魚想起竹枝巷子漲了幾兩的房價就笑:“說不得等不到離開,竹枝巷子以後成為城南第一巷啦,知縣還專門給它圈地盤擴展呢。”

    雖然這話有些自戀,但張阿公覺得有他在,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兒吧。

    小關公公差點笑出聲兒,這兩個還真是親祖孫,連這厚臉皮也是一樣一樣的。

    張知魚這話也不是沒有原因,竹枝巷子本來就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城南的居所很雜,很多好一點的巷子後頭都有些破巷子,竹枝巷子也一樣,大人都不讓孩子們去裏邊玩兒,就是因為裏頭住的人雜,租房子的比戶主都多,偷了孩子都沒地兒找。

    假如以後大家都發了財,說不得這幾天巷子都姓了竹嘞。

    轉眼就要開張,說不得沈老娘還得過來,李氏已經一年沒見娘了,去年娘還怕她吃不著鹽,轉托李三郎帶了醬菜。

    今年她好容易來一趟,李氏便翻了皇帝給的料子,給幾個小的裁了身新衣裳,也叫她老人家見著女兒如今過得不錯。

    新船上的家具,張家都著人去了梅姐兒夫家買。李氏又帶著孩子們一起去街上買點兒新花,等到開張的時候戴。

    等到了街上,李氏見著掌櫃五歲的小女兒耳朵上都打秋千了,這才想起幾個孩子還沒穿耳朵。

    不過大家都不幹,張知魚覺得疼,而且職業病作祟,她怕穿個耳朵就三投胎了。

    夏姐兒也叉腰:“別人打我就要打麽,別人吃雞阿公還不給我殺雞呢!”

    李氏叫噎得無話可說。

    回家後夫妻兩個細數著來人,竟然破天荒地覺得家裏看起來有點小了。李氏笑:“以前剛嫁過來,就覺得你家院子好大,不是這個我娘還不讓我嫁呢,誰知這才賺了幾兩銀子就覺得小了。”

    張大郎笑:“以後還有更大的給你住。”

    巷子裏沒有秘密,張家買船的消息一下就傳得很多人都知道了。

    眾街坊又議論紛紛,心說張家這真是要發了。

    有婆子歎:“也不知怎生得魚姐兒這麽個金疙瘩,也就一二年光景,一粒黑芝麻就發成白麵饅頭了。”

    有人也道:“小時候就見她跟別的女孩兒不同,人還隻敢玩泥巴,她就敢揉白麵了。”

    眾人聽了此話都笑起來,一時都嘀咕起魚姐兒小時候的事來,那會兒她睜眼就說胡話,張阿公在家對著她跳了不少驅邪舞,這才逐漸不說了。

    是以張阿公一直覺得這個孫女兒長成,自己是付出了巨大的勞動的!

    不然如今邪祟還在這孩子身上瞎蹦躂呢。

    本來誇魚姐兒的話給這人一岔開,轉眼就成了揭底大會,連魚姐兒三歲時在門口栽個狗吃屎,險破了相都說得津津有味。

    這當然不是她們看到的,而是張家也有個碎嘴子來著。

    張知魚聽了憤憤道:“阿公,你還我名聲!”

    張阿公提腳便走,心說,這機靈勁兒是像我,這斤斤計較的勁兒就跟你爹一樣啦。

    在外巡邏又斤斤計較的張大郎狠狠打了個噴嚏。

    同僚也恭喜他:“張捕頭家中喜事多。惦記你的人也多。”

    “也不一定。”張大郎謙虛一笑:“鬧不好是背後有小人嘴碎,也一樣打噴嚏。”

    船菜開業

    那頭李三郎優哉遊哉回了大搡鄉就跟沈老娘說話,道:“娘,魚姐兒買了間屋子給我。”

