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異常來人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4776
  第98章 、異常來人

    張大郎自那日得了信兒, 一連兩三日都早出晚歸,魚姐兒有心想跟爹說兩句話看看他心頭究竟有幾個數都找不找人,隻得憂心忡忡地出門看病。

    唉, 做為張家二房的背後當家人,張知魚早就暗自決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家, 如今看來這活兒也不是這麽好幹的呢。

    是以小小一個張家,冥冥之中竟然有了三個當家的。

    掛件兒當家人——張大郎, 主要職責——管好他自己。實際當家人——張阿公, 管牛哥兒和大桃。暗中操作手——張家小魚,管夏姐兒。

    這日恰逢三個當家的都在,就難免在一塊兒嘀咕幾句。

    隻童四郎一事,張阿公一知半解, 憂心幾日後就覺著自個兒年老體衰,又有兒子在前頭, 這事兒且輪不著他操心, 輪到他操心的時候,也就是收拾抱負一家子回鄉奔命罷了。

    所以現在對這事兒的態度,張阿公是這樣的,他說:“我要管錢。”

    張知魚差點一口水噴出來,轉頭就要喊娘和阿婆。

    “小猢猻又要告黑狀。”張阿公緊張地拉住她,為自個兒分辨道:“我也不貪多,就管你和你爹的就成!”

    雖然這話裏囊括了張大郎,但祖孫兩個顯然都沒把這掛件兒當回事, 誰不知道他如今身上連三十文都沒了,夏姐兒都有一吊錢錯在她大姐那呢。

    張知魚當然不想給阿公, 但看在阿公為這個家殫精竭慮, 這幾日晚飯都隻吃了半碗的麵子上, 隻好分出五十兩銀子給他保管。

    張知公捧著沉甸甸的銅板聲音都木了。

    “這是全部?”

    “馬馬虎虎五分之一吧。”

    張知魚不瞞家裏自己有多少錢,她還老盼著有人問,可惜她娘從來不給她顯擺的機會。

    “哦,才二百五十兩銀子,也、也不多。”

    張阿公捧起盒子往外走,沒走兩步就嘰咕一聲倒在椅子上。

    他老人家知道孫女兒還有許多銀子,但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

    張知魚和爹看著小老頭兒捂著心口坐在椅子上,舌頭都要吐出來了,跟要發羊癲瘋似的,嚇得跳起來就要往他嘴裏塞木頭。

    “這麽多銀子,不想你竟是個金童子下凡。”張阿公拍開兩隻手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捧著銀子不撒手了,哆哆嗦嗦地抱著回房,一會兒又拿出來數一回,生平第一次覺得不肖子有身硬功夫也挺不錯,起碼家裏不會遭賊惦記。

    父女兩個見哄得小老頭兒再不去想童四郎的事兒,心頭都鬆了一口氣,這小老頭兒膽小如鼠視財如命還老愛操心,這還不曾把童四郎的後話跟他說呢,就已經瘦了三斤,曉得完了還得了。

    是以父女兩個在家對這事都一聲不吭,好似從沒發生過。

    白日張大郎趁著巡邏的功夫悄悄的去看街上有沒有陌生的衙役,魚姐兒和慈姑幾個則幹完義診的活兒就去成家狗洞口兒看成昭。

    幾個孩子每日總要嘰咕一會子誰是狗官,誰跟誰的對頭,隻是幾人再有心氣,也沒離開過南水縣這巴掌大的地方。

    就說行過最遠的路的慈姑吧,這煨灶貓在姑蘇也甚少出門,這輩子見到的大半風景也都是南水縣的景兒。

    隔壁的官場八卦,別說他幾個小孩兒,就是家中長輩曉得的也少得很。

    幾人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救人如救己,再拖不定能出什麽事兒,便琢磨著找個懂官兒的問問究竟是誰管鹽。

    隻是一晚上過去都沒什麽進展,張家唯一的無品官兒張大郎昨兒都不知幾時回來的,反正張知魚早起時她娘說她爹的被子都涼了。

    這日正是五月十九,義診已經進行了四日,大夫們看著剩下的藥材,估摸著再有個兩日就能宣布結束。

    來看病的人心裏對這事兒也有數,所以這幾日排隊的人格外多,連久不見蹤影的何縣丞都過來了一趟,準備親自驗一下藥材看看到底還能使幾天。

    五月的南水縣風光正好,義診不遠處就是一片湖泊,周圍長了許多蘆葦,雖然沒有秋日蘆花開時的蕭瑟之美,也讓人看著心情舒展。

    義診的大夫們許多都帶了席子或鋪在樹下或鋪在湖邊過午。

    張阿公都特意帶了席子給他們鋪在地上,保和堂的馬車就停在旁邊,還有長生看著幾個孩子,他便跟幾個大夫一起在看得見幾個孩子的地方另擺了飯食。

    那頭聽了匯報,還在醫棚間四處溜達的何縣丞正盤算著這幾日新縣令將到,得趕緊把藥材花幹淨,免得來的是個貪官,剩下的倒貼了他的腰包。

    正思索間冷不防踢到一個東西,低頭就看到腳邊一群孩子錯愕地看著他的腳。

    一向板正的黑色皂靴上頭,妖嬈地掛著一隻鮮亮的大蝦和幾根油潤的筍。

    無量天尊,一聞就好香的東西竟然被他一腳踹翻了。何縣丞邊懺悔邊聞著香氣,肚子咕咕地響起來。

    張知魚拉住夏姐兒把自己的碗給她,安撫道:“大姐這裏還有,你吃這個行不行?”

