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白養了兒子
作者:金麵佛      更新:2022-06-18 20:28      字數:6634
  第403章 白養了兒子

    餘成也滿頭霧水, 之前跟家裏說的好好的呀,就是大年初一過來,買的是特快車票, 晚上便能到。

    還是高女士反應快, 立刻在旁邊說:“太好了,人多熱鬧, 本來想喊你們都過來過年的, 又怕不合適。過來好,就等著你們過來過年呢。”

    周秋萍沒吭聲,人都上火車了,她還能說啥?

    再說早一天晚一天也沒多大差別,反正總歸都要來的。

    朱莉飛加拿大和家人團聚去了,家裏隻剩下彭陽。

    他以豐富的複雜家庭經驗偷偷跟餘成分析:“肯定有事兒, 不然為什麽要改時間呢?”

    要知道這可是1991年, 火車票緊張著呢。大過年的更加不好買。

    餘成百思不得其解。

    大哥打電話的時候, 因為心疼長途價錢太貴,隻簡單說了車次和到達時間, 根本沒給他留下仔細詢問的機會。

    周秋萍反倒招呼他們:“早點睡吧, 明天早點去車站接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等人到了不就清楚了嗎。

    反正她一夜睡得挺踏實,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他們是叫外麵的爆竹和炮仗聲給吵醒了。

    1991年大城市也不禁燃煙花爆竹, 即便他們住的社區裏沒人放,一整條街的聲響是高牆都沒辦法攔住的。

    大家爬起床, 因為昨天把包好的餃子吃光了, 所以早飯就是下麵條, 一人一碗青菜雞蛋麵, 小朋友也必須得把菜吃完。

    星星還哼哼唧唧的呢。

    想要吃吃小懶鬼吃菜,常規操作得包餃子,在肉餡裏放剁的碎碎的蔬菜。此外就是攤雞蛋餅,把韭菜這些切碎了和在雞蛋裏攤熟了。

    今天一樣都沒有,這是在欺負寶寶。

    可是奶奶都不幫她說話了,小朋友隻能委委屈屈地幹完了一碗麵條,然後又被奶奶牽去換新衣服。

    老太太左看右看,總覺得兩個姑娘出場的不夠閃亮,肯定是頭發沒紮好。

    不行,得編那種一圈的小辮子,看著跟動畫片裏的小公主一樣,這樣才好看。

    周秋萍看老太太折騰的,趕緊開口喊停:“行了行了,不挺好的嗎?幹嘛弄那麽複雜?”

    結果她挨了懟:“以為都跟你一樣,活得粗糲粗糙的。”

    周秋萍被噎得都要翻白眼了。她怎麽就粗糙了?

    放眼全國,廣大勞動婦女有幾個跟她一樣隔三差五敷個麵膜,起碼半個月上一趟美容院,又是推拿按摩,又是中藥護膚,還刮痧呢,咋成了不講究了。

    還是餘成接手了老太太的活:“我來我來。”

    這人手是真巧,會修東西,會裝電腦,還會給小姑娘紮辮子,而且花樣翻新,動作麻利,關鍵手腳還挺輕,都沒扯痛小姑娘的頭皮。

    高興同誌犯愁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兒,那滿臉一言難盡的神色,讓盧小明同學想到了一句俗語,叫作醜媳婦終究見公婆。

    其實還好啊,阿姨又不錯,阿姨很好看。

    盧振軍要從布達佩斯先飛到京城,然後再轉機到海城,今天晚上能不能到都要打個問號。因為航班晚點挺常見的。

    周秋萍在女兒那邊插不上手,幹脆招呼盧小明:“把滑雪衫穿上,外麵冷呢。”

