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宗族之法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3407
  第32章 、宗族之法

    張知魚一直拉著夏姐兒和小桃跟在大桃後邊, 一時上來就見著張大伯那根高高舉起的棍子。

    魚姐兒便跳出來用手護住大桃道:“大伯別打大桃哥,是我告訴他要騸豬的。”

    “你、你?”張大伯看著梳著兩個包包頭,還沒自己腰杆高的侄女兒手上一哆嗦, 差點又給自己腳背一下,不禁喃喃道:“好好的豬, 究竟騸它幹什麽呢?”

    張知魚道:“我是看書上說的,騸掉的豬容易長肉, 聽說養得好的能有三百斤呢!”

    三百斤?張大伯瞪大了眼睛, 那還是豬嗎?都成豬妖了!他不好意思跟小侄女兒說這個,悄悄轉頭看旁邊的張阿公。

    張阿公是大夫,對這些講究沒那麽多,隻估摸著魚姐兒打顧家確實看了不少醫書, 眼珠子一轉便問:“書上究竟如何說的?”

    這打的是個學習的主意。

    張知魚就道:“書上說騸掉的豬吃起來肉腥味會沒有那麽大,性格還會變得溫順, 溫順了它就不容易拱圈, 就能吃得好睡得香安心待在家裏了。”

    張二伯一聽就哈哈大笑:“那是豬看開了,底下那一刀都挨了頭上那一刀也不算什麽,可不就該吃吃該喝喝了?”

    張大伯聽他一開口就滿嘴的爛耗子,一把掌就拍到老二身上:“中午也沒給你倒酒,這會兒還裝起瘋來了,我說大桃怎地日日不著邊兒,都說侄兒像伯,這可不是替了你去?”

    張二伯是個憨人, 聽哥哥一說臉憋得通紅也沒吐出一句話,他怎麽隻知道外甥像舅, 不知道侄兒像伯呢?

    張二伯想了半天對策, 好容易有句話兒說, 還不曾開口,他哥就截過去目光炯炯地看著張阿公,這是他們老張家唯一一個大夫,一定會懂。

    張阿公如芒在背,硬著頭皮想了想道,“這看起來跟騸馬的道理差不多,馬到了年紀就要騸掉,就不會因為想母馬到處尥蹶子。這樣聽話了就好養了。”

    魚姐兒用眼神給他點了個讚。

    張大伯顯然對張阿公更信服,聽他這麽說一時間看著豬圈方向也猶豫起來:“要不,騸掉?”

    張阿魚嚴肅搖頭:“書上寫的是最好的狀態,騸馬還得選時候,騸豬也是一樣的,要剛出生不滿一月的小豬才行,還得用針縫合傷口,得要專門的騸豬匠,不然騸不好小豬容易死。”

    張大伯見她說得有理有據,也心下感慨,先不說這事是不是真的,但她一個六歲多的姑娘就能跟大人說得有來有回,不禁在心裏問道:讀書竟真的這樣有用處?

    當然有的,張大伯心裏門兒清,看他爹和張阿公就知道了!他爹有地自然餓不死,張阿公雖然沒能留在府城,但他回來誰不好聲好氣地叫一聲張大夫?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張阿公認字?

    誰不知道識字好,但他們識得起麽?整個大桃鄉除了裏正就沒幾個識字的。這個年頭要供養一個讀書人實在太難了,就算傾盡全族之力也未必有結果。

    種地尚且要天份,老把式一摸土就能知道水要下幾分,來年收成怎麽樣,無論旱澇總能保存自身。愣頭青就隻知道抬頭望天,天要他絕收他就絕收,讀書就更是了,要天份要刻苦還得要有錢!

    大桃鄉不是一個貧困的鄉,但他們離城裏更遠些,所以沒有什麽讀書人願意來這兒,年輕人都往府城走,窮酸的老秀又能教出什麽讀書種子?就算隻是請來給兒孫啟蒙幾年,這個費用家裏兄長多的小子咬咬牙或許能湊上一份,但這不僅是銀錢的問題,還因為一個男孩兒就是家裏的一個勞力,成本一樣樣的加起來就實在太高了。

    張知魚能識字,也不是因為她家有錢,而是因為她阿公本來就認字,不然說破天去她們姊妹幾個也不可能有機會學。

    不過張大伯無暇去深思這些讓人一想日子就變得難挨的事,他很快就把目光放回在小豬崽身上,隻要養出來哪怕重一半的豬,明年也能多掙幾個錢給家裏攢著。

    但現在家裏隻有一隻小豬,還剛剛卡線,讓他冒險騸了他不敢,一隻豬的價格也不便宜呢,賣掉或者殺了自家吃都能用好久,假如死了那可就全完了,但若是八隻豬就算隻活一半也是賺了,想到這張大伯就開始為家裏那還不存在的兩百斤肉痛起來,琢磨著明年下了豬崽再來試試。

    但大桃鄉哪來的騸豬匠?就是騸馬的也沒一個,畢竟他們連馬都沒有。

    張大伯又為來年的小豬崽愁起來,腦子轉悠轉悠不知怎麽就看到站在一邊跟孫女嘮嗑的張阿公,忽然靈機一動道:“大伯,不如明年你來給我們騸一隻看看?”