    “不行,這不是我的蝦,它再大再好看再多肉,也不是我的那隻蝦了!”說完,這孩子低頭就要從何縣丞鞋子上把蝦撿起來吃了,唬得何縣丞一腳把蝦甩得老遠。

    夏姐兒這回真要哭了,她頭發不長隻在腦後紮了個單丫髻,下頭還有很多碎發,張知魚還用紅胭脂給她在內心點了一粒胭脂痣,看起來跟何縣丞唯一的愛女很有幾分神似。

    “明兒我還來,賠你幾個更好吃的成不成?”何縣丞看著夏姐兒眉心一點紅,隻因想起幼女便心頭一軟,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哄她。

    夏姐兒靠在大姐身上側臉看他控訴:“我隻要我娘做的飯。”

    五六月的天已經有好多野菜了,李氏今兒給她們做了餃子和油燜筍,夏姐兒特特將裏頭的煎過的鮮蝦留到最後吃,還沒開動就被何縣丞踹翻了,叫她如何不恨。

    “你不愛惜食物。”夏姐兒板著臉道:“聽說貪官才這樣。”這幾日她也偷聽到不少談話,對貪官二字記憶尤深,隻她年紀雖小也知不能將具體的事兒抖落出去,不然大姐以後就不帶她玩兒了,故此在家也渾然不提。

    何縣丞生平第一次被人說貪官,張阿公在那頭也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官兒麵前說官貪,若是別家的孩子他準得拍手叫好,但是夏姐兒,他老人家隻能兩眼一黑,起身就想過去賠不是。

    卻見被說貪的那個蹭了魚姐兒碗裏一隻蝦嚼了,坐幾個孩子旁邊悵然感歎:“我要是有得貪就好嘍。”

    算了,張阿公勸自己兩聲,麵無表情地坐回去捧起飯大嚼壓驚。

    那頭何縣丞已經和幾個孩子嘰咕開了。

    他和顧教諭一樣都出生寒微,隻不過他的祖籍是益州,爹娘都是莊稼人,家裏攏共就幾畝地,還要更艱難些。

    能讀書完全是受鄉裏恩惠,那日鄉中好容易湊了一份錢供鄉中子弟讀書,全鄉的小孩兒都站在一起讓族老挑選。他隻記得裏正問了大家一些問題後,不知怎麽把他選上了,這才有了今日的何縣丞。

    “那你還是做清官兒吧,要不然你上別處貪去,別在我們這兒,不然我就吃不上肉了。”夏姐兒想想道。

    何縣丞笑:“貪官豈是那麽容易好做的。”

    “為什麽?官不是想貪就貪呐?”趙聰停了吃飯的手都轉頭看他。

    張知魚道:“笨蛋,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你看我爹高低也是個捕頭,在外頭風光,身上還不是掏不出幾文錢。”

    因為他管不著錢,所以何縣丞不貪不是說他就是立誌做清官,更有可能他想貪都沒門路。

    “不想張捕頭竟然是個耙耳朵。”身上也沒一文錢的何縣丞聽魚姐兒掀了自個兒親爹的老底兒,放聲大笑起來。

    張知魚道:“大人,我看你也是有機會做貪官的。”

    “哦,怎麽說?”民教官貪,何縣丞瞬間來了興趣,忍笑聽她胡扯。

    “藥材不就是你在管,這個也是錢。”張知魚道。

    何縣丞笑:“衙門裏有主簿專門記賬,我也有賬。兩個一起對上沒問題的話,月末就會交給縣令審核。這樣下來又哪裏有我貪的份兒呢?”

    除非主簿也是他的人,但他一個窮吏,就是想做別人的人,人家還得考慮是不是來了個血蛭,再說他也怕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

    總之縣丞是縣衙的二把手,除了知縣不在暫時可以代管縣城,其他時候隻有“過目”的權力,沒有點頭的權力,若成了知縣心腹,或許說的話還能有幾分用處,但狠心些把縣丞架空的知縣也不是沒有。何縣丞也就是遇見了葉知縣,這三年才有了點官兒的樣子。

    幾個孩子聞音知雅,很快就同情地看他。

    何縣丞笑,“你們連秀才都還不是呢,倒先可憐上八品官兒了。”

    “顧慈已經是童生了,再過三年他準兒是秀才。”趙聰自豪地反駁。

    童生見了官兒還得下跪呢,也就名字好聽些,但一輩子童生到頭兒的讀書人也比比皆是,不到秀才的地步除了不識字兒的人誰會高看一眼童生?