    這一大早起床,忙忙碌碌折騰到現在,也八點多鍾了,該出發去火車站接人了。

    別到時候火車都已經到站,他們還在路上堵著,那是誠心不想過好這個年。

    好在大年三十,街上除了跑來跑去玩摜炮和擦炮的小孩,也沒什麽行人和車輛。家家戶戶都忙著在屋裏烹飪除夕大餐。

    車子開在大街上,順暢的很。

    因為怕多了兩個人會坐不下,周秋萍和高興同誌一人一輛車,直接開去了火車站。

    他們到的挺早,足足在火車站逛了一個來小時,才接到人。

    餘成的父母看上去跟去年沒太大區別,無論相貌還是神情。

    唯一可以稱之為亮色的,是餘母身上披著的披肩,很大的一條,顏色不算特別紮眼,現在中老年婦女穿著普遍樸素過頭的1991年,還是挺閃亮的。

    高興同誌瞬間就開心了,特別熱情地跟人招手,然後得意洋洋地展現自己的披肩:“怎麽樣,好看吧,咱倆這樣算姐妹裝了吧。話說還是小餘眼光好,一挑就能挑出最好的。老姐姐你可真會養小孩。”

    餘母一噎,差點脫口而出:我養了一遭也是替你家白養的。

    但是看著兒子,到嘴邊的話又叫她咽回肚子裏了,她可不是沒知識沒文化的無知婦女。

    餘成伸手接過父母的行李,笑容滿麵地問:“我哥怎麽舍得放你們早早過來了?”

    餘母鼻孔裏出氣,正要抱怨,餘父搶先一步:“沒什麽,你嫂子娘家奶奶要過壽。反正我們也要過來,所以年夜飯幹脆你哥哥嫂嫂去他家吃了。”

    彭陽偷偷朝餘成使了個眼色,他就說肯定有文章,不然不至於大年三十突然跑過來。

    餘成鎮定自若,姿態坦然地接話:“應該的,過大壽是大事,嫂子也好些年沒回家過年了。剛好也讓她享受下在娘家當姑娘的鬆快。對了,媽,羊毛毯好用嗎?”

    餘母差點沒被兒子的話噎死,但聽他提起羊毛毯,到底不好意思翻白眼,還是說了句公道話:“蠻好的,一摸就是實在貨。”

    餘成笑容滿麵:“秋萍挑的,是澳大利亞的進口貨。爸,你的那個羊毛襖,也是秋萍選的,是櫃台裏最好的。”

    餘母噎得說不出話,還是餘父開的口:“秋萍啊,你費心了。”

    周秋萍笑了笑:“應該的,我不太會買東西,都是聽餘成的建議。”

    說話的功夫,一行人已經到了車旁。

    星星不假思索,剛開兩隻胳膊,準備讓爸爸抱她上車。

    然而高興同誌卻當機立斷,直接招呼小朋友們:“來來來,你們坐奶奶的車。”

    她還跟餘家老兩口打招呼,“你們坐寬敞點,跟他們的車。”

    餘母看到她坐在駕駛位上,熟練地打火發動轎車,一時間情緒複雜。

    女司機少見,像高興同誌這樣年紀的女司機更少見,關鍵是人家還開著自己的車呀。

    餘成招呼父母:“上車吧,外麵冷,風吹的人吃不消。”

    餘母又要冷下臉了,沒風她也吃不消。

    不過上了小轎車的確舒服。

    椅子又鬆又軟,跟棉花包似的,比坐在沙發上還舒坦。

    車子又快又穩,行在路上把公交車遠遠拋後麵,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

    行到靜亭路的時候,周秋萍突然間招呼餘成:“往和燕路方向走吧,家裏電腦鍵盤不是壞了嗎?換一個新的吧。”

    餘成下意識地想說,還行啊,能用啊。但話到嘴邊,他又立刻咽了回去:“行,我拿一個吧。”

    車廂裏實在太安靜了,餘父便順口接了句話:“做生意也不容易呀,大過年的都不能關門。”

    周秋萍笑了笑,眼睛直視前方:“就是他自己管的店,開不開門,他自己說了算。”

    餘家老兩口驚訝不已,餘母更是脫口而出:“你不是管公司嗎?咋還成了個體戶了?”

