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695
  定王妃的視線從裴如沁身上移開,壓下心裏的那絲詫異來。

  因著是大長公主設宴, 在場的女眷對大長公主多有奉承, 自打皇上登基以來,對於這個姑母很有幾分看重, 要不然前些日子彈劾世子郭琰的折子就不會被皇上壓了下來。

  許是因著這, 即便出了假孕休妻這樣的醜事, 大長公主也沒有覺著丟了臉麵。

  隻獨獨在看著徐令珠這個晚輩的時候,心裏頭的火氣是怎麽都壓不下來。

  她大長公主的尊榮, 難道還能被一個小丫頭如此冒犯。

  大長公主的視線落在站在老太太身後的徐令珠身上,眾女眷們都知這些日子京城裏的那些個流言蜚語,哪裏能不知今個兒這徐四姑娘到場, 八成是要被大長公主好一番羞辱的。

  這般想著, 便聽大長公主道:“這是令丫頭吧?上回來我們永平侯府小住了幾日沒仔細瞧著,這會兒細細瞅著, 竟生的這般好顏色, 少不得將這滿園的花兒都比了下去。也不知這般好看的姑娘往後要便宜了哪個去?”

  大長公主說著, 對著老太太道:“你這孫女兒長得這般好看,往後呀盡可放心了,前來求親的人定是要將寧壽侯府的門檻兒都踏破了。”

  大長公主說出這番話來,在場的人臉上的神色不禁有了些變化。

  都說娶妻娶賢, 隻有納妾才看重好顏色。

  大長公主這番話, 明明是在暗指徐令珠往後是給人為妾的命。

  雖然極力控製著, 老太太拿著茶盞的手卻是忍不住輕輕顫抖著。

  大長公主這般說, 是將他們寧壽侯府的臉麵丟在地上叫人去踩。

  而最叫人可氣的是, 大長公主隻是誇讚徐令珠長得好看,竟叫她們一點兒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老太太見著徐令珠一身鵝黃色繡五彩菊花廣袖雙絲褙子,藍綠兩色流蘇垂絛挑線裙,一雙月白色乳煙緞攢珠繡重瓣蓮花繡鞋。方才出府時心裏有多順暢如今瞧著就有多刺眼。

  這丫頭真是太不懂事了,本就知道大長公主要挑她的刺,還穿的這般張揚做什麽。

  若是沒打扮的這般惹眼,哪裏會叫大長公主往她長相上說。

  姑娘家被人隻誇長相不誇品性禮節,哪裏是件好事。

  老太太壓下心裏的那絲火氣,笑著對大長公主道:“您快別抬舉她了,她一個小姑娘哪裏就有什麽好看不好看。不過是小姑娘家喜歡豔一些的衣裳,穿的顯眼乍一看叫人覺著入眼罷了。”

  老太太服軟的話並未叫大長公主將話題從徐令珠身上轉移開來,大長公主含笑對徐令珠招了招手,道:“這般漂亮的小姑娘,自然是自個兒生的好看,到我這兒來叫我好好看看。”

  很顯然,大長公主並沒有想要輕易放過徐令珠。

  徐令珠站在那裏,後背筆直,坦然承受著眾人或是同情或是看笑話或是奚落的目光。

  她應了聲是,緩步上前,從容有度,竟沒叫人看出半分緊張慌亂來。

  走到大長公主麵前的時候,她的麵色平靜,目光坦然中透著幾分澄淨。

  周遭的空氣瞬時凝固起來,眾人的視線都朝著二人那邊看去。

  未曾料到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便和旁人說起話來,儼然像是忘記了站在麵前的徐令珠。

  到了此刻,誰都看得出來大長公主是存心想著要羞辱徐令珠這個寧壽侯府的四姑娘的。在場的女眷們有覺著徐令珠小小年紀便要受此羞辱覺著同情的,也有覺著這便是處事不周全的後果。但不約而同都想著等回去要和府裏的姑娘們說往後不可和徐家四姑娘有所接近,被大長公主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扯上關係她們也討不著好。

  這個時候,眾人便都明白大長公主下帖子請她們過來並非是要賞花,而是要將徐令珠這個侯府姑娘從京城的貴女圈子裏隔絕開來。

  不愧是自小在宮裏長大的,這手段當真是透著幾分狠辣。幸而自家和這永平侯府扯不上什麽關係,不然今日被罰站在這裏被大長公主如此羞辱的興許就是她們的女兒了。

  那真真是裏子麵子都沒了,連帶著整個府裏的人都跟著臉上無光。

  此時,席間很是安靜,突然聽得屏風後一聲茶杯掉在地上摔碎的脆響聲,緊接著就是斥罵聲:“沒規矩的東西,連個茶都倒不好,都灑到本世子身上了!”

  聽著這聲音,定王妃太陽穴猛地一緊,還想著不至於如此。下一刻卻見一個身著湖藍色錦衣的男子一腳將屏風踹倒,伺候的小廝一個不穩跌倒在地上,正好嘴巴帖著地,場麵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突然發生的事情叫眾人都愣住了,好一會兒,大長公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不是叡兒嗎?這是怎麽回事,可是奴才們沒伺候好,你告訴姑祖母,姑祖母給你做主。”

  大長公主看出是定王世子趙景叡,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這個混世魔王不是向來都不參加這些個賞花宴嗎?今個兒怎麽到了他們永平侯府,還鬧出這麽大的陣仗來。

  她心裏存著氣,卻是顧忌著皇上對趙景叡的恩寵看重,不好把話說重了。

  聽大長公主這麽說,在場的女眷們都有幾分詫異,心想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連大長公主都要給他三分臉麵。

  不然,依著大長公主處置寧壽侯府四姑娘的手段,這般在她賞花宴上鬧事兒的,早就叫了管家過來叫人給拖出去了。

  徐令珠見著突然出現的趙景叡,震驚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這是賞花宴,他,他怎麽在這裏?