    但顧慈自己也很驕傲,這可是他拚命換來的,滿巷子街坊都來問顧家要過紅雞蛋呢。

    所以幾個沒品小民完全不覺得自己身份有多低,反而覺得何縣丞跟葉知縣有些像,都有些傻氣,別人問什麽就說什麽,談話間就逐漸放開了點。

    何縣丞也有想問的,他見過魚姐兒,連她的棚子還是他親自派人搭的,蹭了兩隻蝦後,便拍拍手問起百姓的健康狀況。

    “他們身體太多了,吃不夠肉也吃不夠鹽,又怎麽有力氣幹活呢?” 張知魚終於等到了問話的機會,她道: “大人,你不能讓鹽價低一些嗎?”

    何縣丞一愣,失笑道:“就連知縣都管不了鹽價,我如何能管呢?”

    “那誰可以管,我們可以去找他。”張知魚再問。

    知道顧慈以後要考學,何縣丞也不抗拒給他們說這些,他自己就是這樣一路遊學四處求人借書才考上的舉人,至今還在湊去神京春闈的盤纏,對知道上進的學子總是多幾分寬容。

    便道:“天下的百姓和官兒要買鹽都得找榷貨務,江南的榷貨務在揚州,所以江南所有的鹽做出來都要運到揚州去,再從揚州分出來,裏頭有提轄官專門管這個,他們都是皇帝直接管的。”

    所以鹽價其實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如果朝中沒有為百姓出聲的良臣,那麽要賣多少錢都是皇帝說了算。

    但整個江南隻有一個榷貨務,南水縣離揚州這麽遠,大家在南水縣都沒聽過榷貨務,買鹽都是去有鹽引的鋪子買,所以地方上的鹽肯定不是他們管的。

    “不錯。”何縣丞讚歎地看他們一眼道:“地方上的鹽都是地方自己管,因為鹽工的戶籍在縣衙,隻有縣衙能找到人收鹽,隻要收夠了上頭說要的斤數,再差人送過去就行。”

    “所以一定是隔壁知縣壞了肚腸。”大家送走何縣丞後便確定地一起嘀咕。

    至於榷貨務是不是壞的大家就不敢猜了,這是皇帝的心腹,他們管不到哪裏去,大家隻想砸掉身邊的毒瘤。

    吃完飯還不到開工的時候,大夥兒還坐在馬車上賴日頭。

    忽然,夏姐兒拍拍大姐的手指著窗外道:“大姐,外頭有病人往你棚子裏鑽。”

    張知魚探出頭去,就見兩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往她的棚子裏頭走。

    她的棚子是女棚,裏頭還有些女病患的物件擺著,怎能讓男人隨便翻看。

    幾個腦袋一起掛在車窗上,趙聰就喊:“那邊的人,你們要幹什麽?大夫在吃飯休息,這會兒不看病。”

    兩個漢子身形一僵,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胸口,轉頭看到是幾個小孩兒神情才微微放鬆了一些,笑道:“我家小弟先前生病來瞧大夫,結果幾日了都不曾家去,所以我們兄弟兩個來找他。”

    幾個孩子縮回頭,臉色都變了。

    “他們不是河南道的人。”顧慈堅定地道。

    流民沒有這麽精壯的身子,也不會帶著吳地口音。

    雖然這兩個人打扮得已經很像流民,但他們去過小東巷,當時他們在小東巷怎麽格格不入,這兩個人在真正的流民麵前就怎麽格格不入。

    就連旁邊坐著歇腳的婦人都笑:“兩兄弟也不知去歲去了哪個好縣,養得這樣精神。”

    喬大和喬二聞言一怔,曉得自己露了破綻,也不吭聲了,繼續往前撩開簾子看棚子裏的人。

    幾個孩子在車廂裏緊緊地盯著他們。

    兩兄弟翻遍了所有醫棚都沒找到人,怕更露影蹤,隻在人堆裏四處流竄打量,卻不再出聲與人接觸。

    兩人搜尋一圈沒找到童四郎,眉頭緊緊皺成個川字。

    喬二道:“大哥,我看不如跟先前那幾個小孩兒套套話,小孩兒不解事,沒那麽多戒心。”

    喬大琢磨著也是,兩兄弟便一起走向保和堂的大馬車。

    作者有話說:

    二更晚上十二點前,提前寫完就提前放。

    感覺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歡這部分內容,但在幾個孩子的成長中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最近我會加快速度寫完。

    感謝在2022-05-11 09:19:55~2022-05-12 09:06: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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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