    個體戶是有錢,但個體戶不體麵。

    餘成無奈:“店就是公司的產業,我們現在做軟件也賣硬件。”

    等車子停下,周秋萍主動邀請:“您二位要不要過來看看。開拓這項業務,餘成費了不少心思。”

    計算機對兩位一直生活在縣城的老人來說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餘父前兩天作為退休職工代表去單位參加茶話會時,倒是聽說單位買了計算機。好家夥,貴的要命,一台看著跟彩電差不多的機器居然要上萬塊。

    要是等他跟著進電腦城時,他看見裏麵上萬塊的機器幾乎堆成了小山。

    這麽多呀,這得多少錢?

    除了電腦顯示器之外,還有一堆他認不出名字的設備。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餘父看的頭都要暈了,甚至不敢往前邁腳。因為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們單位的電腦是有專門房間放著的。為了那台電腦,還特地配了一台空調。連單位一把手都沒這個待遇。

    餘成卻無所謂,直接拿了鍵盤,然後又記下賬,這才招呼父母:“走吧,不早了,我們直接去飯店吃飯吧。”

    餘家父母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反對:“就什麽飯店啊?多浪費錢。再說這都大年三十了,中午隨便吃點,晚上還要吃年夜飯呢。”

    周秋萍笑了笑,溫聲細語道:“我們已經定了,人家都已經在做了。要是我們不要了,不是白白浪費掉了嗎?”

    餘成也幫腔:“是啊,前麵就到飯店了,先吃飯再說吧。他們家的八寶鴨很有名,爸,那你不是最喜歡吃嗎。媽,還有多寶魚。秋萍特意給你們點的。”

    就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把車子停在了飯店門口。

    有門童殷勤地跑上去,引著他把車子停在邊上,又幫他們開車門,邀請他們下車。

    嚇得餘家父母不知所措,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麵。他們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啊,什麽時候被這樣伺候過?

    周秋萍笑著扶住了車門,接過了門童的活,開口道:“往這邊走,從這裏走比較近。”

    這家飯店她來過兩趟,談生意的時候來的。平心而論,手藝的確不錯。

    現在的大廚是正兒八經的大廚,燒出來的菜真的很見功底。這大概也是時代的紅利之一。以後再過幾十年,再知名的飯店,都未必能吃到正宗的味道。

    餘家父母從進入飯店大廳開始,就不由自主地緊張,因為他們看到了外國人。

    進了餐廳,外國人更多,幾乎每一桌都有紅頭發黃頭發灰頭發,鼻梁高聳的外國人。

    餘母又要打退堂鼓了,跑到這裏來吃什麽飯?真是麻煩。一想到自己坐在外國人中間,她就渾身不自在,簡直要打哆嗦了。

    她忍不住抱怨:“為什麽要在外麵吃呢?多花錢。”

    周秋萍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從善如流:“我們訂的包廂,到包廂裏吃飯。”

    高女士開車沒有讓電腦城,到的早一些,剛安排好孩子,就出來迎接客人。

    瞧見餘家老兩口,她立刻笑著招呼:“這邊這邊,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餘母本能地不想上前,然而高興同誌已經過來挽住她的胳膊,直接把人往包廂裏帶,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來都來了,還矯情個啥呀?麵條太好消化,三個小朋友在火車站逛了那麽長時間,跑來跑去的,早就餓了。

    高興同誌熱情地將餘母往桌子上一按,然後張羅著:“來,大家多喝點湯,大冷的天,喝完湯就舒服了。”

    一盆熱氣騰騰的羊雜湯擺在桌子中央,湯色雪白,上麵漂浮著脆嫩的芫荽,下麵湯料十足,一看就是紮實貨。

    餘家老兩口從昨晚到現在,人一直在火車上呆著,能吃到啥好東西?早餐也不過兩個饅頭就著開水。

    現在聞到濃鬱的羊雜湯的香氣,餘母本能地想咽口水。

    沒法子,他家條件是不差,但大環境擺在這兒,90年代初的小縣城,有幾家人跟周家一樣早就實現了食物自由?