  雖說她也知道今個兒好幾家的公子少爺都會來,可她卻怎麽也沒想到他這定王世子會出現在這裏。

  前世依她對他的了解,他分明是不屑這些個場合的呀。

  徐令珠突然就想到了前幾日突然出現在她枕頭底下的那把嵌著紅寶石的匕首,還有那張花箋上的字。

  “此物送佳人,願卿常相隨。”

  他,他不會是因為她吧。

  這念頭隻出現了一秒,徐令珠就趕緊壓了下去。

  她絕對是想多了,怎麽會呢?從她重生回來,他們明明隻見過兩回。

  不,算上在書坊她不知道的那回,應該是三回。

  隻見過三回麵,他這個定王世子會突然就對她這個寧壽侯府的四姑娘這麽上心嗎?

  饒是徐令珠覺著自己長得確實好看,也不敢如此自大。

  可一想著那把匕首,還有那整整一提箱的話本,她又覺著不敢肯定了。

  似乎察覺到她在看他,趙景叡的目光朝她這邊看過來。

  四目對視,徐令珠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叡兒,還不快給你姑祖母賠罪。你是晚輩,奴才們做的不好換一個就是了,哪裏用得著鬧出這番動靜來,擾了你姑祖母賞花的興致。”

  定王妃深知自己兒子的性子,此時看著大長公主麵上有些下不來,無奈歎了口氣,開口道。

  這都是什麽事兒,往日裏他惹上哪個她都不覺著奇怪,這大長公主都幾十歲的人了又因著什麽事情得罪他了?

  聽著定王妃的話,趙景叡笑了笑,臉上露出幾分歉意來,拱手道:“姑祖母受驚了,實在是這奴才不像話,當了這麽些年奴才竟然連個茶都不會倒。這是在姑祖母府裏,若是換成我們定王府,早就容不得這起子廢物了!”

  這,這都是些什麽話。

  當著大長公主的麵罵永平侯府的奴才是廢物。

  大長公主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就要暈倒過去。

  這哪裏是賠罪,這分明是存心要氣死她這老婆子的。

  不等大長公主開口,趙景叡就上前在石桌前坐了下來,緊接著彎著眼笑了,環視了在場的女眷一圈,指著徐令珠道:“你這丫頭既是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過來給本世子倒盞茶吧。本世子最是喜歡顏色好看的,否則身邊都是俗物瞧著都眼疼。”

  一時,在場的其他女眷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

  這,定王世子是在說她們都是俗物,看了都傷眼睛。

  一些平日裏心高氣傲的小姑娘受不了這番羞辱,當場就落下淚來。隻礙著他是定王世子又深得皇上恩寵,不敢上前分辯。

  徐令珠應了聲是。

  頂著眾人或是嫉妒或是不甘的目光緩步上前提起石桌上的茶壺往他杯子裏倒滿茶,才要退下去,就聽他道:“慢著!”

  他這一聲慢著叫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在場的女眷們都想是不是徐令珠不知怎麽也礙了定王世子的眼,依著這世子的脾性,還不定給她怎麽難堪呢。

  徐令珠停下腳步,沒有說話。

  突然見著趙景叡從袖子裏取出一件東西,鬆開手來,竟是一塊兒係著絡子的玉佩。

  “這茶倒的很好,賞你的!”

  玉佩上浮雕一龍,四周是一靈芝,邊緣處刻著雲紋暗花。

  徐令珠乃是侯府所出,前世又在定王府那樣的地方住過,哪裏會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

  這龍紋玉佩,她自是不敢接的。

  大長公主的神情愈發難看,這,這趙景叡莫不是瞧上了徐令珠。

  要不然,怎麽會借著賞她給她這麽好的玉佩 。

  龍紋玉佩,這成色這質地,想也是出自皇上私庫。

  趙景叡眉梢一挑,道:“怎麽,瞧不上,要本世子賞別的東西給你?你知不知道,這玉佩是前個兒進宮陪皇上下棋皇上輸給我的,你難道連皇上的東西都瞧不上?”

  徐令珠咬了咬嘴唇,她就知道這廝出現總沒什麽好事兒。

  定王妃突然輕笑一聲,對著徐令珠道:“我們世子向來送出去的東西是不會收回去的,徐姑娘,世子既賞你,你便拿著吧。”

  定王妃話音剛落,席間眾人的表情都跟著變了變。

  這,這誰能想到,明明徐四姑娘才剛站在那裏被大長公主罰站,好生屈辱呢。

  怎麽一轉眼的工夫竟得了定王世子和定王妃的眼緣,還能得了這樣好一塊兒玉佩,甚至還是皇上的禦用之物呢。

  有了這塊兒玉佩在手,往後這哪家的姑娘敢惹她。

  定王妃這麽說,徐令珠自然不好不聽。

  當下福了福身子,從趙景叡手中接過那塊兒玉佩,恭敬地道:“謝世子賞賜。”

  裴如沁的目光死死盯著徐令珠手中那塊兒玉佩,手中的帕子緊緊攥在手心,眼中滿是嫉妒。

  她徐令珠憑什麽,憑什麽能叫叡表哥這般另眼相看。

  不就是生了一張格外好看的臉嗎?

  娶妻娶賢,納妾才看重顏色,她才學家世哪個比不上她。

  她雖這麽告訴自己,心裏頭卻是知道自己快要嫉妒瘋了。

  她從未想過叡表哥會對哪個姑娘這麽上心。

  這張狐媚子的臉,真恨不得上前給她抓花了,叫她再出來勾人。