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將仇報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6      字數:3663
  秋容帶著額頭上的傷回了瀾院,她是孟氏身邊的大丫鬟, 這種事情自是瞞不住, 見著孟氏眼中露出詫異,隻說是她不小心傷的, 孟氏還想多問, 一旁的方嬤嬤拽了拽她的袖子, 將話題轉移開來:“既是傷了,便去擦些藥吧, 塗上一日也便好了。”

  秋容點頭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子。

  孟氏才道:“這令丫頭將秋容叫過去說是看什麽花樣子,這哪裏是真的?秋容再怎麽得罪了她, 她難道不該看著我這個母親的臉麵, 饒了秋容嗎?”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孟氏倒也不會真的將秋容一個奴婢放在心上,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被責罰了, 她麵子上怎麽過得去?

  方嬤嬤伺候了她多年, 哪裏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當下隻勸道:“想來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額頭上破了點皮,這當奴才的哪裏有不挨主子責罰的。想必隻是磕了幾個頭,四姑娘若是真要責罰她, 哪裏會隻受這麽點兒傷?”

  “想來因著六少爺的事情四姑娘心裏也不好受。”不等孟氏開口, 方嬤嬤便繼續道:“老奴聽說那日四姑娘趕去芝蘭院, 被老太太遷怒說了幾句, 差點兒下不來台。這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看著呢, 四姑娘日後又是那樣的身份,也怪不得四姑娘這幾日心裏有著火氣,這不發出來,憋著不是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嗎?”

  孟氏原不知道還有這等事,聽方嬤嬤這麽一說,當即便變了臉色,惱怒道:“那,那個老貨!作賤我便罷了,令丫頭日後是世子妃,哪裏是她一個老婆子能隨意作踐的?”

  “太太慎言,當心被人聽見了!您到府裏這些年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性子,習慣了便好了。”

  方嬤嬤見著孟氏這樣說,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了。

  無奈的是太太還是這般口無遮攔,一口一個老貨,哪裏是當人兒媳婦能說出口來的。高興的是太太方才那話,分明是在替四姑娘抱屈呢。

  想來,這些日子她努力叫太太和四姑娘和好,這心思沒有白費。

  這般想著,方嬤嬤抿嘴一笑,隻說道:“太太何必因著這些事情生氣,左右姑娘日後什麽樣的身份,老太太難道真敢作踐她?”

  孟氏聽她這般說,臉色緩和了幾分,想了想道:“這泓哥兒也不知怎麽回事?好好的竟讓簡氏養的病怏怏的,她不放心我不肯將人挪到我院裏,如今出了這種事情,就隻能自己認了。”

  “要我說,她呀就是仗著自己生了個兒子,不將我這主母放在眼裏呢。”

  方嬤嬤道:“怎麽會,簡氏傷了身子往後不過靠著泓哥兒一個,老爺先時疼她,如今看著碰不著,這先前的情分能留多久,不過是靠著泓哥兒的情分罷了。”

  “依老奴看,她往後還是要敬重太太您,不敢生出什麽心思的。”

  方嬤嬤的話才剛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說是表姑娘來給太太請安了,說是知道太太這兩日胃口好,親手做了太太愛吃的紅豆糕過來。

  孟氏聽著,下意識便朝方嬤嬤看去,方嬤嬤聽她是拿著東西來的,不好一次次真將人攔在外頭,便對著孟氏道:“太太態度淡些,隻麵兒上的情分便好了。表姑娘的性子您是最知道的,您對她好上一分,白白叫她生出許多妄想來。這想法多了,自然就容易生事情。萬不可因著她一個,再壞了四姑娘和您的母女情分。”

  孟氏如今也知道輕重,當下便點了點頭。

  說來也怪,往日裏她那般疼著寵著徐幼珠,生怕她受了一丁點兒的委屈。即便知道她不是自己親生的,也將她當親生的一般寵著,替她籌劃,替她著想。可最近這段日子,她不怎麽見徐幼珠了,這種感覺竟然漸漸淡了下去。

  也不知是因著她漸漸看清了這個女兒的脾性,還是因著方嬤嬤整日在她耳邊念叨的緣故。

  總之,如今她對徐幼珠,雖說不能僅僅將她當她表姑娘,卻也不差什麽了。

  孟氏正想著,就見著穿著一身藕荷色繡紫藤花褙子的徐幼珠從門外進來,手裏提著一個紅漆雕花食盒。

  “給姑母請安。”徐幼珠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孟氏點了點頭:“起來吧,有些日子沒見你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前些日子,徐幼珠裝病想叫孟氏過去探望,孟氏一直沒去。

  徐幼珠聽了,臉色微微變了變,眼底露出幾分嘲諷來,很快就掩飾下去,她眼圈一紅,道:“回姑母的話,好多了。”

  “姑母呢?我聽說六少爺出了事情,姑母肯定因著這事情心煩吧?”

  “方才我在門外碰見秋容姐姐,見她額頭上有傷,可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情惹的姑母生氣了?”徐幼珠狀似不經意間問道。

  孟氏剛想說是徐令珠責罰了她,話到一邊又改了過來,道:“她呀笨手笨腳的,將我最喜歡的那個鐲子打碎了,我罵了她幾句,她便跪在地上磕起頭來,真真是小家子氣,我難道還真因著一個鐲子打她不成?”