    像羊肉羊雜湯這種東西,大家也是逢年過節才吃的。

    為了對抗這種誘惑,不顯出饞相,餘母努力不看桌子,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包廂的擺設上。

    這是中餐包廂,不僅提供的大菜地道,就連裝修也是朝著古香古色的方向走的。

    迎麵就是雕花長窗,落地的,上麵還刻了龍鳳呈祥,一看就是那種雍容華貴的風格。跟電視劇上的大戶人家一樣。

    側壁掛著的大幅的水墨畫,有山有石有茂林有修竹。

    服務員站在桌旁給他們盛湯,見她盯著畫瞧,麵帶微笑地介紹:“這是鄭板橋的畫。”

    “揚州八怪”裏名氣最大的,也許就是鄭板橋了。如果換成其他地方或者換個時代,周秋萍說不定還會開玩笑詢問這畫的真和假。

    現在沒這必要,因為現在文物商店裏同時代的書畫大家的作品一堆,真的談不上稀罕。連周秋萍都收羅了不少,純粹是為了方便以後做生意用。

    餘母訕訕的,本能地強調:“我曉得。”

    服務員隻是笑了笑,招呼大家:“羊雜湯趁熱喝最香,那我們上菜了,天上4個冷碟好嗎?”

    高興同誌點頭:“你們看著上,謝謝你們費心了。”

    說好聽的話又不掏錢,還能讓聽到的人心情愉悅。

    況且高興同誌是真情實感地覺得人家為自己服務是方便了自己,絕不會因此而看人低一等。

    所以她不管在哪兒,有人幫她做事,她都是好話一籮筐。

    服務員走出去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特別真切。

    餘母偷偷地鬆了口氣,如果這服務員還待在包廂裏,她又得渾身不自在了,就怕叫人看了笑話。

    她的目光偷偷繼續打量屋中的擺設,這吃飯的地方真夠折騰的。除了中間的紅木圓桌跟他們坐著的太師椅,背側居然還擺了紅木的供台,上麵是福祿壽三星,真跟電視上的大戶人家一樣了,到不像個吃飯的地方。

    甚至連三星的背後,都貼了對聯,印在紙上的字龍飛鳳舞,一半她認出來了,一半她分不清楚,隻能稀裏糊塗地猜。

    高興同誌招呼她:“老姐姐,喝點湯啊。味道不錯的。”

    餘母想拒絕都拒絕不了,兒子把湯碗往她麵前推了推,她要是不喝,不是在當場打兒子的臉嗎?

    於是她心裏堵得更厲害了。

    隻人的本能受情緒影響有限,餓了就想吃,困了就想睡,心情不好也不妨礙飯菜真的香。

    能在涉外飯店掌勺的大師,那手藝真的沒話說。一道道菜端上桌,個個都可以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貌不驚人的開水白菜,夾一筷子進嘴裏,這大白菜的味道就好比劉姥姥在大觀園吃到了茄鯗,隻覺得好吃,卻都認不出來廬山真麵目了。

    還有水晶蝦仁,晶瑩剔透,軟中帶脆,一口咬下去,牙齒都是享受。

    更別說餘父年輕時吃過一回,後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八寶鴨。這是本幫菜的大菜,也是這家飯店廚師的拿手好菜。鴨子一扒開來,香氣四溢。號稱自己不愛吃鴨鴨的星星也吃了好幾塊。

    多寶魚什麽的不必說了,肉質嫩的很,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貨。其餘的諸如濃油赤醬的紅燒肉、能鮮掉人眉毛的醃篤鮮以及看似平平的白斬雞,那都是真功夫真材料真火候。

    一頓飯吃的老兩口胃口大開,甚至餘母心裏有氣,想要刺兩句都沒找到開口說話的機會。

    因為牙齒跟舌頭都忙不過來,全顧著吃呢。

    待到桌上被掃蕩一空,餘母才想起來不自在。這又不是鬧饑荒,她怎麽就停不下筷子,光知道吃呢。

    其實她也是鑽了牛角尖,因為換個人也絕對差不多。

    她家是不少一口飯,但也就是從吃飽到吃好的轉移中,根本不可能跟大飯店一樣講究。

    在這裏吃的停不下來,實在正常不過。

    但她就覺得丟了份兒,越發別扭。尤其是人還不受控製,直接打了個飽嗝,讓她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幸虧星星也拍著小肚子,認真地強調:“啊,寶寶吃飽了,寶寶要打嗝了。”

    周秋萍笑道:“好,我們吃完了,你們要不要唱歌?”