    “這……” 張阿公愣住了,他可是人醫!雖會一些殤醫的手段,但實在是沒騸過誰啊。

    張大伯就道:“這有什麽,人都治得了,豬還不行了?難不成人還沒豬金貴?”

    張阿公還是不幹,老胡大夫早有言語,就怕以後這個徒弟跑去當了殺豬匠,這會兒殺的地兒不一樣,那不還是在對豬動刀子麽?張阿公不願意。

    一老一少就開始在田裏互相說服起來。

    還不曾出個結果,那頭就跑了來一個滿頭大汗跟張阿公差不多大的瘦漢子。

    張大伯歇住了嘴,笑著打招呼:“裏正,你家雞又跳欄找不見了?”看看這一腦門子的汗。

    裏正跑得臉色通紅,等喘勻了氣便道:“張春生把人房頂給掀了!”

    張家人本來想反駁,但想著張大郎從小那牛力氣,一下氣勢也弱了,瞬間聲音就低了八度小聲道:“真是大郎做的?”

    裏正急得臉都要由紅轉青了,沒忍住高聲道:“這還能有假,那麽大的茅草屋,除了張大郎還有掀得翻?”

    說起這事兒裏正就愁得想掉淚。

    那張有金從小就跟他爹一樣兒,不是個好種子,自打熊孩子長成大癟三,他就日日提心吊膽,就怕有人連夜踹開他家的門兒說鄉裏有人犯事了。

    早前張有金賣了三個姐姐,這幾年附近鄉的姑娘就都不願意往這兒嫁,現在鄉裏眼巴巴等著成親的青年小夥子誰不恨他?裏正也恨,但更怕散步的當口兒就見著他玉體橫陳地躺在哪片野地裏重頭胎去了,那可不是給大桃鄉本就不富裕的名聲雪上加霜麽?

    不成想這狗東西的膽兒見風就長,還起了心思去抱魚姐兒,裏正能做到今天也不是個傻的,自有路子知道這事兒。

    張有金從衙門裏全須全尾地活著回來,就不曾再外出過,一時想著張大郎凶神惡煞的樣子,一時又想起楊小武被流放得不知何處,夜間再沒睡過一個好覺,躺在床上養了小半月身子才漸漸好起來,隻把羅氏急得成日掉淚。

    跟羅氏一樣的,還有裏正,從張有金回來那天起他就早知道有這麽一天兒,那張大郎素來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可不得把房子掀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小子還真一巴掌就掀了。

    張家三房打張有金被趕出莊子,家裏就沒米下鍋了,羅氏隻得自己出門找點事做飽飽肚皮,早年她做的蝦糕還有些滋味,便刮了缸底子最後一點米,做好了天不亮就出門賣。掙得幾個零碎除了家用就偷偷藏在自己老襪子底下。

    張有金對自個兒老娘這一套再清楚不過,拿了最後十個錢就要找狐朋狗友躲著去,待走到門口兒又覺著出去也不安全,萬一路上打個麵兒,豈有他好果子吃,便提了被子往柴房一鑽,就在裏邊打了個窩蓋著睡起覺來。

    張大郎捉賊捉慣了的,又跟張有金做了這些年兄弟。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往哪去,三兩口吃了飯走進柴房一拳就錘在到那房子上。

    他本隻打算嚇唬一下那混人,誰知這些日子力氣漸大,手上失了力道一下兒就把那麵草牆弄倒了。

    等魚姐兒過去時都還滿天的塵土,茅草撒得地麵上到處都是。

    羅氏正坐在地上一哭二鬧三上吊,要張大郎賠她兒子的命。

    張有金半點兒沒被碰到,他隻是怕狠了,一時起不來身,聽見羅氏這話兒,眼珠一轉就躺在地上裝暈,倒還想賴張大郎一筆。

    這都不要張大郎出手,張知魚問阿公要了根針過去就對著張有金人中狠狠一紮,那老長一根針,張知魚紮得又快又準,一下把張有金疼得像個落水狗一般跳起來。

    在場眾人見了齊齊打了個抖。

    無論張大郎多想立時就了人提回衙門關起來,但這終究還是個講宗法的時代,鄉裏不可能讓同族多了個吃牢飯的人,一個姓張的被抓進去,那整個姓張的都會蒙羞。

    如果他非要再送張有金二進宮,很可能就會跟族裏鬧翻,即便是張家大房,也不見得會站在二房這邊兒,他們家還有一群小子閨女都還沒成家呢。張大郎若是隻一個人他自然敢,但有了家小他便不能了。失去宗族庇佑的人,在這會兒活不長。

    但裏正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張家二房如今還是鄉裏過得最好的人家,沒得為了個爛人去交惡的道理,便在心裏盤算起來該如何整得讓張大郎解了氣兒,又能讓張有金恨不得立刻去衙門過節。

    作者有話說:

    下午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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