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騸豬和懲罰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3666
  第34章 、騸豬和懲罰

    張有金這輩子就沒過過這樣難挨的日子, 往日他不睡到日曬三杆哪會睜眼,就這羅氏還怕他餓壞了身子,做了飯還給他端進來。

    現在不把他趕去跟豬睡都是疼他了。

    張有金清了一上午溝, 回來就倒在堂屋新鋪的床上流了一枕頭的淚,堵了氣不肯吃午飯。

    果然沒多會兒就聽到開門聲。

    “娘, 我就知道你還疼我!”張有金直起身滿臉欣喜地看著羅氏手裏端著的大海碗道,“弄這些來我都吃不完。”

    羅氏憐愛地看著他道:“傻孩子, 你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整個張家以後娘都要給你,還能不疼你?但這可不是吃的,這是娘特意跟人借的佛米,來。先把這碗佛米撿了。”

    張有金笑不動了, 低頭看羅氏的手,驚得差點兒跳起來, 那一大海碗裏裝的哪是什麽飯, 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豆子,紅的綠的都有。

    張有金快哭了。

    羅氏視而不見,隻給他放在桌子上,又掏出兩個布袋子叮囑:“紅的放在左邊,綠的放在右邊,等你揀完了娘給你做好吃的,今兒你大伯給我送了點菜,我專給你剩了些。你揀完了就來吃。”

    張有金在家哪受過這番氣, 抬手就把碗砸了個粉碎,豆子滾得滿地都是。

    羅氏就站起來道:“兒啊, 你別怪娘心狠, 這都是為了你好, 你什麽時候豆子揀起來什麽時候再吃飯,不然菩薩怪罪下來,你娘這把老骨頭可擔待不起。”

    張有金看著他娘爽快地出門而去,心知如今張大郎還在,不敢十分造反,隻得邊哭邊把豆子撿起來。

    這一下就花去了一個半時辰,還不待他喘口氣,鄉裏的小猢猻倒是當兵上了癮,又手挽手站在他家門口喊:

    “張老豬。我知了你在家,趕緊出來犁地!”

    “我家今天好多髒衣服,我不想洗,你給我洗了吧!”

    “賊禿狗兒,昨兒還沒掃到我家雞圈呢,還不出來!”

    聽得這些話兒,張有金簡直別提多恨張大郎一家,見著人群裏有來看豬的魚姐兒臉上就帶了點兒出來。

    張知魚何等敏銳,她也對這個人實在沒有任何好感,便淡淡道:“你才做了多久的事就覺得苦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在家受苦的日子,可能是被你三個姐姐盼也盼不來的。”

    張有金隻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大喊:“我賣姐姐關你們什麽事兒?誰家敢說祖上沒賣過一個女兒?”

    沒人敢說這話,若有災年第一個被賣的就是女兒。附近幾個鄉光他知道的就不少了,所以張有金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唯一讓他悔恨就是不該聽楊小武那王八犢子的話兒,去惹張大郎,不然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被裏正派來盯著他的小孩兒可不會聽他胡扯,來人裏有好幾個女孩兒,多看一眼張有金這樣的弟弟,她們在家就多一天戰戰兢兢的日子,就怕一個不好也被爹娘提出去賣了。

    於是一聽他說的這話兒,就豎起眉毛喝道:“臭毛鼠,遲早我們也把你賣了,讓你日日去給地主老爺梨地,看你一天天還有沒有勁兒成天尋思賣女孩兒發橫財!”

    張有金才不怕個小姑娘,眼睛一瞪作勢就要打過去。

    張知魚老神外地站在門邊兒上看他:“你再凶還能有我爹凶?你今晚是不是被子也想給豬蓋?”

    張有金當然不想,氣得直喘粗氣,拿起地上的鋤頭就往地裏走,惹不起他躲得起。

    鄉間的女孩子不比城裏的性子順,帶頭的罵了一句還不解氣,帶了一串蘿卜頭跟在他後邊兒,凶個不停:“張有金,到哪裏去!你這樣的也想下好地,我剛分了二十畝口分田,上邊還沒去過人,你去給我雜草拔了明年我要給肥豬種果樹。”

    其他小孩兒聽了就興奮起來,都覺得這主意好。

    這是水鄉,一年不種的地兒那草根就能躥半米長,誰家都不樂意幹這事兒。

    張有金也是田裏長大的孩子,一下兒就知小猢猻打的什麽主意,隻覺得兩眼一黑,這哪是去挖草,這分明是要他的命。

    但他不敢反駁,正如鄉裏不想他進衙門一樣,他也不想真的被開宗離族。沒有宗族的人。跟流民有什麽區別?街上的乞丐都拉幫結派,討飯都吃不上熱的。

    張知魚見他走了,還跟大桃兩個湊到張有金原來的屋子,現在已經被充做豬圈,小豬崽兒正躺在張有金的床上哼哼唧唧地吃飯,養得一夜後顯見著精神頭好了不少,已經有力氣走路了。