    餘家老兩口理解的唱歌就是小孩子在飯桌上隨便唱唱。哪知道服務員立刻開了櫃子,從裏麵搬出了卡拉OK機。

    原來他們以為是用來看電視的彩電,其實是唱卡拉OK呀。

    這是個時髦玩意兒,老兩口到今天也沒唱過卡拉OK,隻看電視上的人唱過。

    青青和星星唱歌水平雖然不怎樣,但架不住她們社牛,從不自卑啊,她們很快就唱起了兒歌,隻是水平叫人不敢恭維。

    盧小明本來沒想唱歌的,都被逼得拿起話筒,好帶著兩個妹妹唱。不然聽她們走調山路十八彎,他都要忘了歌原本應該怎麽唱了。

    小孩子一鬧騰,大人想不熱鬧都難。小朋友未必對大人的世界感興趣,大人卻難以不將目光擺在小朋友的身上。

    他們在包房裏又唱又跳,房門一關,也幹擾不到其他客人,自得其樂的很。

    小家夥唱累了,餘成和彭陽就開始唱軍歌,接著連高興同誌都唱了一首《南泥灣》。這都是他們的年代流行的歌。

    周秋萍也獻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就是模仿鄧麗君唱歌。雖然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但因為她的相貌跟鄧麗君像,天然帶著濾鏡,居然也很不錯。

    待她唱完了,高女士又將話筒硬塞給餘母:“來來來,咱倆一塊唱,這個你肯定會唱。”

    餘母想拒絕,說自己不會。

    然而高女士才不信呢:“你要不會才怪,那個時候不唱好了,連下田都不讓下,這是政治工作。”

    就這樣,餘家老兩口先是被飯菜香暈了頭,然後又被卡拉OK裹挾了。

    好不容易停下唱歌,肚子也開始咕咕叫,毫無疑問,接著一輪美味佳肴。這回甚至還上了佛跳牆,人家正兒八經燉了一天,中午愣是說不能上。

    乖乖,蓋子一掀,的確香的佛跳牆。那老兩口還有什麽抵抗的能力呢?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又是一頓胡吃海喝唄。

    等到時候不早,要回家看春晚時,餘母才悲憤地發現自己什麽話都沒說,什麽也沒顧上說。

    她坐上了兒子開的車,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秋萍啊,你不幹主持人了嗎?”

    她是好長時間之後才回過神,這個兒媳婦從江州搬到了海城,那就不在電視台做了。

    周秋萍沒瞞著:“我太忙了,沒空去電視台上班。”

    餘母都要急死了,開什麽玩笑啊?多體麵的一份工作說不要就不要。

    餘成趕緊插話:“媽,秋萍忙著呢,前段時間在深圳跟市長開會,上個月在海城,也和市長講話呢。”

    對小老百姓來說,大城市的市長是多大的官,反正足夠他們頭暈一暈。

    可暈完之後,餘母還是不痛快,甚至連精彩紛呈的春節聯歡晚會都沒能讓他消除心中的鬱結。

    待到唱完了《難忘今宵》,大家都各自回房睡覺,要關房門的時候,她終於憋不住了,跟兒子抱怨:“我們都過成什麽樣了?一個個都是給別人養的兒子。”

    大兒媳婦今年吵著鬧著要回娘家過年,理由都是現成的:憑什麽弟媳婦就能在娘家過年?她嫁到老餘家這麽多年,年年伺候他們年夜飯?

    人家大城市的人就比她金貴嗎?

    老兩口被堵的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兒子又是個擺設,在邊上一句話都不說。

    後來被他爸問急了,他居然開口說:“反正過年也要去小成那邊,不如早點過去,也熱鬧熱鬧。”

    聽聽,這是人話嗎?

    她白養了兩個兒子,最後連在自己家過個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