    那神情別提多得意,誰叫這家裏第一個得魚姐兒孝敬的是他呢。

    “還敢拿出來顯擺,”沈老娘不敵兒子厚臉皮,豎了眉毛罵:“還不是因為你這般大了,要家業家業沒有,要媳婦兒媳婦兒沒有。連魚姐兒都為你操心,還在這厚臉皮說嘴。”

    再說下去有給老娘捶死的風險,李三郎見好就收,笑嘻嘻地鑽到院子裏給澆地喂雞。

    李大郎和李二郎則有些嫉妒道:“魚姐兒如今光向著三弟,咱們都成外人了。”

    此話又點了沈老娘這老炮仗,吃了飯逮住幾個兒子就是一頓嗆,先說大兒子二兒子:“你們兩個從魚姐兒小就不跟魚姐兒親,跟妹妹年歲也差得遠,三郎是蘭娘當成半個兒子帶大的,自然疼他些。”

    又說,“妹妹和外甥女還沒得到你們一點幫助,就開始往八歲多的娃娃身上刮,哪來的臉皮這麽厚。叫你爹聽了晚上都得上來罵!”

    一番話說得兄弟幾個麵色慘白,忙不迭跟沈老娘請罪,幾人原是開玩笑,並不真的圖魚姐兒什麽。

    沈老娘冷哼:“不圖你說什麽!”完了吃得一碗粥又說,“這回去縣城,你們就就在家裏種地看田算了。”

    說罷轉身回房躺在床上便哼起歌來。心說,這孩子就是替她,打小就這般會賺錢。

    張家往上數到族譜第一頁也沒一個人有這般大的本事。像她沈老娘就有些不同,從小也是鄉裏一頂一的女娘,這是什麽,這就起遺傳!

    想到這,沈老娘又起來吃了一個甜瓜,笑著跟兒媳說:“張家娶了蘭娘真是好大一場造化!”

    兩兒媳聽得牙酸,又恨丈夫不會說話,累得自己去跟小姑子打好關係的機會都沒有。

    是以這頭張家喜氣洋洋,殊不知魚姐兒兩個舅舅在家何等人嫌狗厭。

    隻有李三郎,又樂顛顛地帶了兩口袋嫩藕兩口袋老藕,獨自往縣城走。

    沈老娘雲:“等張家院子才幾間屋子。我去了住哪兒?等你新房除了晦,等她新船開了張,老娘再去好好享受享受。”

    新船開業那日,張家一家早早就起了床,這事兒一回生二回熟。先前李氏已經開過一回張,這次很容易就將事操持起來。

    張家在南水縣待得久了,這麽多年認識的人也不少,再則李氏做的菜本來就小有名氣,是以開張第一天竟然人滿為患,幾個孩子都被擠得沒地方站了,若非怕翻了船,張阿公簡直都想立在龍頭上給人讓座,好叫多賺二錢銀子。

    大桃鄉也來了人,要說有錢的大桃鄉也有幾個,但說買了船鋪的,張家依然是第一個,裏正對著祖宗牌位拜了又拜,若非挪墳不吉,他都想叫自己爹跟老張頭做鄰居了。

    說到這個張大伯就愁,個個偷土不成,竟想著死了睡一起了,想著就打寒顫。

    張知魚險叫笑死,打不過就加入唄。

    趙掌櫃和顧家也來了人吃飯。

    李氏狠心給他們在二樓擠了個單間,專供熟人和孩子折騰。

    張知魚則在外頭幫黎氏算賬收錢,這船沒開回春河,還停在這大湖上頭。

    李氏說:“這船再來回春河就不合適了,那頭的人家還是普通老百姓居多,但這船修得跟銷金窟似的,過去有幾個敢上船買食?不如就在這賺些富貴人家的錢,也叫這船早回本。”