    本來動刀前還得餓餓被騸的動物,免得它排泄引發傷口感染,但小豬無福,一落地就被抱去了張有金家,這道工序便可以直接跳過,倒像是專等著被騸似的。

    張知魚將小豬一抱就往回走,琢磨著下午要給它動刀子,豬崽兒已經快足月,再長下去死亡率就很大了。

    張阿公看了看豬也覺得能成,讓李氏帶著幾個妯娌一起把大房家裏的柴房空了出來,細細打掃了一遍。又按魚姐兒說的用艾熏了許久才把小豬抱進去。

    雖然張知魚對騸豬躍躍欲試,但張阿公不可能讓她做,她連塊豆腐還切不好呢,便隻讓她進來看著跟書上說的是不是一樣兒,免得出了差錯。

    張阿公拿著刀看著手上不停掙紮的豬崽兒,昔日老胡大夫的話兒一遍一遍地回響在他耳邊,忍不住悲歎一聲,真乃時也命也,他張年終究還是對豬下了手。

    張阿公雖沒騸過誰,但手上功夫卻一點不弱,找到地方很利落地就切開肉取出了東西,又用羊腸線輕輕縫了起來,再取了草木灰把傷口塗了,隻要能活下來就算好了。

    本來騸豬騸馬其實用不上這樣的場地,好多人都是就地騸。但大桃鄉容錯成本太小了,隻有這一頭豬可以用,那就隻有更加小心才行。

    這間幹淨的柴房便暫時成了小豬窩。

    就連羅氏瞧著也覺著自個兒兒子那屋子比這差遠了,難怪豬都不讓住進去。

    鄉裏小孩大人都盼著三百斤的巨豬,雖然魚姐兒也說過可能隻有兩百斤,但大家都選擇性遺忘了這事兒,一聽張阿公要動刀子了,個個都放了活兒站在門口往裏瞧。

    雖然因魚姐兒關了門什麽也沒看見,但大夥兒依然興致勃勃,就著豬崽兒的慘叫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

    連張有金都蹭了點閑,跟其他人一起也靠在門邊上樂嗬嗬地伸著脖子往裏瞧。

    張知魚一出來看見這副其樂融融的場麵,心下隻覺著奇怪,便道:“你們不怕嗎?”

    裏正抱著手也笑得不見眼兒,一聽這話就愣了,古怪地道:“這是豬,我們怕啥?”騸的又不是他!

    張知魚指著張有金:“不怕他把孩子抱走嗎?”

    門口一個壯漢子瞪了張有金一眼舉起拳頭惡狠狠道:“他敢!”

    張知魚道:“他有什麽不敢的,他不就賣了他姐姐。”

    有人就笑:“他爹死了他就是三房戶主,他賣姐姐實際上也挑不出錯。”

    張知魚覺得不對,又說,“我總不是他姐姐了,他也想賣了我。”

    鄉裏人並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張大郎那天也沒說,他隻當大家早知道了,裏長嘴巴緊,並不想讓這件事傳播開,不然鄉裏名聲恐怕更不好,便瞞了這事兒不說。

    大桃村的人臉色看著裏正默不作聲的樣兒,心裏一下就反應過來,頓時臉色鐵青,有人上去就踢了張有金一腳,在他們眼裏賣姐姐可以,賣別人的孩子不行。

    這頓好打若非裏正攔著,張有金能當場閉了氣去。

    張有金躺在地上眼淚流了一籮筐,不曾想看個樂子也惹來一頓毒打,嘴裏哀嚎不斷隻看著他娘喊:“娘,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娘,你可隻有我一個兒子了!我死了以後誰給你養老送終?”

    羅氏聽得心中一動,哀求地看著裏正。

    裏正歎了口氣道:“差不多得了,他真被你們打死了,以後家裏的孩子是不是真打算光棍兒一輩子?”

    聽裏正這樣說,大家也就住了手,他們也不是真想把張有金怎麽樣,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

    張大郎等著爹和魚姐兒騸了豬就要先帶著李氏幾個回縣城去,張阿公本就打算多待幾日,跟保和堂早打過招呼,衙門可不打算給他多放假,想著魚姐兒還得在這待三五天,便從地上撿了塊兒石頭走到張有金麵前,慢慢地捏成幾塊道:“如果你以後再胡作非為,禍害鄉裏,那張家就容不得你了。”

    張有金淚眼模糊地看著張大郎,怕得抖如糠篩,點頭如搗蒜。

    張阿公好歹也是闖蕩過江湖的人,送張大郎幾個的路上就對魚姐兒說:“衙門判不了他,他沒賣成你,不是重罪,還是新犯,打幾十板子已經結了賬了,你爹走後門倒是也可以把他送進去,但這事兒不占理。”

    張知魚有點茫然,他賣了三個人,又掠賣未遂,怎麽能過得這樣輕鬆,隻認真道:“這不是張有金賣姐姐,這就是人販子賣了三個姑娘,怎麽輪到親兄弟身上就成了情有可原?”

    那三個青春年華的女孩子如今已經不知流落何地,張有金受的每一道罪,隻要不把她們找回來,那都是白受,做給自己看了心裏好受而已。

    張有金受再多的苦,他的人生總還有希望,他的姐姐們呢?

    張知魚覺得一定有辦法可以將他繩之以法,這樣的辦法一定會有,張知魚喃喃道,這樣的辦法一般都會寫在——電光火石間,她眼睛一亮便脫口而出道:“周律!”

    當下便下定決心一回城就去顧家翻看去,她記得顧家有律書。

    張大郎看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沒忍心說實話,路邊池塘裏漣漪點點泛開,慢慢兒的他在心裏也做了個決定。

    總之他張大郎,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往後有半點機會受這樣的苦。

    作者有話說:

    明天得修繕下大綱,不一定能雙更。大家也看出來了,這本書的長度不會太短,以前的大綱就有點弱了,我這兩天得把它加強一下。但有機會還是會盡量雙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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