  徐幼珠聽著這話,一下子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心裏頗不是滋味兒。這些日子她哪裏感覺不出來孟氏對她的冷淡和疏遠,她不是傻的,猜不出原因便叫人偷偷去打聽,打聽出來的竟然是因著那個紫玉鐲子,當日她和孟氏討要不成回去發了好一通脾氣,這事情不知怎地就傳到了孟氏耳中,所以孟氏才疏遠起她來。

  一個鐲子?連秋容一個奴婢犯了錯她都能既往不咎,她是她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她就這樣不管不顧,一點兒都不關心她的死活了。

  她難道不知道她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姑娘沒有她的看重和喜歡,在這寧壽侯府住著要受多少白眼和委屈嗎?

  老太太屋裏的賞賜,人人都有,隻她這裏沒有。

  之前徐令珠生辰,府裏幾個姑娘聚在一起,偏偏沒有請她。

  分明,分明是將她當外人看的。在她們眼裏,是不是她就像街上那些人一樣,在這寧壽侯府便是來討口吃的的?

  隻要餓不死,便怎麽著都行?

  這般想著,徐幼珠心裏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恨意來。對這寧壽侯府,更對養了她十多年如今卻是棄之不顧的孟氏。

  好,好!她這般待她,她總會遭到報應吃到苦果的。

  徐幼珠想著,嘴裏卻是說道:“姑母如此寬厚,也是秋容那些人的福氣,姑母您不知道,我心裏實在是十分羨慕秋容姐姐,哪怕為奴為婢,都能伺候在姑母跟前。”

  徐幼珠說著,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恍惚,輕輕歎了口氣才道:“前日我生辰,突然便想起之前生辰的時候姑母便會親手給我做碗長壽麵,那味道,如今想來很是懷念呢。我恨不得時間倒退回去,什麽都不要發生,或是再遲些,再多吃您做的一碗長壽麵呢。”

  徐幼珠說著,眼圈便紅了,卻是沒有落下淚來,隻自顧自擦了眼淚,擠出幾分笑意來,道:“瞧我說這些個話做什麽,姑母還是嚐嚐我親手做的紅豆糕吧。”

  “我小時候不懂事不喜歡進廚房,也沒給您做過什麽。如今懂事了,就是不知道您瞧不瞧得上,還會不會喜歡了?”

  她言語間帶了幾分傷感,倒叫孟氏聽得心裏酸酸的。

  她張了張嘴才想開口,便聽方嬤嬤道:“表姑娘的心意咱們太太領了,表姑娘過來除了這個可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這一句話,將方才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傷感的氣氛打破了,連孟氏都抬起眼來,朝徐幼珠看過去。

  徐幼珠又是氣又是恨,若她是正兒八經的主子,早就叫人將方嬤嬤這個老貨拖出去打死了,哪裏還會留的到現在?

  徐幼珠強忍著心中的怒氣,道:“不過是過來看看姑母身子可好,見著姑母好了,我便什麽也不擔心了。”

  “我知姑母如今也不大喜歡我,既是如此,我也便回去了,不留在這裏白白惹姑母厭煩。”

  徐幼珠說著,便放下手裏的食盒來,福了福身子轉身出去了。

  見著她離開,孟氏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方嬤嬤帶了幾分抱怨道:“她也瞧著怪可憐的,你這何必呢?”

  “左右這府裏也不少她一口吃的,她一個小姑娘家,到我這來不過是尋個靠山,叫人見了不敢小瞧她罷了。”

  方嬤嬤隻說道:“方才老奴說的話太太難道忘了?表姑娘若是和四姑娘一般的性子老奴還怕什麽,勸什麽?隻她實在是您對她好一分,她便存了十分妄想的人,您又不是沒吃過虧,如今還信她呢?”

  “若不是您,她如今跟著那曹氏的日子,能有如今這萬分之一的好?”

  “她也該知足了,再不知足,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孟氏知道其中的道理,便也沒再說什麽。

  到晚上的時候,徐令珠卻是到了瀾院,說是聽說表姑娘病了,叫她一塊兒過去探望探望。

  孟氏心裏奇怪,這黑燈瞎火的便是病了明日尋個大夫便好了,折騰什麽呢?再說,什麽時候令丫頭關心起徐幼珠來了?

  雖然心裏疑惑,孟氏還是跟著徐幼珠去了。

  進了院子,沒叫人傳話,這院子偏僻,本就沒幾個人伺候,如今更是廊下一個人都沒,孟氏靠近主屋,便聽著裏頭一陣吵鬧聲。

  不是說幼丫頭病了嗎?怎麽還有力氣吵架?這是和誰吵呢?

  孟氏細細聽著,突然便聽著屋裏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太太叫我繡個帕巾給六少爺,是表姑娘在裏頭放了蒼耳子,害得六少爺中毒,差點兒就送了性命!”

  “太太對表姑娘這般那好,表姑娘為何要恩將仇報呢?”

  “你別血口噴人,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蒼耳子。”

  “是嗎,表姑娘做了虧心事不怕夜裏睡不著覺嗎?太太對表姑娘像是親生的一樣,表姑娘怎麽還不知足?為何要害了太太?”

  這話像是刺激到了徐幼珠,徐幼珠哈哈笑了兩聲,道:“知足?我怎麽知足?她養了我這麽多年,突然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還親生的?我是她親生的嗎?你說這話也不害臊,她疼我就是叫滿府的人作踐我的嗎?”

  “對,對,就是我放的蒼耳子,可你說出去誰信呢?是太太叫你繡的帕巾,是她嫉妒簡姨娘生了兒子才叫你下的毒。你哪怕說到外頭去,誰會信是我做的呢?”

  孟氏聽著這話,一時愣住,滿眼震驚,身子都僵在了那裏,隻覺著胸膛有股火氣翻騰上來,她用力一推,門吱呀一聲便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