    所以今日收的錢很多都是散碎的銀子,給銅板的客人不算太多,就算是這望月湖上的紈絝子弟,也有常差人去李氏的小船上買吃食的。

    如今李記船菜舫離得近了,倒更便宜,今兒好些人都呼朋喚友地過來搶座。

    張家幾個女兒累得不輕,小關公公身手好,也被安排了一個跑堂的活兒。

    過了飯點,幾人才將將得了些空都趴在欄杆上喘氣。

    張知魚眼尖,看到一樓口子上有個容色冷峻的男人正在排隊等座兒。

    這人不說話,還叫人插了好幾個隊,張知魚跟慈姑和趙聰笑:“這人好傻啊,一看就是個好騙的,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小關公公也伸頭過去看,拉長了聲音驚道:“那不是悶葫蘆麽。”

    雖然不樂大好的日子見這麽個掃把星,但張家跟縣太爺打好關係顯然有諸多好處。

    小關公公轉轉眼珠混在人堆裏,屏聲運氣,聲如洪鍾:“那不是範知縣嗎?不想今兒也來給張家撐場子!”

    張阿公嘰咕一聲,差點兒掉河裏,滿場轉著,高聲道:“範知縣?知縣也來給我們捧場?來來來,請坐請坐——”

    範安皺眉站在人群中,看著關仁歎氣,做為職業老饕,他來南水縣第二天就知道李氏船菜了。而且範家沒有仆人,隻有雇傭工,範安出門在外除了手下也不帶別的,事事親力親為。是以這麽長時間,他已經自個兒去了船菜舫好幾次了。

    黎氏是個大脾氣的,賣完了菜,天王老子在跟前兒照樣關門。

    是以小範大人來得不久,吃的閉門羹還挺多,不過他來得勤快,而且時候都卡得正正好,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在李氏跟前還有幾分麵熟來著。

    但小範大人從來是個低調的人,此時叫小關公公一叫破,手就忍不住按在了佩劍上。

    小關公公見了就對魚姐說:“成天不是砍人就是罵人,難怪給人擠兌得出了京。”

    那頭張阿公已經見慣了葉知縣,自個兒又是個文化人了,帶著兒子兩三下就將人拉回包間。

    大家一起坐著看新知縣,心頭都很好奇,盼著他比葉大人好又不想他比夜大人更好。

    被眾人圍住的範安忍不住開了口:“我臉上有東西?”

    張知魚:“比小葉大人高。”

    顧慈:“比小葉大人壯。”

    趙聰:“你會畫丹青嗎?”

    範安:“我不會,但我會打獵。”

    夏姐兒立馬遞給她自己的彈弓說:“打隻獵來看看。”

    範安看著幾個小孩,又看一眼偷笑的小關公公,拿起彈弓走到窗邊對外看了看,正有一群大雁南飛,將要路過望月湖。

    張知魚和小夥伴也湊到船邊看,不過大家看的是湖上的水鴨子,心說弄一隻過來做成船鴨加加餐就好啦。

    範安用手試了試彈弓,讚了一聲:“這彈弓做得倒好。”

    說罷取下腰間一枚玉珠對天一射,一隻大雁便落在張知魚腳邊,左眼血流不止,細看正是那枚玉色彈珠。

    隻可惜捧場的沒幾個,掃興的卻一堆,夏姐兒失望道:“我還以為是水鴨子呢,這個沒肉不好吃的。”

    小關公公哈哈大笑,叫你裝,該!

    張知這和小夥伴嘰咕一番說:“也行吧,看著跟葉大人也差不了太多。”就勉強接受他好啦。

    小關公公見範安如此賣力表演,也就落個差不多的評語,真是通身舒泰,飯都多吃了幾碗。

    範大人麵不改色,還倒了酒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飯。

    小關公公湊過去問他:“孩子們幫了忙,我大哥也幫了忙,你是不是該給點兒表示。”

    範安吃著鬆鼠桂魚,看他一眼說:“有。”

    看看這惜字如金的樣兒!

    小關公公險叫噎死,那頭幾個孩子卻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好酷啊,好喜歡!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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